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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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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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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盛恒药行》连载

第一十八章 押运

上午八点半,一辆美式吉普车和一辆道奇军用卡车来到了和盛恒药行。许文斌刚从吉普车上下来,早已等候在大门口的二掌柜段德海就笑着迎了过来,问候道:“来了,长官?”

“来了。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东家在上房等着你呢?”

许文斌从吉普车里取出了一个包裹,段德海一看赶忙接过来,然后带着申仕文进了和盛恒药行。

高岳成和田嫒红都在东上房等候。简单寒暄过后,高岳成问,“共八个大木头箱子,不知道能不能放下?”

“放下了,是辆空车,专拉药行的货物。” 许文斌隔着窗户朝大门外望了一眼说道。

“那俺奏带着人装车去了。”段德海看着高岳成征询道。

“装去吧!操点心。”段德海应了一声,出去到大门外把几个在那儿等候的伙计喊进了院子里,开始往外抬木箱子。

田嫒红看外面开始装车了有些不放心地对许文斌问:“运货的司机可靠吧?”

“可靠,来之前俺把外面囊两辆车的司机都换成了警备旅的人了,也就他俩知道给药行运东西。”许文斌说完对田嫒红问道:“不是还有两个伙计一同去吗?俺给他们带了两身军装。至于你就不用换了,身份是俺们旅座的妻妹。一会儿你坐外面囊辆吉普车,囊两个伙计坐拉银元的卡车。”

“囊你坐啥车呢?”田嫒红一听许文斌的安排疑惑不解地问道。

“军火车队还有辆吉普车,是一辆电台车,一会儿章们和车队汇合后俺坐电台车就行了。”许文斌解释道。

卡车装好了。田嫒红带着一名伙计坐进了吉普车,许文斌和另一名伙计上了后面的卡车。两辆车开出了估衣街,然后右转出了北大关。过了大红桥没多远,一前一后停在了武库菜园路的路旁。

将近十点的时候,从塘沽运军火的车队开了过来。车队停下后,负责此次押运的二团一营三连的连长王富有,跑步过来给许文斌敬了个礼,然后把军用物资装运的情况做了简单的汇报。

经过短暂的修整后,二十多辆军车重新编队出发。车队前面的三辆车和殿后的三辆车,分别为前卫排和后卫排,乘坐的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有一个排的士兵分散在每一辆军火卡车上。许文斌和田嫒红乘坐的两辆吉普车和运输银元的卡车插在车队的中部。

车队上了京津公路一路向北逶迤前行。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车队到达北平。但是,车队没有进城,而是从朝阳门顺着城墙绕到了德胜门,之后沿着京张公路继续北行。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车队抵达了南口兵站。

南口村又称南口城,整个城呈不规则的长圆形,南北各开一个城门。南口自古就是军事交通重镇,所以村子虽然不大,但四周方圆数十里却住满了部队。兵站位于村北,里面有宿舍、食堂、仓库,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停车场。

坐在前面座椅上的伙计下去把后面的车门打开,田嫒红从吉普车上下来,四下张望了一下整齐排放的卡车,对正朝她走过来的许文斌问道:“今儿不走了?”

“不走了,从南口这儿就进山了。这天马上就黑了,再走不安全,明儿早上再走。” 许文斌看了下西面和北面的大山说道。

“报告许处长,宿舍都安排好了。食堂得一个小时以后才能开饭。”王富有连长走过来报告说。

“好的,安排好车队的警卫值守?”

“是!已经安排好了。整个停车场共安排了八个岗哨,晚上再增加几个暗哨。”

夜幕降临了。由于第二天还要赶路,吃过晚饭后车队的押运士兵和司机都早早地休息了。兵站的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执勤的士兵的钢盔和一辆辆整齐停放的汽车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光辉。

兵站南边围墙外面是一片收了秋的农田。将近九点的时候两个人影从南口村闪了出来,趁着夜色悄悄朝兵站走了过来。他们来到南边的围墙下面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在半人高的蒿草丛中隐藏了起来。

这两个人一个叫赵锡侯,另一个叫赵锡诚,两个人是堂兄弟,是察南涿鹿县人。哥哥赵锡侯将近四十岁,他自幼拜师学艺,成年后在天津做飞贼。他擅长轻功,独来独往,经常趁着夜黑风高的时候,夜盗富商巨贾,手段相当高明,出道二十多年从未失过手。弟弟赵锡诚三十出头,从小就是个地痞,因为失手打死了人,跑到怀戎县的老虎山投奔大土匪白耀武。白耀武和手下的土匪后来被日本人收编,成了驻防怀戎县的蒙疆军。光复以后被收编为怀戎县保警团。赵锡诚在保警团担任中队长,由于做土匪和蒙疆军时残酷迫害抗日军民,在当地民愤极大,所以跑到天津投奔了堂哥赵锡侯。

近段时间赵锡侯注意到和盛恒药行的二掌柜段德海频频与天津的几家钱庄接触。到和盛恒药行踩点时他发现段德海弄了八个结实的木箱子,正在往里面码放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元。药行里面有几名身强力壮的伙计下夜看守,情急之下难以下手。当他偷听高岳成和田嫒红的谈话时得知第二天有卡车要来运。于是当天夜里便偷了一辆小轿车,今天早上便和弟弟赵锡诚一起驾车来到了估衣街,然后跟随着申仕文和王春林乘坐的军车来到了武库菜园路。

“皱大的阵势,看来除了银元,一定还有其它价值连城的宝物。”赵锡诚估摸着这是要往北平运送,他想看看等到了北平会把货卸在什么地方,到时候再找机会下手。没想到车队没进北平城,而是直接上了京张公路。赵锡侯和赵锡诚一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跟着车队来到了南口。

月亮隐进了云彩之中,夜色顿时变得黑暗了起来,赵锡侯留下赵锡诚在围墙外接应,他一个人站起身来朝后面退了几步,然后运了一口气猫着腰几个箭步之后腾空而起翻到了围墙顶上。他朝兵站里面打量了一下,然后轻轻地从围墙上跳了院子里。他蹑手蹑脚地躲过执勤士兵,最后在卡车的间隙中找到了在和盛恒药行门口出现过的卡车。

赵锡侯踩住卡车的轱辘蹑手蹑脚翻身上了车厢。他想解开苫布把木箱子撬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何物,怎奈车上的苫布捆绑的太严实了。赵锡侯撩起裤腿抽出一把匕首,正要割车箱上的苫布,忽然一道手电光照射了过来。“什么人?”,接着就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赵锡侯平素偷的全是大户人家,还是第一次偷军车上的东西,他只注意到了兵站大院里执勤的哨兵,没想到还埋伏了暗哨。他心里一慌纵身从卡车上跳了下去,不顾一切地朝南边的围墙跑去,刚上到了围墙顶上,只听一声枪响,头朝下栽倒了围墙外面。围墙外面的赵锡诚急忙把赵锡侯抱了起来,子弹正中后心,赵锡侯已经当场毙命。十几个士兵打着手电冲出兵站大门,赵锡诚见状狠下心来,放下死去的赵锡侯,一个人狼狈逃去。

士兵把死去的赵锡侯拖进了兵站大门口。许文斌吩咐三连长王富有把兵站的军医叫了过来。军医打着手电进行了检查,人已经死了。

“先拖到外面找个不碍事的地势用破席子盖上,明儿早上弄到村东小河边的树林里埋了。” 许文斌对王富有命令道。

“是!”王富有带着几个人把赵锡侯的尸体拖了出去。

许文斌问过开枪的士兵,觉着今晚的事情出得有些蹊跷,可是人已经死了,啥情况都弄不清楚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护送和盛恒药行货物。现在这批货物已经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现在还不得而知。他命令士兵加强对车队的看守。

刚才枪声一响,田嫒红也被惊醒了。她从窗户那儿朝外望了望,好像是兵站的大门那面出了什么事情。院子里的执勤士兵持枪守卫在汽车旁,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田嫒红心中暗想:“只要运货的卡车不出啥事情就行。如果有事情的话许文斌一定会过来叫她的。”

夜晚很快恢复了宁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早上吃饭时田嫒红问许文斌,“夜黑了咋啦?俺听见院子南面响了一声枪。”

“莫事儿,一个小毛贼想进兵站偷东西,让哨兵发现开了一枪。” 许文斌怕吓着田嫒红故作轻松地说道

“逮住了吗?”

“死球了。”

“偷个东西也不至于把介打死哇!”

“黑灯瞎火的,谁知道一枪打在哪了?甭瞎思谋了,抓紧吃,吃完了好赶路。”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汽车全都发动了起来,院子里四处都是马达鸣响的声音和排气管冒出的白色蒸汽。在一位手持红绿小旗子的士兵引导下,汽车一辆接一辆驶出了兵站大院。


关沟古称军都陉,位于燕山与太行山的交汇处,是太行八陉之一。关沟因关城林立而得名,长约四十里的深山峡谷中,由南至北依次设置有南口关、居庸关、上关、水关、八达岭关城、岔道城。因此,关沟自古就是京师通往塞外的咽喉和战略要地。

进山了。车队沿着砂石公路蜿蜒前行,轰鸣的马达声在山谷中肆意弥漫和回荡着。温榆河的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粼粼的光辉静静地向山外流去。两侧的山岭上一片枯黄,落了叶子的枝条在寒风中瑟瑟抖动着,只有昂首挺立的松树伸展着苍劲的枝干,为枯萎的冬日增添一抹墨绿。山里的气温比平原地带明显低了许多,一股寒风从驾驶室车门的间隙中吹了进来,坐在副驾座椅上伙计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冷了吧?”佩戴上士军衔的卡车司机赵德禄一边手握方向盘开着车,一边对旁边的伙计问道。

“还好,就是路过背阴的地方感觉有点冷。”伙计回答道。

“高夫人,后排座椅的侧面俺塞了一条旧军毯,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披在身上。”赵德禄对后排的田嫒红说道。

“这会儿不用,等冷得受不了再说哇!”田嫒红抬头对赵德禄说道。

“已经过了霜降了,马上就要大雪了,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了。”赵德禄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经过昨天一天的接触,田嫒红和赵德禄熟络了许多。但是赵德禄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对长官的事情不能做太多的过问。赵德禄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却是有着十几年驾驶经验的老司机。抗战前赵德禄就在天津的一家工厂开车,日本人来后工厂倒闭了,为了生计他只好进治安军当了司机。光复后治安军被警备旅收编,赵德禄因此成了警备旅的司机。赵德禄为人诚实,办事牢靠,所以在警备旅的车队里备受长官重用。

“山涧咋耨多破烂的汽车?足有十几辆了。”田嫒红隔着车窗望着山谷下的一辆汽车残骸说道。

“高夫人头一次走这条路吧?”

“坐火车走过,不过都是半夜。”

“这条路以前顺着河边的山谷走,每逢发大水路就断了。五年前日本人征集民工开山凿路,在半山腰上修建了现在这条盘山公路。山涧里的那些汽车残骸,有些是早年军阀混战时期打仗炸毁的晋绥军、奉军的汽车,也有些抗战时炸毁的日军汽车,比较完整的是去年以来从山上不小心坠落山崖的国军汽车。”

“看来开车喀是个非常危险的营生啊!”田嫒红感叹道。

“现在这种天气不怕,虽然山路崎岖路窄弯多,但是只要跟住前车慢慢开就行了。再过些日子下了大雪,这路就彻底不能走了。”赵德禄换了下档位说道。

东西两侧巍峨的山脊上开始出现断断续续蜿蜒曲折的破旧城墙和烽火台。田嫒红望着车窗外问道:“囊就是长城哇?”

“对,到居庸关了。”赵德禄用眼神朝山头上扫了一眼说道。

居庸关长城是万里长城上著名的军事古关之一,自古以来就是守土戍边的雄关险隘。居庸关关城所在的峡谷关沟,属太行余脉军都山地,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南北两关犹如巨人伸出的双臂,蜿蜿蜒蜒、曲曲折折、高高低低在东边的翠屏山和西边的金柜山的峰巅上汇合,成为一个封闭的圆圈。有碑云:居庸关东连古北、辽海,西接上谷、云中,南通京师,北枕永宁,为京师之北门,乃天下第一关也。

车队浩浩荡荡进了南关城门,在一名手持红绿旗士兵的引导下,在一座名为云台的过街塔周边的空地停了下来。这座云台是元代喇嘛塔的基座,由大理石砌筑,上面有许多精美的雕刻。台子正中南北方向辟有一卷洞,形状如半个八角形,车马可在门洞内通行。

“不走了?”田嫒红对赵德禄问道。

“不走了。卡车载货太多,一路上爬坡不断水温太高了,在这儿修整一下让卡车降降温。正好旁边就是河,水箱缺水的可以补充一下水,要不然一会儿往八达岭上爬会很麻烦。”

“哦!”田嫒红打开门下了车。

居庸关关城虽然不大,但却有许多古建筑,有表忠祠、户曹行署、庖厩厅、文移厅、叠翠书馆、丰裕仓、圆仓、半山亭、戏台、城隍庙、土地庙、山神庙等。不过这些建筑只有个别的保存完好,其余大多为断壁残垣。关城内还建了许多低矮的民房,住着数十户山民,另外还驻扎着国军十六军九十四师的一个团。

“俺去到河边打点水,您没事可以在附近转转,”赵德禄拿着一个帆布水桶过来对田嫒红说道。

“好的,您忙您的。”田嫒红客气地对赵德禄说道。

赵德禄刚离开,许文斌便走了过来,对田嫒红问候道:“坐了皱长时间车累坏了吧?”

“不累。”王春林微笑了一下说道。

“等爬上了八达岭,到了康庄兵站章们再吃晌午饭。”许文斌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的大山说道。

“这山一座连一座的,多会儿才能翻过去?”

“人常说四十里关沟,这才走了还不到一半呢!”

“俺感觉走了很长时间了。”

“囊是因为路不好走,车开的慢。”

一个上尉军官走了过来,对许文斌敬了个礼,说道:“报告长官,我是十六军九十四师二团一营营附,我们营长有请。”

“俺不是派车队队长王富有上尉去办通关手续了吗?”申仕文看着眼前的军官问道。

“是的,手续已经办完。听王富有上尉说,天津警备旅参谋处长许处长,还有张宗瀚将军的妻妹随车队同行,所以我们营长特请您们去营部喝茶。”上尉军官毕恭毕敬地说道。

“囊好!先谢谢你们营长了。”申仕文扭头对田嫒红说道:“一起去吧?”

“不了,俺就不去了。”田嫒红推辞道。

“囊好吧!这儿风景挺好,你在这儿转转,章们一会儿就走。”许文斌说完跟着上尉军官走了。

田嫒红安排两个伙计把装载银元的卡车仔细检查了一下,见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便拉开车门上了吉普车。阳光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令人顿时生出一股暖意。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小憩了起来。

“咣当”一声,田嫒红被惊醒了。原来是赵德禄把吉普车的发动机盖子掀开了。他站在保险杠上小心翼翼地把水箱盖子拧了下来,一股蒸汽瞬间喷发了出来。伙计把地上的盛满了水的帆布桶拎起来递给了赵德禄。他看水箱的进水口不怎么冒气了,一手拎着桶把,另一只手托着桶底把水慢慢地倒进了水箱里。

车队又要出发了。赵德禄把车发动着等了半天不见车队动弹。“我到前面去看一下。”他说了一声把火熄了打开车门跳下车去。

车下有十几个士兵忙碌着在搬运东西。“难到还要装运啥东西吗?”田嫒红看了一眼车外没有太当回事情。

过了很长时间,赵德禄才回到了车里。“咋皱半天?又装啥东西了吗?”田嫒红疑惑不解地问道。

“有一辆车怎么都发动不起来了,用摇把摇半天也打不着火。没办法,只能把货卸下来分散转到其他车上去。”赵德禄发动着了车,一边等候发车指令一边说道。

“囊车坏在这儿了咋办呢?”田嫒红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关系,让居庸关驻军想办法通知南口兵站,或者派人上来修,或者把车拖回去。正好兵站和车队都是一个系统的,都归北平的第五补给区司令部管。”赵德禄说着话松离合踩油门把车开动了起来。

车队驶离了居庸关。右边的山脊上长城上的烽火台一座又一座朝后隐去。虽然历经岁月的雨雪风霜只剩下了一截截土墙和一个个土墩,但是那份沧桑,那份执拗和那份坚守,让田嫒红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怀戎县地处晋察两省交界地带,扼据古商之道,张家口到大同的公路自东向西从县境通过。县城西南二十里有座老虎山,山上以前有伙土匪,领头的叫白耀武,时常带人到公路上劫掠客商。抗战时期白耀武归顺了日本人,成了驻防怀戎县的蒙疆军。去年光复后又被改编为保警队,白耀武摇身一变成了怀戎县保警队长。

白耀武视怀戎县为其势力范围,唯利是图,见钱眼开,为人十分狡诈。即便成了蒙疆军也难改其土匪本性,多次带人袭击日军的运输车队,获得的军火给养通过北平和天津的黑市进行变卖。张家口的日本驻军和蒙疆政府高层多次派员调查,都被他以行贿的方式蒙混过去。

这一段时间国军运输车队往来不断,他本来按奈不住想干一票,但后来一想运的都是军火,而且押运防守严密,既冒险还要大费周章地想办法处理赃物,劳心费心了,所以也就只好作罢了。

塞上的冬天寒风凛冽,白耀武躺在火炕上蒙着被子一直睡到日出三竿才起了床。吃过早饭后他坐在炕头上刚把铜烟锅装上烟丝点燃,勤务兵二黑眼便从外面进来了,撩起东上房的棉门帘说道:“报告队长,二中队的赵锡诚队长回来了。”

“哦?他咋回来了?”白耀武嘟囔了一句,然后说道:“让狗儿的进来哇!”

“是!”二黑眼应了一声,转身放下门帘出去了。

过了不大会儿赵锡诚被勤务兵带了进院子里。进门后赵锡诚满面堆笑对白耀武鞠了一躬,说道:“白队长,俺回来了。您老人家一向好吧!”

“你狗儿的不在天津好好呆着,跑回怀戎来做啥?是不是犯了啥的事情了?”白耀武吸了一口烟,上下打量了一下赵锡诚问道。

赵锡诚是白耀武的铁杆儿,无论是在老虎山当土匪时还是在怀戎县当蒙疆军时,替白耀武出头干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去年光复后怀戎县抗日民主政府向国民党当局提出惩办白耀武和赵锡诚,白耀武为了丢卒保车安排赵锡诚离开保警队去了天津。

“啥事情也莫犯,俺是有件大事情回来向您汇报。”赵锡诚已经大半年时间没见白耀武了,站在地上手足无措地说道。

昨晚逃离南口兵站后,赵锡诚一时无处安身,另外想到车队运载的银元他心有不甘,于是他便想到了白耀武。白耀武手里有人有枪,而且见钱眼开,要想火中取栗,离开白耀武不行。所以连夜坐火车到了张家口,天一亮便坐马车来到了怀戎县。

看得出来赵锡诚没有扯谎,否则也不至于连夜从天津赶到怀戎来。想到这儿白耀武露出几丝笑容问道:“啥事情?上炕说哇!”

赵锡诚把两只鞋蹬掉爬上炕,搓了搓两只冻得发红的手说道:“是这样。有一个国军拉军火的车队朝章们兹个方向来了,差不多有二十来辆卡车……”

“这有啥稀罕的。兹一程子时常过国军的车队,就为个这还值为的从天津跑回来,真是莫思寿。”白耀武没好气地打断赵锡诚的话。

“队长有所不知啊!其中一辆卡车上装了八个木头箱子,里面全是白洋。”赵锡诚一看连忙解释道。

“八个木箱子?囊足有十几万白洋。”白耀武惊讶道。

“俺看不止,囊辆卡车旁的啥也莫装,拉的全是白洋。” 赵锡诚没敢把他和堂哥赵锡侯在南口兵站偷窃之事告诉白耀武。他想让白耀武觉得,自己对白耀武绝对是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探清楚了吗?兹个车队究竟是去哪的?”白耀武一听银元顿时来了精神,他两眼放光盯着赵锡诚问道。

“迎兹个方向来,能阔哪去?不是张家口就是大同。”赵锡诚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道车队具体要往哪里去。

“嘴莫个马逼大,竟说寡逼话。张家口和大同从宣化就分开叉了,阔哪儿截去?”白耀武一听脸有愠色,呛了赵锡诚一句。

“这……”赵锡诚被问得哑口无言了。

白耀武在灶台上把烟锅子的烟灰磕去,然后把烟锅子就手扔在了炕上,定了下神问道:“车队拉的哪家的货?”

“天津估衣街上有家和盛恒药行,卡车从那儿装的货。”赵锡诚已经看出了白耀武有些不高兴,他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确实有些太冒失了,所以当听到白耀武问话时赶紧肯定地回答道。

“囊就对了,不用瞎思谋了,车队这是要去大同。”白耀武一扫刚才脸上的不快,喜笑颜开地对赵锡诚说道

“白队长,您咋皱么肯定?”赵锡诚颇有些疑惑不解。

“俺在上老虎山之前曾在常山跟着王天庆司令干过,参加过三打洪州城,被日本人清剿后跟随王司令去金城投奔了乔铁成。后来王司令被乔铁成出卖给了日本人。王司令被杀后,俺才回到了怀戎县。囊会儿你还莫上老虎山呢!洪州有个百年药行叫和盛恒药行,老板叫高岳成,在洪州和天津都有买卖。这批白洋不用说是高岳成要运往洪州的。”白耀武胸有成竹地分析道。

“囊就是说车队一定会经过怀戎县?” 赵锡诚看白耀武不再怪罪自己了恭维地说道。

“喀不咋,去大同必定从怀戎县过,除非他能插上翅膀飞过去。” 白耀武接着问道:“车队这会儿到哪了?

“车队夜黑了在南口过的夜宿营,兹会儿应该进了关沟啦。”赵锡诚扭头朝窗外看了一下天色说道。

“照这样的话车队应该在明儿晌午到达怀戎县,章们还有的是时间准备。” 白耀武信心十足地说道。

“队长,俺瞅着兹回押运的士兵喀不少,足有一百多人,这喀不是日本人囊会儿了。” 赵锡诚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怕个球儿,俺的保警队二百多人也不是吃素的。兹回章们不仅要火中取栗把白洋弄到手,还要趁势弄他一大批军火。这会儿章们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天时:国共正在全面开战,谁也顾不上章们;地利;怀戎历来就是晋察两省的咽喉要道;人和:有你们这帮赤胆忠心的老兄弟.你说,还有啥不敢干的?再者说,章们又不是头一回做兹种营生,早就轻车熟路嘛!”

“囊是,囊是。”赵锡诚如同鸡叨米似的连连点头称是。

“事情成了,你就是大功一件。这会儿生逢乱世,只要有了钱、有了枪察南一带就是章们说了算,谁来了都不怕。你和弟兄们就等着跟俺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吧!”

“全凭白队长提携,俺愿意同队长一起同生死共患难。”赵锡诚诚惶诚恐地说道。

“这样,章们还把伏击地选在燕翅岭,到时候让弟兄们把土八路的军装换上,得手后立即把白洋和军火运往老虎山,让国军找八路去寻仇去吧!” 白耀武吩咐道。

“队长高见,到时候还和以前截日本人的车队一样,您带领弟兄们配合国军到南部山区一清剿,也就蒙混过去了。” 赵锡诚对白耀武的安排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对着哩!完事后你立马带人到天津找买主,俺带着队伍回城里继续当俺的保警队长。”

“是,谢谢队长的信赖。”

“晌午把几个管事的全喊过来,一起谋划一下。另外,还得给大家提前敲打一下,到时候谁漏了口风,别怪俺不讲兄弟情面。”白耀武阴着脸吩咐道。

白耀武手段毒辣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当年截了日本人的车队后,下乡清剿时一个班长带着几个人在饭店喝酒说漏了嘴,白耀武把他们都抓了起来,连同饭店的老板和伙计都不放过,一同押到庄稼地里给枪毙了,对外谎称枪毙的是抢劫军火的八路军游击队员。所以,白耀武的一番话让赵锡诚感到心惊肉跳,他连忙回答:“是,是。”


大同宣府岭头分,风捲边沙似白云。千里金城为谁壮,可怜空驻羽林军。燕翅岭位于怀戎县西南端,地处晋冀两省交界处,过了燕翅岭就是山西边城县。明朝时燕翅岭是建立在两省边界处的一座军事屯堡。清朝时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西逃,便是由燕翅岭进入山西大同的。

军火车队今早从宣化兵站出发,途经右卫镇、怀安城,上午十点左右来到了燕翅岭。只见燕翅岭像一把钳子一样卡在公路两旁,然后向南北两侧绵延而去。整座山岭由数座横向土岭组成,岭高二三百米,纵深二三千米,腹地是个小山环。公路两侧有四五个山丘环伺,坡势起伏平缓,没有任何树木,只有几座废弃的烽火台。

“此地凶险,千万不敢停留,一定要快速通过。”申仕文刚想到这儿,突然一个急刹车吉普车停了下来,再看前面的卡车一辆接一辆停在了公路上。

“咋回事?为啥停……”申仕文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到两侧的山岭上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与此同时车队的押运士兵也开始举枪还击。霎时间燕翅岭上枪声大作,日式三八大盖、九六式轻机枪,以及美式加兰德步枪、汤普森冲锋枪……各种枪声响成一片。

“人说山西地皮薄,啥事都不经念叨,说啥就来啥。”许文斌推开车门跳下吉普车,快步躲到前面卡车的后面,开始小心翼翼地向左右两侧的山坡观察。子弹打在卡车上乒乓作响,听得让人头皮发麻。

“报告许处长,咱们遭遇伏击了。”王富有连长猫着腰从车队前面跑了过来。

“车队为啥不直接冲过去?” 许文斌表情冷峻地问道。

“前面公路被挖了一条深深的壕沟,前卫车受阻,过不去了。”王富有无可奈何地说道。

原来白耀武为了利用燕翅岭的地形,夺取车队的军火和银元,特意派人在燕翅岭的出口位置挖了一道深深的壕沟。车队一旦进到了山环里周围土岭上山丘环伺,居高临下,处境极为被动,很难全身而退。

“山上是伙子啥人?” 许文斌镇定地问道。

“不知道,目前还没弄清他们的身份。”王富有被突然袭击弄得一头雾水,脑袋有些发蒙。

“你说说,兹事情闹的。”

“是呀!真邪性了,几个月了车队一直走得很顺畅啊!”

“甭说那些莫用的了。章们现在是一字长蛇阵,前进不了又后退不得,攻不能进攻,守又不能守,待在公路上只能被动挨打。你看见离章们最近的囊个山丘了吗?” 许文斌指了一下左边土岭的一个山丘说道。

“看见了。”王富有顺着申仕文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下说道

“囊个山丘上有四五个敌人,莫有机枪,火力不是很强。你现在马上派一个班的人上去夺取囊个山丘,吸引周边敌人的火力,掩护后面的车队开过来。”许文斌命令道。

“是!我这就去安排。”王富有敬了个礼匆忙走了。

敌人的火力左翼较强右翼较弱,王富有派出的一个班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冲锋便攻占了右侧最近的山丘,并开始向右翼山岭上的敌人进行射击,敌人右翼的部分火力迅速被吸引了过去。

车队右侧的公路下面是一片面积非常大的沙石地。许文斌指挥吉普车、通讯车和拉银元的卡车开下了路基,停到了砂石地上,然后让后面的卡车次第开到了沙石地,与公路上的车队形成了一个环形,把吉普车、通讯车和拉银元的卡车围在了中间。左右两边各安排了一个排的兵力上车顶射击,剩下的分散到两边的卡车底下对敌人进行射击。

许文斌刚把作战任务安排好,左右两侧山岭上的敌人就开始同时对车队发起冲锋了。“王连长,快,把右边山丘上那个班的士兵全部撤下来,全体人员以环形车队为阵地向敌人射击。”许文斌果断地对王富有连长和三位排长命令道。

敌人从南北两侧向车队发起一轮又一轮的进攻,但都被车队警卫士兵击退了。少部分敌人甚至冲到了车队的跟前,结果被埋伏在卡车底下的和驾驶室里的士兵全部击毙。敌人见一时难以取胜,便向潮水般退了回去,车队两旁的野地里到处是敌人遗弃的尸体。

“许处长,你看,袭击咱们的是八路。”王富有拿着一顶八路军的帽子过来对许文斌说道。

“哼!不知死活,一群土八路还敢袭击俺国军车队。” 许文斌不屑一顾地说道。

“可是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足有咱们的两三倍。咱们在这干耗着也不是个办法,车队还是突围不出去呀!”王富有满面愁容地说道。

“囊倒也是。” 许文斌寻思了一下说道:“让随车电台的通讯兵向边城的国军补训第五师和怀安城的整编骑兵第五旅发报。告诉他们,国军第五补给区车队在燕翅岭遭到八路军一个营部队的袭击,让他们火速派兵增援。”

“是!”

“等一下。”

王富有刚要走又被许文斌叫住,许文斌纳闷地说道:“刚才八路进攻时听枪声大都为日系武器,而且没有重武器,而且手榴弹都莫几颗。”

“是呀!我也想不明白,这么黑压压一片绝对是老八路,咋武器会那么差呢!” 王富有纳闷地说道。

“俺记得你给俺看货单时,好像车队运载有美式六零迫击炮?”

“是的,共装载了二十门美式六零迫击炮。怎么?您想动用这批军火呀?这是给大同国军运送的。”

“既然是军火就要派上用场。莫关系,兹个责任俺来承担。你们连里有会用迫击炮的人吗?” 许文斌将王富有的疑虑打消后问道。

“有三个过去在治安军当过炮兵。”王福有挺直了胸脯说道。

“囊太好了,从车上卸三门炮下来,另外每门炮再安排几个助手,一会儿用迫击炮狠狠地轰炸狗儿的,让他们尝尝美式迫击炮的厉害。”

“是!”

王福有刚离开一会儿,车队左侧二百米开外的一个水渠边伸出一个铁皮喇叭来,接着一个人探出半个身子来嘶哑着嗓子喊道:“喂!车队的国军弟兄们,俺们是八路军察南游击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要想出去比登天还难。现在给你们一条出路,留下一半的军火,剩下的你们拉到大同去交差……”

“嘿!囊小子不是怀戎县保警队的小队长胖三吗?头几回咱们拉军火从怀戎县城过那小子还在城门站岗呢!啥时候成了八路军了?”车队中有一个眼尖的卡车司机一眼便认出了喊话的人。

“闹了半天是怀戎县的保警队想打车队的主意。好啊!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囊爷就好好奉陪一下。” 许文斌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

“报告许处长,已经和训第五师和骑兵第五旅取得联系,让咱们坚持半个小时,他们马上就派部队赶到。”王福有从通讯车走过来报告说道。

“好!这章们就不着急了,陪他们慢慢地耍。” 许文斌镇定自若地对王有福说道:“王连长,找个枪法好的弟兄,把囊个喊话的圪泡给俺干掉。呜哩哇啦,听得俺心里圪影的。”

“这点事情不用麻烦别人。二百米距离,小意思,瞧我的。”王福有从旁边的一位士兵手里接过一支美式加兰德步枪,一枪便把喊话的那个胖子打倒在水渠边上。

“报告长官,迫击炮已经架好,左翼两门,右翼一门,炮弹各准备了十发。”一个上士班长过来向许文斌和王富有报告说。

“好的,一会儿敌人再发起进攻时给俺好好地轰。” 许文斌赞许地点了点头命令道。

“只是两边有卡车阻挡,仰角太大,射击会受到很大影响。”上士班长担忧地说道。

“炸不到章们自己吧?” 许文斌担心地问道。

“炸不到,只是炮弹射不远,而且准确性也不足。” 上士班长回答道。

“射不远莫关系,等敌人发起进攻时再开炮。另外,准不准的只要打过去能爆炸就行。一会儿在两边的卡车上各安排一个观察兵,帮助你们发射时校准。” 许文斌吩咐道。

“是!长官。我们先利用眼下战斗间隙进行射击诸元的标定。”

“好的,先去准备吧!”

十分钟后,随着左边的土岭上一面小红旗的摇动,进攻再一次开始了。左右两边土岭上的敌军在白耀武和其他匪首的驱赶下,端着枪呐喊着冲了下来。这次进攻敌军像是憋住了劲儿一样,玩了命地向车队发起冲锋。

“轰隆隆……”三门迫击炮开始射击了。敌人像潮水一样向后涌去,但很快就被白耀武手下的督战队给逼了回来。战斗完全进入胶着状态。敌人很快发现车队的前后两端火力最弱,于是便迅速改变战术。

“不好,迫击炮打不着进攻车队两端的敌人,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许文斌喊过来王有福刚要下命令,二排长跑过来慌张地说道:“报告长官,车队尾部的两辆卡车被敌人占领了。”

“王有福,你带一个班去支援车队的头车,俺带一个班去把尾部的两辆卡车夺回来。” 许文斌容不得多想急切地命令道。

“不行,许处长,帅不能离位。” 王有福说罢对二排长下令道:“你带一个班去支援头车,我带一个班去把尾部的两辆卡车夺回来。”

未及许文斌反应过来,王有福和二排长便分别去了车队的两端。车队两侧正面的敌人还在持续的进攻,但由于畏惧车队中部强大的火力,势头明显减弱了许多,看得出敌人这是在掩护两翼的情况。

“尽管事先对车队进行了收缩,但是一个连的兵力要守卫二十多辆军车,战线拉得太长,兵力过于分散,很容易被敌人找出破绽。”

许文斌看了看手表,半小时过去了,可是增援部队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咋办?”他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了。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只见东面的公路上尘土飞扬战刀闪闪,将近二百匹战马的骑兵队伍杀将过来,敌军迅速开始退却。紧接着西面公路上十几辆军车开了过来,数百名士兵跳下车端着武器开始包抄敌人。二百多敌军除了匪首白耀武等极少数人漏网外,剩下的不是被击毙就是举手投降。


白耀武带手下十几名残匪冲出了包围圈,等到了老虎山身边仅剩下赵锡诚和勤务兵二黑眼了。老虎山匪巢已经有几年没人经营了,破败不堪一片狼藉。现在怀戎县城已经彻底回不去了,不仅如此,就连老虎山也不是久留之地,说不准明天怀戎县警察局就派人来搜查了。

“想俺白耀武在察南的地头上人五人六的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莫想到今天竟然落到了如此这般境地。” 白耀武的情绪十分低落,他思来想去越想越难过,竟然鬼使神差般地拔了出了驳壳枪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队长,您这是做啥?”

“白队长,您千万甭想不开呀!”

赵锡诚和二黑眼一见白耀武要寻短见,扑上去把他的胳膊抱住。赵锡诚掰开白耀武的手,想把他手里的枪给夺下来。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了,子弹擦着赵锡诚的鼻子尖射到了房梁上,吓得赵锡诚差点昏死过去。趁着白耀武发愣的瞬间,二黑眼把他的手枪抢了过去。

“唉!活来活球不成,死来死球不了,这喀咋扎呀?” 白耀武叹息了一声脑袋耷拉了下来。

“队长,俺二黑眼这辈子跟着您老人家经历过囊么多的凶险,眼下这点坎坷肯定能过去。” 二黑眼把白耀武的驳壳枪保险关上,插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是呀!白队长,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赵锡诚在一旁跟着劝说道。

“队长,从打老虎山时起俺二黑眼就义无反顾地追随您,鞍前马后地伺候您。”

“是呀!队长。俺和二黑眼永远不会背弃您。” 赵锡诚信誓旦旦地表态道。

“唉!难得你们两个对俺一片忠心。” 白耀武长叹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俩就先随俺到吴城马连奎那儿先落下脚,然后再谋其他出路。”

“对,去马连奎那儿。去年他的老窝叫八路给端了,走投无路之时还不是队长您收留了他。” 二黑眼赞许道。

“兹个主意啥好。” 赵锡诚狡黠地笑了一下说:“队长,您想哈,军火车队今儿黑了到大同,明儿一早运银元的卡车肯定会去洪州。离开了军火车队,运银元的卡车就是一只孤雁,啥浪也翻不起来。甭看今儿个章们打了败仗,但是祸福相依,塞翁是马焉知非福。俺说的对喂?”

“你这纲人球迷杏眼的就会成天价瞎说,人家不会派卫兵保护?” 二黑眼不屑地反问道。

“护兵肯定是有,但不会很多。章们兹回可以借助马连奎的力量把卡车给劫了,兹次断定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囊,囊也来不及了。” 二黑眼被赵锡诚说得哑口无言了。

“来得及。”白耀武一直没吭声,听完赵锡诚和二黑眼的对话说道:“现在刚半后晌午,章们骑快马走山路横叉过去,快的话明儿工人天明之前肯定能到吴城。兹条路俺以前走过。卡车明儿早上从大同出发,到了二岭三岭估计咋也得半前晌了,章们一定能在头里截住他们。”

“好,就依队长的,反正这个老虎山也待不成了,多待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章们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出发。”赵锡诚被燕翅岭一仗打得心惊肉跳,恨不得马上离开老虎山。

其实从内心而言,白耀武是不愿意去吴城投奔马连奎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英雄气短马瘦毛长,该低头就的低头啊!白耀武决计先到吴城说服马连奎一起抢了运银元的卡车,然后再从长计议。拿定主意后,白耀武带着赵锡诚和二黑眼牵着马出了山寨,然后翻身上马去了吴城。

当年日本投降后,应洪州县抗日民主政府的请求,晋察冀军区四旅和雁北军分区十二团组织力量对盘踞在吴城的马连奎匪巢进行了清剿,马连奎带着花公鸡和贴身警卫“老个圈”跑到了怀戎县。马连奎和白耀武曾在乔铁成的队伍里有过一段交往,所以白耀武收留了他们。几个月后马连奎听闻洪州城又被国军攻占了,和花公鸡又偷偷溜回了吴城。通过网罗旧部东拼西凑,马连奎和花公鸡又勉强拉起一支二十来人的队伍。

“咚咚咚……”夜半三更,马连奎正在烧足了炭火的炕上睡得踏实,猛地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谁?”马连奎从枕头下把驳壳枪抽了出来,顶上火厉声问道。

“是俺,司令。”

马连奎听出来了是自己的心腹警卫老个圈的声音。他放下手枪问道:“咋了?老个圈。”

“怀戎县的保警队长白耀武来了,说跟您有要事相商。”老个圈来到窗台前隔着窗户轻声说道。

“来了几个?”

“三个。”

“囊先安排他们到前院的东厢房休息,等天亮了再说哇!”

“不行,司令,白队长说事关重大,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老个圈的语气听上去非常着急。

“囊好吧!你把他们带到司令部,俺随后就到。”马连奎点亮了灶台上的煤油灯,一边起身穿着衣服一边骂骂咧咧对身边的花公鸡说道:“兹几个乃球货,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安生。”骂归骂,但是他知道,依着白耀武的脾气秉性,没有极其重大事情,是断然不会大老远的半夜来吴城的。

马连奎的司令部就设在前院的堂屋。白耀武带着赵锡诚和二黑眼到了吴城后摸黑进了镇里,被马连奎手下的暗哨当作奸细抓了起来。押到司令部后,亏得老个圈认识白耀武和二黑眼,这才消除了误会。老个圈本不想深夜去打搅马连奎,无奈白耀武等人死缠烂磨,最后只好壮着胆子去喊马连奎。

汽灯滋滋地响着,照得司令部里亮堂堂的。白耀武、赵锡诚和二黑眼三人正围着铁炉子烤着火,马连奎和花公鸡从后院来到了司令部。

“白大哥辛苦了,不知道您老人家驾到,马某有失远迎,还望大哥您见谅。” 马连奎客气地对白耀武拱手说道。

“马老弟,这么说大哥俺就不爱听了。午夜三更惊扰了您和花副司令的美梦,肯定是大哥的不对。但是事关重大,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白耀武笑着说道。

“白大哥来得皱么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囊章们就开门见山吧!” 马连奎请白耀武坐下说话。

“是这样,今天有一个军火车队打怀戎县经过,其中有一辆卡车拉了八大木箱子白洋。车队是去大同的,但是囊辆拉银元的卡车是来洪州的。这个俺已经都打探好了。”

“既然如此白大哥咋不在怀戎把拉白洋的卡车劫了?”花公鸡口直心快地问道。

“花副司令,实不相瞒,囊辆拉白洋的卡车始终和军火车队在一起,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另外,俺还顶着个保警队长的帽子,这等事情也不方便干啊!” 白耀武半真半假地说道。

“抢日本人军火的时候你还是蒙疆军的连长呢!” 马连奎心里想着但是没有把话说破。他看了一下白耀武和他手下的两个人,问道:“是洪州国军的军饷,还是洪州哪个大户的白洋?”

“绝对不是军饷。车队是从天津十一战区过来的,大同现在归十二战区傅作义长官辖制,咋喀能跨战区发军饷呢!再说现在发军饷都是法币,俺们保警队发的也是法币。兹批白洋一定是洪州哪个有军方背景的大户人家的。” 白耀武没敢把和盛恒药行透露给马连奎。他担心马连奎知道是谁的货以后,万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怕下不了手。

“白大哥说的有道理。如果真象您说的囊样就是一辆卡车,囊章们先截了他再说。现在拉队伍买军火哪都需要钱啊!” 马连奎显然已经被白耀武说动了。

“这样,马老弟,亲兄弟明算账,明儿前晌章们一起行动,得手后章们四六分成,俺四你六。”白耀武貌似仗义地说道。

“囊不行,明儿劫车主要还得依靠俺们吴城的弟兄,章们三七开,您三俺七。” 马连奎对白耀武的提议当即否定并不容置疑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白耀武思谋了一会儿说道:“好吧!就依马老弟,章们三七开。”

“囊好!离天亮还得一会儿,您和二位兄弟先好好睡上一觉。天亮后章们一起去二岭和三岭那一带找地方设伏。争取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马连奎说罢让老个圈安排白耀武等人到东厢房休息。

已经是后半夜了,院子里一片漆黑,十分地沉寂。赵锡诚吹灭了灶台上的油灯,轻声说道:“白队长,明儿前晌马连奎囊小子不会撇下章们,自己带人去劫车吧?”

“是呀!队长,甭他们把银元劫了,回头对章们说啥也莫劫上。” 二黑眼也担心地说道。

“不会,马连奎不会做这样不仁不义的事情。不过,还是要操点心,明儿早上听着点院子里的动静。好了,跑了一天一夜了,早点睡吧!”白耀武吩咐了一句,很快打起了呼噜。


许文斌与大同城防司令部办理了军火移交手续,并就损毁的部分军火出具了证明材料。燕翅岭一战,车队警卫部队阵亡五人、重伤三人、轻伤十几人。申仕文通过大同兵站协调,对伤亡士兵进行了妥善的安置处理。回到兵站驻地后,他看着田嫒红神情有些落寞,便关心地问道:“是不是让前晌的战斗惊吓着了?”

“囊倒是没有,俺是担心明儿咋办。这眼看就到家门口了,就一辆卡车万一遇到点啥事情喀就不好应对了。”田嫒红愁容满面地说道。

“甭发愁,这大同的驻军都是以前二战区的晋绥军。今天俺去司令部办交接的时候顺便找了个熟人,让他帮着弄了一辆救护车。明儿早上把卡车上的白洋都倒到救护车上,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回洪州了。”许文斌神秘地说道。

“怪不得张宗翰将军让您帮着押车呢!就是办法多,足智多谋。”田嫒红一听非常欣喜,但是马上又担忧了起来,她皱着眉头对许文斌问道:“喀是,就一辆救护车能行吗?”

“拉白洋的卡车也相跟着去,到时候里面坐上一个班的士兵。谁想劫车让那狗儿的劫来哇!”许文斌气定神闲地说道。

田嫒红见许文斌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便不好再说什么了。许文斌望了一下夜空说道:“俺做梦都莫想到还能够再次回到大同。”

“你从十一年前离开洪州,一直莫回来过?”田嫒红望着眼前的许文斌问道。

“六年前倒是回过大同一回,还顺便回了趟洪州。”

“回洪州做啥去了?”

“能做个啥,还不就是惩治汉奸。”

“如此说来,当年枪毙汉奸邓二鞭杆子,还有……”

田嫒红刚说到这儿,车队的王有福连长跑步过来,对许文斌敬礼说道:“报告许处长,申仕文处长从天津打来电话,旅座要和您通话,询问燕翅岭战斗的情况,还有车队的情况。”

“好的。”许文斌答应了一声,然后与田嫒红道了一声别,跟着王有福连长走了。

第二天早上一辆大同红字会的救护车开进了兵站。半小时后,申仕文和王春林坐在救护车,带着一辆盖着苫布的卡车离开了大同城。两辆车一前一后过了城东的固定桥,向马头山脚下的翁城口驶去。

进山了,汽车沿着蜿蜒的砂石公路缓慢前行。两侧青峰入云,路旁涧溪潺潺,让人感到山谷中异常的空寂。救护车与后面的卡车保持有差不多二百多米的距离,打眼一看是两辆完全不相干的车。

翻过三岭在背阴处拐过一个弯,救护车和卡车开始沿着盘山公路往二岭上爬坡。此时在前面一个山坳的土崖上,马连奎正端着望远镜观察着驶来的两辆汽车。公路上停车一辆马车,车把式和一个伙计正在路边歇着。那是赵锡诚带着一个土匪,负责辨认卡车并且伺机拦截。白耀武带八个土匪埋伏在马车左侧两米高的土崖上。二黑眼带着五个土匪埋伏在公路右侧河边的几块巨石后面。马连奎和老个圈带着十个土匪和二十多匹马躲在山坳里,随时进行接应。

救护车开了过来,赵锡诚吆喝着旁边的土匪拽着马的辔头,把马车往路边靠了靠,把救护车让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带着苫布的卡车开了过来。赵锡诚定睛一瞧正是他在天津和盛恒药行门口见过的那辆卡车。他低声地对身边的土匪吩咐了一声,待卡车临近时两人用力驱赶马匹把马车横到了公路上,卡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土崖上的白耀武见状带领土匪跳了下来,河边隐藏在巨石后面的土匪也冲上了公路,十几个土匪举起枪来把卡车包围了起来。

“下车。”

赵锡诚抽出怀里的驳壳枪对准了卡车司机赵德禄。车座的夹缝里插着一把打开保险的手枪,那是许文斌专门为他准备的。赵德禄左手开着车门,右手顺势把手枪抽了出来。开门的一瞬间,“砰”赵德禄一枪打在了赵锡诚的胸口上,赵锡诚当场毙命。

听到信号,车厢上的苫布哗的一下全都打开了。一个班的国军士兵手持汤普森冲锋枪开始向围在卡车四周的土匪进行剧烈地扫射。劫车土匪顿时打死了八九个。白耀武和二黑眼见势不妙赶紧带着剩余的五六个土匪分散找掩护进行还击。卡车上的国军士兵纷纷跳下车来与土匪激战。山谷里四处回荡着枪声和手雷的爆炸声。

这时十几名土匪骑着马从前面的山坳里冲出来,沿着盘山公路向救护车追了过去。原来马连奎看到白耀武和二黑眼拦截卡车失手了,猜想到银元一定在前面的救护车里。于是他顾不上去解救白耀武等残匪,带着花公鸡和手下的土匪朝着前面的救护车追了过去。

山里的盘山公路蜿蜒曲折,加之又是上坡,救护车开得十分缓慢。刚才田嫒红还在庆幸土匪劫持卡车遭到痛击,没想到竟然还暗藏着一支土匪朝救护车追了上来,有一个土匪竟然策马跑到了卡车的前面。

“他们追上来了,咋办?”田嫒红焦急地问道。

“甭害怕。他们满共满共就十几个人。再说后面的卡车消灭了劫车的匪徒会很快追上来支援章们。” 许文斌掏出勃朗宁手枪,打开保险将子弹上膛。他摇下车窗的玻璃,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抬手一枪将前面的匪徒打下了马。

“司机,还能快点吗?” 田嫒红急得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不行呀!这脸上坡带转弯的,快不了。”司机无可奈何地说道。

“坚持一会儿,等爬上了二岭,他们的马队就使不上劲儿。”许文斌安慰道。

“咋就撵不上章们了?” 王春林疑惑地问道。

“过了二岭就是连续的下陡坡,马匹根本跑不起来。” 许文斌一边从后视镜观察着后面追击的土匪一边说道。

“囊就赶紧上二岭吧!”田嫒红望着四周陡峭的山崖发愁地说道。

“这样不行,俺到车顶上去阻击他们。” 许文斌说罢推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攀爬到了救护车的车厢顶上。

上到车顶后许文斌才发现上面没有任何可抓的地方。耳旁山风阵阵,异常寒冷。车厢左右摆动着,尤其是转弯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被甩下车去。他趴在车顶上,将身体紧紧地贴住车顶,掏出手枪开始射击,虽然根本无法命中,但却明显迟滞了土匪的追击。

两个弹匣很快打完了。许文斌小心翼翼地退回去,下车回到了驾驶室里。救护车快到二岭的山顶时,一个匪徒骑着马追了上来,纵身一跃抓住救护车左边的倒车镜跳到了车门外的踏板上。

“打开车门把他推下去。”许文斌见状大喊一声 。

救护车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推开了车门。外面站着的土匪顿时双腿腾空,接着惨叫了一声摔到了车下面。

救护车终于爬上了二岭的山顶,后面马连奎带领着十几名土匪也骑马追了上来。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右侧的山路上突然冲出三十多名八路军,放过了救护车,举枪对准了马连奎、花公鸡和其他匪徒。马连奎和花公鸡见机不妙正想拨转马头往回跑,后面的卡车追了过来,十几名国军士兵跳下车来包围了过来。马连奎和花公鸡等众匪徒一看只好下马跪在地上缴枪投降。令人没想到的是,国军士兵和八路军战士突然持枪对峙了起来。

“真丧气,不是碰见土匪就是遇见八路。不管囊么多了,快,赶紧下山去洪州。”许文斌回头看了一眼催促道。

“赶紧停车,囊伙儿八路军中里面好象有俺大姐夫。” 田嫒红想起刚才看到的八路军队伍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大声喊道。

救护车在前面不远的拐弯处停了下来。“大姐夫,俺是您四妹子。” 田嫒红跳下车对着正准备开战的八路军喊道。

一个手持短枪的中年八路军干部回头张望了一眼,田嫒红喊得没错,还真的是大姐夫石英。

“咋是你呀?四妹子。”石英把手枪插在腰间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喀不咋。您咋在这儿呢?大姐夫。”田嫒红高兴地问道。

“俺带着侦察排执行任务路过二岭,看见一群土匪在追救护车,就过来解救,莫想到车上坐的是你。”石英惊喜地说道。

“你咋从天津回来了?”石英看了看王春林身后的救护车问道。

“俺往洪州运些东西,许文斌处长和国军的弟兄们送俺回来。”田嫒红说着回头对救护车喊喊道:“许处长……”。见许文斌迟迟不从车上下来,田嫒红走过去拉开了车门说道:“许处长,来,俺给你介绍一下俺大姐夫,八路军的长官。”

许文斌一看无可奈何地下了救护车。石英走了过来对许文斌敬了个礼说道:“认识一下,俺是中共洪州县委、县政府警卫营一连连长石英。”

“天津警备旅参谋处处长许文斌。” 许文斌勉强回了军礼说道。

“谢谢您送俺四妹子回来。”

“不客气,俺是在执行上峰的命令。”

许文斌见石英没有恶意,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他朝着端枪瞄准国军士兵的八路军战士看了一眼,对石英问道:“你们这是……”

“哦!战争时期嘛!不过念你们千里迢迢送俺四妹子回来,兹次就算了。你喀以带着你的部下走了,不过囊十几个土匪俺要带走。”

“囊就谢谢八路军相救,贵军请自便。”

石英与王春林道别后,带着八路军把马连奎等土匪押走了。许文斌命令国军士兵上车,然后救护车和卡车顺着二岭的盘山公路下山朝洪州县城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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