网站用户
贩菜夫妻
我是很偶然地在街头遇到他们的。当时他们刚刚拉着板车从农贸市场出来，板车上残留着些蔬菜叶子。我在了解到他们是靠贩卖蔬菜为生时，就很想跟他们聊聊。当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憨厚地笑着说，我没有那样好说的。干我们这行的，苦啊！每天天不见亮就起床，然后推着板车到城南新村那一带去等从乡下挑菜来卖的农民。
他在说到“农民”一词时，自我嘲笑了一下，又接着说，其实我各人也说是个农民。是哪个县的？印江的。我们出来闯，不是像你说的是出来开创新的生活。我们是被逼的，是为了-------他正要继续往下说时，我看见他妻子悄悄地伸出手来，扯了扯他的衣角，脸上显出着急的表情来。我暗下里想，莫非他们之间还有什么隐私？他朝她看了看，又向我笑了笑说，那有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该罚的款也罚了，说一下也不丢人。他见他她不再反对后，又对我讲开了。
我和我爱人是九八年接的婚，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女的。我爹妈都不高兴。我啊？她晓得的。在结婚之前我们就说过，生男生女都一样，而且只要一个。你说得对，我们后来又生了一个，是在我爹妈的逼迫下生的。按理说主动权是在我们手里，可是我妈要死要活的，搞得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啊。我们晓得爹妈的意思，他们是想让我们生个男孩，好传宗接代。为了让父母高兴，我们就违心地生了第二胎。你猜的没错，还真的是又生了个女孩。这下我爹妈更不高兴了。生第一个孩子时，我妈虽然脸色不开，但还经常帮我们弄弄。第二个孩子落地后，因为又是个女孩，她看都不肯多看几眼。自从那以后，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妈不但天天拿脸色给我们看，还逼着我们生第三胎。我和我爱人都不愿意，但是没有办法啊。我爹妈天天逼我们，说我们不孝。为了那所谓的孝道，我做了她大半年的工作，最后确定再生一个。就在她刚刚显露出身孕的时候，计划生育工作队进村了。我们是超生对象，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就在一个漆黑的深夜跑出来了。不是直接来的铜仁。我们先是去的广东，在一家鞋厂打工。孩子生下来后，她没法上班了，我一个人的收入又养不活三个人，就只好回来了。生的是男是女？你从我们不回印江就该晓得了。我们在玉屏下车时，遇到一个老乡，他也不想回家，我们就商量着在铜仁找事做。都干过些什么？我自己都不愿意去回想。反正是人最不愿干的脏活、累活，我都干过。是怎么干上贩菜的？因为收入有限，为了节省一分一厘，我爱人买的菜，都是人家卖剩下不要了的黄叶叶。一天我路过城南新村，发现好多人在哪卖菜买菜，而且价格比农贸市场便宜得多。很巧的是，我在那里遇到了我的那位老乡。他面前的板车上堆放着好多菜。我惊讶地问，你买这么多的菜怎么吃得完？他说，我是买来拿到农贸市场里去卖？卖？是啊。找钱吗？马马乎乎吧。你在做些啥子？我说有活就做，没活就耍。他说，那你不如也来贩菜卖，还有些收入。是是是。我就是这样开始贩菜的。
你问收入啊？还将就，一家人的生活总算拖得过去。困难当然是有的。刚开始的时候，人家不让我们进农贸市场，说摊位是他们花钱租的。没有摊位，我们就只能在农贸市场外面的小巷里卖。也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有地方卖就行。工商所的、城管的，见了我们就赶，就像赶龟儿子似的。为了躲避工商和城管的，我们跟做贼简直没有两样。他们在东，我们在西。这样偷偷的做了大半年后，我认识了不少在农贸市场里有摊位的卖菜人，他们跟我商量说，你那样一天被人追来赶去的，不如把菜过帮我们。我一想，虽说赚的少了点，半总被人追来赶去的好。就这样，我便成了二道菜贩子。对，你说的一点不错。我从城南新村把菜收来，然后一次性过给有摊位的卖菜人。
孩子的情况？我们到铜仁后，把家里的那两个也接来了。上学没有？已经上学了。希望啊，就是巴望她们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做个有文化，又体面的知识人。
贩菜夫妻对孩子的希望，我相信也是所有家长对孩子的希望。看着他们夫妻远去的略有些佝偻的背影，我这样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