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楼的房子盖得很高,比城里的四层楼都要高,楼并不完全是西式的,它三楼上各有两个角楼在两边,飞檐翘角,造型清秀灵巧。宋韵想起刚才打扫司琴的卧室,是左边屋顶上那间。从窗户里可以看见房子对面的山,有一个半圆的露台在房间外边。在两个房间中间是宽宽的露台。看起来那是为收获的季节晒粮食用的。右边屋顶下的那间是一个带楼梯间的贮藏室,直接下到二楼的仓房走廊,那里又有一道楼梯下到厨房。那间仓房正好在厨房上面。司琴的房间并不从那里上下,而是从花窗旁边有一道楼梯上去,紧接着有一条走廊,走廊是在角楼里,一边是房间的墙,另一边是半截石墙,半截格子窗。只有房间的一半长,另一半是这间房的卫生间,房间的门在走廊那头。除了走廊这边,房间其它三面墙都有窗户,屋顶上也有。虽然有厚实的青石砌成的墙,但是整个房间十分明亮,采光充足。另有一道门下两级台阶,通往屋外半圆的露台。沿着半圆的露台起一溜花台,种着些半驯化的花卉,宋韵能认野生的玫瑰。有一个花棚爬满十姊妹,这时正开着大团大团的绯色花朵,花棚下放着一张小藤茶桌和三把同样式样的椅子,还有一个同式样的吊篮椅搁在花架的一角。整个三楼顶的平台被一圈三尺六寸高的女墙围着,外围带着和角楼一样的飞檐,但是这飞檐是藏式的,由青石雕成檩子的样子,表面盖着黄色的琉璃瓦,和角楼的屋顶一样。
二楼的几个房间围着带花窗的过厅开门,房间都有卫生间,窗子深深地嵌在厚实的青石墙里,五道窗子一字排开,中间一道是落地窗,窗外是流线型的阳台,一直连通房子两端的半圆形转角,有两扇落地窗进出这两个半圆形的房间,一间是书房,一间是厨房上的仓房。三楼还只是一个大的空间,大体和二楼的格局相似,还没分割出房间,几根青灰色的廊柱,承着二楼的廊柱撑起三楼的露台。
一楼带着向外伸出的门廊,上几级台阶,才到屋子的门前,同二楼一样几根廊柱撑起二楼的阳台,在一楼形成宽宽的走廊。在靠近厨房的一端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杉木桌子,围着桌子放着几把同样的椅子。和二楼一样这里也有一道门直接连通房子里半圆形的厨房。厨房宽宽的,灶台,水槽,碗柜,橱柜,食柜,锅架一应俱全。橱柜就在房间中间,长方形,下面是柜子,表面是一张处理食物的台子,用起来十分方便。沿着半圆的墙壁一端有一道螺旋的楼梯直通二楼的仓房。厨房的另一道门通往屋子里的餐厅,这是一间四方形的屋子,正儿八经地放着一张大大的圆形的中式餐桌和椅子。沿墙放着一溜矮柜。对着院子的一面墙是大大的落地窗,打开门就来到院子里。对着厨房的门隔着餐厅另有一道拱门,穿过它就是客厅。
略长方形的客厅家具简单却十分舒适,一圈姜黄色的沙发围着四方的茶几,毛毡铺地,地板是红杉木的,上了清漆光亮柔和。二楼和三楼的地板则是黄色的杉木。这些地板其实是整棵的原木被从中间剖开来,两头嵌在石头墙壁里,架在石头柱子上,用了架桥的方法,让石梁和铺在上面的木头咬合紧密,结实耐用,而且可以更换那些木头。再在原木底装上木质的天花板,让房间看起来整洁大方,隔音效果很好。客厅也有一道门通往院子,这是一道漂亮的红色木门,光亮细腻的木质纹理,漂亮的黄铜门把。门的两边各有一道高大的窗户让屋里光线充足,沙发是围着壁炉摆的,这个壁炉很大,是一个有真实用途的东西,而不是一个装饰。壁炉的另一边放着一把单人的大椅子,看上去十分舒适。对着餐厅出来的拱门另有一道宽大的门,接着门厅,进门厅右转就是房子的正门。对着大门是上二楼的楼梯,对着客厅门是一个过道,两个客房,还有奶奶的房间,走廊尽头是半圆形的小客厅兼书房,里面有一个高高的书柜,摆满书籍。书柜前面是一个长沙发和茶几,正对着窗户,窗前放着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背对着窗子。屋子看上去舒适随意。
参观完房子宋韵感慨盖这房子的人用心细致,想得周到。宋老太太赞叹房子的设计和施工:“就是你爸爸在,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看来我们多心了,他其实一点也不害怕或者自暴自弃,他的想法没有一点要放弃生活的意思。你看,就是带着个老太太和小孩子,他也把屋子安排的井井有条又舒服。”宋韵放心地对母亲说。
“我从来不担心这个,他不是那种人。越是极端的环境他越勇敢。他盖这房子是为未来的人和生活着想。看他的意思,是要把孩子们都笼络到这里来呢!”宋老太太笑着说:“你看司琴那间房,像童话似的,昨晚我上去看她,啊呀,天窗外正对着银河哩,能看见牛郎织女。再看看她房间里的东西,花瓶上的独角兽,桌子边上的葡萄藤,蜗脚。床头的合欢叶,窗子上的木风铃。看着司琴睡在里面我都找不着北了!今天又看见她房间外的露台,我都希望她永远不长大了!写信给你哥哥,让他给我带个彩色的相机和胶卷来,你爸爸那时就有了。别磨蹭得司琴长大了。”
宋韵很久没有看见母亲那么高兴了,也跟着高兴起来,也为小叔的生活高兴。心里盘算着要替他物色个合适的人。
高兴的不止妈妈和外婆,司斌和七奶奶在菜地里忙的时候,司琴和司明已经把鸭子和鹅赶到草坡下的水塘里了。这个水潭是季节性的,这时正是水满的时候,浑浊的泥水从潭底冒上来,在水潭里形成咕咚,咕咚的水泡。塘边的水要清些,鸭子和鹅就在这水潭里优游自在,不时的钻到水底。水潭的一头接着一条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春季夏季能把水潭灌满,秋季和冬季就不行了,潭底也不会冒出水来。把鸭子和鹅带到地方,司明就打算去看看羊群。司琴问他:“不管它们吗?不会跑了吗?”
司明笑起来:“鹅会看住鸭子的,下午还会带它们回去。鹅很聪明的,我们不用整天看着,交给鹅就行了!”
司琴回头看着那几只神气的鹅,想着刚才它们还追着自己跑,欺生的样子,同意了司明的说法。跟着司明,司琴转过草坡,走进树林里,司明严肃地警告她,不可以自己走到这里面来。大头在一旁帮腔地哼哼,强调问题的严肃性。不一会大头就走到了孩子们前面,嗅着味儿往林子里去。走了一段,林子里的路就变得模糊了,司明慢了下来。不时捡些蘑菇放在篮子里,告诉司琴这是什么蘑菇,那是什么蘑菇,但是不让司琴自己捡,还告诉她有些蘑菇碰都不能碰。有毒,会烧伤手。花儿草儿也一样,除非问过自己,司明不许司琴采任何东西。说林子里的东西和草坡上的大不相同。司琴只好紧紧跟着他,不一会前面的大头发出呼呼的警告声,司明拉住司琴,站在原地。一个比猫小些,比老鼠大些的东西窜了出来,往树上去了。
“松鼠!”司琴高兴地大叫。她记得松鼠和国王的事情。
“那是猫鼬,会咬人的,不是松鼠,司琴!”司明笑话她不认识这东西。
“它是猫吗?”司琴毫不在意他的笑话。
“不是,是鼬,会偷鸡和鸡蛋。还很臭,你千万别惹它,它会弄得你一身臭味,一个月都洗不掉,更别说它咬你了,很痛。”司明乘势警告她。
远处传来一声鹰的鸣叫,嘹亮高远,司琴抬头在树之间搜寻,什么也没发现,就问:“那是什么?司明,天鹅吗?”
“天鹅来还早,这是鹰!它们会抓走鸭子和鸡。”司明仔细听了听说:“它往村子里去了!”
司琴怀疑地问:“我们的鸭子怎么办?我们回去?”
司明笑了笑:“就是回去我们也跑不过鹰,小黑在那儿!没事的!”
“小黑?”司琴不明就里地问。
“另一只狗,看牛的,牛也喜欢那水潭,这会儿该在那里了!”司明边走边说:“小心你的脚,别踩在那些苗上,那可是山参。”
司琴小心地提起脚来问:“它是干什么的?可以吃吗?”
“是药材,很贵的,花也好看。”司明扶着司琴爬上山坡,在他们前面是另一番景象,对面的山上多是小树,没有这边大树参天的样子。树林间有些白色,黑色的动物在攀爬吃草。
司琴好奇地问:“那些是什么?”
“我们的山羊,那些树是爸爸种的,有几年了,再过些年就会长得很大,会有很多动物来,野羊,貂,狐狸什么的。比你在圆通山看见的多多了。而且一点也不懒,喜欢到处跑!”司明看着散开在树林里的羊说。
“是吗?”司琴提高声音,开始对树林和草甸感兴趣了。
司明叹口气,他听出了司琴要去探险的声调,是谁都拦不住的激情和勇气……
这一整天司明体会到了让宋韵头痛欲裂的十万个为什么,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为什么!司琴的自然课在她的提问里开始,而司明就像本会说话的百科辞典。快中午的时候司明带司琴从另一个方向回家,在离房子不远的背风处另有两栋老房子一大一小,那是从前林场的工棚。结实的原木稍作整理就作为梁柱,檩子,屋顶铺着扁瓦,结构简单,结实,空间高大,下半截用石头垒墙,上半部分是木板墙,屋顶下是一圈木质的围栏即通风又解决了采光问题。一面墙有几扇木质的竖条窗楞,大房子里边被用木板隔成几间,还搭出一层存草料。下边一半是牛棚,这时牛已经被放到草地上去了,里边也清理干净了,牛粪被铲倒外边的一个池子里,地上撒了些干草。另一半从房子从另一边进去,被隔成两间,一半是羊圈,一半是马廊。也已经清理干净,里面什么都没有。若不是司明告诉司琴那里是羊圈,马廊,司琴是猜不出那房子的用途。
司琴看着宽大的畜廊,回想自己见过的东西,她见到马和羊,还没见过牛,于是好奇地问:“你们有几头牛?几匹马?奶奶说还有猪?在哪儿?”
“有十六头牛,两头奶牛,五十只羊,六头猪,三十只鸡,二十只鸭子,八只鹅,七匹马,五条狗。”司明骄傲地数给司琴听,“一会我们去看看鸡,该拣鸡蛋了。”
“除了‘白砂糖’还有其它的马?昨天那些都是你家的马?”司琴惊奇地问:“那你们有几个人在养他们?”
“就奶奶,爸爸和我,每天把牲口赶到山上就行了,狗会看好它们。它们自己也会记得回来。我们只要时不时去看看就行了。”司明带着司琴往小的那栋房子走去。
司琴惊讶地问:“狗会看住它们?那些狗什么样?像大头吗?”司琴下意识地转头到处看看,发现大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他们了。
司明笑起来:“它们和大头不太一样,大头自认为聪敏。而那些牧羊犬和看牛狗认为大头不是狗。虽然不会和它打架,但是它们也不会理会大头,认为它太过于温和了。其实大头是猎犬和护卫犬,不是拿来看家畜的。”
司琴看着司明不信地说:“狗还会想?”
司明看着她说:“狗比我们想的聪明,家畜也是。别让它们发现你怕它们,不然它们会欺负你!”
司琴看着他说:“我一开始害怕大头呀,它可没欺负我!”
司明笑起来,从门边拿起一个篮子递给司琴:“它喜欢你,从你昨晚被奶奶接过去抱在怀里,它就跟着你。连爸爸都奇怪,它被拴在院子里,听到动静对谁都又吼又叫,但是你一被抱下马,它闻到你,就安静下来。”
“啊哈,一会儿我要给它一块大骨头!”司琴高高兴兴地说:“这会儿它去哪儿了?”
“去看看鸭子和鹅,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们往小些的木屋走去,那里是鸡舍,鸭、鹅圈,鸡舍里边有三排四层的鸡舍,打扫得干干净净。听到动静里边的鸡不安起来,司明自然而然地伸手进鸡舍,从里边拿出鸡蛋来。递给司琴放在篮子里。司琴看着觉得可以试试,也试着伸手进去。可是她非但没有拿到鸡蛋,还被鸡狠狠地啄了一下,痛得她叫起来。
司明笑起来:“都告诉你别让他们看出你怕它们,这样!”他自信地伸手进去,把鸡赶到一边拿出鸡蛋,“你再试试!”
司琴果断地把手伸进去,一只鸡走过来,司琴吓唬它地朝它挥手,那鸡立刻跳开了,顺利地拿到鸡蛋。独孤司琴从这一刻起开始了她的农场生活。
捡完鸡蛋,司琴自己提着篮子离开鸡舍,看着司明抓几把玉米撒到食槽里,又往水槽里添些水,这才和她一起离开鸡舍。
在鸡舍里司琴就听见隔壁有哼哼唧唧的叫声,司明带着她绕到屋外,从另一边过去,几头猪正在屋外的草地围栏里打滚,草地被它们拱得泥泞不堪,而它们却十分喜欢这种泥巴浴,正满意地眯缝着眼睛在泥地里晒太阳。也许是闻到了司明的味道,立刻一翻身爬起来,吵闹着往围栏边跑过来尾巴急切地摇着,挤在食槽边。司明走进屋子,不一会提出一只桶来,里面乘着浓稠的麦麸和蔬菜煮的猪食来到食槽边,把桶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进食槽,几头猪欢快地吃起来,发出急切地吧嗒声。
司琴看着他们的吃相说:“猪一定是长得最快的家畜。”
司明笑着说:“他们其实是最聪明的家畜。走吧,你不会不想吃饭了吧?”
司琴听他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转头四处看看,发现在一道矮树篱后面的高处就是那栋城堡一样的房子。从这里可以看见房子的背面,一楼的落地窗,餐厅和客厅,二楼的房间,每个房间都有挑出的窗檐,中式的飞檐式样,黄色的琉璃瓦。窗子就深深地嵌在窗檐下面的石墙里,淡灰色的石墙保留着石头开采出来时的样子,凹凸不平,减小了风对建筑的损害。二楼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窄窄的阳台,由石梁挑出,黑色铸铁的栏杆。窗台上也有尺把高同样的栏杆,拦住那些花盆不被风吹下来。
“你喜欢这房子?”司明看到司琴看着房子发呆问她。
“它真漂亮,像城堡!”司琴由衷地说。
“它是从你外公的设计图上来的,有些地方被爸爸改过,好适应这里的气候,本来没有那两个角楼,只有一个钟楼似的楼梯间,从中间上屋顶。爸爸觉得那里的视野很好,没有一间房子就可惜了,所以就设了四个角楼。”司明看着房子说。
司琴回头看看他问:“我外公画的这房子?我从来没见过他盖的任何东西。我以为他是修路铺桥的呢!”
司明笑起来:“他是勘测和设计,他不建任何实际的东西,他画出来,别人照着做,就像这房子。”
“怎么说有四个角楼?我只看见两个!”司琴认真地看着那房子问。
“唔,还没盖完,院子还没弄呢,爸爸想建两排厢房在两边,然后正对着我们现在住的楼再起一栋楼,和这边的对称,也有两个角楼,中间是庭院。”司明眯起眼睛,像是已经看见了完工的房子。
司琴看着已经成型的地基上的灰色石头说:“你们可以开旅馆了,那会有好多房间哩!”
司明哈哈笑起来:“难怪三舅舅说你是生意精,天生的生意精!走吧,不然赶不上午饭了!这里吃午饭的可只有我们家。其他人家只吃两顿,早饭和晚饭,晚饭吃得早些。你是不是要在这里开零食店呢?”
司琴瞪着他说:“你有几岁了?”
“十岁不到,怎么了!”司明奇怪地看着她。
“你那么说话像个老头子。像司斌那样的小老头!”司琴提着篮子拔腿往房子跑去。
司明也跑了起来:“你这个坏丫头!小心别把鸡蛋摔坏了……”
“小老头……”
午饭只有奶奶、外婆、妈妈和司斌、司明、司琴在家。独孤雷震兄弟两是带着干粮出去的。早上司琴看见他们骑着马往山里去了。
饭桌上司琴兴奋地滔滔不绝地说她的发现和探险,说她看到的城堡和她的童话书里的多不同,但是多有意思。她要给这城堡取个名字,这得好好想想,睡着了都要想,最好是梦到一个,没准可以遇见外公,问问他的意见。
司琴突然话多起来,容不得别人插嘴,连妈妈都惊讶她的口才,从来没听她说过那么多话,而且口齿清晰,逻辑紧凑,又带着天真的幻想和分不清现实与神话区别的不着边际。
司斌奇怪地看着妹妹,从来没发现她知道得那么多,话那么多,把故事和这房子联系在一起,别人说出这些话来一定奇怪,甚至不正常。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可爱!
而两位老太太却是十分高兴地听她说话,被她逗得开怀大笑,和她一起做梦。奶奶高兴得直说一定要把房子赶快盖完,家里要出凤凰了,女文曲星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