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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玉茗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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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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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人间》连载

第二十二章 童言无忌

再次敲响铜磬,奶奶放下小锤,拿起案桌上的几个小红布包来到孩子们面前。从大到小依次地给他们,嘴里念念有词,递给司斌时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善必行,义薄云天。”司斌伸手接过布包,谢谢奶奶。递给司明时奶奶念着:“天地人和,人伦常在,诗书万卷,理义存胸,行得天下!”司明谢过奶奶,接过红包。奶奶走到司琴面前,一扫刚才的严肃罡正。和气地微笑着说:“紫气东来,星宿相合;女红针织,琴棋书画;快长快大,有凤来仪!”说完递给司琴一个比司斌和司明的都要大的红包。司琴接过沉甸甸的红包谢谢奶奶。奶奶高兴地对他们三个说:“好了,去吧,试试你们的字!”

司琴捧着红包跟着外婆来到院子中央的八仙桌前。爸爸、妈妈已经铺好宣纸,用铁如意镇纸压着,笔架上挂着大大小小全新的毛笔,三叔就着寿山石的花开富贵砚台在研墨。绯红的梅花瓣随风飘摇,散在桌上,宣纸上,砚台里……

司斌第一个上前取下狼毫,毫不犹豫地正楷写下:春。然后把笔递给司明,司明接过笔在砚台里润了润,提起手腕,一气呵成行书:耕。司琴走到桌边,爬上爸爸放在桌前的小凳,取下鼬豪笔,在砚台里润了润, 待笔锋饱满,提起笔来,一笔一划地写下隶书:禧。

看他们写完,奶奶急着要司斌解释他们写了什么,司斌笑嘻嘻地说:“我和司明开了头,司琴给了好局。我写的是‘春’字,司明写的是‘耕’字,司琴写的是‘禧’字,有五福临门的意思!”

奶奶高兴得直说:“好,好,好,看看这几个字,端端正正,老三,你把他们的字落上年月,裱起来,挂好,给他们留着,将来长大了做个想念!好了,进屋吃些东西。玩儿去吧,过了十五,记得今天说的,该学习的学习,该工作的工作,别误了年月!炮仗在库房里,晚上还有礼花。”奶奶带头回到屋里。先前她和外婆已经把吃的在餐厅里摆好,大圆桌上,中间一个圆圆的年糕,周围腊肉、火腿、烧鱼、八宝饭、长菜、丸子、各式小点,林林总总摆得满满的。围在桌前,听外婆说了祈福的话,接过奶奶递过来的吃食,孩子们吃成‘猴攒食’。

宋韵不得不提醒:“慢着,慢些,别噎着了……”

吃完早点,独孤雷震起身打开大门,一阵风吹进来,司琴和司明穿上斗篷,跟着司斌来到大门外。只见门外的雪地里溜达着几只动物,门口放着一只绣球,司斌一脚把它踢得老远,叫着:“一蹴而就……”司明从另一头把球踢回来说:“二龙戏珠!”司琴看着雪地里的羊说:“三阳开泰……”宋韵接着他们的话说:“四相升平……”外婆接过来:“五福临门!”

“啊呀,你们怎么都说完了,也不等等我……”独孤雷鸣牵着几匹马走过来。司琴一看见白雪配着漂亮的新鞍子、笼头,高兴地跑下楼梯,迎着她跑过去。独孤雷鸣看见她跑过来,松开手,白雪迈着碎步跑向司琴。

独孤雷震笑着走上前去,把女儿抱上马背,司琴稳稳地坐在鞍子上,抱着白雪的脖子对她说:“我们跑跑怎么样?”

白雪听懂了,后退几步,离开独孤雷震,仰仰头,嘶鸣起来,司琴高喝一声:“走!”白雪撒开四蹄在雪地里跑起来,红装的司琴雪白的马,在雪地里自由地飞跑。司斌司明也各自跳上马背,追着司琴去了,独孤兄弟立在门前看着晨光中飞跑的马和孩子高兴地哈哈大笑。宋韵看着在雪地里相互追逐的孩子,红白的司琴和白雪,黑红的司斌和黑炭,黑棕的司明和白砂糖,不禁感叹时间如飞跑。初来时司琴还坐不稳鞍子,现在已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驰骋。

“我们也该去跑跑,别再感叹了……”独孤雷震牵着一匹马来到宋韵面前,把缰绳递给她,宋韵回过神来,接过缰绳,翻身上马,跟着小叔和丈夫追着孩子们往山上去了。大头嗷嗷叫着从畜廊那边跑过来,跟着他们往山上跑。

“啊呀呀,真是,马上封侯……瞧瞧这几个孩子……”外婆来到门廊里,看着原野里追得欢的马匹和孩子笑着说:“这样的景致,这样的人儿……”

“真是,今天孩子们开口很好,今年会顺畅。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开得好,田里的出产不错,六畜还算兴旺,这天,真好!”奶奶拿着菱角花往吊兰盆下挂,菱角花发出嘻嘻哗哗的声音,“他们玩儿去了,我们老太太也找些乐子吧……”

“那倒好, 我好久没弄荷叶鸡,金丝牛肉了,等他们回来也该饿了……”外婆说着和奶奶往厨房去。奶奶拿出牛肉和鸡,两个老太太聊着村子里的家长里短,城里的井市话题,弄着吃食。

司琴骑在马背上,斗篷像云一样在身后飘扬,耳边的风呼呼响,从未有过的自由在她的灵魂里飞驰。白雪跑得就像个精灵,飘逸神速,背上的司琴仿佛和她是一体,在阳光下的雪地里自由自在地奔跑。不知道跑了多久,司琴感到白雪慢了下来,司琴仔细看看四周,她已经来到一个高坡上。从这里可以远远看见雪坡上的大房子,在畜栏里慢悠悠吃草料的牛和羊,被一片片树林隔开的草甸此时披着厚厚的积雪变得晶莹璀璨。松林和杉树林里传来积雪掉落的声音,不时有鸟儿划过天空,一只鹰在天空巡视。天空下群山连绵起伏,白雪皑皑,没有夏天的青葱翠绿,生机勃勃,却另有一份让人肃然起敬的庄严伟岸。白雪站的位置把一切尽收眼底,看来她常到这来。司琴拍拍她的坐骑轻声说:“谢谢你,白雪,带我到这里来,真漂亮,以后不管我有多难过,想到今天和你在一起我就会高兴起来。谢谢你……”白雪安静地立在原地抖抖脚,掉头往回走。这次她放慢脚步,带着司琴慢慢在雪地和树林间穿行散步,像是要司琴记住每一处经过的地方,记得每一棵路过的树。

司琴努力分辨每一个路过的地标,回忆它们夏天的样子,渐渐的找回对这里群山的记忆。不时有些松鼠,鼬跑过她面前。一只大山猫在白雪踏进树林时跳开。啄木鸟不停地敲着冻得发硬的松树干。透过树木间的间隙,司琴认出那年她和大头赶回奶牛和马匹的那个奇怪的像口铁锅一样的地方,这时堆满积雪,风把山上的积雪都吹到了这里。转过松林,司琴看见爸爸妈妈还在山脚,司斌和司明迎着自己爬上半坡,白砂糖和黑炭已经步伐艰难。白雪却轻松地在山岩间像山羊一样灵巧腾挪,稳稳当当地驮着司琴在山野间漫步。

司斌看见妹妹看着他们笑嘻嘻的脸说:“你别得意,不是你爬得好,而是白雪能干,快下来吧!”

“司琴,你别把白雪放得太快,她不大熟悉鞍子,而且这两年也就是你骑过她,不太习惯带人。倒是她把你带到哪儿去了?”司明调转马头,带头往山下走。

“龙头坡那儿,她好像喜欢在那儿看景致,从那儿看房子那边真的很好看,不像夏天好多树遮着,看不见房子和畜栏。”司琴放松腰身由着白雪带自己下山。

“嘿嘿,你小心了,龙头坡可是‘鬼马’出没的地方……”司明吓唬她。

“就是有,也不会来了……”司琴满不在乎地说。

“啊,你施法念咒了!”司斌故作惊讶地说。

“不需要,有白雪就行了,她往那儿一站,还有那匹马儿好意思上前?”司琴拍拍白雪的脖子,白雪得意地仰仰头。

司琴先司斌和司明一步下到山脚和爸爸妈妈还有三叔会合,他们放开马儿慢慢在雪地里走,大头看见白雪背上的司琴,不满地对她呜嗷叫,好像在埋怨她只会和白雪玩,把自己个儿忽略了。司琴笑着催动坐骑,带着大头在雪地上小跑,大头在白雪跟前,前后跑着、跳着,白雪迈着小碎步逗它玩儿似的不断打着响鼻。不知不觉,一行人已经被白雪和司琴带着往回跑。司琴和狗玩得高兴,独孤雷震和弟弟聊得高兴,司斌和司明越发的说得到一块,宋韵把一切看在眼里,微笑着想:“如果一家子能永远这样该多好啊!”

不过她知道这只是一个梦想,这次来她是有目的的。在城里的一个同事说起他家的一个亲戚,就在这乡里的镇上工作,当初也是知青,父母早亡,家里几个哥哥各忙各的,把她给耽误了,好在她是个安分的女人,在乡里镇上的农村合作社找了个工作,不打算回城。知道了独孤雷鸣想托人给说说,宋韵仔细看了相片,也在街坊里打听过,说已经读完高中,本来希望回城考大学,可是几个哥哥都不置可否。倒是几个上辈的亲戚忙着给找对象,提到要回城,办手续,家里又没个依靠,也就没了回应。孩子是个好孩子,人也能干,于是就应了同事的请求,见了那女子。模样还周正,话不多,是个本分的人,她的工作其实是在农村信用合作社。交谈起来对答得体,说话很有分寸。宋韵委婉地提到司明,得到的答复是乡下的孩子到初中都会到县里的中学住校读书,自己在镇里工作,有住的地方,孩子读书也方便。宋韵很高兴听到的话,虽没应下什么,不过字里行间倒是有回去提一提的意思。正好赶上春节,司琴吵着闹着要回老家去过年,其实不过是读了司明的信,知道白雪长大了,她怕那马儿忘了她。于是宋韵顺水推舟,带着一家老小再次回到司琴朝思暮想的山里。

这天玩得累了,司琴早早回房睡下。两个男孩子也喂完牛马的夜食就各自回房睡了。宋韵找到机会和小叔提了那女子的事,小叔不置可否,只是笑笑。奶奶高兴地说:“见见吧!怎么也是读书的人,比不得这乡村野地的女人,说话也有个得体的对答。”

独孤雷鸣出了个主意,回去的路上请那女子出来吃顿饭,也算见个面,看看怎样。宋韵高兴地说没问题,同事已经给了那女子单位的电话号码,回去时在镇上打个电话问她可不可以就好,反正也得在镇上住一晚。

第三天独孤雷鸣就送哥哥嫂嫂回城,两个侄儿侄女还像上次一样在这里呆到开学再回去。事情很顺利,独孤雷鸣和那女子见了面,初次见面彼此的印象还好,只是独孤雷鸣大了那女子十岁。原来她的工作并不是正式的,虽然做了八年,她还算是零时工。不过独孤雷鸣并不在意这个,说话间独孤雷鸣巧妙地表明自己不会回到城里去,刚又包了座山,还有得忙,关键是自己很喜欢现在的生活。那女子也表明自己回城无望,父母不在了,也没什么牵挂,并不打算回去。一顿饭下来言谈有缘,独孤雷震暗地里为弟弟高兴,宋韵也觉得这件事应该会成。外婆也说这姑娘不错,念过书,吃过苦,是个稳重的人,就是要看看她家里的意见。第二天独孤雷鸣送走哥哥嫂嫂和亲家,又在镇上多呆了几天。几天里在那姑娘的帮助下弄好贷款,两人开始正式的交往起来。

回到山上,奶奶带着三个孩子把家里管得好好的。因为乡下的风俗,正月里不动剪刀、针线,小芸被奶奶请上山来和司琴作伴,就住在司琴房间对面的角楼里,那里自从仓房搬到对面后就空出来,独孤雷鸣从新整理,依着司琴住的这间的样子做了隔断,楼梯间,走廊,卫生间一应俱全,备着做客房。独孤雷鸣不在的几天里孩子们每天早上喂完鸡鸭,男孩子帮着清理畜廊,女孩儿弄禽舍,再骑马出去,让羊群,牛群出来透透气,然后早早赶回来吃午饭。下午呆在二楼的过厅里读书写字,司斌带来几本时下流行的小说。司琴和小芸没兴趣,做完作业就到楼下和奶奶弄腌腊,年前宰的猪除了留下过年新鲜吃的,都要用盐腌好,放在太阳下晒,在风里吹干,灌好的香肠也要不时查看,翻晒。院子后面还特意在果树林边弄了个半埋在地里的地窖似的炉子,底层烧发红的炭火灰,沿着炉壁挂着整块的肉和香肠,司琴跟着奶奶和小芸,家务方面长进不少。

等三叔回来,孩子们的作业在司斌的指导下做得工工整整,司琴的古诗背得流利准确,没有才来时的张冠李戴。小芸的功课自是好的,有她在这里,家务上奶奶省了不少力气。书柜上养殖的书她也看了不少,还认认真真地做笔记,司琴说她要成女状元了,种果树和养家畜的状元。奶奶却说她本来就养得好。小芸话不多,但性子随和,为人温柔,和司琴的喋喋不休,得理不饶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成朋友,司琴总是站在小芸的一边,虽然她小小芸几岁,却极力护着小芸不让她吃哑巴亏。时不时的他们也会回村子里的老房子去住几晚上,那是村里必行的祭祀时候。三亲六戚都会相互拜年,孩子们和村里的孩子一起去玩,讨些好彩头什么的。

寒假快结束时司琴和司斌被三叔送回城里,在镇上司琴和司斌见到了秦阿姨,她说话还是城里的口音,不急不慢的性格。见到司斌和司琴很大方和气的样子,带他们出去逛了逛,还在镇上唯一的饭馆吃了晚饭。晚饭还没吃完,司琴就开始喜欢她了。反而是司斌不懂将懂,有些提防,客客气气,却不靠近的样子。而且破天荒地没打断司琴的十万个为什么。任由着她问这问那,秦阿姨不像这里的人,是昆明人,她司琴敢肯定。可是,为什么在这里呢?家住在那里呢?城里的地方自己大体都知道,秦阿姨爸爸妈妈住哪里呢?是不是和自己还有哥哥一起回去呢……

司琴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秦阿姨耐心地回答她,时不时也问上一两个问题,看似和小孩子逗着玩,其实却是极紧要的。最后司琴邀请她一起回昆明去,也好有个伴,还有好远的路要走呢,爸爸妈妈不会让自己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秦阿姨高兴地答应了第二天和他们一起上路。

回到城里,爸爸已经在车站等他们,司琴高高兴兴地向他介绍秦阿姨。独孤雷震顺水推舟,要独孤雷鸣送秦同志回去,自己带两个孩子回家就可以了。司琴说再见时没忘了邀请秦阿姨到自己家里来玩。回家的路上独孤雷震不断地逗女儿说话,问她秦阿姨怎么样,喜不喜欢她如此等等。倒是司斌一言不发,安安静静地提着行李在一边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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