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煤夫妻
在我居住的小区里,有一家小蜂窝煤厂。每天上班,我都要从那家小厂旁边路过。小厂生产出来的蜂窝煤,由以拉煤为生的工人用板车运出去销售。于是每天我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观:一长排板车一辆接一辆地顺路排着,板车的主人有的坐在车架上抽烟,有的三五个扎在一起谈笑,有的愁眉紧锁地想心事-----在这些人中,有一对夫妻引起了我的注意。男的三十出头,圆脸,留着平头。女的跟他年纪差不多,尽管脸上有不少煤灰,但她肤色本来的白,却是那些许煤灰掩盖不住的。他们似乎不怎么合群,在等待装煤的过程中,女的做着针线活,男的则拿出烟卷儿抽着。他们有时也说说话,内容大多是关于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那档子事。更多的时候,却是沉默着。
为了多拉几趟煤,他们常常要早起。那时天还未亮明,许多人都还沉浸在甜蜜、美妙的梦乡里。尽管如此,他们已不是最早到达蜂窝煤厂的人了。而每当这时,她都会叹息一声:又来晚了。
轮到他们家的车装煤的时候,夫妇两人便忙碌起来。妻子站在蜂窝煤机前,把刚刚压好的蜂窝煤从传送带上取下来,十个一摞十个一摞地码好。做丈夫的来来回回地把妻子码好的蜂窝煤,一趟一趟地搬运到板车上去。他在摆放蜂窝煤时,看起来是似随意的堆放,其实每放一次他都是极其认真的,而且所摆放的蜂窝煤一定要是条直线。摆放完后,他会转到板车的一头,眯着眼睛瞄一下,要是什么地方没有摆直,他会走过去重新摆。他这样做不单单是为了美观,而是为了多装点煤。装在板车上的煤,底下排数多,上面排数少,形成了一个优美的梯形。
装车完毕,他们拍打着手上的煤灰,抬起手臂揩揩额上的汗水,气也不喘一口就上路了。平路和上坡,做丈夫的在前面拉,妻子在后面推。下坡呢妻子则站在做刹车用的圆木棒上以加重重量,增大摩擦力,减缓板车的速度。他们送煤的地方,都是些偏僻的小巷,或城乡结合部。居住在那些地方的居民,有城市的下岗工人,有农村来的打工者。他们收入不多,所用燃料理所当然地就选择了经济、方便、实惠的蜂窝煤。
为了抢时间,他们常常顾不得停下来吃饭,更不用说休息了。他们心里都有一本帐,多拉一趟,就多一份收入。天上掉下馅饼的好事,是绝不会发生的。所以,他们的午餐要么是从家里带来的饭团子,要么是随便卖个包子馒头。这样的生活,在物质丰富、发达的今天,实在是很少见到了。但是,它却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我是偶然看到他们夫妇两坐在板车架上肯饭团子的。看着他们手中的饭团子,便不由得想起自己肯饭团子的岁月来。
二十多年前,在我的老家庄镇,所有人家的燃料都是从山上砍来的木材。那时的我,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去十几里外的山里砍柴。母亲怕我饿着,总是将剩下的饭和菜捏成饭团子,用一张毛巾包着,让我带到山上去吃。现在我虽然不再吃饭团子了,但对饭团子的记忆,却是铭骨刻心的。
送煤的收入起伏性很大,有时一天上百元,有时五十元还不到,更少的时候二、三十元也说不定。对此,他们也没有什么抱怨。有收入,总比没有收入好啊!这就是他们对待生活的态度。
可是在生活中,我们却经常可以看到这样的人,他们吃着山珍海味,拿着国家俸禄,住着高楼大厦,坐着豪华轿车,却这也抱怨,那也抱怨。与送煤的夫妻相比,生活对我们不是太宽容了吗?
一天的劳作结束之后,送煤的夫妻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下坡的路段,做丈夫的会把板车停下来,叫妻子坐上去。这在他们成已经了一种惯例。只要车一停,做妻子的自然就会坐到板车上去。看着妻子被晚风得吹得撩起来的头发,做丈夫的也会说上句浪漫的话语,你真美!于是,做妻子的就甜蜜地笑了。是啊,作为女人,还有什么比丈夫对自己的夸奖和赞美更令人高兴和幸福呢?
到了家里,吃过晚饭,等公婆、孩子都睡了之后,夫妇夫俩便在明亮的灯光下,算计着这一天的收入应该用于什么样的开支,是给公婆买件衣服,还是给上学的孩子买点文具?但不管用在何处,他们都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