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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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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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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争霸战》 (下)》连载

第二十章 晋悼公卒

在五年前爆发的“西宫之难”中,郑国子驷、子国、子耳三位大臣不幸蒙难。这对他们的后人来说,是深仇大恨。尽管暴乱当日,子国的儿子子产,以及子游的儿子子蟜前去救援,杀死发动叛乱的尉止和子师仆,但仍有几位叛乱领导人逃跑了。侯晋逃到晋国,堵女父、司臣、尉翩、司齐等人逃到宋国。

子孔为郑国执政,子西、子产希望他能够出面追逃,这在郑国的国家利益来说,也是一次主动与晋国进行沟通的机会。但子孔以郑晋是敌对国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子孔是友楚派。而郑楚又是同盟国。所以,这是说得过去的理由。但现在郑国已经重归中原同盟几年了,是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了。子西再次提出要去追捕逃犯,子孔没有拒绝,但表示由于多年战乱,国家财政困难,可能难以给予实质支持。

但对子西来说,只要能同意他们去做,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他约子产,以及子耳的儿子伯有一起商量,最后决定先向宋国提出追逃要求。当然,几名逃犯在宋国已经住了几年,即使原来是不应该收留他们的,因为时间的关系也变得合理了。因此,宋国没有交人义务,这只能是一场交易。

子产说:“道义之说,各有各理,唯利益可以服人也。”

他们决定凑出一百二十匹马上等马送给宋国,这份礼物要凑出来不容易,不是一下子就能凑起来的,当然十分宝贵。伯有为使,为表诚意,他先带上了四十匹马去宋国。因为,也未知宋国是否真的愿意作成这笔交易。

郑国主动来进一步修好关系,宋平公自是高兴。但当伯有提出希望交换郑国叛臣的要求时,他却犹豫了,觉得不厚道。当初他们出于仁义,也是遵循礼法收留郑国叛臣。已经五年了,现在突然把他们交回给郑国,岂不无耻吗?这是对仁义的出卖。但宋平公没有想到,一向为人仁义的向戌,却支持这笔不道德的交易。

向戌说:“一国之利,大义也。一人之私,小义也。今吾已与郑盟,纳其叛臣,是背盟也。不可因小而失大也。”

宋国也实行六卿制,除了右师和左师外,还有司马、司徒、司城、司寇。司城就是司空,主管主管建筑工程和制造车服器械。时子罕为司城,他不赞成向戌的意见。

子罕说:“出尔反尔,仁义者不为也。”

右师华阅建议宋平公不必急于放人,但也不要拒绝,毕竟,为此搞僵与郑国的关系也不值得。但这已经是发生在几年前的事了,现在郑国才突然提出,他们需要时间研究也是正常的。

伯有得到郑国君臣的答复,并没有生气,既然说是需要时间考虑,也说明还有可转圜之处。他留下礼物,而希望宋国为两国友谊,认真考虑他们的要求。

伯有说:“庇护吾之罪臣,盟友所为乎?罪人理当受审判,此方为正义也。唯愿君思之。”

伯有回到郑国,对他出使的结果,子西一时无策。不能说伯有全无收获,只是不能如他们原来希望的那样,立即就把问题解决掉了。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迫宋国交人的,这是行不通的,他们也没有这样大的能耐,所以,唯有依靠耐心,等合适的时机再提出了。

但公孙黑却急于为父报仇,他是子西最小的弟弟,他等不及了,不愿见到仇人再多活着。谁又知道在等待时候,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呢?

公孙黑说:“日久生变,不可久等,吾愿往宋为质,换其交人也。”

公孙黑的这个提议,惊呆了众人。但是,这个以人换人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好办法。至少也体现了他们要坚决惩罚罪恶的诚意。

子产说:“利益者,乃人之共好。唯以利益为理,最有说服力也。”

他们商议各自再挖掘一下潜力,想办法加大礼物,凑足一百六十匹上等良马,直接就把厚礼送到,宋国还会再拒绝吗?虽然是有点霸王硬上弓的味道,但惩罚罪恶是各国共同认可的准则,并不是蛮不讲理。

伯有说:“吾有乐师二人,师茷及师慧,皆当世名师也,其亦可往宋矣。”

加上这份礼物,更是没法拒绝了。

赠送乐师是诸侯大夫间的顶级厚礼。一般是盲乐师,这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奇怪现象。其实也不奇怪,只是人们误以为周朝是个奴隶制国家罢了。周朝并不实行奴隶制,特别是在姬姓国家。所以,没有奴隶可以作为礼物赠送,平民身份的人当然是不会作为礼物送人的。但乐师不同,一般人的家庭雇不起乐师,乐师的就业面很狭窄。而盲乐师因为身有残疾,独立谋生能力不强,被迫更换雇主只能接受。伯有和公孙黑二人,带上一百二十匹上等良马,两名乐师,再次出发到宋国。

他们上朝拜见宋平公,子罕在庭前迎接他们。伯有和子罕寒喧了几句,这时,师慧提出要去小便。

伯有说:“朝廷也。”

师慧说:“无人焉。”

伯有说:“朝廷也,何故无人?”

师慧说:“必无人焉。若犹有人,岂其以千乘之相,易吟淫乐之盲乐师?必无人焉。”

师慧是个盲人,他听到了子罕的声音。虽然声音是陌生的,但他能分辨得出来,说话人身份高贵,是个能说是的人。所以,就故意提出要去小便。但千乘相指的是郑国叛臣,是讽刺宋国不知轻重,贪赂而用大臣换乐师。子罕被刺了一下,但没有多言。

就如子产所预料的,伯有带来的礼物,比先前礼单上说的要多许多。大出宋平公意料之外,如此盛情,是无法拒绝了。若强硬拒绝,岂不等于是要以两国关系的破裂为代价?这是没有必要的,毕竟,郑国人的要求也不是一个不合理的要求。

向戌说:“宋郑之盟,国事也。郑臣之恩,私事也。不可因私而废国也。”

宋平公因此收下了礼物,同意把几位郑国叛臣交还。

子罕虽然不赞成,但也没有办法。郑国换回罪臣的要求不仅强烈,而且也是合乎于礼的。

但子罕恳请宋平公说:“古之明君曾言,贤者不可辱也。请释师慧。”

宋平公对师慧并不了解,还以为子罕说的是师慧的琴艺水平很高。但这不是符合宋平公的需要吗?即使他不需要,赏赐给大臣也是可以的。不过在子罕固请之下,宋平公还是同意让师慧随伯有回郑国。而公孙黑则作为人质,和师茷一起留在宋国服务。

人死皆空,而子罕惜贤。堵女父、司臣等人送回郑国后,依法审判必死无疑。他爱惜司臣的才华,司臣是卓越的技术专家,在宋国的这几年也给了子罕不少帮助,这样的人才若被处死,实在太可惜了。所以,子罕派人把司臣送去鲁国,托付给季武子。季武子尽管不了解司臣,但既然说技术专家,就是有用的人才。季武子收留了司臣,把他安置在卞邑。

宋国把堵女父、尉翩、司齐三人交给伯有。没有司臣,尽管宋国也没有解释,但以二人换三人也是对等交换,公平公正。伯有把三位叛臣被押回郑国,由司寇审理,最后依法判处他们醢刑,也就是剁为肉酱的处罚。

齐灵公召崔杼上朝,要求他再去晋国一次,向范宣子索回天子恩赐的礼物。齐灵公是愤怒的。谁心中没有些珍爱事物呢?这本是齐灵公的荣誉,范宣子如此失信,是蔑视了齐国。尽管晋国霸权进入到它的鼎盛时期,但齐国也不是一个弱小的国家,齐国的尊严仍在,它的光荣仍在。

齐灵公说:“借而据之,信誉何在?如此劣行,与抢掠何异?不可接受也。”

崔杼领命。过了两天后出发去晋国,东郭偃为车御,到晋国后拜访范宣子,带着手信。两人是老朋友,寒暄几句后说话就直接了。

崔杼说:“但求归天子之物也。”

范宣子说:“正欲谢齐侯美意。待寡君赏之,定然归之。”

崔杼说:“外借多日,寡君急需也。”

范宣子说:“崔子放心,吾正欲呈寡君赏之,他日必亲送归也。”

欠债的都是大爷,这现象古已有之,当然不是因为他欠债了,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大爷。晋国的强大赋予晋国公卿巨大的权力,这是可以蔑视一切的权力。崔杼对晋国公卿的傲慢作风十分了解,范宣子已是比较通达人情的。除了期望范宣子能信守诺言之外,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维护自身权利。

在回齐国的路上,东郭偃说:“士匄之言,大而空,非为实意,其敷衍也。”

崔杼说:“匄素有贤名,唯愿其言之真,而无戏耍之心也。”

崔杼又怎么会不知道范宣子说的是大话?问题在于范宣子现在有借口,他又无法强索要回,只能空手而归了。齐灵公当然不满,他大发脾气,虽然知道这是不怨崔杼的,气恼的是范宣子全然不在乎他的感受。

齐灵公说:“此闷气不泄,吾夜难安寝也。”

崔杼说:“伐鲁也,败晋之盟,乃败晋也。”

中原同盟是晋国霸权的重要抓手,也是晋国经营的核心。崔杼建议齐灵公讨伐鲁国,是在同盟内部挑起纷争,等于是削弱晋国的霸权,至少也是恶心了一下晋国。要发泄对晋国的不满,最好的办法就是对晋国造成一定程度的伤害,至少也要让晋国不那么顺心顺意的。

齐国与鲁国在东方争霸,矛盾由来已久,要讨伐鲁国不愁找不到理由。但崔杼很明智,他不是选择大规模入侵鲁国,而是把目标锁定在成邑,也就是孟献子的封邑。一来这地方靠近齐国边境,二来又不是直接针对鲁国国君,将来晋国问责,也好为自己留个口子做狡辩。

崔杼又派人联络邾人和莒国,希望他们派兵讨伐鲁国。这两个当年追随齐桓公的东方小国,没有忘记齐桓公曾对他们的帮助,尽管已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他们对齐国始终保持着尊重。而且,他们与鲁国一直有矛盾,收到崔杼的要求后,十分乐意出兵响应。

当一切准备就绪,齐灵公亲自出征。这是夏季的时候了,崔杼为统帅,大军进入鲁国,季武子发现齐国的攻击目标是指向成邑的,立即通知孟献子。孟献子大惊,即率军守卫。季武子派司臣协助他。到了成邑,司臣考察地形,建议孟献子在成邑外围再修筑一道城墙,称之为郛,以阻挡齐国攻城。

司臣的工程组织相当有效率,成邑人全城都出动了,不到三天时间城郭就修建起来。当齐军来到,内外两道城墙,不仅是多了一个作战平台,两道城墙之间像战壕一样能藏下军队,可以源源不断地输送去外城作战。齐军一时攻不下,把成邑围困。秋天,邾国人入侵鲁国南部边境,莒国也完成了队伍集结,准备从东边入侵。鲁国的形势还是危急的。

季武子飞车去晋国求救。

晋悼公不由得叹息了一句。说:“齐,顽也。”

不少大臣认为应该讨伐齐国,以维护同盟。齐国一直以来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也让他们厌烦。每次会盟齐灵公都不参加,只派太子光和崔杼。但太子光只是晋国的人质而已,可以代表他吗?这是对晋国的怠慢。晋国能够接受太子光和崔杼二人为代表代夫齐灵公出席活动,完全是因为晋悼公的仁慈,现在又无故讨伐鲁国,必须惩罚。

晋悼公没有像他的大臣们那样激愤,仍是头脑清醒的。齐国不是晋国的附庸,它是晋国的重要盟国。齐国是一个强国,想表现出自己的独立性这可以理解,也应该接受。因为,这本来就是强者的权利。而讨伐齐国也意味着是要发动一场大战,就此事而言,齐仅是围成,而非伐鲁,就不能说是犯下很大过错了。齐国的行动本身是有节制的,齐鲁两国一向就有小矛盾,没有必要组织一场大规模战争介入,这是反应过度了。

晋悼公说:“行事弗义,不可纵之。邾人伐鲁,不可由之。莒人之恶,须清算也。会盟诸侯,以讨邾莒。”

中行献子着手安排使者通知诸侯会盟。但使者刚派出去没多久,晋悼公突然患病不起。晋悼公这一病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晋悼公14岁登位,在位15年,时年也就29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应该有较强的抵抗力。但这一次,晋悼公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恢复过来,病情越来越严重,人也越来越衰弱,中行献子不得不再派出使者通知诸侯暂停会盟,时间另外再通知。十一月,晋悼公卒。

郑国十分感恩晋悼公,因为它曾多次背叛晋国,按理说也是恶行累累,晋悼公要是出重手惩罚也是理由充足,但晋悼公在征郑过程中,始终留有余地。他的讨伐始终是有分寸的,始终是遵循礼法的,并不滥杀,也不施恶。所以,郑简公收到晋悼公的死讯,即派子西前往吊唁。之后不久,又再派子蟜前去参加葬礼。以示对晋悼公的感恩和悼念。

宋国也收到了通报。

宋平公说:“晋侯义人也,不想天妒之。惜矣。”

他派子罕前去吊唁并参加葬礼。

齐国是崔杼来送殡。他与范宣子又见面了。但是,他没有提起周简王的礼物的事情。子西和子蟜分别与各国大夫见过,当然,也包括范宣子、子罕和崔杼。

子蟜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他对子西说:“堵狗妻,范氏女乎?”

堵狗是堵女父族亲。

子西说:“曾闻其娶妻于范氏。”

子蟜说:“若借范氏之力作乱,恐不利也。”

子西说:“吾难防矣。”

虽然她只是范宣子族亲,还是有点让人担心。

晋悼公的葬礼是隆重的,尽管他的陵墓修建得很仓促。依照《礼记》所说,送葬的人用大绳拉着灵车,叫执绋。天子六绋,诸侯四绋。执绋者五百人。执绋者挽歌。晋悼公出殡这天,雨雪纷飞,仿佛在哀悼他英年早逝一样。

晋悼公意外病亡,是晋国不可估量的巨大损失。晋悼公建立了多项功勋,让晋国的霸权走向全盛时期。但是,十分可惜的也是至少有三件重要的事情,晋悼公想做而没有完成。他的继任者,能够完成吗?

首先是会盟诸侯讨伐邾莒。这是一个现实任务。但晋悼公着意的不是讨伐邾莒本身,而是设法与齐国建立更健康的关系。与齐国的关系是中原同盟的核心关系,碰巧齐灵公总想在同盟中突出自己的个性,这当然是一个危害,但怎么办呢?怎样处理好,他的继任者,能够完成吗?

其次是治理官吏。这是一个历史性的任务。晋悼公深知晋国公卿在诸侯中的口碑,当然,他们是以此而自豪的。晋悼公却是有所担心。他重组了八卿,后又减为六卿。但他没有采取过于激烈的措施,想着自己还年轻,还有时间处理,等老一辈的自然淘汰掉就好办了。但如今他却意外逝世,这事情还有谁会去做呢?

第三,晋悼公改革了由晋献公制定下来的“不蓄公子”的基本国策,开始任用晋献侯的后人祁奚,以及晋靖侯的后人羊舌肸。他已经意识到晋献公这条国策的危害性,没有公族的力量制衡,异姓公卿的权力就是绝对权力。但他的继任者,能够坚持下去吗?

葬礼结束后,诸侯大夫陆续告辞离开。崔杼和子罕是前后脚地与范宣子告辞。当然,崔杼仍然没有再提周简王礼物的事情。此时不是追债的时候,这不合时宜的。

子罕回到家里。家臣告诉他,这几天一直有陌生人来找,要等他回来。已经来几次了。

子罕问:“何事也?”

家臣说:“未知矣。其如是不舍,想是急事也。”

子罕没太在意。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太特别,常有人到他的衙门来要求解决困难的。或者是家里房子出了问题,有些是需要重建,也有些是需要制造车辆的。当然,这个人有点比较奇怪的地方,一定要找到他,把事情交托给其他人处理都不行。过了两天,这个陌生人又再来了。这个人也没什么特别,就是个普通农夫的样子。

子罕问:“何事也?”

陌生人稽首说:“吾受子恩,无以为报,今得玉一块,愿献为报也。”

子罕已经没有印象了,自己在什么时候曾经帮助过他,那也是因为他曾帮助过许多人。

子罕说:“无须如此也。吾有需要,寡君自有赏赐。吾有俸禄,且有食邑也。”

子罕辞而不受。而陌生人则再三恳求他收下。

陌生人说:“吾已示玉人,玉人以为宝也,故敢献之。”

子罕说:“我非疑其真也。实为尔我好。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尔之宝与我,尔我皆丧宝也。各怀其宝,不亦乐乎?”

陌生人再三请之,子罕仍坚决不受。无奈之下,陌生人稽首而告。

陌生人说:“小人怀璧,不可以越乡。望子纳此以免死也。”

身怀宝物远行,若不慎被人察觉,恐招杀身之祸。

子罕觉得陌生人所说的也是道理。但他仍是没有接受这件宝物。子罕收留了陌生人,把美玉放在自己的家乡,让玉工为他雕琢,之后就让他卖出去。子罕没有要他的钱财,而这个陌生人也因此而富有了。子罕就让他回自己的家去。

子西和子蟜是最晚离开晋国的诸侯大夫。这也是为了体现对晋国的感恩与忠心,对晋悼公表现出最深切的哀悼。他们告辞而回,一路扬缰飞车。想到堵狗有可能会借范宣子的势力为堵女父报仇,尽管范氏女与范宣子也只是族亲,但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尽管这只仅仅是有可能。既诛堵女父,就要防他的族人报仇。既回郑国,他们即带上队伍到堵狗家,强抢走堵狗之妻,对她说尽各种软话与硬话,当然,也赔上了一笔厚礼,把她送回晋国她的娘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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