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爽是在面试环节见到范建的。
他们一起在备考区等待面试。范建主动跟他打招呼:“准备得怎么样啊?”宋爽说:“没什么准备啊。”范建说:“面试确实没什么可准备的。你准备了,他未必考。你不准备,他反倒考了。以不变应万变吧!”
宋爽想:范建啊范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充分准备吗?说不定你连面试题都提前知道了呢!
下面就是北华日报副总编辑候选人面试时间了。六位笔试入围者抓阄选择面试顺序,范建抓了第一位,连声说:“你看这臭手抓的!”宋爽抓了第3号。
每个人只有五分钟的面试时间,一道相关职位的管理题,还有一道专业题。
范建喜气洋洋地结束了面试。
宋爽走进面试考场,迎面是一条横幅“北华市公开选拔副处级干部面试考场”,横幅下面是一排会议桌,会议桌后面是三位考官,分别是:主管组织工作的市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和北华日报总编辑杨鸣。会议桌左面是两台摄像机,右面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话筒,放了一支笔和几张白纸。
宋爽按照工作人员指引来到右面桌子面前,打开话筒说:“各位考官,大家好!我是03号考生宋爽,我已经做好准备,请出题。”
首先是北华日报总编辑杨鸣出题:“请你回答新闻的党性原则是什么?”
“好的。新闻的党性原则概括起来有三个方面,一是要坚决同党中央保持一致,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站稳政治立场;二是坚定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宣传中央重大工作部署;三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满足广大群众的需求。回答完毕。”
杨明总编辑问:“还有要补充的吗?”
宋爽回答:“没有了。”
宋爽看见三位考官在纸上写着什么,应该是在打分。
组织部长问:“假设你现在手头有很多工作,这时候领导又给你安排了一项工作,你该怎么处理?”
宋爽在白纸上一边记录题目一边组织语言回答:“日常工作中,我们都会遇到这种情况。我采用的是‘优先级工作处理法’,也叫‘四象限工作处理法’。我将重要紧急的工作放在第一象限处理,将不重要但紧急的工作放在第二象限处理,将重要但不紧急的工作放在第三象限处理,将不重要也不紧急的工作放在第四象限处理。假设我现在手头有很多工作,这时候领导又安排了一项工作,我会根据领导安排工作的性质做出判断,然后再按照‘四象限工作处理法’进行处理。回答完毕。”
宋爽看见组织部部长和副书记纷纷点头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杨鸣总编辑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宋爽的面试就这样结束了。他对自己今天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走出面试考场,宋爽直接回到单位,他要做一下采访河北作家协会主席铁凝的准备工作。
铁凝来北华市参加明天举办的“全省文学态势研讨会”,已经约好晚上的单独采访时间。
铁凝是宋爽的偶像。20岁那年,宋爽在《青年文学》上读到了铁凝的小说《哦,香雪》,他被带入了一个小山村,看见了香雪和她的伙伴,看见了火车以及伸向远方的铁轨。尤其是月光下回家的画面,那么纯净、那么温暖、那么欢快,虽然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哦,香雪》,“从头到尾都是诗,它是一泻千里的,始终一致的。这是一首纯净的诗,即是清泉。它所经过的地方,也都是纯粹的境界”。《哦,香雪》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之后,铁凝井喷似的发表了《没有纽扣的红衬衫》《麦秸垛》《棉花垛》等一批中短篇小说,收获了大批奖项和荣誉。宋爽最近看到的铁凝新作是《秀色》,他希望自己对铁凝的采访是一次心灵与心灵的对话。
宋爽见到铁凝的时候是在天都大酒店。铁凝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两把椅子。
铁凝让宋爽坐在靠近桌子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宋爽的对面,微笑着等待提问。一瞬间,宋爽的感觉不是面对一位著名作家,而是一位大姐姐。他说:“铁主席……”话音未落,就被铁凝用手势打住了:“你叫我铁凝好吗?”
宋爽说:“好是好,但直接叫你铁凝我感觉很别扭。”
铁凝说:“可我感到很舒服。”
宋爽说:“那我就直呼其名了。铁凝,我读到你的第一篇小说是《会飞的镰刀》。”
铁凝很惊喜:“你真的读过那篇小说吗?”
宋爽说:“是的,《会飞的镰刀》收录在北京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小说集《盖红印章的考卷》里。”
铁凝点点头:“是的,那是我17岁写的小说,是我的处女作。很多记者采访我都从《哦,香雪》开始,你是第一个说到《会飞的镰刀》这篇小说的记者。”
“看得出来,你很珍爱《会飞的镰刀》?”
“每个作家都会珍爱自己的处女作的。”
“但是,更多的人认识你还是因为那篇《哦,香雪》。”
“是的,《哦,香雪》受到了老作家孙犁的青睐,孙犁先生的助力使得这篇小说脱颖而出。”
“你很感谢孙犁?”
“当然。孙犁先生是我们的前辈,是我们国家的一座文学高峰。”
“孙犁留给您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我想用八个字概括吧:淡泊名利,执着创作。我曾经写过《套袖》,是关于孙犁先生的散文。”
“读过《套袖》,印象很深。我觉得代表你写作成就的还是小说。你写作发表了一批小说,长中短篇都有,你觉得长中短篇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最大的不一样就是篇幅不一样啊。”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觉得短篇、中篇和长篇小说在叙事和文字上是有不同的,短篇写的是景象,中篇写的是故事,而长篇写的则是命运。”
“鲁迅没写过长篇小说。”
“是的,鲁迅只写过短篇和中篇,鲁迅无论写短篇还是写中篇都在写命运,鲁迅是大家。”
“我前些日子采访了浩然,你怎么评价浩然?”
“浩然对我是影响很大的作家,不但对我而且是对我们这一代作家的影响都很大。浩然的作品,语言清新质朴,人物形象鲜活,有浓厚的生活气息,在文学史上占有重要位置”。
“可是现在出版的文学史,都在淡化浩然。”
“那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
“我刚看完你最近的短篇小说《秀色》,”宋爽说,“我感觉论生活气息不如张中吉被《中华文学选刊》转载的《花事》。”
“你能具体谈谈吗?”
“我刚写完一篇评论。“
“那你发表之后一定要寄给我看看。”
“最后你谈谈对文学的展望。”
“当前文学的位置有些尴尬,被挤压到角落里了。但文学是灯,或许它的光亮并不耀眼,但即使灯光如豆,也能照亮人心,照亮思想的表情,具备永远的价值。人心的诸多幽暗之处,是需要文学去点亮的。文学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文学是万万不能的。”
宋爽说:“你说的真好!文学不是万能的,但没有文学是万万不能的。感谢你接受我的采访!”
铁凝说:“也谢谢你传播文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