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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隔了一天，孙海平就又来找宋爽了，他说：他媳妇和小姨子都接到了中国改革建议大奖赛组委会的获奖通知。
就在孙海平还沉浸在“集体获奖”的喜悦里的时候，宋爽觉得这很可能是一个打着改革旗号的骗局。他告诉孙海平：通知你的亲戚不要给他们汇款。
宋爽俯下身子，拿出几张稿纸，写下了这篇新闻：
《中国改革建议大奖赛怎么了？交了建议还交钱》——
编辑同志：
有这么一件事儿发生在我们身边，我们感到非常奇怪。我是北华日报记者，去年10月份，在一家报纸上我们看到了首届中国改革建议大奖赛启事，怀着一种强烈的责任感，我、孙海平、褚艳池、褚艳梅四个人分别提出了建议。
奇迹发生了——今年4月初，我们先后收到了大赛组委会的来函，称您的建议“经专家学者选审提炼已通过初评，进入首届中国改革建议大奖赛400名获奖行列。”而且要求我们配合大赛组委会在4月20日前完成三项任务，关键的一项任务是向大赛汇寄《中国改革建议精粹》一书成本费、邮寄费共150元，“逾期按失去联系或弃权处理”。
当我们拿着4份几乎相同的打印获奖通知时，我们不禁发出了疑问。据通知称，此次大赛“共收到有效应征建议41518件，”不知有多少件进入了400名获奖行列？
宋爽在稿子的最后郑重地写下了“宋爽”两个字。
孙海平问：“宋镇，这篇稿子寄给哪里？”
宋爽想了想，说：“参加中国改革建议大奖赛应该是年轻人多，为了避免更多的年轻人上当，就寄给中国青年报吧！”
《中国青年报》是团中央机关报，在中国具有重大影响力，20世纪50年代宣传了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英勇献身的黄继光、邱少云，创造先进操作法的青岛纺织女工郝建秀和“走在时间前面”的鞍钢工人王崇伦等青年英雄和劳动模范的事迹；60年代宣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雷锋、王杰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70年代报道了身残志不残的张海迪以及中国女排等青年先进人物和先进集体的事迹；80年代组织了以《怎样认识人生的意义？怎样找到前进的路标？》为题的大讨论，引领当代青年树立正确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
这样有责任担当的报纸，对于打着改革旗号实施诈骗的行为不可能坐视不管。
就像宋爽的判断一样，1993年5月4日《中国青年报·经济蓝讯》在版心位置以加框的形式大字标题刊登了宋爽的书信体新闻《中国改革建议大奖赛怎么了——交了建议还交钱》。
一石激起千层浪，光明日报、工人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先后报道了有关中国改革建议大奖赛涉嫌诈骗的新闻。全国很多受骗人士纷纷给宋爽寄信寻求帮助。
宋爽再一次感受到了新闻的力量，也增强了他要给洪福洗脚城揭盖子的决心。
他已经又去过两次洪福洗脚城。
第一次刚走进一楼，服务生就迎了上来。
“老板，要洗脚吗？”
宋爽镇定了一下自己，回答：“我来看看！”
“要新茶是吗？”服务生问。
宋爽弄不清暗语，就问：“哪里的新茶？”
服务生说：“四川、安徽的都有，还有东三省的。”
宋爽皱起眉头问：“东三省也有新茶吗？”
服务生说：“是的，今天新到的。老板有福气可以优先享用。”
至此，宋爽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所谓新茶就是新来的小姐。
服务生问：“先生要大活儿小活儿？”
宋爽说：“还没想好。”
服务生说：“大活儿5米。小活儿3米。”
宋爽猜想：这大活儿就是人们传说的包夜，那小活儿应该就是一次性服务。
服务生说：“老板要是手高的话，我就给您整个大红袍。”
宋爽反问：“要是手不高呢？”
服务生说：“那您可以选择红茶和绿茶。”
宋爽简直就被他们的黑话搞晕头了，直接就走出了洗脚城。背后他听见两个服务生在对话：
“这小子一进来我就看他是个雏儿！”
“一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儿，就知道他手不高！”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宋爽才搞明白：一米就是100元，手高就是出钱多的意思。
第二次去洗脚城，他趁服务生去厕所的空档直接出了一楼来到了后院。
后院是一排普通的平房，从外面看一溜八间。平房前面矗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四个黑字：停业装修。
宋爽想走进去看个究竟，就径直走到平房跟前。这些平房实际上都是两间一个单元，外间像个会客室，里间一张老板桌、一张双人床，带有一个卫生间。顺着玻璃往里看，可以看见里间都装修好了，外间还是一副装修的样子：木地板上放着两个云梯，云梯旁边是安装木地板用的机器，一些长长短短的木地板凌乱地放在地面上。
宋爽拧了拧门把手，门开了。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刚走进去，就发现外面来了两个人。宋爽一时紧张，急忙走进里间，径直来到卫生间，直接躲在洗浴房里。洗浴房是有机玻璃制作的，里外都看不清楚。
隐隐约约感觉那两个人进来了，站在外间说话。宋爽听得见声音，但听不清楚说话的内容。随着脚步声的清晰，可以感觉这两个人进到里间来了。
“老大说，这两天省里要来检查组，不行就停业吧。”
这声音好熟悉！
“平房这四套都装修好了，要么先转移到这里？”一个陌生的声音。
“这里安全吗？”好像是邢威的声音。
“绝对安全！”那个陌生的声音拍胸脯的声音，“按照您的指示，这地下工程坚固、豪华、上档次！”
还是邢威的声音：“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一定一定！要么您检查检查！”
“我去看看！”
悉悉索索移动脚步的声音，两个人出去了。
宋爽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贴着墙根儿走到里间门口，偷偷地朝外望。
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了，果然是邢威。站在邢威面前的是一脸横肉的壮壮的男子。这个人挪开一个云梯，一块长方形的木地板翻转过来了。只见邢威一步一步往下走，转眼之间就不见了人影。紧跟着，那个壮男人也下去了。地板再次翻转过来，一切恢复了平静。
宋爽不敢久留，急忙走出来，打开门走到院子里。心砰砰乱跳，刚刚定下神来，就看见一个服务生从楼里跑了出来。那个服务生的声音是慌乱的：“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宋爽说：“找人！”
“找谁？”
“找我妹妹！”
“你妹妹不在这里，快点离开！”服务生一边推他一边说，“让我们领班看见，我可就倒大霉了！”
宋爽被服务生直接推进一楼，又直接推出了洪福洗脚城。他看见服务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自己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
可以肯定，邢威是洪福洗脚城的一个股东，可是他们口中的“老大”是谁呢？除了“老大”还有谁呢？那个满脸横肉的壮男子又是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