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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豆粒大的雨点打在汽车玻璃上，嘭嘭作响。
郑郑和佳佳坐在一起兴奋异常，打打闹闹。宋爽只好坐在中间将他们隔开。
宋爽说：“都别打闹了，咱们比赛说童谣吧。”
佳佳举起手：“我先说！”
宋爽说：“佳佳先说，郑郑后说！”
佳佳马上就说起姥姥教的童谣：
“小老鼠，上灯台，
偷油吃，下不来，
哭着叫着喊奶奶，
叽哩咕噜滚下来。”
郑郑想了想，说起奶奶教的歌谣：
“小小子儿， 坐门墩儿，
哭哭啼啼要媳妇儿，
要媳妇儿，干什么?
点灯说话，吹灯作伴儿，
到明儿早晨，梳小辫儿。”
佳佳说：“我还要说一个！”
宋爽说：“那你就再说一个！”
“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老虎没打到，见到小松鼠。
松鼠有几只?让我数一数。
数来又数去，一二三四五。”
宋爽说：“该郑郑说了。”
“拉大锯，扯大锯，
姥家门口唱大戏。
接姑娘，请女婿，
就是不让佳佳去。
不让去，也得去，
骑着小车赶上去。
姥姥放一个屁，
佳佳崩出二里地。
二里地，有沙子，
专扎佳佳的脚丫子！”
听完郑郑的歌谣，佳佳不干了。他反击说：“二里地，有沙子，专扎郑郑的脚丫子！”
郑郑好像没听见佳佳的反击，自顾自继续吟唱：“二里地，有沙子，专扎佳佳的脚丫子！”
佳佳爬到宋爽身上，挥手就给了郑郑一巴掌，嘴里还说：“让你扎我脚丫子！”
郑郑也爬到宋爽身上，挥手打了佳佳一巴掌：“就扎你的脚丫子！”
宋爽说：“怎么说着说着还打起来啦？”
佳佳告状：“他说扎我的脚丫子！”
郑郑说：“你也说扎我的脚丫子！”
佳佳说：“你先说的！”
郑郑说：“就扎你的脚丫子！”
佳佳再次举起手来。
宋爽说：“谁打人谁就不是好孩子！”
佳佳委屈起来：“他扎我脚丫子我就打他！”
宋爽解围说：“好啦好啦。不扎你的脚丫子，也不扎他的脚丫子。扎爸爸的脚丫子。行了吧？”
听完宋爽的话，郑郑说：“二里地，有沙子，专扎爸爸的脚丫子！”说完咯咯乐了。
佳佳也说：“二里地，有沙子，专扎爸爸的脚丫子！”说完也咯咯乐了。
拐了一个弯，又拐了一个弯，汽车驶入了潮白大道。雨过天晴，一辆辆拉满沙子的汽车行驶在潮白大道上。宋爽知道，这些都是从邢威的砂石料厂拉货的拉沙车。下了潮白大道驶入乡村公路，那是出入宋家庄的唯一公路。
这是一条南北路，宋家庄被这条公路分为南北两部分，村子中间就是如今远近闻名的潮白服装厂。再往东走过一个路口朝北走就是宋家早年的四合院了。
下了汽车，宋爽直接推门，一条黑黄相间的中华田园犬先是朝天叫了两声，看见是宋爽他们爷仨来了，马上就摇着尾巴迎了上来。
这条中华田园犬养了有五六年了，起名叫“黑子”。据说狗活一年相当于人活七年，算下来即使是五年，这条狗也相当于35岁的人了。
宋爽摸摸黑子的头，黑子兴奋地转圈圈。
听见狗叫声，先是爸爸走出来，紧跟着妈妈也出来了。
郑郑叫爷爷“抱抱”，佳佳也叫爷爷“抱抱”，宋爽看见爸爸一手抱起一个高兴地进屋了。
妈妈说：“我算计着你们快到了。快进屋歇会儿吧。”
宋爽说：“杨伟找我有事儿。我先去找他，一会儿就回来。”他坐上汽车直接奔往潮白服装厂。
宋爽来到潮白服装厂，没见到杨伟，见到了孙丽英和赵艳霞。这几年，赵艳霞还是老样子，可孙丽英却胖了不少。宋爽见到他们时，两个人正在试衣服，是紫条绒棉服。
赵艳霞说：“你来得正好，这是今年的冬款棉服，刚出来的样品，你给评价一下。”
宋爽说：“你穿这件是不是有点大啊？”
孙丽英说：“你给看看我穿出来的效果。”
宋爽说：“你穿这件是不是有点小啊？”
孙丽英说：“你不要管大小，你只管看看样子怎么样。”
赵艳霞说：“既要管样子，又要看大小。要么就看不出效果。你看你现在穿的这件，咱俩都是一个叉的，你穿在身上都箍在身上了，跟包粽子差不多。”
孙丽英说：“你这是变相说我胖啊！”
赵艳霞说：“你本来就不瘦！照这么发展下去，我看你还有发展前途，有望突破二百大关！”
孙丽英说：“看我不撕你的乌鸦嘴！”一边说一边来抓赵艳霞。赵艳霞就躲在了宋爽身后，孙丽英隔着宋爽很难抓到赵艳霞。屋子里是两个女人的笑声。
赵艳霞说：“快别闹了，人家宋爽来不是为看我们两个试衣服来的，人家找的是你家杨伟，快去找找他吧！”
孙丽英说：“他呀准是中午喝了猫尿，又在睡大觉。”他对宋爽说，“你先坐下来喝杯茶，我去家里叫他过来。”
孙丽英出去了，赵艳霞就给宋爽倒了一杯茶。
赵艳霞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闲篇：“孩子该上幼儿园了吧？”
宋爽说：“‘九一’以后吧。”
赵艳霞问：“在哪里上？”
宋爽说：“回市里。你们小孩都大了吧？”
赵艳霞说：“还没有小孩儿呢。”
宋爽感觉自己问得冒失了。
赵艳霞说：“可能是我的问题，也可能是他的问题，要么就是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传喜说今年年底或者明年年初他们那里就有我的随军指标了。”
宋爽问：“你要去广东？”
赵艳霞说：“是湛江。”
宋爽说：“那这个服装厂怎么办？”
赵艳霞说：“这个服装厂由他们经营呗，我就拿股份分红！”
宋爽说：“你们的服装厂发展到今天，也不容易。”
赵艳霞说：“我们能有今天，多亏了你帮助！”
宋爽说：“哪里哪里，举手之劳。”
赵艳霞说：“北华大厦的服装柜台一直是我们的赚钱大户。现在的人特傻，他们还是过去公家经营的思想，以为北华大厦是北华市商业局的，就以为里面的所有柜台都是公家的。很多人都不知道还价，你标多少钱他们就给多少钱。”
宋爽说：“我也不会还价。”
赵艳霞说：“我跟你说吧，衣服的价格最少要砍价一半，他标100你给50 ，就这样还都有得赚。”
宋爽说：“服装价格，物价局不管吗？”
赵艳霞说：“原来管，现在不怎么管了。有些商家的衣服进价就是20元，他标60元80元时没人买，他就直接在后面加个0标成了200元，结果成了畅销品。你说现在这人多虚荣吧，买衣服专捡贵的买！”
宋爽说：“没想到，就一件衣服还有这么多码密！”
赵艳霞说：“你没想到的事可多了去了。就说那个邢威吧，当年你弄来的指标他赚了多少钱啊。如今又开石料厂、又开装饰装修公司，听说还要开房地产开发公司。人家是县里纳税大户，是县里明星企业家，还当上了县政协委员。”
宋爽说：“这个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靠不住啊！”
赵艳霞说：“现在是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人家抓住了老鼠，人家就是好猫！”
宋爽说：“他是不是好猫，老百姓心中有杆秤。”
赵艳霞说：“老百姓说话算数吗？还不是那些当官的说了算。现在哪些人当官？能吹会拍的，能喝会送的，还有就是胆大不嫌寒碜的。”
宋爽说：“你这是以偏概全。”
赵艳霞说：“还以偏概全呢，都编成顺口溜了。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这四样你占一样你就能当官。”
宋爽说：“这些都是瞎说！”
赵艳霞说：“你还是那么单纯。”
他们正说着话，杨伟醉意朦胧地走进来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说：“你们讨论什么问题呢？还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的就能当官，我问你们，我们是不是一起同过窗？我们谁当官了？就宋爽当了个副科级，这算个什么鸡巴官啊？你是有权啊？你还是有钱啊？这年头，啥也不如人民币好用。看人家邢威，三鼓捣两鼓捣的，现在就成了大款。人家现在是用大哥大联系事，我们呢刚刚挂个BB机，听说在美国那BB机给牛挂在身上的。你看你看，说着说着这BB机就响了。谁他妈又呼我呢？是孙丽英。真他妈没事撑的，有事没事的竟呼着玩。不理她！接着说啊，那天我们一起吃饭，喝酒之后邢威说他一个电话，县长马上就到。有人说，你就吹吧，这牛逼早晚让你吹爆了。结果邢威当面给县长打电话，十分钟之后县长真到了。这邢威真他妈牛逼！”
杨伟说话告一段落，赵艳霞笑得不行，说：“你也不问问宋爽有啥事，上来就说了这么一通话，我看你也够牛逼的！”
杨伟说：“有失敬意！我想跟宋爽说两件事，第一件事，看看还能不能在薛伯伯那里拿点资源，整点事，赚点钱。第二件事，看看老爷子郑伯伯那里有哪些活儿给我们做。郑伯伯快六十了，再不利用一下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是不是能一起成立一家广告公司或者文化公司，让宋爽一起入个股，我们大家一起干！”
宋爽说：“我们公职人员是不能办公司的。”
杨伟说：“你们公职人员办公司的还少吗？也就你个傻帽，一个心眼儿给公家干事。我告诉你，现在政策这么好，赚不了钱就是自己没本事！别老端着个架子，架子不值钱！”
宋爽说：“我有什么架子啊？”
杨伟说：“你身上文人的酸架子就让人受不了。”
宋爽问：“我有文人的酸架子吗？”
杨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诡秘地一笑，咬着他的耳朵说：“找好的小姐你都不插，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那套子里是沐浴液，你还骗得了邢威吗？”
宋爽马上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向杨伟告别，回到家里接上小儿子宋佳宁，跟大儿子宋郑宁挥手告别，在日暮时分回到了北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