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年多时间过去了,田嫒红的儿子高延和已经学会走路了。从去年春天跟随丈夫来到天津,由于怀孕、生子、照看孩子,田嫒红一直没回过洪州。现在孩子快一岁半了,她很想带着孩子回一趟洪州。而高岳成以往每年至少要回两趟洪州,这回出来还一直没回去过。夫妇俩合计过一段时间全家人一起回趟洪州,一方面回乡省亲,另一方面回去照看一下洪州药行的生意。
吃过早饭后,田嫒红正带着儿子在院子里玩耍,忽然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和喧闹声。不知道是谁还拿着锣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喊:“街坊邻居们,大家快出来呀!小日本投降啦!”
正当田嫒红诧异地听着街上的动静时,段德海满面春风地从外面回来了,一进院门便惊喜地对田嫒红说道:“女东家,听到了吗?日本鬼子投降啦!”
“听到啦,听到啦。”田嫒红兴奋地点头说道。
“你说啥?日本人投降了?”高岳成听见外面的喧闹声从屋里走出来对着段德海惊奇地问道。
“是的,东家,小鬼子投降啦!大伙儿都上街庆祝了。”段德海眉飞色舞地说道。
“可喜可贺,值得庆祝。这样,德海,你现在出去到街上买些鞭炮回来,章们也好好庆祝一下。”高岳成满脸笑容地说道。
“好的,俺介奏去办,迟了还真奏被人们抢光了。”段德海高兴地应了一句,转身出去上街买鞭炮去了。
“太好了,日本人投降了,章们兹回喀以踏实地回洪州啦!”田嫒红笑着对高岳成说道。
“是呀!真是天随人愿啊!等过段时间章们就回洪州。”高岳成神情愉悦地说道。
“延和,过几天章们就能回老家了。”田嫒红把高延和搂在怀里一边亲着脸蛋一边激动地说道。
一连几天,人们都兴高采烈地走出家门,如同潮水般一样涌向大街小巷欢呼庆祝。商家摊贩们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到最大,还有的商家把留声机摆到店门口,一遍一遍地播放京剧曲艺。尽管警察还是以前的警察,但往日的日本宪兵不见了。天津百姓历经八年屈辱岁月,终盼来了抗战胜利的一天。
可是欢庆过后,老百姓就开始纳闷了,怎么没人来天津接管啊?就连日本人也纳闷了,天皇都已经要求各地驻军交出武器投降了,怎么没人来跟自己谈投降的事儿啊?就在这个短暂的权力真空历史时期,天津的街头上突然冒出来许多“三一部队”。
所谓三一部队,有人说,三是三民主义,一是一个中国。也有人开玩笑说,三一部队就是三个当官的,一个当兵的。据说只等中央军接收部队到了天津,三一部队就可以被收编,到那时你在三一部队是什么官,中央军就封你什么官。所以人们都抢着成立三一部队,都封自己是上将、中将,等着来日做大官。一时间天津一下子出现了几千支三一部队。这些三一部队少的几个人,多的几十人。有的连一个当兵的也没有,就是军长佩着军刀在大街上逛。
由于局势不明朗,田嫒红和高岳成只好把回洪州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一天半前晌的时候,和盛恒药行就来了一位三一部队姓赵的旅长,身着崭新的日本大佐军装,套着大皮靴,斜挎东洋刀,还带着一个马弁,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
段德海见状急忙迎上前去,点头哈腰地问候道:“官爷来了?”
“本人是三一部队的赵旅长。” 这位自称赵旅长的人大概三十岁左右的样子,站在院子当中,双手拄东洋刀神情威严地说道。
“赵旅长好!请问有嘛吩咐?”段德海点头哈腰地问道。
“我嗦掌柜的,现在小日本投降了,可国军还没来。为了维持秩序,保护商家,给您这儿派两卫兵站岗咋样?”赵六子想努力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但是言语上却总是不小心露怯。
哪来的嘛赵旅长,这不奏是东北角外号赵六子的混混嘛!段德海认出了赵六子,但是他没有声张。他知道这种小人,你把他惹急了,明天他拉来一帮人查“敌产”,乱七八糟一通折腾,耽误你一天生意。
“那感情好啊!可是弟兄们的报酬咋算?太多了俺们可出不起啊!介年头生意不好做。” 段德海不动声色地,探着赵六子的底问道。
“每人每天嫩么着也得两块钱吧!”赵六子寻思了一下说道。
“多了点,赵旅长。您看俺们药行大大小小十几口人,过日子也不容易啊!”段德海没有提黄芪加工厂的事情,指着药行里忙忙碌碌的药工和伙计说道。
“你介个人识相。介样吧!两个人一天三块钱,不能再少了。”赵六子把段德海敬的烟点着了,抽了一口烟说道。
“那俺就谢谢赵旅长关照了。” 段德海拱着手笑着说道。
“那好吧!军务繁忙,回头我奏把卫兵给你派过来。” 赵六子把东洋刀重新挎在腰带上,然后一摆手带着马弁走了。
“刚才囊个人是不是三一部队的?”田嫒红从屋里出来问段德海。
“嘛三一部队?狗食。还赵旅长,不奏是东北角的那个地痞赵六子吗?还以为俺不认识他呢!”段德海不屑地说道。
“找章们做啥?”田嫒红问道。
“要给咱们派两个护兵,说保护药行的安全,让每天给他们三块钱。”段德海解释说道。
“派两个护兵站岗也好,省得其他人莫事来找麻烦。甭管他是谁了。只要不跟章们捣乱就行。”高岳成叮嘱道。
“没事,他派来的护兵要是敢胡来,俺就让人给他撵走。赵六子手下拢共就七八个小混混。比他人多的三一部队有的是。军长旅长们都在到处揽活呢!”段德海从心里就没把这些三一部队放在眼里。
下午赵六子果然派来了两个身穿日本兵军装的小地痞。两个人一胖一瘦,一高一矮,除了腰上扎了一条武装带外,手里啥家伙式也没有。先开始两人还在药行大门两边板板正正地站着,没一会儿高个的胖子就开始靠在墙上打开瞌睡,矮个瘦子则蹲在地上开始抽烟。
第二天早上两个地痞又照例来站岗了,段德海故意逗两个地痞,“俺嗦兄弟,俺可是每天给赵旅长三块钱呢!不知道赵旅长每天给你们多少军饷?”
“每人每天一块二,从我们身上每人剥八毛钱。”高个子地痞无精打采地说道。
“你们哥俩干嘛不也弄个师长旅长当当?” 段德海继续调侃道。
“俺们哥俩没那个命,只能来你门前站大岗了。” 高个子地痞知道段德海在取笑他,不愿再接话了。
“掌柜的,那边有卖煎饼果子的,给俺们一人来一套吧!俺们哥俩可是早饭还没吃呢!”矮个子地痞倒是不客气,腆着个脸笑着对段德海说道。
“吃嘛煎饼果子?军饷都给你们了,还要煎饼果子?想吃找你们赵旅长要去。告诉你们啊!好好站你们的岗,要不俺可奏告诉你们旅长去了。”段德海佯装生气地说道。
“别价,掌柜的,开个玩笑嘛!” 矮个子地痞笑着说道。
日本宣布投降半个月后,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三军团第一师在塘沽登陆,一个星期后代替国民党政府接受了天津日军的投降。没过多久国军的部队开到了天津。三一部队的军长旅长们风光了一个多月后好日子就到头了,一个个啥官也捞着做,就全部作鸟兽散了。
天津是一座商业城市,社会秩序稍一稳定,市场马上便繁荣了起来。早在日本人刚投降的时候,天津市中药材同业公会就准备搞一次庆祝活动。由于一个多月来天津一直处于无政府状态,同业公会怕凭空生出事端一直没搞。国民政府正式接管后,正好借此机会搞了一个商业酒会。
这次酒会令高岳成感到极大的振奋。他原想着能和前些年一样把和盛恒药行撑持下去就行了,没想到此生还能迎来这么好的机遇。他决定趁着自己的身体还比较硬朗,再好好干几年。参加完酒会回到药行后,高岳成对田嫒红说:“明儿拾掇一下,后天章们就回洪州。”
“大同囊面国民政府接管了吗?甭象前一段时间天津似的,到处都是三一部队。”田嫒红担心地说道。
“大同早就让阎锡山长官的晋绥军接管了。天津是个例外,中央军想接管可又来不了,只好先让美国人先替他接管,所以乱哄了一个多月。” 高岳成主意已定,看上去一派兴致勃勃的样子。
二
乔铁成这些年在绥西虽然顶着一个蒋介石亲自封的华北剿匪军司令的头衔,但由于屈居在傅作义的地盘之上处处掣肘,而且还受到八路军和日本人的两方势力的挤压,队伍发展非常缓慢,几年下来不过拥有五百人枪。这点人马尽管比当年带着仅剩下的七八个人强多了,但是要比起以往在乔堡时麾下数千人那可真是天壤之别。
当初从重庆回绥西时蒋介石曾给乔铁成配备了一个电台,所以日本天皇刚一宣布战败投降他便获得了消息。“真是天赐良机呀!” 乔铁成寻思,时不我待,必须要抢占先机。几天后乔铁成跟傅作义等人没做任何通报,便带着所部五百人从绥西进了杀虎口。
当乔铁成带领部队来到大同西门后,命人把自己的国军剿匪少将名号通报上去,要代表国民政府接管大同城,城门上的日伪军一听乔铁成回来了,城门紧闭,不让其入内。大同城墙又高又厚,乔铁成回头瞅瞅自己的队伍,然后扬起马鞭指着城墙的日伪军骂道;“你们兹些个圪泡,等爷进去着,非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当夜壶。”骂完后无可奈何,只能带着队伍先回了乔堡。
要想在雁北重振威名,没有实力是不行的,所以当下的第一要务是扩充兵力。回到乔堡后乔铁成立即给在吴城占山为匪的马连奎写了封信,告知这位昔日曾追随过他的二团长,自己已经从口外回到了乔堡,让马连奎接到信后来乔堡见他。
乔铁成让勤务兵楞三娃把信送往吴城。几天后楞三娃回来了,人没带回来,只带回了马连奎的一封信和十根金条。他接过信对楞三娃问道:“咋就你一个回来啦?马连奎莫来?”
“马连奎说前一阵子坠马受伤了,兹会儿正在调理,等伤好后即可来乔堡领命。”楞三娃对乔铁成解释道。
信中马连奎述说了几年来对乔铁成的思念之情,汇报了这两年在吴城惨淡经营的情况,并且解释了这次没来的原因。乔铁成一看便明白这是马连奎的托词。毕竟多年没见感情有些生分了,另外马连奎对自己的情况不明,需要时间进行了解。还有就是马连奎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地盘,不像以前仗着乔铁成的威名吃饭了。
“兔崽子,孙悟空还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乔铁成转念一想,“不急,他只要还认俺这个司令就一切都好办。”
“司令,俺在吴城见到花公鸡啦!”
“是吗?爷说这一年多来花公鸡销声匿迹了,闹了半天跑到马连奎那儿去了。马连奎囊圪泡也不跟爷说一声。”
“当初花公鸡在牛口峪被牛头寨的胡三爷歼灭,只带了五六个人逃出来,然后就去了吴城。不过现在看囊架势,应该做了马连奎的姘头了。”
“哦!是皱回事情。”乔铁成说到这儿淫荡地笑了下,接着说道:“再咋也曾经是爷胯下的女人。”
“马良奎要是一直拖着不来咋扎?”
“孙悟空还能逃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不急,他只要还认俺这个司令就一切都好办。”乔铁成冷冷地说道。
乔铁成本打算对马连奎徐徐图之,可是几天后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猛然间改变了决定。这天中午乔铁成喝了点酒,下午一觉睡到了日头偏西。还没醒明白呢,愣三娃便急匆匆闯进来。
“报告司令,前晌晋绥军北区司令楚溪春率骑兵第四师三千余人正式接管了大同城。”
乔铁成本来还脑袋有些发蒙,当听明白大同城已经落入他人之手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而且不由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穿鞋下地背着手在屋子里一边思索一边不停地走动。收编马连奎的事情看来刻不容缓,必须马上进行了。他决定放下自己的架子,以体恤下属探望病情的名义准备去吴城亲自拜会马连奎。
“三娃子。”乔铁成停下脚步,对门口伫立着的愣三娃喊了一声。
“到!”愣三娃上前一步立正说道。
“爷一会儿给你写个条子,你现在到后勤部领一些校官和尉官的军服,还有两挺机枪、十支冲锋枪和三十条步枪和五千发子弹。另外,从马队挑选十匹骏马。” 乔铁成一边思谋了一边说道。
“司令,做啥用?”愣三娃不明就里地问。
“明天带上这些东西跟爷去趟吴城。” 乔铁成吩咐道。
“是,司令。”愣三娃没有多问,干脆利索地接受了命令。
乔铁成掏出钢笔,伏在炕上写了一纸命令,交给了愣三娃。愣三娃接过命令后敬了一个礼,转身出门去了后勤部。
第二天早上临出发时楞三娃一看乔铁成子仅从警卫排中抽调了一个班随行,有些担心地问:“司令,章们兹点人马是不是有些少?”
“少个啥?爷又不是去打仗。”乔铁成说完后停顿了一下问:“咋?莫非你去吴城的时候发现有啥不对的地方?”
“囊倒是莫有。马团长囊人以前在一撘时就相处得不赖,俺去后嘘寒问暖的,招待得啥佳。只是他现在的队伍里莫啥过去的老人。”出门口楞三娃把大氅给乔铁成披上,一边跟着往院外走一边说,“不如多调一些人埋伏在吴城外围,到时候倘若有啥不对还能有个接应。”
其实愣三娃说的这个问题乔铁成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现在他手下只有五百人,老巢乔堡要守,带的人多了不现实,带的少了又无济于事。毕竟现在马连奎在吴城已经拥有三百多人了,和他几乎不相上下。与其那样,还不如干脆单刀赴会,这样还显得自己很有诚意。
“马连奎囊点能耐爷是了解的,晾他也不敢把爷咋样。你看着哇!爷去了他还得好酒好肉小心伺候着。”乔铁成到了院门外,从马夫手里接过缰绳,用左脚踩住马脚蹬子翻身上了马鞍。
“囊是,盗亦有道,江湖道义马连奎还是要讲的。”
“啥盗不盗的?章们是国军,是直属蒋委员长的精锐部队,既不是土匪,也不是阎锡山和傅作义囊样的杂牌部队。马连奎原本就是爷华北剿匪军的先遣部队。”乔铁成骑在马上把愣三娃训斥了一番。
“是,司令教训的对,小的记住了。” 听乔铁成这么一讲,楞三娃觉得自己可能想得多了。他把缰绳从马桩子上解下来,牵着马跟在乔铁成的后面,带着十几名随行警卫出了乔堡。
吴城地处洪州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是个有着三百多户人家的山中小镇。马连奎的舅舅家在吴城,当年乔堡战败突围后,马连奎跑到天津躲了几年,两年前回到洪州后无处可去便到吴城投奔了舅舅。马连奎由于匪性难改,经常与一些有劣迹的人交往,后来索性又干回土匪的老本行,从开始的二十几人发展到了现在的三百多人。
马连奎有了师爷叫孟云成,粗通一些文墨,在吴城一带大小算是了文化人。前几日楞三娃来过吴城之后,孟云成便派人秘密前往乔堡打探消息。所以今天乔铁成刚带人出了乔堡,孟云成便得到了信息。
知乔铁成朝着吴城的方向来了,孟云成急忙报告了马连奎。这回躲是躲不过去了,马连奎命令孟云成安排人清水洒街黄土垫道,并且从山门到镇内沿张灯结彩,把整个吴城镇布置得一派喜气洋洋。
马连奎的司令部位于吴城镇中临街的一个四合院里。这个四合院是他当初刚来吴城时用赌博的方式从一户破落地主手里巧取豪夺过来的。此时的马连奎和花公鸡正坐在堂屋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盘算着应对乔铁成的对策。
“报告马爷,乔司令距吴城还十里地。”
得到第一拨探马报告后,马连奎放下茶杯,对身旁候着的孟云成命令道:“吩咐下去,叫弟兄们整队准备迎接。”
“是,马爷。” 孟云成出了堂屋叫手下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孟云成回到堂屋后见马连奎在思考问题便没敢打扰。过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第二拨探马来报:“禀告马爷,乔司令距吴城还有五里。”
“好了,知道了。” 马连奎把两年前乔铁成叫人捎给他的上校军服穿戴上,对孟云成和花公鸡说:“走吧!跟俺去迎接乔司令。”
“俺就不去了。”花公鸡对马连奎和孟云成说道。
“也好,你留守司令部,俺和孟参谋长去迎接。”马连奎对花公鸡交代了一下,然后带着孟云成出了司令部。
孟云成跟随马连奎骑马走在吴城的石板路上,指着街道两边的布置对马连奎说道:“咋样?马爷,您觉得这样还行吧?”
“不赖,兹个面子俺马连奎算是给足他了。” 马连奎说是这么说,其实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让乔铁成知道,今天的马连奎已经含糊了,不是过去那个俯首帖耳做事听吆喝的人了。
马连奎带领卫队出镇三里在山口迎候,见到乔铁成后跪倒在地便行大礼,乔铁成见状急忙把马连奎扶了起来。他拉住马连奎的手亲切地安抚道:“章们二人情同兄弟,大可不必行如此大礼。你身体有恙,俺这次就是专门来探望你的。”
乔铁成与马连奎相互嘘寒问暖之后,在马连奎和孟云成等一众人的陪同下到了吴城镇。刚进山门只听“咚咚咚……”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礼炮声,放眼望去只见三百多名匪兵列立在大街的两旁,街巷所有店铺的门口以及房屋顶上全都站满了看热闹的山民。
望着街上欢迎的人群,乔铁成的内心不由地掀起一些波澜。自打当年逃离乔堡之后,这种载誉归来的英雄般的感觉,已经多少年都没有过了。今天的盛景让他感到骄傲自豪,甚至有些陶醉。他仿佛又有了统领千军万马的权柄,又能登高一呼应者云集了。
马连奎的司令部门口挂着一块华北剿匪军独立师司令部的牌匾。这个番号还是两年前乔铁成派人授予他的,只不过这个牌子上午孟云成刚写好才让人挂上去的。乔铁成在大门前下了马,看着门口挂着的牌子满意地笑了笑,然后进了马连奎的司令部。
“呦!这不是花公鸡花司令吗?莫想到在吴城遇见了。”乔铁成看见花公鸡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说道。
“见过乔司令。”花公鸡面色难看地抬起头来对乔铁成拱了下手说道。
“花司令,不必多礼,以后章们喀真就是一家人啦!”乔铁成异常得意地笑着说道。
马连奎让孟云成参谋长把手下十几个土匪骨干召集起来,向乔铁成一一作了介绍,并递交了所部人员的花名册。乔铁成对马连奎及其手下讲了许多勉励的话,并现场颁布了对马连奎及以下人员的正式任命,然后发放了委任状和崭新的国军军服。
当天下午马连奎、花公鸡和孟云成带领手下新任命的三个团长,以及十几个营连长在司令部聆听了乔铁成的训示,纷纷表示坚决服从乔铁成司令的指挥。此次整编涉及到部队整训、防区划分、军事联络等诸多事宜,一时半会办不完,所以乔铁成只好在吴城先暂时住了下来。
三
高岳成带着家人坐火车抵达大同时已经临近中午了。出了火车站后,高岳成对田嫒红说:“章们先到东关找个旅店住下,后晌俺出去看一下有没有明儿早上回洪州的胶皮大车。”说完高岳成伸手喊过来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把行李放好后,一家人坐着三轮车去了东关。
大同刚刚光复一个多月了,人们还沉浸在抗战胜利后的喜悦中。沿街的店铺家家户户插着国民政府青天白日满地红的国旗。街道上虽然警察还是以前的警察,但是以往骄横的日本宪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穿着灰色土布军装的晋绥军巡逻士兵。
到东关后高岳成领着田嫒红来到了祥厚恒旅社。这家旅社是高岳成往来大同经常歇脚的地方,进了旅社的大门他的心变得踏实了许多。
“高老板,从天津回来啦?”旅社老板宋守谦正站在院子里跟人说话,看见高岳成带着家人进来热情地打着招呼。
“回来了。您忙啥呢?”高岳成将行李顺手放在一个石凳子上与宋守谦寒暄道。
“莫忙啥。兹回走的时间喀不短啊!”宋守谦笑着问候道。
“是啊!一年多快两年了。”高岳成歇了口气说道。
“咋邹长时间才回来?”宋守谦非常客气地问。
“一来孩子小,二来生意忙,所以兹回出去走的时间比较长。”高岳成与宋守谦拉呱道。
“呦咦!孩子都皱大了?看这虎头虎脑真喜人,会走了吧?”宋守谦望着田嫒红怀里的孩子问道。
“将将会走。”田嫒红笑着对宋守谦说道。
“您们先等会儿,俺进去拿一下客房的钥匙。”宋守谦到东厢房拿了一串钥匙,然后把高岳成一家送到二进院东厢房的一间客房。
进屋后高岳成打开行李从里面取出一包上海德昌公司产的烟丝递给宋守谦,笑着说道:“没啥带的,给您带了包烟丝。”
“每次回来都给俺带礼物,这叫俺咋好意思呢!”宋守谦双手捧着烟丝不好意思地说道。
“拿去抽哇!比章们当地的小兰花好抽。”高岳成劝说道。
“高老板,您还不知道吧?大土匪乔铁成从口外回来了,您们回洪州的时候当心点。”宋守谦善意地提醒道。
“哦?囊鳖子又回来了?”高岳成迟疑地问道。
“兹回回来号称是华北剿匪军,险些进了大同城。”宋守谦把日本投降后乔铁成从口外回来接收大同城的事情跟高岳成讲了一遍。
“后来去哪了?是不是又回了乔堡了?”高岳成问道。
“能去哪?大同城莫进来,带着他囊些匪兵又回了乔堡啦!”
“囊鳖子一回来,雁北的老百姓又该遭殃了。”高岳成感慨道。“不过好在俺们回洪州不迎囊面走,应该莫啥的事情。”
“噢!房间里有暖瓶,有胰子,您们洗洗涮涮,跑了几天的路了好好歇着哇!”宋守谦把高岳成一家安顿好,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大同和洪州之间横亘着高大绵长的马头山脉。从大同去洪州一般走翻越三岭和二岭的盘山公路。这是一条古道,走山谷爬山梁,在崇山峻岭之间蛇行穿梭。日本人来后为了方便交通运输,征集民工,将古道拓宽,并修建桥梁,建成了一条砂石盘山公路。除此之外还有一条便道,这条便道深入马头山脉东部腹地,过吴城到洪州县城,一路上山高林密,险仄异常,最窄处不过三米,很少有人行走。
高岳成到院子里的水翁边打水时碰见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是个常去洪州做生意的口外人。得知高岳成一家要去洪州时说道:“三二岭这会儿也不保险了,有时候会有马连奎的土匪劫道。”
“马连奎不是在吴城吗?”高岳成纳闷地问。他早就知道吴城出了个叫马连奎的土匪头子。可是吴城在县城北面,三二岭在县城西北,方向不对不说,两个地方之间还离着大约有二十里呢!
“谁知道呢!想来吴城那面打闹不上啥油水哇!”
“您来来回回的碰见过土匪么?”
“莫碰见过。俺兹回去洪州呆了四五天,昨天才回的大同,都是听介别人说的。不过真要碰上了也没啥事情,给个块八毛的打发走就完事了,甭惹恼他们就行。”
“洪州光复后咋样?”高岳成向络腮胡子打听道。
“和原来差不多,就是日本人不见了,城门上的旗子换成青天白日旗了。” 络腮胡子说完打了一盆凉水回屋去了。
高岳成打了两盆凉水,回屋后用暖瓶往进兑了一些开水,然后和田嫒红两人简单擦洗了一下,去了去身体的疲乏,然后出门到了旅社旁边一家洪州人开的莜面馆。
饭店不大,总共就摆放了四五张桌子。由于已经过了饭点,吃饭的人并不多。高岳成和田嫒红带着孩子刚在在一张空桌子前坐下,没想到李世为便从门外进来了。
“李叔,咋是您呀!” 田嫒红抱着孩子惊讶地问道。
“这不是四女子吗?” 李世为扭头一看欣喜地问道:“啥时候回来的?”
“才下了火车。” 田嫒红说道。
“吆!高老板也回来了?”李世为对高岳成问候道。
“回来了,李股长。你啥时候来的大同?”高岳成站起来问道。
“来了十来天了。”
“来大同公干?”高岳成接着问道。
“哪呢!爬床了,不干了。”
“咋不干了?”田嫒红在一旁不解地问。
两年多没见李世为苍老了许多,不但头发花白了,腰也佝偻了。听到田嫒红的问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一言难尽呀!”
“囊就先吃饭哇!来,李股长,一起吃,今儿俺来做东。”高岳成拉开椅子请李世为坐下。
“这话是咋说的呢?”李世为局促不安地说道。
“李股长,您忘了?您还是俺们的媒人呢!”
高岳成的话打消了李世为的顾虑,令他踏实了下来。高岳成点了三屉莜面栲栳栳,一盆炖羊肉,三碗凉粉,并且还专门让饭店老板给李世为温了一壶酒。
吃完饭后高岳成对李世为问道:“李股长,这会儿莫啥事情喂?”
“莫事儿?”李世为酒意微醺地说道。
“要不到旅社坐会?”高岳成满脸诚意地邀请李世为到旅社一叙。
“囊了走哇!”李世为跟着高岳成和田嫒红离开了饭店。
回到旅社后,高岳成给李世为倒了杯水问道,“才将在饭店不方便问,咋好好的股长不干了呢?”
“唉!砂锅打了耳朵没法提了。”李世为叹息道。
“咋了?”高岳成关切地问。
“光复以后马维图摇身一变成了洪州县国民政府的县长,蒙疆军团长汪梓和成了雁北第三保安司令和洪州城防司令。结果八路军根本不认可这个汉奸政府,半个月前派人送信,叫他们无条件投降。囊俩个鳖子仗着洪州城池坚固,而且手里还有一千多蒙疆部队,拿定主意要固守。而且还让俺们给守城部队准备至少三个月的粮草。您想想洪州城外大部分地方都成了八路军的地盘了,俺给他们到哪弄粮草去?所以一气之下俺就不干了。”李世为忿忿不平地讲述着离职的经过。
“来了大同寻下营生了吗?”高岳成接着问道。
“暂时还莫有。托了孩子他大姨夫寻了个门路,看看能不能在大同市政府里寻点做的。邹大岁数了,旁的做不了,抄抄写写还能行。”
“马维图和汪梓和囊些个是铁杆汉奸,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您早早离开他们算是走对了。”高岳成安慰着说道。
“李叔,囊尿盆子呢?还在洪州当警察局长呢?”听罢高岳成和李世为的对话,田嫒红插了一句话问道。
“唉!死球了,死了快有一个月了。”
“咋死的?”田嫒红惊讶地问。
“是呀!咋死的?”高岳成也跟着问道。
“妙贤师傅死了以后,他的师弟妙慧和尚回来了,今年春天在龙山大云寺主持宗昊大师的帮助下,把圆觉寺给修好了,而且把失踪了多年的翔凤也重新装到了圆觉寺塔上了。日本兵撤走的头一天,日本顾问松尾和马维图带着县公署的几个日本人想把圆觉寺的翔凤抢走,尿盆子听说后带着十几个警察赶去阻止,因为言语不和双方动了枪。汪梓和带兵赶到后进行了说和,松尾怕激起众怒方才作罢。尿盆子受了枪伤回去了呆了七八天死了。”
“兹些个日本鬼子,临走了还惦记抢章们洪州的宝贝!”田嫒红听后气愤地说道。
“看不出来,老于世故的尿盆子还是挺有点血性的,就是把个命给丢了。” 高岳成摇着头惋惜道。
“是啊!尿盆子临不行的时候把俺叫过去了,流着泪跟俺说,这辈子当了回汉奸,让洪州人指指点点了七八年。但是翔凤是洪州人的,不能让囊鳖子日本人抢走。”李世为说着眼眶湿润了起来。
“李叔,您也莫啥说的,起码莫像安六子和邓二鞭杆子囊样的铁杆汉奸祸害过洪州人。”田嫒红对李世为说道。
“要说有骨气还得说是你爹田老爷,人介囊才是宁死不食周粟的正人君子。章们这纲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李世为无可奈何地说道。
“李股长,您在大同看来一时半会安顿还不下来,兹点钱你拿上应应急。”高岳成从怀里掏出两块银元递给李世为。
“使不得,高老板。”李世为推让着拒绝道。
“俺都拿出来了,您莫非还让俺再装回去?”高岳成按住李世为的手说道。
“收下哇!李叔,谁还莫个张罗不来的时候。”田嫒红劝慰道。
“这叫俺说啥好呢?”李世为握着手里的银元,内心感慨万千,眼中充满了激动的泪花。
四
第二天早上高岳成带着家人乘坐马车出了大同城东关,过了御河上的固定桥后向东南方向驶去。深秋的风携带着凉意而来,令人感到神清气爽。高远湛蓝色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云,排列成行的大雁扇动翅膀向南飞去。收完秋的田野里一片金黄,到处都是大豆、玉米、高粱等农作物的秸秆,给人一种久违了的浓浓的乡土气息。
晌午时候马车来到了马头山脚下的翁城口村。翁城口村虽然只有二百多户人家,却是大同城外周边唯一的古驿站。由于扼守交通要冲,地势险要,从明朝起就派有重兵把守。日伪时期翁城口村建有炮楼,并有一个班的日军和一个排的蒙疆军驻守。日本人投降后,晋绥军从大同城派了一个排的兵力接管了翁城口村的据点。
进村后高岳成让马车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了下来。饭店前面搭着一个凉棚,高岳成让田嫒红抱着孩子先都凉棚等会儿,自己去帮着车把式孙二狗照看着把马车停好。
“几位,进屋里坐哇!”饭店老板迎出来说道。
“不了,天气还不算冷,就在凉棚下面吃哇!您给搬张桌子出来就行,俺们正好方便照看马车。”高岳成对老板说道。
“囊您们想吃点啥?”饭店老板满脸笑容地问道。
“一人一碗拨鱼、一碗炒莜面馈垒。”高岳成抽了抽鼻孔说,“俺闻到烧山药味了。”
“才烧好的山药,将将从灶火里捡出来。”
“囊给章们来上一笸箩,吃不了带上。”
“好,您好稍等片刻,饭马上就好。”
老板说完回饭店弄饭去了。田嫒红对高岳成说:“有两年莫吃烧山药了。”
“嗯!天津囊地势到哪寻烧山药去呢?”
“一会儿叫他多咋上些烂腌菜。”
饭很快便端了上来。田嫒红吃完饭后一边往高延和嘴里喂着山药一边对高岳成问:“你说这山里面会不会真的有土匪。”
“有也不怕他,三个两个小毛贼扛上杆土枪咋唬谁呢?尿也不尿他。”车把式孙二狗今年三十郎当岁,皮肤黝黑,脸庞成古铜色,浑身肌肉结实,一看就是饱经风霜之人。他放下饭碗把话接过来说道:“放心哇!兹条路俺走了十来年了,山里哪有个水窝,哪有棵树心里都一清二楚,章们当心点就是了。”
高岳成和田嫒红带着孩子上了马车。孙二狗把缰绳从树上解下来,赶车驾辕的枣红马上了砂石公路,然后一手握着鞭杆子,另一只手撑住车辕坐上了马车。他扬起手里的鞭杆子,鞭稍在空中清脆地响了一声,然后大喊一声“嘚儿驾”,驾辕的枣红马迈着稳健的步伐在碎石路上“嘚嘚”地走了起来。
马车沿着砂石公路在崖壁绝壑间穿梭,时而怪岩挡途婉转而行,时而激流阻路涉水前行。两面的山崖,风景幽奇,尤以奇石居多,大多筋脉突兀,张弛不一,似虎、狮、牛、等等,令人目不暇接。
没进山之前沙石公路上还间或有马车和行人不时走过,进到大山里后,前后观望,整个山谷中好像只有这一辆马车在行走。马脖子下的铜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在两侧的悬崖绝壁间回响激荡,让人更加感到山谷中的空旷与寂寞。
山上长了许多沙棘,漫山遍岭,挂满崖头塄畔。一丛丛、一蓬蓬的沙棘树上,在翠绿的枝叶之间,结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桔黄色的沙棘。圆溜溜、亮晶晶的沙棘碎颗粒,挤挤挨挨,繁繁累累,缀满枝条,在阳光的照射下随风摇曳,令人满口生津。
“看囊酸溜溜结的多繁呢!要是能揪上一枝子该多好,酸酸甜甜的。就是都在崖头上面够不着。”田嫒红坐在马车看着对面山崖上的沙棘树感慨地说道。
“这东西章们这儿不稀罕,有的是。甭着急,等上了三岭的山梁,俺给您多砍上些。”孙二狗坐在马车上抱着鞭杆子说道。
马车顺着峰回路转的山涧缓缓地往高处走着,接近三岭的山脊时驾辕的枣红马明显走的吃力了起来。孙二狗跳下马车用手揪住马的辔头,牵着马慢慢地朝山上爬。高岳成见状从马车上跳下来,扶着马车的车帮子帮忙往上推。
“高老板,不用推,莫事儿,您坐上车去哇!不拉货就章们这几个人一匹马能上去。要是拉货的话出城的时候俺就另外再套上一头牲口了。”孙二狗回头对高岳成说道。
高岳成不忍心增加马车的负重,他松开手紧走几步,跟在孙二狗的身边,一边陪着他聊天解闷,一边慢慢地朝前走。枣红马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马蹄踏在砂石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经过艰难的跋涉,马车终于爬上了三岭的山脊。站在山梁上只见四周山峦叠嶂绵延起伏。孙二狗用鞭杆指着前面的一道山梁说,“爬过囊道梁栽下去就是洪州城了。相比三岭来说,二岭的路好走些。”
高岳成看着枣红马浑身湿漉漉的,对孙二狗说,“用不用在这儿歇歇再走,看这马气喘吁吁,还有这身上的汗出的。”
“先甭着呢,在这儿稍微喘口气就行了,山上的风硬,人和牲口都出了汗了会受不了。半山腰上有块平地,章们到那儿再歇。”
上山不易,下山更难。孙二狗和高岳成上了马车,望着山下的悬崖峭壁,每个人都把心揪了起来。孙二狗把缰绳揽在手里,然后用手握住木刹把,一边驱赶着马拉车下山,一边控制着马车的速度。由于山势陡峭,下山的道路坡度很大,马车的闸瓦不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孙二狗靠着车辕时刻观察着弯道的变化,嘴里不时发出“嘚”“驭”“喔”的吆喝声。枣红马蹬着铜铃般的眼睛,用力把屁股坐在后兜带上,抵抗着马车的冲力。此时的孙二狗既要安抚好牲口,还要及时发出调整姿态的指令,人和马车已经完全融合为一体。
半山腰的沙石公路旁边正好有块空地。孙二狗把马车赶过去停好后对高岳成和田嫒红说,“章们在这儿歇歇哇!这块避风。”他从马车上找出了一把镰刀,指了指路边山坡上的莜麦地说:“看囊疙愣坂的酸溜溜黄楞楞的多喜人,俺去给您们砍上些,带回去吃。”
高岳成和田嫒红下了马车,把高延和也抱了下来。一路的车马劳顿让让人感到腰酸背痛,好在剩下的路没多远了。山里的风很凉,让人不由地生出阵阵寒意。田嫒红把高延和头上的帽子戴好,并把衣服上面的扣子全都系好。
正当高岳成一家在马车边的石头上坐着歇息时,没提防从旁边的一块起过的山药地里过来两个土匪。“别动。”一个土匪用步枪指住了高岳成和田嫒红,另一个土匪走到马车旁,把步枪放在马车上,将行李解开开始翻里面的东西。
孙二狗这时用镰刀勾着许多沙棘走了过来,看见两个土匪正在马车边持枪抢劫,把沙棘丢掉挥舞着镰刀便冲了过来。
“两个小圪泡做啥呀?” 孙二狗来到马车跟前举着镰刀对两个土匪喊道。
两个土匪被孙二狗的喊声吓了一跳,后来定睛一瞧,原来就是一个车把式,于是看押高岳成一家的土匪迅速调转枪口,另一个土匪也马上把马车上的枪捡了起来,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同时对准了孙二狗。
“胆子不小,敢拿枪瞄爷。来,放一枪试试,看爷眨不眨眼睛?”孙二狗大义凛然地对着两个土匪说道:“兹条路上接人的、拉炭的、接亲的、送货的,一百多个车把式都是俺的弟兄。甭叫爷记住你们,小心哪天碰上捣涅你们这些个枪嘣货。”
孙二狗正在骂着眼前这两个土匪,没防住什么又过来两个土匪。其中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上前用驳壳枪顶在孙二狗的后脑勺上,喝道:“把镰刀放下。” 孙二狗手一松镰刀“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旁边的土匪上前弯腰把镰刀捡了起来。他看了一眼马车旁边站着的高岳成和田嫒红,然后附在小头目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噢?闹了半天还是只肥羊,今天章们弟兄们的运气不赖。”小头目兴高采烈地说了一句,然后对着身边的三个土匪命令道:“把人押上,把大车赶上,一全给俺带回吴城。”
土匪小头目让田嫒红抱着孩子上了马车,然后命几个土匪用枪押着高岳成和孙二狗,带着马车拐上了田埂上的一条便道,顺着北面山坳去了吴城。
五
自从乔铁成来到吴城后,马连奎连着两天顿顿都是好酒好肉小心伺候着。但是席间只叙谈兄弟情义,对他提出的把队伍拉到乔堡一事不接话茬,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把话岔开了。
今天晚上马连奎照例在司令部里宴请乔铁成。望着满桌丰盛的宴席,乔铁成食不甘味,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如何拉拢马连奎和他手下的队伍这件事情上。但是几年不见马连奎变得狡猾了许多,任凭他怎么下饵都不咬钩。怎么办呢?酒喝得差不多时乔铁成忽然又心生一计。
“马司令、花副司令、孟参谋长,本司令还有一个重大的军事秘密没有向二位通报。兹件事情本想过几天再跟你们说,不过章们都是过命的交情,说说倒也无妨。”乔铁成煞有介事地说道。
“俺等愿意聆听乔司令的教诲和训示。”马连奎一听故作迫切的样子急忙表态说道。孟云成在一边也跟着随声附和道:“是呀!是呀!”
乔铁成故作酒后失言,现场编了个瞎话,说:“重庆的蒋主席和二战区阎总司令已经同意将雁北地区的金城、洪州等六个县划归与本司令管辖。因任命书等公文目前还莫送达,所以这两天还莫敢告诉你们。此等军机大事不能以讹传讹,一定要郑重对待。”
“是,是,俺等一定保守秘密。”马连奎绷住脸说了一句,然后面带笑容地说道:“这下乔司令又要高升了。”
“高升不高升俺倒是不在意,只是这么一来章们的地盘喀就扩大了。” 乔铁成用手摸了摸头顶说道。
“有了地盘粮饷就有了保证了。只是……” 孟云成迟疑地问道。
“孟参谋长,但说无妨。”乔铁成看着孟云成说道。
“只是乔司令,洪州、金城这些个县现在已经全都归顺国民政府了,青天白日旗也都挂出来了。章们咋么……”
乔铁成一听打断孟云成的话说道:“囊是光复那会儿国军一时半会接收不了,让他们暂时维持一下秩序。现在国军到了,他们识趣的话交出地盘,爷还能赏他们口饭吃。不识趣的话就出兵剿灭了他们。”
“他们本来就是些个汉奸。”马连奎接着乔铁成的话说道。
“是呀!章们才是正经的国军呢!”孟云成讨好地说道。
“章们第一步先把金城县城拿下来,把城里的汉奸武装一整编,章们至少就有两千人了,然后把洪州县城给接管过来。到时候马司令和花副司令带一千多人马驻守洪州城。至于孟云成参谋长嘛!到时候俺向上峰举荐一下,喀以委任为洪州国民政府县长。”
正当乔铁成一边喝酒一边和花公鸡、马连奎、孟云成胡说海吹的时候,一名匪兵进来报告附在马连奎耳边悄悄言语了几句话。马连奎听后对匪兵命令道:“把他们带进来。”
几名匪兵连喊带吆喝把高岳成和田嫒红押了进来。马连奎和孟云成虽然都是洪州人,但是只听过和盛恒药行的大名,从来没见过高岳成。马连奎上下打量了一下问:“您就是和盛恒药行的东家高岳成?”
“正是在下。”高岳成把抱着孩子的田嫒红拉到身边,盯着问话的马连奎不卑不亢地说道。
“高老板这是打天津刚回来吗?”马连奎知道高岳成一家人平时不在洪州,看着高岳成一家人的穿戴以及风尘仆仆的样子,猜测一定是刚刚回来。
“是呀!刚进了洪州的地界就被您的兵给抓来了。”高岳成鄙夷地看了看身边的匪兵说道。
“高老板,请原谅俺手下的无礼。这样吧!俺这会和乔司令有重要的事情商谈,委屈您在吴城住上一晚上,明儿前晌俺跟您商谈一些事情,谈完后派人把您送回洪州。”马连奎说完对几个匪兵命令道:“把高老板一家安顿到后院,吩咐厨子弄点饭菜,好生伺候着。”
乔铁成一听是洪州和盛恒药行东家顿时来了兴趣。他抬手喊道:“且慢,和盛恒药行是不是有一棵黄芪王?”
未等高岳成搭话,马连奎便扭头对乔铁成说道:“乔司令久居口外,对这件事情不啥了解。和盛恒药行的黄芪王被牛头寨胡三爷的手下魏和尚给盗走了。这个魏和尚据说死在了张家口,之后黄芪王就不知所踪了,也不知最后落入谁人之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乔铁成失望地自言自语了一声。
马连奎挥了下手,匪兵们把高岳成和田嫒红带走了。晚上乔铁成和马连奎、花公鸡、孟云成等人共喝了两坛子洪州烧酒。酒席结束后,马连奎和孟云成把乔铁成送到了后院的房间休息。
“司令,您甭听乔铁成跟章们信口开河,俺派人打听了,他兹回总共才从口外带回了五百人,他这是想变着法的把章们的队伍给吞并了,好发展他的势力。”回到司令部后孟云成对马连奎提醒道。
“放心哇!兹个俺心中有数。”马连奎胸有成竹地说道。
“这个乔铁成一看不是个好东西,成天地琢磨章们,说不上哪天章们弟兄就会死在他的手上。”花公鸡愤愤地说道。
“此话咋说?”
“您想,他连结拜兄弟王天庆都能下的了手,而司令您过去在他手下只是个团长。现在用的着了才兄弟长兄弟短的,哪天势力大了看着不顺眼了还不下死手?”花公鸡分析道。
“是啊!乔铁成心狠手辣,得防他一手。”孟云成跟着说道。
花公鸡和孟云成的一番话惊出了马连奎一身冷汗。他急忙问道:“囊这事情您看咋办?现在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呢!”
“他这尊神章们压根没请他,是他自己非要来的。照俺说章们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做掉。”孟云成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说道。
“这样做岂不是置俺于不义?传出去在江湖上俺还咋做人?”
“马上就做成鬼了,还做人呢!再说乔铁成是雁北巨匪,章们干掉他是为民除害,咋就叫不仗义?”
“对,一不做二不休。”花公鸡赞成道。
“囊……好吧!就依你们的意思办?”马连奎思虑再三后说道。
“事不宜迟章们今晚就干,决不能放虎归山。一会儿俺带人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的卫队囊十几个人解决了。回头章们再收拾乔铁成和他的勤务兵楞三娃。”
“不用,乔铁成由俺来拾掇。”花公鸡想起当年在绥西被乔铁成强奸心中不由地怒火中烧。
“好,囊就这样。”马连奎终于下了决心。
花公鸡和孟云成刚走,马连奎便听到后院又是孩子哭又是大人叫,急忙把卫兵喊进来:“后院咋了?快去眊眊。”
不大会功夫卫兵就回来了。“报告司令,今儿章们不是把和盛恒药行的东家和夫人抓来了吗?刚才乔司令要调戏高老板的夫人,于是就打腾起来了。不过花副司令已经过去了。”卫兵站在门口报告说。
“他妈的,在俺的地盘上还想撒野。”马连奎有些不放心花公鸡,抓起桌上的驳壳枪带着四五个卫兵去了后院。
原来刚才乔铁成喝完酒被送回到房间后,想到刚才喝酒时见到的田嫒红欲火中烧,于是便闯到了高岳成的房间,企图调戏田嫒红。高岳成见状与乔铁成扭打在一起,楞三娃听到动静了跑过去用枪把砸破了高岳成的头,乔铁成拖着田嫒红就往自己的房间里拉。这时花公鸡正好赶过来,喊道:“乔司令,您这是做甚呢?”
“莫啥,叫兹个女子陪陪爷。要不了还是你陪爷哇!又不是头一遭。”乔铁成松开田嫒红晃着身体朝花公鸡走来。
马连奎正好带着卫兵来到了后院,听到乔铁成说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他黑着脸说道:“乔司令,俺是洪州本地人,你在俺的地盘上干兹种事情会毁了俺的名声的。”
“你又不是头一回当土匪,干了邹多年了,咋?想当侠士啦?”乔铁成看着马连奎嘲讽道。
“俺马连奎当土匪只是为了求财,不象你乔司令到处杀人掠货、欺男霸女。当年在乔堡你为啥会挨黑枪,不就是因为你霸占人家四团长丁义明的老婆吗?”
乔铁成一听马连奎揭他的短处,指着马连奎的鼻子说道:“马连奎,你敢以下犯上,反了你了。”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花公鸡猛地掏出枪来对着乔铁成的胸口打了两枪,乔铁成晃悠了两下栽倒在地上。
愣三娃此时吓得跟筛糠一样不停地跪在地上哆嗦。马连奎用枪敲了敲他的头说:“愣三娃,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马……司令,俺想……活。”愣三娃看着倒地而亡的乔铁成,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囊好,起来跟俺走。”
马连奎和花公鸡刚回到司令部,孟云成就进来了,神色紧张地问:“司令部后院咋响枪了?不是说甭动枪吗?”
“出了点意外,叫花副司令把囊鳖子崩了。”马连奎把手里拎着的驳壳枪放到了桌子上说道。
“俺把隔壁院住的乔铁成的卫队也全解决了,听见枪声正准备回来帮花副司令呢!莫想到花副司令干得比俺利索。”孟云成对花公鸡说道。
花公鸡没有说话,押着楞三娃,跟着马连奎和孟云成一起进了司令部。马连奎瞅了一眼正站着发抖的楞三娃说道:“你个鳖子当年在乔堡跟着乔铁成干的坏事也不少,也够上枪毙了。”
“马司令,饶命啊!”楞三娃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
“起来。”马连奎厉声喝道,但是楞三娃根本站不起来,孟云成在一旁揪住楞三娃的脖领子,把他拽了起来。
“愣三娃,俺今天不杀你。明儿你跟着孟参谋长去趟乔堡,把乔铁成的队伍全都解决了。愿不愿意去?”马连奎的目光露着渗人的寒意盯着楞三娃说道。
“谢谢马司令不杀之恩,俺愿意去,愿意为马司令效劳。”楞三娃一听感激地说道。
“这样,孟参谋长,明儿前晌你带三百人去趟乔堡,愿意跟章们干的留下,不愿意的遣散。把枪支弹药马匹粮草全都弄到吴城来。”
“马司令,兹个事情您看这么办行吗?今儿晚上月亮姣好,大部队后半夜出发,天亮前悄悄赶到乔堡外围埋伏起来。半晌午的时候俺和楞三娃带三十人进乔堡,把乔铁成手下的骨干全都召集起来开会,一举解决掉。然后大兵压境,逼迫乔铁成的残匪投降。”
“孟参谋长真乃诸葛亮啊!”马连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说道:“让花副司令和你一起去,俺在吴城静候你们的佳音。”
六
第二天前晌高岳成被马连奎叫到了他的司令部。进屋时马连奎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墙上一张破旧的地图,他是在担心乔堡那面的事情。按照时间推算,现在花公鸡和孟云成应该已经带人进了乔堡,顺利的话再过一个时辰事情差不多就办利落了。
“报告司令,高老板带到。”卫兵大声报告道。
“高老板来了?快请坐。” 马连奎回过神来对高岳成说道。
“谢谢马司令。”高岳成在卫兵拉开的椅子上坐下。
“给高老板看茶。” 马连奎对卫兵吩咐了一声,然后对高岳成说道:“夜黑了的事情让您和夫人受惊了,还请您多多谅解。咋样?您头上的伤没啥问题吧?”
“还好,是点皮外伤,无啥大碍。”高岳成下意思地伸手摸了一下头上包扎的伤口说道。
“乔铁成囊个老鳖子真不是个东西。”马连奎叹了口气说道。
“多亏了马司令出手相救。” 高岳成神情冷峻地拱手说道。
“当时囊种情况俺也是情非得已。” 马连奎沉思了片刻说:“虽然说乔铁成这个人该杀,但是传出去对俺也非常不利。毕竟人们不知道真相,俺是百口难辩啊!而且说不准还要招来杀身之祸。”
乔铁成心狠手辣残暴无比,压根不会有人为了他而寻仇,再加上此次从口外回来本来就是强弩之末,根本没什么势力,马连奎从心里就没把他当回事。他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给高岳成听的。
“您把乔铁成杀了,去除了雁北地区最大的一个祸害,老百姓是会感念您的。”高岳成安慰道。
“就是,想囊么多做啥,为了高老板杀就杀球他了,能咋?”马连奎哈哈地笑了起来。
“马司令,旁的忙俺也帮不上,俺可以出一部分钱来答谢一下您的救命之恩。”如果说昨天被掳掠来吴城时高岳成还是一肚子怨恨,那么今天他是心甘情愿想酬谢一下马连奎了。
马连奎把高岳成留在吴城原本就是为了从高岳成身上榨点油水,没想到昨晚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正好瞌睡给了个枕头。这下不但不用花心思敲诈钱财,连恶人也不用当了。
“高老板这么一说反倒弄得俺不好意思了。不过吴城这个地方地处偏僻,土地贫瘠,百姓生活不易。俺手下三百多口子人吃马喂的着实是个让人发愁的事情。俺这个人虽然是个土匪,也绑票吃大户,但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从来不祸害百姓,更不欺男霸女。”
“囊马司令是咋做开这个营生的?”高岳成只知道马连奎是吴城的土匪头子,以前在乔铁成手下混过,但是对他的底细并不了解。
“俺家是离吴城十里地水眼沟村的。父母早早就没了,跟俺姐姐相依为命长大,十二岁的时候姐姐嫁人了,俺就来吴城投奔了舅舅。日本人来囊年俺十七岁,囊会盛行办联庄会,但是莫人敢出头,于是俺就当了联庄会的队长。后来日本人来吴城扫荡,联庄会办不下去了,正好乔铁成在乔堡扯旗抗日,俺就投奔了乔铁成,就这样当上了土匪。”
“这样吧!马司令,俺出上三百块钱,您看行不行?”高岳成用征询的目光看着马连奎说道。
“这个……嗯……”马连奎哼唧半天没有表态。
“三百确实少了点,确实对不住马司令的威名。五百吧?这年头兵荒马乱的,生意也不好做,等生意好了,再给您拿上些。” 高岳成看着马连奎有些不满意,主动又加了二百块钱。
“钱这个东西多少是多?俺是想诚心实意地交高老板这个朋友。”马连奎掩饰着自己说道。
“囊就五百哇!不过这会儿俺身上只有骆驼票子。”高岳成看马连奎没有表示不同意见,大胆地说道。
“骆驼票子怕是不行,现在蒙疆政府倒台了,要花这些钱还得到大同找银行兑换成法币。有银元最好是银元。”马连奎此时好像换了人似的,不客气地说道。
“银元的话俺身上只有十几块。不行俺给您一张银票哇!”
“银票也不行,银票银行不给兑换,大同和洪州的地下钱庄俺们都不熟悉。毕竟和您们生意人不一样。”
“囊这样,俺给您立上个字据,三天之后要不您让人去城里去取,要不俺打发人给您送到吴城来。”
“啥字据不字据的,高老板的人品俺还信不过?三天之后您派人送过来就行了。”马连奎看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妥了,面带歉意地说道:“您坐的马车俺派出去做其它营生去了,估计过会儿就回来了。晌午俺设宴款待您和夫人,给您们压惊并带送行,后晌您再回城哇!”
中午的时候孟云成带着队伍回到了吴城。此役收获颇丰,乔铁成的家底被尽数清空,仅枪支弹药和粮草就拉回来八大车。乔铁成手下的人经过点验后,除在雁北籍中挑选出二十人带回来外,其余全部就地遣散。马连奎喜出望外,命令手下杀猪宰羊庆贺胜利,整个吴城镇喜气洋洋,呈现出一派空前喧嚣热闹的景象。
午饭过后高岳成和田嫒红坐着孙二狗的马车离开了吴城。田嫒红抱着高延和坐在马车上靠着车帮子,两眼茫然地看着上坡上树木丛林一言不发。孙二狗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昨晚马连奎司令部后院发生的事情,所以也不敢过多言语。大家沉默无语地坐着马车朝前赶路,除了马蹄踏地发出的声响外,再无别的声音。
过了鹰嘴岩又绕过了一个山怀,居高临下已经远远地可以看见对面恒山脚下的洪州县城了。此去县城还有三十里,太阳落山前肯定可以进城了。高岳成的一路烦恼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前晌你也跟着囊些土匪去乔堡了?” 高岳成打破了沉寂,对着另一端车辕上坐着的孙二狗问道。
“哪是前晌去的,夜黑了半夜三更就让马连奎囊些土匪扎巴去了。非让俺赶着大车跟他们去乔堡,不去不行。” 孙二狗无可奈何地说道。
“还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要是在乔堡打腾起来,囊喀就危险了。”高岳成叹了口气说道。
“您是不知道,黑夜地好几百人悄悄地就去了乔堡,在乔堡的河滩和庄稼地里呆了一黑夜,把俺吓得连个盹也没敢打。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睁眼已经日出三竿了。一个匪兵过来照俺屁股上踢了一脚,然俺赶着大车进村给他们拉东西。俺这挂马车从大同出来时莫想着拉货,所以就莫拉边套。就一匹驾辕的枣红马拉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喀把介孩子累坏了。”孙二狗看着慢步行走的枣红马心疼地说道。
“灭了乔铁成,肥了马连奎,老百姓照样还是遭殃。这是啥世道。”高岳成感叹地说道。
“马连奎虽然不象乔铁成那么残暴,但土匪就是土匪,都是些乃刀货,没一个好东西。”孙二狗拉着车闸把小心翼翼地把马车赶到了山坡底下。
过了碾槽沟就是浑河河谷的平川了。土路两边的村庄开始多了起来,路上也开始有了行人。孙二狗赶着马车带着高岳成和田嫒红朝洪州县城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