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志鹏沿着走廊走到尽头,来到药房,正要敲门,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别,你别这样……”一个女声,急切的声音,透过半掩的房门飘了出来。
志鹏一愣,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是咋么回事?
“你快住手,再不住手,我喊人了!”
志鹏顾不上多想,猛地推开门。
一连三排长黄冲正抓着护士李燕的手,欲搂欲抱。李燕脸儿飞红,正奋力挣扎。
房门被路志鹏啪的一声,猛然推开,黄冲和李燕都是一愣。
志鹏一下子明白过来,大喝一声:“松手!”
李燕急忙从黄冲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捂着脸,抽噎着,跑出门去。
对这个一连三排长黄冲,志鹏早有耳闻。这个家伙,个头不高,满脸横肉,看人老耷拉着眼皮儿,头顶几圈卷毛,是一连出了名的小肚鸡肠、贪利跋扈的人。
黄冲来自中原某个大省,因为团里本省兵员多,还有个远房的什么亲戚在团里干指导员,使得他在一连很是嘚瑟。他官不大,却爱摆臭架子,平日里喜欢贪图小便宜,大家暗地里都顺着他的名字谐音,叫他“蝗虫”,敢怒不敢言。
刚才,志鹏推门看到蝗虫欺负李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着这个恶人。蝗虫本来趁着药房无人,对李燕动手动脚,打算占这个漂亮女护士些便宜,不想被这个小兵给撞见。他心虚的同时,心底也冒出一股怨气,都怪这个臭小子冲撞了好事。
黄冲定定神,轻蔑地看着这个大个子新兵,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路志鹏肚里的火腾地一下,烧得更旺了。这个坏家伙,干了坏事还这个态度!今天非要教训教训他!
黄冲若无其事地向门口走来。志鹏挡在门口,眼里就要冒出火来。
“让开。”黄冲见志鹏挡着他的路,不耐烦地训斥起志鹏来。
志鹏觉得肚里的火已经升过嗓子眼,马上要冒到嘴里了,对这个恶人的厌恶,使得他大喊一声:“站住!”
黄冲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大个子新兵,敢挡自己的路,他微微抬起头,恶狠狠地打量起志鹏来。
“你个新兵蛋子,给老子滚开!”
黄冲毫不客气。
“你,你!”志鹏怒不可遏,挥起早就攥紧的右拳,哐地一声,狠狠打在黄冲脸上。
黄冲没料到这个新兵敢动手,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他捂着脸,脸上的横肉攒在一处,恼羞成怒,随即扑上来……
黄冲个子比志鹏矮,身体却粗壮得多,他猛冲过来,噗通一下,把志鹏撞倒在地,伸手往志鹏脸上乱抓。他那烟熏的发黄的指甲,愣是在志鹏的脸上抓了好几条血印。
路志鹏挣扎着,弯曲膝盖用力向上一顶,把黄冲顶翻在一边,抡起拳头,狠揍黄冲的脸,哐的一声,黄冲鼻子里流出血来。
黄冲往旁边猛翻身,哐当顶到药架上,抹把脸,满手血,气狠地爬起来,志鹏马上扑过去……
他俩一个高瘦,一个矮胖,又都在气头上,都是拼劲儿争斗,好一番折腾。等众人闻讯赶来,药房里早已经桌翻椅倒,乱得不成样子。
余明和团医院的李主任,忙着把两人拉开。余明看见志鹏,脸上挂着几条深深的血丝,着急地问:“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打架?”
志鹏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眼睛狠狠盯着黄冲,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黄冲被拉开,一手忙着擦擦鼻血,还不解气,手指着志鹏,恶人先告状,大骂:“你他妈个新兵蛋子,敢打老子?哎唷,哎唷!”
黄冲紧接着双手捂着肚子,装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大家的眼光望向路志鹏,不明白为何发生了这么剧烈的冲突。
志鹏更加生气,倔强地看着黄冲拙劣的表演,胸口起伏,轻蔑地瞪着黄冲。
药房门口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主任和余明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劝大家先散了,不要挤在门口。
安心挤了进来,在李主任耳边轻轻说了什么,又和余明耳语了几句。
原来李燕受了欺负,跑回宿舍,只是哭。安心费了好大劲儿,连哄带劝,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赶紧跑来,告诉了李主任和余明。
李主任一边喊着让围观的病友散了,一边对安心说,把路志鹏领到换药室,给他脸上擦洗一下。
余明也明白了怎么回事,严肃地瞪了黄冲一眼,拉着路志鹏去换药。
黄冲一见打人的大个子要走,忙指着志鹏,“你小子,别走,告诉我,你是哪个连的?老子和你没完!”
志鹏一听,气又上来了,回身要再教训这个恶人。
余明一把拉住志鹏,一边回过身,对着黄冲冷冷地说,“黄排长,他是二连的,不,他是团特训队的,你可记好了,他叫路志鹏。”
“不,不能让这个臭小子走了,我要关他禁闭!还无法无天了,竟敢动手打领导,老子关他禁闭!”
黄冲不依不饶。
余明也生气了,这个人竟然如此恶毒,自己干了丢人的事不说,还仗势欺人。余明脸上更严肃了,不冷不热地说,“有什么事,你找我吧,他是我的学员,跑不了,有什么事,你只管找我就行。你认得我不?”
黄冲不敢和余明的眼光对视,他怎么能不认识余明呢,这可是余军长的公子啊,全军谁不认识啊。这人可不敢惹啊。看到余明对自己的态度,他先心虚了,
“那个,那个,余干事,我认得您。可这事,这事和您无关啊。”
“哼,你听好了,这个路志鹏的事儿,就是我的事!”
余明厌烦地瞪了黄冲一眼,拉着志鹏走出药房。
黄冲还要和余明解释,李主任忙上前,拉住黄冲,“黄排长,你感觉哪里不舒服?我给你看看……”
换药室里,安心一边为志鹏脸上的伤擦紫药水,一边愤愤不平,不停地嘟囔着,要给那个黄冲点颜色看看。真不是个东西,竟然敢跑到团部医院欺负李燕姐!志鹏忍着痛,在余明的劝说下,慢慢消了些气。
黄冲捂着肚子,装出很痛苦的样子,这样多少也能掩饰一下自己的理屈。李主任认真地给他检查了一遍,确认他没有什么大问题,建议他回连队去。
黄冲一个劲儿地叫痛,叫嚣着非要在团部医院住下,还说要进行全身检查,一切后果,由那个二连的大个子负责。
性格温和的李主任没办法,只好让他住下。黄冲非要李主任给他开药,说是止痛。李主任摇摇头,心底更是瞧不起这个小人了。
余明懒得再去见黄冲,给他留了话,有啥事去二连找他和路志鹏。然后安心给志鹏拿好给班长的药,余明就拉着志鹏回二连了,他们还要赶回去和大伙一起过中秋节呢。
安心主动要求看护黄冲,对李主任说,“放心,主任,那个家伙交给我了。
李主任看到安心小眼珠叽里咕噜乱转,叮嘱她,可不能胡闹啊。
“放心吧,主任,你就瞧好吧。我保证明天一早,他会主动要求出院。”
小安心信心满满地回答。
来到黄冲住的那个单间,安心完全是一副关心的样子。
“黄排长,肚子还痛吗?”黄冲又开始假装痛不可忍,捂着肚子直叫唤,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安心忙给他打了一针,说是李主任交代的,先打个去痛针。
过了一会,安心又转回来,黄冲还是喊痛。安心关切地马上又给他打了一针。打完针,安心告诉黄冲,要出去多走走,估计应该是肠子紊乱了,多走走,顺顺气,舒缓疼痛,就好些了。
黄冲很听话地去院子里转了一圈。等他刚回病房,安心又来了,手里还是拿着针管,说是再补一针……如此这般,一晚上时间,安心给黄冲打了十多针,而且不让他到病床上休息,不停地到院里走走。把这个黄冲给折腾得啊,那叫一个惨。
天亮了,黄冲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这个小护士在折腾自己呢。可是自己有苦说不出,人家态度那么好,一个劲儿替自己着想,自己又不能明说,本来就是假装肚子痛,怎么办呢?走不妥,不走也不妥,自己还想在医院里住几天,好诬陷那个大个子兵呢。可是,如果不走吧,这一会一针,满屁股都是针眼了,连坐都不敢坐了,哎哟!
怎么办呢?黄冲脑子不够用了,想不出有啥好办法。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医院还没上班呢,黄冲的老乡,团里那个指导员,给医院打来了电话,找黄冲。黄冲还没等告状呢,团指导员狠狠地骂了他一顿,丢下两句话,快滚回连队,少他妈在医院丢人现眼!
黄冲明白了,再也不能装下去了,悻悻而去。
李主任问安心,昨晚是怎么对付那个讨厌的黄冲的?
安心笑着说,我一晚给他打了16针,让他围着全院转了16圈,哈哈哈。
“十六针?你都是兑的什么药啊?怎么能打这么多针呢?”李主任很是惊奇。
安心一歪她的小脑瓜,笑着说:“主任,我知道分寸,我是给他打的盐酸水,保证不会出事儿,你没见,这家伙一大早就急着回连队了嘛,哈哈哈。”
李主任哭笑不得,指点着安心,“你这个调皮鬼,真有你的。”
余明和志鹏回到二连,直接去唐连长办公室,把发生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唐连长。
唐连长一边心疼志鹏脸上的伤,一边大喊痛快。这个一连的“蝗虫”,就该好好整治他。
唐连长还嘱咐志鹏,不用害怕黄冲,如果他胆敢来二连找事,干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