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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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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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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龙渡》连载

第三十二章 甜蜜

最后一茬西瓜了,天公不作美,又连着下了一天一夜的雨。

雨停了,老路一大早就穿上雨鞋,和志霞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瓜田里。瓜田里全是水,西瓜叶子飘在水面上,晃晃悠悠。老路忙把田埂上挖开几个口子,把田里的水排出去。

积水很快流出来,流进了不远处的灌溉水渠里。水渠里的水也快满了,水面上间或飘起几片树叶和几丛杂草,打着旋儿,哗哗啦啦追闹着。通往瓜田的小道被雨水淹了,牛车是进不来了。

咋办呢,地里的西瓜要抓紧运出去啊,泡在地里很快就会坏掉的。老炮兵点上烟,皱着眉头想办法。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一片冬麦,一片高粱,十里荷塘,十里果香……”一阵歌声传过来,引起老路的注意。

老炮兵回头去看,只见在通向水塘的灌溉水渠里,有个人撑着一个小木筏过来了。

小木筏?

谁啊?

原来是牛海军。

牛海军昨天傍晚跟着队长出车经过皇龙渡,史队长看到天下着雨,就给海军一天假,回家休息休息。

海军经过老路的瓜田,特意跑过去看了看。不少瓜都该摘了,可是摘了怎么运出去呢?进出瓜田的小路,都被雨水淹了,牛车是进不来了,志霞又该发愁了。

牛海军一转眼,看到瓜田旁边的灌溉水渠,渠里的水满满的。这小伙灵机一动,想起了小时候在水渠里划小木筏戏水的情形。对啊,把俺的那个小木筏整理一下,上面放上几个筐,不就能帮着志霞运西瓜了吗,对,回家俺就把那个小木筏找出来,明儿一早就来帮忙运瓜。

就这么办!

牛海军被自己的想法激动地一宿没睡,手脚麻利地找出小木筏,找来绳子重新扎实加固。一大早,他就把准备好的小木筏扛到通往水塘的水渠里,向老路家的瓜田划来。

还没到地头呢,早看见老村长了,还有自己喜欢的志霞在瓜田边转来转去。他们一定在着急怎么运瓜吧。

嘿嘿,俺来啦!

一看见牛海军划着小木筏,木筏上还有几个筐,老路一下子明白了,这个机灵的小子,是用木筏帮着他运西瓜啊。真是个好办法,可是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唉,看来真是老了啊。

海军帮着老路和志霞摘瓜,装到袋子里,背到木筏上的筐里。装满了筐,海军和志霞划着木筏直接到皇龙渡的渡口,再把瓜背到黄河大堤上。

黄河大堤地势高,一个上午的太阳就能把大堤上的沙土路晒干,用牛车顺着大堤走,就好走多了。

志霞坐在木筏上的西瓜筐上。海军稳稳地划着木筏,不时偷偷看看志霞,羞得志霞低下了头。

海军高声唱起歌来,“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军功章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志霞看到牛海军满头大汗,从口袋里摸出手帕,递给海军,

“给,擦擦汗吧,瞧你热的!”

在皇龙渡渡口,没等志霞和海军把瓜卸完,李舒云,许可和李志飞兴高采烈地跑来了。

原来,今天高考成绩出来了,一早他们三个跑去学校看成绩。结果,三个人都考上了!

准确地说,三个人都考得不错,都被第一志愿录取了。三个人高兴地跳啊,笑啊,拿起录取通知就往回跑。

一路的泥泞,也挡不住他们的满心欢喜,鞋上裤脚上都是泥了,他们一点儿也不再乎。雨后满世界的树啊,草啊,都那么青翠,映到眼里都是画。就连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也在分享他们的喜悦,不时在他们头顶肩头飞过。

今天的空气格外清新,从心里到脸上,到处透着舒坦。“嗷,俺考上喽,嗷……嗷……“”俺们考上喽!”许可和李志飞的喊声,辽远而又空旷,随风传出了好远好远,李舒云站定了,看着他俩不停地笑。

除了文革中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李广智,皇龙渡村第一次,考出了大学生。很快,家家户户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许可家已经搬到乡农技站大院里住了,暂时不算皇龙渡村的孩子了。而老李家族的李志飞和李舒云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大学,李姓家族全都乐开了花,祖坟上冒青烟了,出大学生了啊!

老村长路成顺听到孩子们的好消息,立刻高兴起来。多少年了,皇龙渡村终于考出大学生了。村庄儿女有出息了,村庄更有希望了。

一个村庄,赋予她的儿女们生命,村庄自己的生命同时也就依附在这些孩子们身上了。村庄的光辉与荣耀,村庄的羞辱与衰败,说到底,都是由她的儿女们来书写与绘就的。

一个村庄的命运,更是与所有村庄儿女们的命运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年轻的村庄儿女们,用汗水迎来收获,用奋斗换来骄傲,恰似老树发出新绿,古老的村庄比过年还要兴奋,乡邻们就像自己家考出了大学生,争相分享这个开心时刻。

卖瓜的路上,路过乡里时,老路看到了乡文化站负责放电影的大老周。老路忙抱了两个西瓜给大老周,请他明后天放晴了,路干了,去皇龙渡村放场电影。村里有两个考上大学的,放场电影,让老少乡亲们乐呵乐呵。

大老周愉快地答应了。

乡长苏正河接到了县里的通知,在交通便利、有条件的村庄,试点设立集市。方便老百姓们买卖或者交换日用品,同时也可以促进农村副业发展。

苏正河头脑中第一个蹦出来的村庄,就是皇龙渡村。皇龙渡村紧挨渡口,是四里八乡的交通枢纽。而且老村长路成顺带头发展副业,是乡里难得的先进典型,在皇龙渡村第一个试点开设集市,完全能够搞好。

两天后的傍晚,家家户户错落燃起炊烟,村里几个顽皮的孩子追逐着满街巷乱跑。他们边跑边喊:“放电影啦,在村小学放电影啦,吃完饭快去看电影啊!”

乡文化站的大老周早早来到了皇龙渡村,找到了老村长路成顺。老村长建议就在新建的村小学放电影,拉着大老周来到村小学。两个人忙活着在升国旗的旗杆旁,竖起一根粗大的竹竿。巨幅的白色幕布就挂在了旗杆和竹竿上。

乡长苏正河也来到了皇龙渡,他是来村里宣布开设集市的消息。他听说老村长在新建的村小学忙活着晚上放电影呢,就直接来找路成顺。

路成顺听了乡长说要开设集市的事儿,心里乐开了花。四邻八乡的集市,多少年都没开了,老百姓生活中必需的油盐酱醋茶,都要到几十里外的乡供销社去买,太不方便了。重新开设集市,大家的生活就便捷多了。

苏正河还告诉老路,乡里为了鼓励考上大学的学子们,特别为每人买了一个新书包,一个时兴的快餐杯,作为奖励。皇龙渡村这次一下考上了两个大学生,在全乡所有的村庄中独占鳌头。

李志飞和李舒云的奖品,苏正河直接给带来了,还有乡农技站许大匡的儿子许可的那一份,也一起带来了。

老路马上决定在放映电影前,由乡长苏正河当众宣布这两个好消息。他一边拉着苏正河和大老周去自己家吃晚饭,一边特意派人去志飞、小云和许可家,通知他们晚饭后一准来新建的小学校,领奖品。他还特意叮嘱去许可家的村民,让许大匡一会儿先来自己家吃饭。

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白天的暑热慢慢散去,一股清凉的风儿,吹拂得人们心情舒畅。村民们自带着小马扎,也有带来了蒲草编的席子,或坐或躺,早早地聚集到了新建的村小学院里。

李广仁家的儿子小虎子领着几个顽皮的孩子,围着白色幕布转来转去,焦急地等待着电影的开始。

三个考上大学的学子,也来到了村小学,马上被热心的乡亲们围拢着,问东问西。

在老路家吃过晚饭,苏正河、大老周、许大匡和老路一起,来到了新建的小学校。老路还特意嘱咐志霞去瓜田里摘了十来个大西瓜,拿到学校,和乡亲们一起分享。

月亮升起来了,满满的圆月,清亮的月光洒满了大地。

听着乡长宣布在皇龙渡重开集市的消息,村民们立刻欢呼雀跃起来,有了集市,生活就会方便多了,况且十里八乡,皇龙渡村是第一个重开集市的村子,每个村民心里的那份骄傲,更是瞬间爆棚。

接下来,给考上大学的孩子们发奖品,李舒云、许可和李志飞一字儿排开,站在最前边,苏正河喊来了村小学的大胡子老刘校长,一起给孩子们颁发奖品。

这儿是他们幼儿起步的地方,他们就是从村小学牙牙学语,一路走到了现在,如今他们要起飞了,又站在这个地方,接受家乡父老的奖励和祝贺,三个孩子眼里都涌出了泪花。

接过奖品,他们不约而同地高高举起,然后几乎同时,深深地弯下腰,给父老乡亲们鞠了一个躬。此刻,他们的荣誉属于整个村庄。

志霞拿来了西瓜,从教室里搬出来几张桌子,把瓜切开来,分给乡亲们,气氛更加热烈了。

大老周摆弄好机器,把电影盘子装好,转起来了,亮亮的光线刷得打开,投射到白色的幕布上。

孩子们大声地欢呼起来,有的还好奇地站到电影机和幕布之间,用小手比划个手势,立刻自己的手影连同身影都跑到电影幕布上去了。

小虎子几个孩子挤到电影幕布前,又绕到幕布后,咦,怎么电影里的人物颠倒个了呢,左手成了右手,真奇怪?

老路站在最后边,手里拈着烟,静静地看着这个欢乐喜庆的场面,一股久别而又甜蜜的感觉,轻轻,轻轻潜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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