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雪冰的头像

雪冰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4/07
分享
《苇花霜满头》连载

第一章 劫富济贫,赵家庄更名梁家圩

梁家圩原来不叫梁家圩,而叫赵家庄。大地主赵月舫是赵家庄最大的财主。与后来的梁玄机不同,赵月舫虽聚有万贯家财,但对佃户们却很刻薄。就像日后的戏文中说的,当时赵月舫与佃户之间的关系,如同黄世仁之于杨白劳。

清咸丰同治年间,苏北沿海匪患成灾,强取豪夺的事频频发生。清政府因忙于围剿一路北上的太平军,对这些自认为动摇不了大清根基的匪患,始终睁一眼闭一眼。这一来,可苦了地方上的黎民百姓、士绅财主。

家底日厚的赵月舫同样提心吊胆,虽有家丁护院,但其力量与人多势众心狠手辣的土匪相比,显然不能自保。为防匪患,赵月舫悄悄辞别家人,花大价钱从来天津卫传教的洋人手中,买来二十几支洋枪。回来路过济南府时,正遇江湖艺人梁月宽街头卖艺,为寡母筹钱治病。赵月舫挤进围观人群,看了一阵热闹后,发现这个粗眉朗目膀大腰圆的后生身手不错,就有了想把他带走用于看家护院的想法。

正盘算着,梁月宽一趟螳螂拳表演结束,手捧铜锣绕场讨赏,原本叫好的围观者一见,扭头纷纷散去,只留下赵月舫和他的几个随从。这个刻薄抠门的土老财不但没拔腿走人,还出乎意料地给了十个大洋的赏钱。

“东家,你侬把得太多了。”随从刘大歪嘴悄悄扯了扯赵月舫的衣袖提醒说。

刘大歪说的“你侬”,是苏北响水口一带方言“您”的意思。据后来的民俗专家考证,

宋元之前,号称中国第一海关的云梯关,就位于响水口的东南。当时的云梯关海运业务繁盛,吸引不少国内外商人来此淘金。一时间,南蛮子、北侉子,东洋人、西域人……把个小镇云梯关闹腾得就像一座王朝的都城。时间一久,便有不少商人选择在当地定居,他们的子女又相互通婚,下一代出生后,跟着来自不同地域的父辈们牙牙学语,音调词汇也就融汇四方,进而衍生不少独具特色的方言俚语。比如,现今的当地人,对父母大多不叫“爸爸、妈妈”,也不称“爹、娘”,而呼“嗯大、嗯妈”。“大”是西北叫法,“妈”是东部沿海称谓,经杂糅,再结合平时的言语习惯,又自觉不自觉地分别在前面加了个前缀“嗯”,就成了现今天对双亲的称呼。尊称他人不叫“您”,而称“你侬”,“侬”字吸收的就是吴地软语。还有一些特色词汇,如把“行”“好”说成“嗯哪”,“是的”说成“斗的”,“给”说成“把”,“聊天”称为“插呱”……林林总总,土味浓郁。

刘大歪嘴的提醒,赵月舫并未入耳,而是一甩衣袖,说:“孝心可嘉,不多不多。我家大院要有此人,再也不用担心夜半惊醒了。可惜了,英雄总不为我所用。”说着转身佯装要走。

刻意放话,就是说给梁月宽听的。他稍一犹豫,膝行上前拦住赵月舫,说:“恩人留步。您今天成全了我,就是我梁月宽再生父母。如您需要,我就是您身边的一条狗。您府上什么地方?等老娘的病情稍有好转,我即往投奔。”

正中下怀。赵月舫一脸堆笑躬身扶起梁月宽,进一步套近乎说:“好,好,有我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家有急事,我先行一步,恭候英雄到来。”

“君子一言!”梁月宽深作一揖,转身消失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东家,就这么让他走啦,你侬不怕他放鸽子?十个大洋呢!”刘大歪嘴左脸肌肉很夸张地向耳根扯了一下。

“你以为他是你们这帮见利忘义的奴才?我什么人没见过?我拉的尿比你们吃的饭还多。我心中有数,他肯定会来找我。”赵月舫呛了刘大歪嘴几句后,翻身上了代步的毛驴。毛驴嗯昂一声,四蹄倒腾撒开碎步。讨了没趣的刘大歪嘴只好讪讪地招呼几个家丁,撒开腿一路尾随。

赵月舫回家半个月后,赵家大院被土匪围了。匪首单小毛——江湖人称单大胆的扬言,不出两千块大洋,他就要架梯强攻,血洗赵家大院。这次,赵月舫没有害怕,因为他有二十几支洋枪壮胆。没想到,受命带领家丁持枪护院的刘大歪嘴出去一会儿就慌慌张张跑进来说,二十几支洋枪全是破枪,无一能用。

赵月舫傻了,八字胡须一阵悚动,哆哆嗦嗦地说:“试、试枪时,不都是好的吗?”

“可能打包时,好枪全被狗日的老毛子调包了!”

二十几支洋枪成了烧火棍,赵月舫就还是原来那个赵月舫,就无法与如狼似虎的单小毛抗衡。赵月舫准备服软,但从内心讲,他确实不想白白给这帮土匪这么多银子。

“你去跟单小毛谈谈,能不能少一点。”稳了稳心神后,赵月舫恢复了生意人面孔,吩咐刘大歪嘴去跟单小毛讨价还价。

刘大歪嘴出去半炷香功夫,捂着一张血脸回来了。他的讨价还价不仅被单小毛一口回绝,还被气头上的单小毛随手一刀,削了一只耳朵。

“单小毛说,太阳落山前再不把银子如数奉上,他就要杀进来了……”刘大歪嘴话未说完,眼一翻,疼得昏死过去。

傍晚时分,没拿到银子的单小毛果然下令架梯强攻。“冲呀,杀呀!”土匪们提刀拎枪扛着竹梯嗷嗷叫着冲向高高院墙。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人持刀杀入,冲乱了土匪的阵脚。

此人正是梁月宽。

半个月前,梁月宽拿着赵月舫给的十块大洋回家为母亲治病,怎奈其母已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强撑十天不到,撒手归西。料理完母亲后事,无牵无挂的梁月宽想起自己的承诺,一路栉风沐雨风餐露宿投奔赵月舫而来。

赶到响水口时,梁月宽准备找个客栈暂歇一晚再去赵家庄。主意打定,他闲逛到街头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馄饨、几个韭菜盒子;正埋头狼吞虎咽,恍惚间听到身边几个插呱的当地人,说到了土匪单小毛领人攻打赵家大院的事。梁月宽坐不住了,扔下碗筷,打听好超近线路,提刀直奔赵家庄。

单小毛见围着梁月宽的几十号土匪被杀得人仰马翻,眼睛顿时红得滴血,挥起鬼头大刀就与梁月宽厮杀在一起。两人叮叮当当、闪展腾挪打了一个多时辰伯仲难辩。眼见夕阳西沉夜色渐墨,单小毛虚晃一招跳出圈外。

“好汉,住手!两人咬牙切齿打到现,我还不知好汉尊姓大名。我想知道你侬为何拼死要为赵月舫解围,他可是个远近闻名的恶人呀!”气喘吁吁的单小毛刀交左手,一抹额头甩出一把汗珠。

“在下姓梁,名月宽,从山东远道而来。赵月舫是什么人我不管,他首先是我的恩人。只要有我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为难他。”前胸后背同样湿透了的梁月宽,把赵月舫如何给他银子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请单小毛网开一面。

单小毛沉吟半晌,觉得眼前之人是个义士,惺惺相惜的他随即一口应承。“我虽是个粗人,但最佩服讲义气的好汉。既然好汉说了原委,我也不再为难。青山常在,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刚欲带领土匪们离开,单小毛突然想起什么,重又回到梁月宽身边,悄悄奉上一物,小声嘀咕几句后,转身绝尘而去。

梁月宽与单小毛捉对厮杀,站在围墙上的赵月舫都看到了。因老眼昏花,他看了半天,也没看清眼前这位单身退匪的好汉面目。等单小毛带着土匪如蝗虫嗡嗡而去,梁月宽门楼下大喊“恩人开门”,赵月舫才恍然大悟:眼前之人正是收了他十个大洋的那个后生。

赵月舫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忙叫下人打开院门,摆宴庆贺。酒量不大再加上与单小毛打斗劳累,遭频频劝酒的梁月宽很快醉倒。夜半时分,酒已半醒的他被一阵嘤嘤的抽泣声惊醒;揉了揉惺忪的醉眼,发现昏黄的油灯下,有一瘦弱女子低头抹泪。

梁月宽一骨碌翻身坐起,问:“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这女子也不答话,忙起身解衣,但动作犹疑。

“你、你,你想干什么?”

“东家让我好好侍候大哥……”

“这叫什么事?我不需要,你快走。”

“大哥,我不能走呵。我走了,一家人就没得命了。”女子哭出声来。

“别哭,说说怎么回事。”

“我不敢说呀,大哥。”

“没事。我给你做主。”

“……我姓严,就是这个庄上的。没有大名,小名叫蒿子……”女子掖好衣襟,给梁月宽倒了杯凉开水,又抹了一阵泪后,才断断续续地讲起她的身世。

二十多年前,苏北沿海发生过一次海啸,海水越过泥土垒制的低矮海堤,滚着白浪向内地一路狂泻。轰鸣声由远及近,居住在低洼地上的百姓闻讯,赶着家畜,推上六合车,带着能带走的家什,挈妇将雏一路南逃。

半个月后,海水缓缓退去,留下一片白花花的盐碱地。

这样的海啸每隔几年就要来一次。因是常遭海水侵蚀的盐碱薄地,历朝历代来此耕种的百姓,从没被征过田赋。所以,海水刚一退去,这些靠田为生的人并没背井离乡,而是又拖家带口重回故土,捡来木板、芦苇、破草席搭起茅屋,没日没夜地翻晒土壤,重新播种艰难岁月。

就在劫后余生的百姓再次回到故土为生存挣扎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来了一伙人,为首的正是赵月舫。他要求,除晒盐的盐滩,海堤内二十里范围内的土地,都要向他缴租。说了这话后,赵月舫带着这伙人就走了,但他们没有走远,而是在距此五十多里的龚集住了下来。

“地这么薄,历朝历代当官的,都知道长不出什么好庄稼,不跟我们要租子,他凭什么,就凭他嗓门大?”百姓们并没把赵月舫的话放在心上,一如既往安心耕种。他们没想到,海啸后第一季庄稼开镰时,赵月舫带着几十个打手,赶着几辆牛车过来收租子了。有不从的,轻则毒打致伤,重则伤命。很快,这里的种田人纷纷就范。从此,每到收成季节,赵月舫都会准时收租。收成本来就低,缴了租子后,仅存的粮食难以为继生活。“同样要缴租子,何必要在这薄地上挣扎?”一些心眼活的人开始离开,到外地租田谋生。

没人种地,就收不到租子。为了控制人口流失,已有了几年积蓄的赵月舫干脆离开龚集,迁到这里建起庄园,并将此地命名为赵家庄。一旦发现有人逃跑,他就不惜一切代价命令打手将他们追回,捆绑起来装进杞柳编成的笼子,当众扔进大海以示惩戒。

此后再没人敢逃,都忍气吞声地为赵月舫种地;名义上是佃户,实际上成了赵月舫的家奴,赵月舫想对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了烧旺香火,他还学着皇帝的样子,要求每家十四岁以上的女孩子都来侍候他,未经同意不得嫁人。但这么多年下来,竟然颗粒无收,没有一人给他留下子嗣。请郎中一查,原来是赵月舫下的种子不发芽。赵月舫因此心理变态,变着法地折磨侍候他的女孩,许多女孩到了他身边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为此,不少人家一旦生了女孩,都不敢养活,干脆扔马桶溺死。

“听嗯妈说,她生下我,也想把我溺死,但怎么也下不了手,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啊!”说到这里,蒿子又是一阵抽泣。

“东家真的是人面兽心?一点看不出来呀!蒿子姑娘,你不会诓我吧?”蒿子一席话,说得梁月宽毛骨悚然,肚里还有的一点酒气,早随一身冷汗蒸发,“难道就没人管?”

“山高皇帝远,没一个人从这里出去过,谁晓得?就是有人晓得,有人肯管?说出去又有谁会信?我说了,你侬不也不信吗?何况,赵月舫年年都给这地界上的当官的使钱,与当官的穿一条裤子、一屁眼放屁气!”也许是感到梁月宽是个好人,蒿子越说胆越大,“你侬要是不信,就到西北角的库房瞧瞧,那里还有几个跟我一样的小丫头关着呢。”

“你别乱走,我这就去瞧瞧!”

“我还能往哪跑呀,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呀。”

梁月宽披衣出门,猫着腰蹑手蹑脚往西北角寻去。刚走几步,听到有人叫他:“哪个?怎么还没睡呀?”

“是我。”借着暗淡月光,梁月宽看清眼前人影,“老刘呀,酒醒啦?耳朵的伤怎么样啦?”

“酒倒好,耳朵上了药,还是很疼,又被一泡尿憋着,没法睡……这小丫头还满意吧?她可是我们这最漂亮的,东家这么长时间都没舍得上手。东家对你侬可真好,快活吧?”刘大歪嘴在墙角哗哗撒了泡尿,打了个寒噤,抖了抖尿渍。

梁月宽没接刘大歪嘴的话茬,假装驻足谛听,问:“院子这么静,没人巡夜?”

“兄弟们酒都多了,东家也喝高了,都睡了。东家说了,有你侬在,院子肯定没事,没人敢来。”半个脑袋缠着纱布的刘大歪嘴凑过来,讨好地说。

“噢,你快回去睡吧。我睡不着,不放心,再四处走走。东家对我这么好,我得多为东家着想。”梁月宽支走刘大歪嘴,很快找到蒿子说的地方。门上挂着把铜锁,里面有女子抽抽搭搭的哭泣,细辨声音,不止一人。

一股怒火瞬间从梁月宽的胸膛腾起直撞脑门,他单手一使劲,铜锁就被摘了。听到开门声,屋内的哭声顿时敛了。摸索着用火刀磕燃纸媒,点亮墙角的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果然有五六个衣衫不整的丫头挤在一起缩成一团。

“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至此,梁月宽已经信了蒿子的话。但这几个丫头没一个敢跟他走,不管他怎么劝说,就是不挪一步。

“我们一走,家里人就没得命了。”一个胆大的丫头嘶哑着嘀咕一句。

梁月宽一声叹息,说:“那好吧。你们放心,不要急,我会救你们出去的。”怕时间太长,被赵月舫发觉,他没有多待,出门重新挂上锁。

“畜生,放开我!”刚到卧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厮打声,进门一瞧,发现光着下身的刘大歪嘴,正将蒿子重重压在身下,蒿子的上衣已被扯开;刘大歪嘴头上缠着的纱布散开后有半截绕在脖子上。梁月宽一见,再次火上心头,跨前一步,像老鹰抓小鸡将刘大歪嘴从蒿子身上提起,摔到一边,吼骂道:“你,滚!”

刘大歪嘴站稳,咧着嘴,捂着受伤的耳朵,一看是梁月宽,忙哈腰涎脸,竭力忍痛挤出笑容,讨饶说:“梁爷休怪,梁爷休怪!小的想都这半夜了,这小丫头肯定早被梁爷那个了,就憋不住,也想尝尝。东家以前搞过的女人,也会赏给小的们。小的想,梁爷以后女人多的是,还会介乎这一个,就……”刘大歪嘴话还没说到底,梁月宽已气得一步上前,一只大手像钳子,钳住刘大歪嘴的脖子,将他拎了个悬空。刘大歪嘴的两条腿在半空翘了翘,很快垂下一动不动。

次日一早,赵月舫让下人去叫刘大歪嘴,想让他跑一趟扬州,找个师傅修理修理那二十几支洋枪。一会,下人跑来报告说:“东家不好,刘大歪嘴死了。”

“死啦?怎么死的?”正悠闲地抽着水烟的赵月舫一惊,屁股腾的离开太师椅。

“是我打死的。”坐在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梁月宽冷冷地说。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盯着他。神态自若的梁月宽就添油加醋把他半夜起来巡逻大院,刘大歪嘴怎么借机欺负蒿子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欺负我的女人,该不该杀?”梁月宽平视众人。

周围的人都愣愣地盯着赵月舫。赵月舫磕干净烟袋锅里的烟灰,又从下人手里接过水杯簌了簌口,才慢吞吞地说:“他跟着我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不容易。你们去买口上好的棺材,把他埋了吧……从今往后,这赵家庄除了我,你们都得听梁爷的。”

从此,梁月宽在赵家庄如鱼得水。为保护蒿子,他让蒿子继续跟他住在一起。对外,就称蒿子是他老婆;到了晚上,他则与蒿子分开睡。蒿子睡床,他就睡在几条板凳拼起来的简易床上。但对那几个女子,梁月宽一时还没想出能救她们的法子。因为有赵月舫,他就是想救,她们也不敢走。

怎么收拾赵月舫?夜深人静时,梁月宽常常思谋这个问题。按说,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赵月舫这样的人,应该立马除掉。但赵月舫对他有恩,杀恩人,也不是他为人。他想到了离开,但他走了,这些女子怎么办,这个庄上的百姓怎么办,就这么让赵月舫为所作为祸害下去?显然,这又不是他梁月宽的性格。

怎样才能两全?梁月宽恨自己脑仁太小,想不出两全之谋。俗话说,人心一动,神鬼皆知。就在梁月宽苦苦思索这个问题时,老天爷帮他出手了。

为阻太平军北上,不久,清政府在废黄河南岸与陈玉成率领的太平军一部决战。因粮草无法及时运到,清政府要求周边乡绅捐助。政府军下达给赵月舫的是十万担杂粮,要求两天内筹措完毕,送到前线。平时再横,也不敢得罪政府军的赵月舫不敢怠慢。

几天后,梁月宽带着几十名家丁,携着大刀长矛以及刚修好的二十多支洋枪,赶着十多辆装满粮食的牛车,冒着风雨一路浩浩荡荡越过废黄河向南赶去。半路上,正遇政府军潮水般地往下败退。梁月宽一见,命令家丁放弃运粮牛车,跟他一起冲向正砍杀得性起的太平军。太平军被半路杀出的人马挡住,政府军连忙组织溃散队伍回身掩杀。

太平军丢盔弃甲,大败而逃。

事后,政府军听说协助围剿太平军的是赵月舫的家丁,便要犒赏。问赵月舫需要什么样的奖励,赵月舫说,他什么都不要,就要土地,希望政府能赏他几十垧肥田。不要金,不要银,也不要官,就要几十垧肥田,这让政府军的头头觉得无法理解,但他们还是给赵月舫一个惊喜。政府军头头点了一炷香,让赵月舫骑马一路往南,只要香火没灭,马跑多远,这个范围内的土地就都是他的。

赵月舫听了,谢都没谢一声,拼命抽打尥开四蹄的枣红马,恨不得胯下之马能像孙悟空一样腾云驾雾,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结果刚跑出去一里多地,就被抽疼得受不了的枣红马掀了下来。赵月舫眼一翻,当场气绝。

赵月舫一死,下了多日的连阴雨突然放晴。梁月宽仰天长啸:“天意,真乃天意!”

事后,梁月宽还是规规矩矩地按照苏北习俗,为赵月舫办了个体面的葬礼。他不仅充当孝子,亲自为赵月舫披麻戴孝,还让二十几个洋枪手围着墓地,放了一阵排子枪,让远远近近的人都晓得,他为赵月舫的葬礼办得很排场。

赵月舫的“七七”刚过,梁月宽独自一人为赵月舫上了一次坟。烧了一堆纸钱后,他跪在坟前,拜了又拜,说:“东家,你的恩情,我已经还了。从此你在阴间就忘掉我吧。”

回来后,梁月宽不仅立即开仓放粮,还免了所有佃户两年的租子。一个月后,赵月舫的坟被人刨了,尸体被野狗啃得只一堆白骨。

又过半年,梁月宽将赵家庄更名为梁家圩,他也和蒿子正式结婚。一起生活了近半个世纪,眼看快七十岁了,蒿子才为梁月宽生下一子,取名玄机。玄机五岁时,被寄养到响水口大儒杨大圣人开办的私塾习读子曰诗云,希望他将来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也就在这个时候,梁玄机与响水口庆日新盐业公司老板何寿鹏的公子何杏文成了同窗好友。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