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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宇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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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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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争霸战》 (下)》连载

第二十七章 可与不可

夏季,楚国的子庚死,时年48岁。他是楚庄王的弟弟,对楚国的发展也有特殊贡献,尽管可能比不上他的前辈孙叔敖,而孙叔敖主持修建的安丰塘等水利工程至今仍在发挥着作用的。但子庚仍不失为一代名臣,在楚国政坛也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1978年,河南省淅川县下寺楚墓出土了一件“王子午鼎”,鼎内有铸铭文84字,其中就有叙说王子午施德政于民的业绩。

由谁来接替令尹的职位呢?楚康王很是犹豫,子庚在令尹的岗位上干得相当出色,一般能力不足的大臣也是不敢担当这份工作,怕干不好被楚康王追责了。几经考虑之后,楚康王就想任命薳子冯,他是孙叔敖之侄,也甚有孙叔敖的风范,相信也是会有足够的能力做好这份工作。

但薳子冯同样也是有犹豫,原因与其他大臣一样。他去请教申叔豫,申叔豫是申叔时的孙子,他们一家在楚国素有贤名,像当年楚庄王、以及令尹子反等多个大臣,有问题时都是会向他们申家请教。

申叔豫说:“国多宠而王弱,国不可为也。”

就是建议薳子冯暂时不要接受任命。

于是,薳子冯以生病为由婉拒楚康王的好意。这个理由真是千年不变,虽然合理,楚康王也不愿轻信,他认为薳子冯是可以像子庚那样以一种无私的态度为国家效力的。所以没过两天,他就派自己的医生去探望薳子冯,名义上是为他诊治,实际就是要看一下薳之冯是否真的病了。

御医来到薳子冯家里,由他的儿子领着来到薳子冯床前。当时正是大热的天时,薳子冯穿着新置的棉衣,外面还再套上一件皮袍,虚弱地躺在床上。旁边的案几,放着一碗已经凉了的稀粥。

“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完全没有胃口。”

御医伸手摸一摸薳子冯的额头,不觉有汗,面色是不太好的。他又给薳子冯把脉,脉搏却是正常。御医迷惘了,这是什么怪病?大热天时还穿着棉衣,看上去身体虚弱,血气却又是正常,实在诊不出是什么病。唯有交待薳子冯好好休息,然后就离开了。

御医向楚康王禀报他的出诊情况。

御医说:“瘠则甚矣!而血气未动。”

楚康王只好作罢。最后,任命公子追舒为令尹,公子追舒字子南,是楚庄王最小的儿子。

而在不久之后,薳之冯的怪病也好了。其实他没有病,只是估计楚康王会怀疑自己没病,特意阙地下冰,而后在冰上放床,且连续几天不吃东西,只喝点稀粥水让自己显得虚弱,虽然有点辛苦,还是用这个办法骗过了御医。

但卫国大臣宁惠子这回却是真的生病了,久卧病床,难免不会回想起自己的一生,对亲人,以及对国家做了什么贡献。他最为名垂史册的贡献,就是和孙文子一起赶走卫献公。这当然是因为卫献公无道,但现在也让他感到羞愧。他和孙文子不同,孙文子发动政变理由充足的,就因为他为人无道。但卫定公是把卫献公托付给他好好辅助的,却也参与到这件事情上来,这始终是背叛。宁惠子感到自己这次可能是好不起来了,就把儿子宁悼子召到跟前。

宁惠子说:“吾得罪于君,悔而无及也。”

宁悼子说:“吾父所悔为何?”

宁惠子说:“吾名藏诸侯之策,曰:‘孙林父、宁殖出其君。’此乃吾之耻也。”

宁悼子说:“吾父逐暴,体国安民。何耻之。”

宁惠子说:“此终非臣子应有之为。他日君入则掩之。若能掩之,则吾子也。若不能,犹有鬼神,吾有馁而已,不来食矣。”

孝义是十分重要的,因为死亡是所有人共同的归宿。宁惠子希望儿子能够为自己掩饰逐君之过,而他不久之后就要去见卫定公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面目与先君相见。宁悼子向父亲作出了承诺,宁惠子这才安下心来,未几辞世而去。

楚国征服蔡国已经有数十年时间了,说长不长的,但也不短了,足形成一种习惯,他们役使蔡国已经不需要任何规则,想做就做,想干就干,完全是随心所欲的强盗恶霸作风。这让蔡文侯心里挺难受,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诸侯,而现在楚国的态度,当他就如同是下人一样。所以,蔡文侯心里也常常会怀念隶属于中原国家同盟时期的文明的日子。

蔡文侯与弟弟公子燮闲聊,不时谈起自己的想法,希望有机会重回中原。

公子燮说:“而吾已从楚多时也。”

公子燮叹息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提醒兄长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蔡文侯说:“先君与于践土之盟,晋不可弃,且兄弟也。”

践土之盟是晋文公时期的事情,蔡国也是缔约国,是他们的父亲蔡庄侯时期的事情。那时他们年纪还小,公子燮也还没出世。他们都是听父亲的讲述而留下的印象,所以,蔡文侯怀念那个时代,多少是带着些想象色彩。

公子燮说:“唯恐楚怒,须待机会也。”

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尽管蔡文侯渴望维护国家尊严,但也无法不面对缺少实力的无奈。而且,这也不仅是实力强弱的问题,野蛮人比文明人更让人感到害怕,这几乎就是一种天性,因为野蛮人更近乎于动物。尽管楚庄王是力图让楚国走向文明的,但只开了一个头,要彻底改变还是需要时间。所以,蔡文侯终是害怕楚国的野蛮暴力,至死那一天,仍不敢采取实际行动重新倒向晋国。内心的梦想只能和曾经是活的肉体一起,埋葬在陵墓里。

蔡文侯死后,儿子蔡景侯继位。从国家利益来说,蔡国是周文王五子蔡叔度的封国,是姬姓文明国家。如今被野蛮的楚国奴役,当然是耻辱的。人要向上进,国家的存在道理也是一样。楚令尹子庚病死,继任人又迟迟未有,公子燮感到是一个重新回归中原的机会。

但不是所有蔡国人都认同他的观点的,事实上,反对他的人更多。因为,尽管国家成为别人的奴仆之国,可能会感到难受的也只是国君。而会有一帮人可以从国家的奴仆地位中获得巨大的私人利益的,而且这帮人有楚国背景,蔡景侯也是惧怕不敢支持公子燮。最后,他们杀了公子燮。

公子燮的同母弟公子履怕族灭,走投无路,只能出奔去楚国,向令尹子南解释他们并无异心,希望能获得宽恕。子南因为刚继任,也接受了不宜滥杀的观念,就宽恕了公子履。《春秋》记:“蔡杀其大夫公子燮”,表示公子燮被杀是合法的。

而另一个被楚国征服了许久的小国陈国,也遇到同样的问题。亲楚派虽然是控制了政权,但国内仍然残存着亲晋派的势力,也有要回归中原的愿望。

亲楚派中,庆虎和庆寅两兄弟把持国政,架空了陈哀公的权力,而推行自己的专制统治。而亲晋派公子黄有部分民众的支持,他想削减他们两人的权力,恢复公室的权威。庆虎和庆寅就派密使到楚国,名义上是祝贺子南任令尹,实是诬告公子黄。

密使说:“公子黄与蔡司马同谋,欲之晋也。”

这是重大的政治秘密,子南就此问公子履。公子履当然否认。

“公子燮何有叛楚之意?此乃不法奸徒之诬陷。公子燮与公子黄更无同谋也。”

但无风不起浪,子南觉得不能接受再接受这样的传言了,难以判断真假,需要兴兵立威。于是亲自讨伐陈国,以缉拿公子黄。

当楚国的檄文送到,为免国家陷于兵灾,公子黄唯有亲自到楚国去作自辩。而在离开时,他在街头上呼吁国民起来反对庆氏的专制。

公子黄说:“庆氏无道,求专陈国,暴蔑其君,而去其亲,五年不灭,是无天也。”

国人闻之,无不侧目。

公子黄到了楚国后,向子南陈情,表示自己并无叛楚之意,全是庆氏编出来的谣言。子南也相信这有可能是政治争权的原因,不过,各附属国残存的亲晋势力流亡到楚国,对楚国而言,也是符合楚国的利益的。《春秋》记曰:“陈侯之弟黄出奔楚”。孔子的意思是指公子黄本来无罪,是被迫流亡的,罪在二庆。

齐鲁两国因为战争朝聘礼绝,澶渊之盟后,齐国重新被中原同盟接纳,因此,鲁襄公就主动派子叔声伯的儿子子叔齐子出使齐国,以修两国之好,这也是子齐第一次到齐国聘问。

冬季,鲁襄公又命季武子到宋国聘问,这是对之前向戌到鲁国的聘问回访。

季武子起行那天正好遇上风雪,而他无惧于艰苦,命车队冒风雪而起行。而宋平公派他的弟弟褚师段迎接季武子,当他们到朝歌后,宋平公又设享礼招待季武子,欢迎他到宋国聘问。季武子则赋《常棣》第七章和最后一章感谢宋平公的接待。

第一章大意是:

常棣花开,

光华灿烂。

凡今之人,

莫如兄弟。

第七章大意是:

妻子好合,

如鼓瑟琴。

兄弟相聚,

和乐欢欣。

鲁宋两国在文化传统以及生活风俗上,都是有较大不同的。宋国是商朝后裔,是最典型的商朝之礼,鲁国则是最典型的周礼。但他们同为周天子的臣子,对建构和平也是有着强烈的意愿。而季武子赋这两章的诗的用意,就是歌颂鲁宋两国的友谊,寓意两国能如兄弟建立 良好的关系。当季武子要回国时,宋平公又再以国家的名义赠送他厚礼。

季武子回国复命,鲁襄公也是设享礼招待他。季武子赋《鱼丽》最后一章答谢鲁襄公,这首诗也是春秋时燕飧宾客最常用的乐歌。大意是说:

鱼罹箩筐,

黄颊鱼和鲨。

君子有酒,

醇美而且多。

鱼罹箩筐,

鳊鱼和黑鱼。

君子有酒,

多而且醇美。

鱼罹箩筐,

鲇鱼和鲤鱼。

君子有酒,

醇美而且多。

物其多矣,

维其嘉矣!

物其旨矣,

维其偕矣!

物其有矣,

维其时矣!

卒章“物其有矣,维其时矣”,意思是指宴会上食物丰富,供应及时。季武子用来比喻尽管到宋国时风雪交加,但就巩固两国关系两说,是适得其时的。

鲁襄公赋《南山有台》感谢季武子。这首诗的第一章如下:

南山有台,

北山有莱。

乐只君子,

邦家之基。

乐只君子,

万寿无期。

这一首颂诗共五章,分别有“邦家之基”、“邦家之光”、“民之父亲”,鲁襄公借用来既是歌颂与祝福君子,也是感谢季武子奉使为国光辉,为百姓谋福。

季武子闻歌而离席。

他说:“臣不堪也。”

臣子受国君这样的歌颂与赞美,难免是有受宠若惊之感。

来年春季,鲁襄公与季武子一起到晋国,拜谢晋平公出兵帮助鲁国以及取得邾国的土田。从晋国回来后不久,邾国大夫庶其带着漆地和闾丘逃亡前来。季武子把鲁襄公的姑母嫁给庶其作妻子,并对庶其的随从也大加赏赐。

庶其不是卿,虽有官职地位也不算高。但他是带着土地来鲁国,这就很不一样了,所以,即使庶其身份低贱,《春秋》也记载了这件事,是因为土地的原因。

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给季武子唱赞歌。

鲁国实行“初税亩”改革后,前期成果相当丰富,但副作用也很大,最突出的一个问题就是盗贼增加了很多,这也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季武子感到长此以往是不行的,不治理盗贼,国民也就难有幸福感。他于是问臧武仲,因为他是司寇。

季武子说:“子为何不禁盗?”

臧武仲说:“不可禁也,纥又没有能力。”

季武子说:“我有四封,而诘其盗,何故不可?子为司寇,将盗是务去,若之何不能?”

这是有责备意味的。“四封”就是四边的国境,在季武子看来,只要控制好边境,盗贼自然就无处可逃,如果司寇下决心治理的话,怎么可能禁不了?

臧武仲说:“子召外盗而大礼焉,何以止吾盗?子为正卿而来外盗,使纥去之,将何以能?”

臧武仲指庶其偷了自己祖国的城邑土地而来,季武子不仅没有问责他,反而让姬氏女子作他的妻子,给他食邑,随从人员也都得到赏赐,这都是在赏赐盗贼,他作为国家正卿是这样礼遇从外边来的盗贼,大家都有眼睛看着,他这个司寇又能怎样禁止国内的盗贼呢?

臧武仲接着解释说:“夫上之所为,民之归也。上所不为而民或为之,是以加刑罚焉,而莫敢不惩。”

尽管臧武仲在实际司法执法上可能有不到位之处,但在法治理论上,却是有他独到的见解的。“上之所为,民之归”,可以说是古典时代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基本概念。他为什么不能对盗贼加以刑罚呢?动用刑罚需要有依据,只有上等人不为而民或为之,才可以立法加刑。而上等人既已为之,下民加以模仿,这样的行为则不能立法加刑。“明征而后可以治人”,没有明确的指引,怎可以随便罚人?而上等人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指引。

臧武仲最后说:“《夏书》曰:‘念兹在兹,释兹在兹,名言兹在兹,允出兹在兹,惟帝念功。’将谓由己壹也。信由己壹,而后功可念也。”

作为上等人,作为国家栋梁,只有言行一致有诚信,方能谈得上建立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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