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有365个日子,有很多重要的日子都被宋爽淡忘了,但有两个日子就像铁钉一样钉在了他的心里:一个是1994年12月4日,另一个是2008年9月14日;一个日子令他痛不欲生,一个日子让他喜出望外。
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生活似乎跟宋爽开了一个玩笑,只是这个玩笑太残酷了!
故事是从宋爽的儿子宋郑宁开始的。
这是2008年的秋天,华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迎来了又一批新生,宋郑宁就是其中之一。
这是一个瘦高瘦高的大男孩,一米八三的身高,站在阳光下就是一棵白杨树。棱角分明的脸,有一双单眼皮下的大眼睛,看上去清纯、刚毅。白衬衫、黑裤子,给人以干净、干练的感觉。
宋郑宁上学后的第一周就成了新闻传播学院的最大新闻,原因是电子信息工程学院有一个学生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请注意关键词:一模一样。这个大学生叫王志豪,也是一个瘦高瘦高的大男孩,也有一双单眼皮下的大眼睛,给人的感觉也是干净、干练。唯一的不同:宋郑宁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而王志豪却是满嘴的“广谱”(广东普通话)。
宋郑宁跟王志豪“撞脸”了!这个消息迅速在新闻传播学院传播开来,引来电子信息工程学院的新生“看望”他,并发出啧啧惊叹:真的很像哎!俩人要是穿同样的衣服站在一起,真的很难分辨!他俩很像是孪生兄弟啊!
谁是王志豪呢?我跟他真的那么相像吗?好奇心驱使宋郑宁决定要跟王志豪见上一面,他很顺利地就拿到了王志豪的电话。
“你是王志豪吗?”
我是王志豪。
“我是宋郑宁,是新来的大学生。他们都说我俩长得特别像,我想跟你见个面,看看是不是像他们传说的那样。”
好的。好的。
“咱们什么时间见面?”
晚饭的时候吧。
“在哪里见面?”
在二食堂。
华北大学共有八个食堂,二食堂位于银杏路教八的对面。穿过自强路,再穿过学范路,就是银杏路了。
教八是个五层教学楼,是学校近几年的新建筑,是学生们上大课的地方。
大学扩招之后,华北大学的招生量扩大了好几倍,教室不够用了才新建了几栋教学楼。通往教八的道路两旁都是新的银杏树,入冬以后这些银杏树一树金黄,成为华北大学的一道风景。
宋郑宁轻快地跑在学范路上,前面往左转就是银杏路,银杏路的尽头就是二食堂。他加快了步伐。
就在宋郑宁加快步伐的时候,侧面窜出来一辆电动车,迎面撞上了宋郑宁。宋郑宁一刹那就被撞进了路旁的草地里,骑车人和电动车一起倒在了路上。
骑车人是体育学院的新生,叫焦凯新。他显然没有受伤,爬起来就去扶宋郑宁,宋郑宁的脑袋撞在马路牙子上,被撞晕了。焦凯新报告给了辅导员,辅导员过来,看了看情况就直接拨打了120。
宋郑宁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坐在身边的是爸爸宋爽,他努力地回忆,才想起来被撞之前的事情。
爸爸告诉他,他被撞成了脑震荡。
“头晕吗?”爸爸问他。
“有点晕。”
“头疼吗?”
宋郑宁轻轻晃了晃脑袋,说:“不太疼。”
爸爸说:“医生说要休息一到两周。”
宋郑宁说:“要那么长时间啊!我在医院会被憋疯的。”
爸爸说:“在医院里就住三天,检查之后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听说只有三天,宋郑宁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人也安静下来。
他问爸爸:“现在是几点钟?”
“夜里一点半。”
“您怎么来的?”
“学校打电话给我,我就开车过来了。”
“我一直在睡觉吗?”
“我来的时候,你在睡觉。可医生说你在八九点钟的时候是苏醒的。”
“我没事。”宋郑宁安慰爸爸。
爸爸轻轻摸了摸他的头,说:“我知道你没事,我也要过来看看你。”
“天不早了,那您睡觉去吧!”
“今晚我就睡在你身边,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看得出来爸爸已经很疲惫了。爸爸说:“我来的时候,你身边有老师也有同学,他们说明天早晨再过来看你。有两个同学非要陪你,被我劝回去了。”
有两个同学?是哪两个同学呢?宋郑宁试图知道这两个同学都是谁,可是一动脑子就感觉有了疼痛感,他就放下这些想法,很快就又沉沉地睡去了。
月亮西沉。当晨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成一团的时候,宋郑宁醒过来了。爸爸扶着他去厕所,有些头晕。洗了洗脸,漱了漱口,回到病床,他想静静地坐一会儿。
“吃苹果吗?”
不想吃。
“吃香蕉吗?”
也不想吃。
“这里还有巧克力派和提拉米苏。”
都不想吃。
“那就喝杯水吧!”
我想喝可乐。
“我下去转转,看看小卖部有没有。”
我要可口可乐。
“知道了。你再躺一会儿!”
爸爸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宋郑宁拿起手机,打开QQ,有几个头像在闪烁。依次打开来看,原来都是来自老师和同学的问候,这让他感到很温暖。焦凯新告诉他,上午他爸爸要过来,他会跟爸爸一起来,所以会来得晚一些。宋郑宁回复他:“我没事儿,不要让叔叔担心。”
刚回完短信,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进来了,跟他轻轻地打招呼:“嗨,早晨好!”
他抬头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你是王志豪?”
“是!我叫王志豪。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见面了!”王志豪跟他握了握手,他感觉王志豪的手很有力量。
“昨天等你你不来,再打电话也不接,后来知道你被撞了。我赶过来时,你刚苏醒。后来我就决定今天要做第一个探班者。”王志豪问,“今天我是不是第一个到来的?”
宋郑宁说:“你是第一个。”
王志豪问:“叔叔去哪里了?”
“去外面买可乐了。”
“我给你们买了煎饼和小米粥。”王志豪晃了晃手里的食品袋。
“谢谢!”
“不客气!谁让我们长得这么像呢!”王志豪开着玩笑。
宋郑宁说:“看到你,我就跟看到了我自己一样。”
王志豪说:“我比你长得黑。”
宋郑宁说:“来!比一比,看看谁更黑!”
就在两个人“比黑”的时候,爸爸提着一包可乐回来了。
宋郑宁急忙将王志豪介绍给爸爸:“这是王志豪。”
王志豪说:“叔叔,我叫王志豪!”
宋爽仔细看了看王志豪,问:“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啊?”
王志豪笑着说:“他们都说我跟您儿子长得一样,您可不就看着眼熟呗!”
宋爽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问:“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我叫王志豪!”
“小名叫什么?”
“小名叫来福!”
“你是独生子吗?”
“是!我爸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
“你今年多大了?”
“19岁。”
“你爸爸叫什么?”
“我爸爸叫王传喜。叔叔,您认识我爸爸?”
宋爽瞬间被电击了一般,他把王志豪的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连声问:“你爸爸叫王传喜,你爷爷叫王福,你奶奶叫秦淑兰,对不对?”
王志豪被宋爽问懵了,他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您认识我爸爸、爷爷和奶奶?”
宋爽说:“我还认识你妈妈。你妈妈叫赵艳霞。”
王志豪真的懵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宋爽接着问:“你的生日是1990年5月18日,对不对?”
王志豪说:“叔叔,我的生日是1990年10月11号。”
“不对不对。”宋爽自言自语。
“叔叔,什么不对啊?”王志豪问。
宋爽知道眼前这个叫王志豪的人就是他的小儿子宋佳宁。他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感包围了。算起来,宋佳宁被拐卖已经有15个年头了。莫非上天长眼了要把他的儿子送还给他?他再一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王志豪,再看看宋郑宁,这两个人长得真的是太像了啊!
宋爽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拿起一罐可口可乐给了宋郑宁,又打开一罐给了王志豪。
王志豪一边接过可乐,一边说“谢谢叔叔”,然后就扑闪着大眼睛笑了。
王志豪的这一笑,宋爽太熟悉了,因为,宋郑宁的笑也是这个样子。此时此刻,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