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日傍晚,亚特兰大的天气不仅没有凉爽下来,反而比白天愈加闷热起来。
奥林匹克公园里,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和运动员川流不息。有的人在咖啡馆、酒吧中一边品味,一边聊天。有的人三三两两躺在草地上,仰望着天色逐渐暗淡的空中。几个小孩子互相追闹着,在大人们中间来回穿梭,引来一阵阵“小心”的呼叫声。
阿黛尔和朱厄尔一直在音乐广场附近值勤。他们一会儿给游客做向导,一会儿发放宣传小册子。虽然在炎热的环境中一刻也不停地忙碌着,脸上挂满了一串串汗珠,但是依然认真地提供着热情的服务。
晚上值勤的其他志愿者陆陆续续来到了公园里,准备接替阿黛尔、朱厄尔等值白班的人。
阿黛尔这时候才感觉到腰酸腿疼、浑身乏力。她收拾自己的小包,准备回去洗一个热水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明天继续到公园来值班。
朱厄尔走到阿黛尔的身旁,对她说道:“我听说今晚广场要举办一场通宵达旦的摇滚音乐会。你辛苦了一天,不如留下来听听音乐会,放松一下身体?”
阿黛尔觉得朱厄尔的邀请十分诚恳,便笑着回答道:“这是一个不错的注意。你也喜欢摇滚音乐吗?”
朱厄尔的脸不觉地一下红了。他腼腆地回答道:“相对而言,我比较喜欢老歌,特别是60、70年代的乡村民谣,像什么《村路带我回家》、《昨日重现》这一类的。”
阿黛尔笑着对他说道:“我也喜欢一些乡村民谣。那可是经久不衰的经典歌曲。”
朱厄尔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高兴地说道:“是啊。就拿《昨日重现》来说吧,理查德·卡朋特和约翰·贝迪斯为了回应70年代早期全美国的怀旧之风,精心创作了这首歌曲。万万没有想到这首歌曲在美国和英国都取得流行榜亚军的成绩,而且成为了永恒畅销单曲之一。可是……”
阿黛尔追问道:“可是怎么了?”
朱厄尔有些难过地说道:“我的朋友……他们却都喜欢迈克·杰克逊、麦当娜的歌曲,而且,他们还总是笑话我,说我是一个全身挂满了尘埃和蜘蛛网的老古董。难道我真的未老先衰了吗?”
阿黛尔好心地安慰他道:“呃,绝对不是的。你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怎么可能变老了呢?也许我们每一个人的欣赏点不一样吧。我的闺蜜们喜欢到欧洲旅游、看橄榄球和NBA比赛。我呢,却喜欢阅读、听音乐、看足球赛。”
朱厄尔的眼睛顿时一亮,急忙问道:“那么在这届奥运会上,你最看好哪一支球队?巴西?阿根廷?德国?西班牙?英格兰?法国?”
阿黛尔正要回答朱厄尔的问题,突然看到鲁道夫正向这边走来。
鲁道夫依旧背着一个包、手里拎着一个包,大部分时间地低着头,神情懒散,显得十分低调和平淡。他偶尔抬起头向四周张望,好像在在寻找自己的伙伴。
阿黛尔悄悄地向朱厄尔使了一个眼色。
朱厄尔转头看过去,真好与抬头看阿黛尔的阿道夫的眼神相遇。
鲁道夫立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幽深的眼睛转向别处,仿佛不认识阿黛尔一样。
朱厄尔回过头来安慰阿黛尔道:“别理他。一副怪胎而已。”
阿黛尔点了点头,望着向音乐广场走去的鲁道夫的背影,心中感到这个人的身上的确有很多奇怪的东西,犹如一个歪嘴斜眼、臂长腿短的畸形儿。
天色渐渐地黯淡下来。广场上高大柱子上的大灯依次点亮,将整个公元照射得像白天一样亮堂。舞台上一排犹如城墙的黑色扩音器中传来了激昂、铿锵、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分散在各处的人们听到高亢的音乐声,知道音乐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于是如潮水一般纷纷向舞台这边聚拢。不一会儿,舞台四周聚集了上千名的热情听众。
阿黛尔和朱厄尔选择待在远处一个高台上,站在那里可以俯视广场上的舞台和密密麻麻的听众。阿黛尔在人群中看到,土耳其女记者霍赫伦、得克萨斯州的达蒙德、黑人姑娘布莱克都在欢乐的人群中。她们一边跟着乐队大声地唱歌,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急速地扭动着身体,完全沉浸在无忧无虑的狂欢之中。
阿黛尔惊奇地发现,鲁道夫一个人孤独地站在人群的外面,悠闲地靠在一根灯柱上,一只手拿着一瓶可乐,一只手拿着一块肉松饼,平平静静地大口吃着。
阿黛尔悄悄地推了一下朱厄尔的手臂,然后给他指点鲁道夫的位置。
朱厄尔看到鲁道夫与众不同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对阿黛尔说道:“专心听歌吧,不必在这样的人身上花费精力和时间。”
午夜时分,舞台上的演出渐入佳境,台下听众的情绪也更加热烈了,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阿黛尔虽然有一点瞌睡了,但是还不打算立刻回去。她通过一天的接触,发觉朱厄尔是一个正直善良可爱的人。她想多陪他一会儿。
27日凌晨1:20左右,一直在舞台侧面为乐队调音的卡斯特感到肚子有一点饿了。他抽空离开了工作台,想找点填饱肚子的东西。
他钻进附近一个放置灯光和音响箱子的白色帐篷里,胡乱翻腾了几下,真的找到了一个尚且温热的汉堡包和两个黄橙橙的柑橘。他三下五除二剥去了柑橘的薄皮,将整个柑橘一把塞进口中,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一边将手中的柑橘皮丢进帐篷角落一个铁皮垃圾桶里。就在丢柑橘皮的一瞬间,他看见垃圾桶里有一个完整的大纸袋。
这是什么东西?卡斯特的心中感到有点奇怪,打算上前看个究竟。
“卡斯特,该换音乐了!你在帐篷里面磨叽什么呢?”帐篷外面传来了乐队主唱焦急的呼喊声。
卡斯特来不及细看,只好一边赶紧回答“来了、来了”,一边三步化作两步跑出了帐篷,奔向自己的工作台,开始放送下一首歌曲的陪衬音乐。
阿黛尔和朱厄尔欣赏完乐队演唱的《DONOT CRY》之后,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府。当听到扩音器中宣布下一个节目是《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的时候,他们禁不住停下了脚步。
阿黛尔闪烁着明亮的大眼睛,兴奋地说道:“朱厄尔,《 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 》是涅盘乐队“纽约不插电”1993年的最后一首歌曲。曲调悲切苍凉,仿佛是来自的冥界的呼唤及倾诉,特别能打动人心!”
朱厄尔说道:“是的。那场演唱会结束不久,乐队主唱科特·科本就自杀了。真是太可惜了。”
阿黛尔建议道:“我们听完这首歌曲再回家吧?”
朱厄尔爽快地回答道:“好的。”
扩音器中传来了歌手如诉如泣的歌声。那声音犹如一根细长而多刺的葡萄蔓儿,阴柔地逐渐地向周围悄悄地蔓延,爬上了听众的心头,使听众的心灵顿时凄凉悲恸,又欲罢不能、纠缠不已:
My girl,my gir,don't lie to me,
(我的女孩,我的女孩,不要对我说谎)
Tell me where did U sleep last night。
(告诉我 昨夜你在何处安眠)
In the pines! in the pines !
(在松树林中,在松树林中)
Where the sun don't ever shine,
(那里太阳永远无法照亮)
I would shiver the whole night through……
(我时常整夜整夜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