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抱宠物的女人
宠物是旧时权贵们而尤其是贵妇们喜欢玩赏的小动物,他们认为那是显示身份的一种象征。如果一个有着家产万贯的人,而没有像样的宠物,那是很被人取笑的。于是,在描述旧上海故事的电影上,我们总会看到穿着华丽,打扮入时的贵妇,或手牵或怀抱宠物,招摇过市。用我们这代人所受的教育来审视,她们都应该受到猛烈的批判和遭到社会的唾弃。因为,她们实在是太小资了。在我们这个社会主义国家里,怎么容得下资本主义的思潮和生活方式存在呢?叫人不能够想的是,那时许多被认为是小资的东西,现在正到处充斥在我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为此,有的说这是社会的进步,有的说这是社会的倒退。
我曾经在一篇名为《阿灿的一天》的短篇小说里,写过一个被养在空寂别墅里的寂寞女人。那天当我在街上看到那个怀抱宠物的女人时,马上便将她与我小说中的阿灿联系了起来。她们同属于贵妇,同样有着令人羡慕和嫉妒的豪华别墅以及花不完的钱。她们虽然富有,但内心却孤寂和无聊,于是宠物便自然成了她们情感的寄托。
抱在她怀里的是条金毛丝狗,脖子上缠了根红丝带,带子上吊着个小铃铛。随着她行走脚步的缓急,小铃铛便发出悦耳的响声来。
走在街上的她,因为那条金毛丝狗,因为她出色的长相,还因为她穿着的那件底胸露乳的长裙,使得不少人频频回头观望。我在初看到她时,也被她暴露的服装受惊扰。她的确是美的,有着白净的皮肤,明亮的双眸,苗条的身材,光这些就足以让每个见她的男人睁大双眼,根本用不着那样地去暴露自己的身体。也许,她是太过于寂寞了,需要有这样的一副打扮让人们去注意她,去欣赏她,以此来填补心灵的空虚和落寞。
这样一个怀抱宠物的女人,她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一定是不少人都想知道的。人的好奇就是这样,当他的欲望被某种事物受刺激,便要想去探根究底。我当然也一样。但是我的探究与大众有所不同的是,我是在用我写作和思考的大脑,而非像侦探那样用的多是暗里跟踪的行动。
从她不俗的穿着和化妆看,她应该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她的眉宇间,高挂着一种孤傲与蔑视一切的神情。那样的神情给人的感觉是冰冷的,排他的,甚至是不可一世的。唯物辩证法不是告诉我们,透过现象看本质吗?当我们把她孤傲的面纱揭去后,她跟所有的女人没什么两样,都是水做的。
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她光彩照人的一面。她的痛苦,她的焦渴以及心灵的憔悴,却是没有人去想的。当我们在精精乐道或者义愤填膺地对她进行议论时,她也许正对着名贵的梳妆镜在默默地流泪;当有人在梦中想把她纳为己有拥入怀中时,她却在痛苦地经历着地狱般的煎熬。人就是这样,总在有意与无意之间伤害着自己的同类。我甚至都不知道,像这样的一篇短文,对于她来说,算不算也是一种伤害?如果她在看了这篇短文之后,认为对她有所伤害的话,那就请多多包涵了。
在人们习惯的印象里,诸如怀抱宠物之类的女人,都不是正经的女人。她们吃男人,喝男人,用男人,是男人身上的寄生虫。不少原本和睦的家庭,不就是因为她们的插入而土崩瓦解了吗?因此,每个正经的女人都痛恨她们。
照习惯的思维方式,我与大多数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可是当我用写作的大脑来对怀抱宠物的女人进行审视时,却发现我们对她的指责似乎是多了些,对她的猜度也似乎太居心颇测了些。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换种角度,换种思维方式来看她呢?她或许根本就没有靠什么男人养着,她所拥有的一切,完完全全靠的是自己的智慧和辛勤的劳动;也许她是在经历了商场残酷的拼杀后,有意地退缩下来,休身养性,好好地享受作为贵妇应该所享受的生活。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还能够说什么呢?
我知道我的观点是不会被大众所接受的。人们宁愿把怀抱宠物的女人想象成是男人的“金丝鸟”,是一只四处扑腾的“鸡”,也不肯把她想象成是一个事业有成的成功人事。
那个怀抱宠物的女人,就生活在我们所居住的这座城市,不管人们怎么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依然地抱着她的金毛丝狗,我行我素,悠然地行走在你我之间。这或许是她的个性使然,或许是她像世俗挑战的一种独特方式。
那个怀抱宠物的女人,也许确实有她阴暗的一面。但我们却不能因此总是用歧视的眼光去看她。我相信每个读过莫伯桑小说《养脂球》的人,对怀抱宠物的女人,都会重新作出价值判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