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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葫芦丝的老人
瘦削的脸，光秃秃的头，深陷的眼眶，青筋暴凸的手，几根飘着的白胡须，六十来岁的高龄，这便是买葫芦丝的艺人留在我记忆中的形象。
我是在一个有着满天晚霞的时刻，在北门口街心花园旁边的人行道上看到他的。那时他正在吹奏《月光下的凤尾竹》。正是这首乐曲，以引起了我对他的关注。许多从他身边走过的男男女女，也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把好奇的眼睛转向了他。见这么多人注视着他，他吹得是越发的投入了。突然，他摔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便随着葫芦丝的节奏舞蹈起来。他的动作带有很浓的泰族民间舞的味道。一曲舞毕，他纵横交错的额头上早已经爬满了密密的汗珠。围观的人给了他稀稀拉拉的掌声。对于这，他好象早已司空见惯，一点尴尬也没有。他在向人们鞠了一个躬后，开始推销起他的葫芦丝来。我这才注意到，挂在他肩上的那个布口袋来。
口袋是蓝布做的，正面绣着一座小竹楼，竹楼前有潺潺的小溪。因为长时间未洗，图案上的颜色已经被灰尘和汗腻弄得分辨不清了。口袋里装着七八支葫芦丝和十几支笛子，另外还有些小打击乐器。
“葫芦丝是我们云南最好听的乐器，卖一支吧。”他用沙哑发涩的声音向围观的人说。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他吹葫芦丝的真正用意。
人们见他开始兜售货物，便纷纷转身离开了。
我虽然喜欢听葫芦丝，但对吹奏却是一窍不通，自然也就没有买的打算了。在我要转身走的时候，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拉着她的母亲走了过来，缠着要卖葫芦丝。我以为买葫芦丝的艺人会马上将葫芦丝送到那女孩的手里。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放弃的好机会啊。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走到那女孩的面前，向她笑了笑，然后吹奏起来。他吹奏的仍然是那首《月光下的凤尾竹》。女孩听着他的吹奏，脸上洋溢着幸福无比的笑容。
他吹奏完了，对女孩说，喜欢葫芦丝？
女孩点了点头。
那我再吹首给你听。
女孩又点了点头。
这次他吹奏的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不知道小女孩在听《月亮代表我的心》时，有着怎样的感受。这是首带着淡淡忧伤的曲子，我每次在听时，思绪总是飘得很远很远------
妈妈，给我买一支吧。女孩在听完他的再一次吹奏之后，拉着母亲的手摇着，同时用乞求的眼睛望着她。
你呀你呀——做母亲的边说边从挎在肩上的包里取出钱来。
这葫芦丝本来是买二十块的，我看这孩子是真的喜欢，就十块算了。卖葫芦丝的老人说。
卖葫芦丝的老人收了钱，先是拿在手上看了看，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将其放进贴身的衣袋里。这是这个下午，卖葫芦丝的老人唯一做成的一笔交易。从他看钱，放钱的动作可以看出，每一分钱的得来，于他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十元钱在大款们的眼里，那简直就不叫钱，如此之小的数目，在他们根本就是一种耻辱，一种莫大的耻辱！他们对金钱的欲望，已经膨胀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为了钱，他们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可以不顾理礼廉耻，甚至可以将国家的法律置之度外。
多么可怕的欲望啊！
让我们来看看《贵阳晚报》“爱心行动”83期上登载的两户低保户的愿望：陈女士希望孙女有双运动鞋；陈老伯希望有床旧棉被。
不知道那些挥金如土的人，看了这样的消息，是如何想的。或许，他们会呆愣上那么一两秒，或许他们压根就不把那当回事。人间冷暖，于他们来说远没有金钱重要。这只是我的猜想，但愿不至于太狭碍，太片面。这则消息告诉我们，在大多数人逐渐富裕起来的今天，贫困依然是我们必须直面的一个重要社会问题。
卖葫芦丝的老人将钱收好后，又开始了他的表演。尽管他的吹奏技巧说不上高超，但葫芦丝那悠扬的声音，却总使得不少人侧脸而视。
夕阳下去了，先前的红光，变成了暗灰。卖葫芦丝的老人就在这暗灰里，用他独特的方式艰难地挣着一分一分的辛苦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