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后。
下午。雷电交加。狂风刮得窗外杨树、梧桐树左右乱摆,大似犯癫痫的病人;乌云翻滚,天色黑暗,眼看就要撒下一场瓢泼大雨来。
上官云婷坐在办公室内,一壁剪指甲,一壁一眼一眼看着窗帘,她只去剪指甲,她没有起身关窗,一任那帘纱刮得“哗啦啦”如飘飘荡荡的旗帜。
狂风,加杂着浓郁的湿气,从窗口猛灌进来,吹得满屋子纸张纷飞。
套间的房门紧闭,小吴带王莹下县采访去了。纸张与风,在房内翻飞,若纷乱树叶,也若纷飞蝴蝶。上官云婷隐在其中。
这时,电话明亮响起。
上官盯着电话看,没有径接,而是盯着看了很长一忽儿,才捏起接过,是袁副总编打来的,袁总说:“云婷有时间过来一趟。”
上官没问,只说:好吧。两人将电话,同时压了。
上官并没径过去,而是往后一抑,靠住椅子坐着,双臂交抱胸前,一双眼还看着电话。
又一阵狂风,灌进来,吹乱上官飘飘长发。上官一手勾着脸庞上纷飞的长发,一手扶椅站起来。风,吹动她的衣裳,她迎着风走向窗台;风,吹散她的长发。一道闪电,陡然亮出,瞬即碎碎地断了。雨,下起来。
上官将窗子一一关紧,雨水,如泼如倒,像挂在窗外的一道黄亮的帘子。
浓墨天色,突然明亮。上官转过身,也不去收拾房间,径直轻盈又沉稳地走向袁总办公室。
敲门。
“进来——。”袁总说。
上官轻轻开门进去,袁总脸也不扭,只还兀自地与对面坐着的人谈话。
这袁总是个火烈脾气,喜怒形于色,原是部队退伍军人,副团级,会写两下,转业便到报社当副总,不显也好多年了。他只是与对座的人谈话,谈话的人一看是上官云婷,估计见过上官,就赶忙笑笑站起来,腰一弯:
“上官主任来了,您们先说,我这就走了。”
“坐嘛。”袁总说。
那人却说要走,就笑着脸的,先与袁总说再见,又与上官打招呼,便真拉门走了。
上官看着他,又回过脸,冲袁总一笑:“这人是谁?不认识。”
“西关部队新闻干事小张。”袁总说着,抓起茶杯,“咕咕嗵嗵”,喝罢几口。
上官便在他面前的椅上坐了。
袁总喝着茶,就看着上官。
上官眼斜着看桌上放置的一张照片,袁总喝罢茶,擦擦嘴:“那是我孩子。”
“早晚也得将嫂子孩子接莲城来才对呀。”
“等几年再说吧。”袁总的老婆孩子还在襄县城,一直没带来。
上官又看看窗外,道:“雨,下得可真大。”
袁总看看窗外,就看着上官说:“上官,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
“领导有什么事尽管说了,还商量,让我怪承受不起的。”上官说了,就笑开,笑得很妩媚。
袁总起身去倒茶,边倒边说:“组织上想让你暂时主持一下总编室工作?”
“我不去!这事儿,我不能去!”
袁总倒着茶,扬脸看看上官,又低下头去倒茶,茶接满了,掂着茶缸,往老板椅上坐下,才又说:“你看看方玲现在这状态,孩子那样儿,——近段,总编室工作量又大——”袁总话没完,上官就接道:“工作量大,就找我啊!——我就是一干活的命?!”上官是笑着说的,袁总也笑了,“其实要说也没多大难度,策划都已做出来了,稿子也都在陆续写。你只要主持一下,就行了。”
“那经济部呢?”
“暂时由姜主任负责。”
“我看小沈那人也不错——北京名牌大学毕业,又能写稿,脑子又灵活,特别能干。”
袁总看她一眼,没说话。
上官就连忙抱怨:“袁总可真会给我找麻烦。我要不接吧,不行;接吧,又没那能力——”说着,话锋一转:“方主任什么时候回来?”
“要等他儿子病好了吧。”
“也是!怪可怜人的。”
“这事儿,就这样定了?”
“领导都安排好了,我们还能怎么着?不乐意,也要接受嘛。”上官说道。
袁总说要给她倒杯茶喝,上官笑着说:“领导日理万机,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了。”说着,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