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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虎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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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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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连载

第二十六章 云中通道

与此同时,在北太平洋浩瀚万里天空中,JPC1213次航班正在向着目的地北美大陆的西岸飞去。

按照这一地区的时区划分应该是西12区,也就是26日下午18:20。正如莱特前面告诉遅刻惠美的原因,由于这一地区人口稀少,美国政府为了方便期间将这一广阔的时区统一为阿留申——夏威夷时间,因此,虽然是当地晚上的20:20,看上去时间比较晚,天空却是阳光明媚、晚霞璀璨。

“哇,真是一个美丽的奇观啊!”遅刻惠美望着天空中火红的彩霞,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坐在她身旁的莱特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遅刻小姐,我发觉日本人十分喜爱生命短暂的东西,例如艳丽而稍纵即逝的樱花、灿烂而迅速消失的晚霞。我在想是不是日本人对死亡有一种恐惧感?”

遅刻惠美眨了眨圆圆的黑眼睛,抿嘴笑了一下,然后委婉地道:“莱特先生,恐怕——您还得需要多来几次日本。”

莱特好奇地问道:“噢,为什么呢?”

遅刻惠美努力使用平淡和缓的口气说到:

“只有多来几次才能真正地了解到日本人。日本在地理位置上处在东亚最边缘的岛屿上,在亚洲大陆上的居民看来犹如世界的尽头,再加上气候寒冷、地震频发,自然资源又相对贫乏,造成了日本人的生存状态一直是繁忙多于闲暇、苦痛多于欢乐,死亡在生活中是极为自然的普通事情,因此日本人自古就对生命、世界的无常深谙于心、视死如归。

“樱花在日本是美的符号,同时也包含了无常的存在状态。樱花的美丽在于樱树于春天那短短的几天时间内的绽放,最美丽的时刻无疑是在那微风吹拂、花瓣雪花似地纷纷飘落、落英缤纷的景致。许多日本人因此认为只有在美消逝的时候,美才是最大程度的迸发。这种消亡、凋零、勇敢之死的美学思想贯穿了整个日本的生活、文学和艺术。”

莱特飞速地看了遅刻惠美一眼,忍不住直白地问道:“一边是柔弱鲜艳的樱花、穿着和服纤纤细步的歌舞伎和拥有圆润完美弧度的富士山,一边是战败宁可用战刀剖腹自残也不珍爱生命的武士,日本真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甚至有一些不可理喻的国度啊。”

遅刻惠美平常接触到的人几乎全部都是日本人。大家从长辈那里接受到的传统文化,彼此之间交往彬彬有礼,非常讲究礼数,说话和做事仅仅是点到为止,很少有人把一句话的意思完全说透,也不会简单地甚至粗鲁把事情做绝了,意思的表达往往秉持所谓的心照不宣。

莱特是遅刻惠美近距离接触的第一个欧美白人。她一开始有点无法适应莱特的直率和坦诚,但是在几个小时的交流中,她渐渐地发现这个单纯固执的欧美男子居然有一些傻傻的可爱,忍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

莱特莫名其妙地问道:“遅刻小姐,我说的不正确吗?”

遅刻惠美赶紧轻轻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实在是无礼了,莱特先生,请您原谅。不过——你说得正确——也不正确。”

莱特更加莫名其妙地问道:“遅刻小姐,正确就是正确,不正确就是不正确。您的态度为什么如此模棱两可、深不可测呢?这难道就是人们所说的东方禅学吗?”

遅刻惠美抿了一下嘴唇,耐心地回答道:

“我们日本人非常珍爱生命,特别怜悯那些短暂的生命。我们从来不惧怕死亡,因为死亡也是人生的一种状态。

“日语死的发音来自汉字的死,但是含义却与中国人的死大不相同。日语的死表达的意思是枯萎,也就是像枯草般的生命衰败。草木由发芽进入茂盛,进而衰退枯萎。人的生命也是这样,首先进入青春期,初吐新芽,之后是盛年时期,精力充沛,郁郁葱葱,最后迎来生命的终焉——死亡,枯萎衰败,重归土里。重归土里,既是这一生的终结,同时也是下一世的开始。因此,在日本文化中,死并不是生的对立面,而是另一种生的延续。

“日本人的生死概念被称作死生观。死在前,生在后,生死一样重要。生死关联,在死的觉悟中体会生的艰难,在生的光景里淡漠了对死的恐惧,死便成了生的延续。在这种平淡的死生观中,日本人的心态放得平稳,自然能活的更长久了。所以说,日本人的人均寿命在世界上也是排在最高的。

”您如果要了解日本,就一定要了解武士道。武士道的精神体现在名、忠、勇、义、礼、诚、克、仁。武士道是日本文化精神的核心,对民族性的影响非常深刻。今天日本人的生活方式、精神信仰中都留下了武士道精神的印痕。

“武士就是一生悬命于武士道。武士道就是看透死亡。在他们的思想观念里,体面的自尽非但不是一种苦楚,反而是得到救赎的一种途径。武士道的理想境界不是生存,而是死亡。田园终老的武士不是好武士,战死沙场或者自杀才是理想的归宿

“一般国家都会以猛兽、猛禽来比喻武士和英雄,但是在日本,我们是以樱花来比喻武士的。因为我们认为樱花的几个特性非常符合武士的特点:

“首先,看过樱花的人都知道,单个的樱花十分美丽,但是成片的樱花聚在一起更加漂亮。这和武士的集团精神非常相似。

“二是日本人认为樱花最美的时候并非是盛开的时候,而是凋零的时候。樱花的花期不长,但是凋零有个特点,一夜之间满山遍野的樱花全部凋零,没有一朵花留恋枝头。这是武士崇尚的精神境界,在片刻耀眼的美丽中达到自己人生的顶峰,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之后毫无留恋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武士自杀并非因为输不起,也不是因为失败而感到羞耻才自杀。武士并没有这么脆弱。他们自杀是因为感到自己已经尽到最大的努力了,自己的心愿已经了结了,自己的一生已经不可能有更大的辉煌了。这时候就应该像樱花一样毫无留恋地凋零。归根结底,自杀是武士道对死的一种觉悟。”

莱特惊叹道:“原来如此啊。我以前一直对大作家三岛由纪夫、川端康成、太宰治和著名女歌星冈田有希子的自杀感到不可思议。听你这么解释,我好像明白了一点。”

遅刻惠美为自己成功游说莱特先生感到自豪。突然,她发现一个像黄红色的衣服的东西从舷窗边闪过。她向舷窗外望过去,却看到飞机的前方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白色云团。可能是飞机驾驶员打算绕开这块云团,飞机略微向右侧偏移了一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没有继续下去。

还没有等到莱特和遅刻惠美反应过来,他们又惊愕地发现飞机前方的云团中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巨大门洞。

莱特把急忙头靠近舷窗,准备仔细观察门洞,却看到飞机不偏不斜地钻进了那个门洞,沿着一个像一座深井似的隧道前行。在这个幽深的银色隧道中,庞大的飞机犹如一个在蜿蜒崎岖冰道中高速滑行的雪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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