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发生第二日凌晨,谢小非已被放回家。
这其间,方玲与上官云婷的博弈,谢小非能感觉到,但不知道,他只知只要自己咬定不是故意的,沈哥就会救他出去。当然,方玲与周北方一家人当时没有意识到那是场预谋,只是觉着这个光头司机太没人性,撞着小孩了,还带着跑那么远,很生气,力图要讨个说法的。周北方当晚在省城也通过电话找人脉运作,得到的回复却是,一般性交通事故;而方玲在医院清醒过来之后,不停接到来自小蒙的汇报与袁总的问询电话,起开始认为这场“交通事故”报社定要重头推出,以此来给交管部门施压,却没想到编委会没有通过小蒙的原稿件,只是以简讯的方式简单报道了。方玲当时也并没多想,只是觉着这也许是报社的慎重考虑,没多放心上去的,接着,她闻说孩子没有生命危险,虽说伤势并不轻,肇事一方,据交管部门来说,认识很到位,极愿意负担一切责任。果不期然,第二天一大早,司机家属就前来医院缴来二万现金,算作初期医疗费用。方玲见着了刘娟,看她清清秀秀的,满眼含泪,一遍遍道歉,就心软了。结果,就在不久前与司机家属在交管部门签了赔偿协议,——按方玲的意思,只要孩子没有生命危险,她就想尽快了结此事,节省时间与精力好好投入到报社的工作之中,然而,让她没料到的是:报社竟于此时让上官云婷接替她的职务!
这让方玲大惑不解!
更让方玲震惊与沉思起来!这天傍晚,周北方与她在医院的槐荫小路上散步,她将她的疑惑全盘向丈夫托出——“北方,我总觉着孩子小毛这事儿,是人为制造成。”“哦?”周北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安慰她道:“别瞎想,怎么会!你搞新闻的,敏感过度。”方玲还要说下去,周北方搂了搂她的肩:“事情要往好的方面想,这样对人对己都有好处。”方玲挣脱周北方的臂膊,一拧身面朝周北方站定,反问道:“那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与上官云婷有关?——我就发了迷了,我这边刚到医院,那边就宣布由她主持总编室工作!这联系到一起看,是不是预谋?”周北方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笑对方玲说:“算了!我正想让你歇歇。”说罢,揽起方玲往回走。病房内灯光柔和,小护士正在给睡着了的小毛换吊瓶,小毛的病床边坐着袁副总编。方玲与周北方进房内看见了,一惊,刚要打招呼,袁总摇摇手,怕惊醒熟睡的孩子,三人低声说着话,一起来至廊内长椅上坐下。
“我看孩子的情况好多了。”袁总说。
“是的,是好了不少。刚才我还在与北方商量是不是快回报社去,大家都这么忙。”方玲看了一眼周北方。
袁总也看着周北方。
周北方摘下眼镜,拿出拭镜巾擦着镜片,又将眼镜戴上,没有径回答。袁总说:
“当初我就不主张让上官云婷接总编室的工作,我说‘工作都安排就序了,没必要’可是人家不理会啊。”
“没什么的,老袁。都是工作,谁干都一样,再说小毛还这样躺着,小方再忙,也受不了。”
“可是——”袁总看眼方玲,又面向周北方,说道:“报社李总要退了,现在是关键时刻。这一段的关键报道,缺失小方,以后再努力怕也晚了。”
“无所谓。我的意见,小方下一步是该好好照顾家庭。”
方玲盯一眼周北方,低下头不言语。袁总看着,也不好再说什么,又寒喧几句,便起身别去。
送走袁总后,方玲猛拽了拽周北方的胳膊,别他一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替我做主?人家袁总一片好心!李总退后,报社要考虑一副总,这,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袁总好心来提醒,你兜头泼盆冷水,什么意思?”
“算了!我不愿让你卷入这无谓的争斗中。孩子需要人照顾时候,你也需要休息,那么累干什么?”周北方说罢,将一串钥匙从衣袋内掏出来,递给方玲:“今晚回去休息,我在医院内陪孩子。”方玲接过,并没径去,而是又回病房,一直呆到晚上近十一点钟,才下楼开车回家。
一连多天,小毛一睡着或者回到家休息,方玲总会思绪万千,她觉得该听爱人周北方的劝告,孩子重要,事业次之,不管这场事故是有人蓄谋或是自然突发事件,结果都告诫自己该回到孩子身边,与一些人拼不起的,也不值得为一些身外之物累及家人。但方玲有时这样一想起,也会心生不忿,感觉自己懦弱了、屈服了,也会不服气,决心去争个高下输赢,然而接二连三,她接到报社的音讯,诸如当初她提出由副主任小马接替主持总编室工作的提议被否决、上官云婷全面主持总编室工作、自己的全套策划方案被别人照搬却根本不署她的名,一些人员安排也由上官云婷打乱了等等,尤其是前两天又听袁总透露,若不及时活动,若不很快回到报社,总编室主任的位子很可能被上官“鸠占鹊巢”,她便失望了,觉着报社领导已没有正义与信义,不值得再为他们拼杀了。再加上丈夫周北方不住在她耳边吹拂,要找一个顾家的工作干、不能再这样忙了之类的话,方玲的心活泛了。
两口子一番商量之后,这天一大早,方玲便拨通报社袁总的电话。她本意将北方与她的想法给袁总透个气,征求一下袁总意见。谁知袁总听了,坚决不答应。袁总说:
“小方呀,你这决定太过草率。一些人正瞌睡,你一说辞职不是给别人个枕头吗?”
“北方的意思是,让我多照顾家庭。”
袁总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说了句:“要慎重考虑。”方玲放下电话,觉得有一丝悲伤,她原想袁总会强力挽留她的,可是没有,想想也是的,人家袁总犯不着因为自己的事儿去得罪报社那么多关键人物,诸如孙总、汪总与上官云婷等等,再说呢,自己一调走,“拔个萝卜空个坑儿”,对上可以多收礼,对下又空出一位置,对上对下两全其美的事,“人情薄张纸啊”,方玲叹息一声,忽然觉得一切看透了,也看破了,心里反而若一块大石头落地,轻松许多。周北方那边去给方玲活动调动,这边方玲也是不再去关心报社的事儿了,有时小蒙他们打来电话,她话虽不想说明,但语气里还是流露出去意来了,慢慢的小蒙等也不再给她打来电话,方玲也正得以好好看护孩子,过了一段,竟然感到这样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生活,心里边更是不再留恋报社,倒是摧起周北方来尽快将她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