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舞女郎
曾几何时,舞厅是腐朽和糜烂的象征。许多人在电影里见了上海十里洋场的舞厅时,口头虽然在进行愤怒的声讨,可是心里却又悄然地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嫉妒和向往,巴不得自己也去那地方腐朽和糜烂一回。这样的机会,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我们的生活之中。舞厅,已不再是上海滩上流社会的专利。如果你的眼睛还不坏,听力也不差的话,不管是在喧嚣的都市,还是在清冷的乡村,你都随处可以看到闪烁着霓虹灯的舞厅。随着舞厅生意的火红,伴舞女郎也就应运而生了。
从事伴舞的女郎,既有十八、九岁的少女,也有二十五、六的少妇。她们大多是无职无业的人,开始只不过是去舞厅打发时光。后来在舞厅老板的诱说下,一步一步地就下了水。她们中的绝大多数,是只陪跳舞的,别的什么都不干。也有贪钱的,除了陪舞,还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们是城市中新兴的寄生虫,吸着男人们用智慧和汗水换来的钱财。于是,有的人因为她们而事业破落,有的人因为她们而妻离子散,有的人因为她们而偷盗抢劫。在良家妇女的眼里,她们是祸水,即便是千刀万剐,也解不了恨的。她们却不管你剐也好,恨也罢,依旧照着自己所走的路在走。
她二十三、四的样子,高高挑挑的,身段非常受看。那挂披肩的长发,黝黑发亮,时时散发出一股诱人的芳香。细长的十个手指甲上涂着银亮的雪花。红色的高跟鞋,把她略显扁平的胸脯托衬了出来。她的舞姿轻盈而优雅,男人见了没有一个不心动的。但是,邀她跳舞的男士却为数不多,据讲她索要的小费高得惊人。一场舞下来,其收入可以让五、六个低保户一月温饱不愁。这听起来真有些像神话啊!
通过朋友的引荐,我认识了她。那天,她没有化妆,穿着也及朴素,长发用一个黑色的丝网网着。她说话很文静,举手投足都十分的淑女,完全不是舞厅里那副秀色可餐的样子。她变化的面孔,不仅引发了我对“多面人”的思考。“多面人”是人的劣根性的真实体现,是欲望催生的产物。它的出现,使我们在看待事物时不得不戴上过滤的眼镜。即便这样,我们仍然时时被蒙蔽。不少被称为“好官”、“清官”的人,最后不是倒在了他的“多面人”上了吗?
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向我作了如下的讲述:
我高三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父母要我去补习,我死活不肯。读书对有的人来说是件快乐的事情。可是对我却像是下地狱。父母骂我没出息,我一气之下就悄悄拿了家里的钱离家出走了。我先去了广东,以为那里好找事做。去了后才晓得,没有文化,想找事做真是比登天还难。为了有口饭吃,我洗过碗,擦过盘子,拣过垃圾,当过叫花子。过着那些猪狗不如的日子的时候,我是多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的读书啊。可是,世上那有后悔药呢!就在我无路可走的时候,一家饭馆的老板收留了我。怎么遇上那老板的?那天我饿及了,看到路边有家小饭馆,就不管不顾地去乞讨。店里的一个打工者,不要由分说地就把我推了出来。恰好老板从外面回来,问明事情后,把我叫进店里,还打来盆水叫我洗脸。洗完脸他把一碗饭端到面前说,吃吧。我是跪着从他手中接够饭碗的。等我狼吞虎咽吃完饭后,老板说,你就给我洗碗打杂吧。那个小饭馆在小镇的边上,镇上开着好几家舞厅。老板很喜欢跳舞。只要是生意好的那天,他必定要去跳舞的。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跟我去跳舞。当时,我都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我有些顾虑地说,我不会跳。其实,我读高二就会跳了。到了舞厅,音乐一响他就坐不住了,拉起我就往舞池里走。跳完一曲,他意外地对我说,你跳得那么好,怎么说不会呢?从那以后,老板只要一进舞厅就拉上我。有的时候,老板去找别的小姐跳舞了,就有男人来请我。于是,我便认识了不少男人,包括舞厅的老板。你说得对,就是那位舞厅老板,让我走上了陪舞的道路。他对我说,你人长得这么漂亮,给人洗碗太可惜了。来我舞厅上班吧,包你找大钱。我也厌倦了洗碗,想也没想就同意了。等到舞厅老板安排工作时,我才知道是陪人跳舞。老板告诉我说,陪舞就是坐台,坐一个台你收一百。我一听那么多,简直不敢相信。老板接着又说,但是你要设法让客人多消费,消费额越大,你的提成就越多。几个月下来,我挣了好几千块钱。陪舞的时间长了,熟悉的客人就开始约我去开房。同意没同意?这个你就不要问了。
说到这,她长叹一声,干我们这行的也不容易。
我看到她在说“不容易”三个字时,眼里蒙上了些许哀怨的泪光。
是啊,在曲折、坎坷的人生道路上,我们谁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