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吃点晚饭,天已苍苍黑下。
一团月亮,很亮很高的在高空,仿佛沈少白这颗心,被日甚一日的希望充满,丰盈透亮,却陡然被架空,孤零零高悬着,一时间,有点莫名的寂寞,也有点难言的哀伤。一缕缕夜风,吹着。秋凉如水。沈少白还是换上新衣,独自个儿,忐忑不安的,打辆面的,向“好客来”咖啡馆去了。
小城秋夜,寂静萧瑟。
一盏盏路灯,从渐凋的稀疏的柳叶间透下来,落下斑驳的碎影。柳荫街上,行人稀少。两边门市,大多已经打烊,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家餐馆与咖啡店,依然散布着浅黄灯光。沈少白在路口,已经下车。他打开手机看看:七点一刻。他站在一株柳树下,悄悄躲在树的背后,心脏跳得快。他深深愧疚于前几天的表现,他最不该在公安局里吹嘘他与吴雄飞老师的关系,更不该过早地将吴师母邀请他去报社的话吹出去。沈少白很后悔。沈少白断定吴师母这次找她来谈话,定是要批评他的,为了省下那几百块钱的罚款,犯得着那样做么?然而,他终是那样做了去,细想想,当时也是虚荣心作怪,可图了一时之快,现在要面临尴尬。如果,吴师母问起,该怎么样向她说起呢?
沈少白又打手机看看:七点二十分了。
沈少白快速地来到“好客来”咖啡店门口。
咖啡店内柔和的灯光打出来,照着沈少白,像一只温柔的小手,揭去沈少白的衣裳,让他的内心裸露,让他的愧疚与羞怯一览无遗。沈少白登上台阶。台阶上覆满细碎落叶与浅淡灯光,然而,沈少白踏上去,就宛若踏进碎玻璃碴上,一步步的,都很扎心。
先生,您几位?吧台上的服务小姐笑盈盈问他。
我么?两位。
提前预订了吗?
这时,沈少白才想起要给吴师母打一个电话的,就拨了去。拨通了。沈少白握着拨通的电话,像握着一枚烫热的金块,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就听到电话里吴师母在问,小沈吗?
嗯。
过来呀,我在楼上208房,师母说罢,手机挂掉。
沈少白像做错事儿的孩子,垂下头,一步一步上楼去。
一步一步,他耷拉着脑袋,走到208房口。
廊间散着淡淡的光。月亮,从透雕的格子窗内望过去,隐匿于柳后,条条柳丝,披垂下,仿佛雨淋;而那月亮,便似低眉娇羞的美女,在云之上,还有一分野性与风情。
沈少白没有敲门。
沈少白站在那里,不敢去敲门。
门,开了。
著淡紫毛衣的师母,双手交抱,放于胸前,两眼柔美,站在他面前。素洁的月色,从格子窗外透进来,扑在师母脸上身上头发上,发散柔静的光。师母的脸庞,宛如蔷薇。师母一只手抬起,两根细细的手指,捏着眼镜,往上扶扶,冲他说,进来吧。
沈少白进去。
沈少白好似受委屈的孩子,站在师母跟前。
师母淡淡地说,坐吧。
师母说罢,轻轻掩去房门。
房间内只有一盏蜡烛。
红绒绸罩子,半护着的,短短的蜡烛。
蜡烛,小小的火苗,小小心心地跳跃着,一如沈少白羞赧的心。
师母在他对面坐下。
师母取出银匙,轻轻调弄咖啡。
师母调好一杯咖啡,往他面前推推,知道为什么让你来吗?
知道,因为公安局的事儿。
还挺聪明,师母瞧他一眼,身子往后一靠,双手交抱胸前,笑了道,少白真的还挺聪明。
我不该的。
没什么,师母说,然后扬眉看他一眼,他们没再罚款吧?
没有,歌厅是我朋友承包的,总有街上赖皮与公安,没事找事,我朋友也不容易的,现在还没房子呢。
想不到少白还挺仗义的!师母笑了说,然后话锋一转问他,你有房子吗?
我也没有。
你会有的,你什么都会有的。
少白看了师母一眼,师母直直地看着他,少白垂下眼睛,吃吃一笑。
师母向他招手,你过来,往这边坐坐,那边挨着门,有风。
这句话,好像母亲。少白打小失去母爱,这句话,让他感受到母亲的温暖。沈少白挪身过去。几乎挨着师母坐下。师母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让他的心搅乱。师母的呼吸碰着他,他的呼吸碰着师母。二人,都静默了去。师母伸出手,帮他解下夹克上的第一颗扣子,小笨孩儿,要将夹克脱了,要不,呆会儿出去冷的。
沈少白开始解扣,解得不快,师母往他身边挨了挨,将他的手碰掉,过来——让我来给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