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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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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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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花霜满头》连载

第一十五章 临危不惧,救下抗日义士

随着春天的脚步一天天临近,满目疮痍的南京城渐渐有了点生的气息。上海路、汉中路一带的马路市场开始活跃,卖门板、家具的,转让旧衣物的……虽然品种还很单一,但已能从这些商贩的脸上,感受到他们寻找活路的迫切愿望。

也是这年春上,梁希音通过教会朋友帮忙,在一家刚刚恢复开课的私立小学,谋到了一份教师的职位。日子终于相对安定,安定下来的梁希音,每到夜深人静两孩子被哄入睡,便会跟仇梅氏一遍一遍念叨起何晨光来。“白天忙起来还好,到了晚上就睡不着,眼前全是他的影子。”梁希音说,“我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是否活着,活得可好?如果还活着,为什么还不回来找我?”

“世道乱哄哄,也许他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一时脱不开身。”仇梅氏安慰说,“你看,要不要到夫子庙找个算命先生打一卦?”仇梅氏的建议,被梁希音否决了。她认为,这些算命打卦的,如果真的很灵验,何不给自己指条生路,而要挣扎街头?说她不过,第二天一早,仇梅氏以到老门东找亲戚为由,让梁希音跟学校请了半天替她照看孩子,自己偷偷去了夫子庙。

劫后余生的夫子庙已今非昔比面目全非,曾经最热闹的区域,如今已找不到一点繁华的影子。大成殿、奎星殿、思乐亭等著名景点已成废墟,砖头瓦片上满是烟熏火燎的印痕;放眼望去,只有聚星亭还顽强地立着。但亭前曾经兴盛的露天古玩市场,如今已成了算命先生们的天下。抱膝山人揣骨、小神仙推卦算命、断易天机……不大的市面,各种算命摊点有几十个。每个算命摊前,都围聚一批算命打卦的市民百姓。

仇梅氏转了一圈后,在一位蓄着花白胡鬚、看上去年龄很大的算命先生跟前蹲了下来。

“你是问家事还是问身体?”看来了生意,花白胡鬚很热情,从身后拿出块废旧砖头递给仇梅氏当凳子。

“想问个人,男的,是替我家闺女问的。”仇梅氏说,“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还能不能回来跟我们家闺女团聚?”

花白胡鬚递给仇梅氏三枚铜钱,让她将钱放在手心,双手合十默念几分钟后,朝铺在地上的一张八卦图上连续撒了六次;记下六次铜钱的正反面符号后,花白胡须念念有词地,掐指排卦。

“你摇的这一卦是游魂卦。归魂不出乡,游魂卦行千里。你要找的人虽还活着,但已离家很远。好在卦中驿马发动,又化归魂,成了归魂卦,说明这个人最终还会回来,会跟你女儿见面的。”

“大概什么时候能回呢?”

花白胡鬚又掐了掐指头,一阵念念有词后说:“快在三五年,长就不好说了。”

“还要三五年?”

“想要尽快让他回来也容易,得破解一下,搬去他的绊脚石,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怎么个破法?”

“我给你画一道符。你回去盛上一碗清水,把符放在碗中浸泡几分钟,并默念我跟你说的咒语。念完后,让你女儿连水带符一起吞到肚里就可以了。”

“多少钱?”

“钱倒不多,就一块袁大头。这个钱不是我要,是香火钱。我要用这钱,为大仙供烧一个月的香火,求他帮帮你女儿。”

“能不能再少点?”

“你身上有多少?”

仇梅氏从发髻上拔下银簪,说:“不瞒您说,我身上确实没什么钱,您看这个行吗?纯银的,分量比一块银圆少不了多少,还是我当年结婚时娘家陪的呢。”花白胡须接过银簪在手里掂了掂,说:“都不容易,仅能这样了。供香时,我再跟大仙说说情,通融通融吧。”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黄表纸,用朱笔在上面画了道符,又附耳教了几句咒语,才将黄表纸交给仇梅氏。仇梅氏接过符,一刻没敢停留,一路小跑回家。到家后直奔厨房,拿出一只小碗,从水缸舀满水后,取出画有符的黄表纸浸泡其中,双唇翕动默念。按照花白胡须交代的程序完成后,她这才把碗端到正在卧室哄孩子的梁希音面前,说:“闺女,把它喝了吧。”

“这是什么?”梁希音一脸疑惑,“你侬头上的银簪呢?”

“你别问了。算命的大师说,你把它喝下去,就能很快见到大少爷了。”

“你侬去了夫子庙?唉——这些算命的,都是骗人钱的,不能听他们的鬼话呀!”

“兴许有用呢,闺女,你就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信一次吧。看你眼巴巴地盼着大少爷,我也急呀。我一个老婆子,也仅能为你做这些了呀……”看着仇梅氏哀求的眼神,本来还想进一步埋怨的梁希音心头一热,接过碗,转身一饮而尽,再抬头时,已是满眼泪花,说: “谢谢你侬,让你侬操心了!”

仇梅氏说:“这说哪的话呀,要谢,还得谢你收留我呢……咱娘俩处到这个份上,什么客套话都别说了。”

虽然嘴上不信算命先生的胡诌,但有了这道符的心理作用,梁希音的心情还是明显好多了。有时在哄着孩子睡觉时,她还会情不自禁地哼起苏北一带流行的民歌俚曲。

       小妹妹送情郎啊,

送到那大门外,

手拉着那个情郎的手,

问郎何时回,

郎要是一时回不来呀,

千万别忘了捎个信哪,

不要让小妹妹我呀日夜挂心怀……

歌声凄婉,听得仇梅氏泪眼婆娑。

一天晚上九点多钟,仇梅氏带两孩子先睡了,梁希音还在备课。远处的巷子内突然传来一阵枪声由远及近。关了灯,轻手轻脚走到院内侧耳细听,想判断一下是否会危及家人安全。正想着,突然有人笃笃敲门。

“谁?”梁希音地问。

“帮帮忙。”门外人答道,“日本兵正追杀我们……”

梁希音犹豫一下,打开门,两个黑影一侧身挤了进来,钻进房间。正想追上黑影问个究竟,一队日本兵紧跟着冲进院子。为首的又是德川一男。

“你们想干什么?”梁希音问。

“呵呵,没什么。我们正在追捕两个犯人,两个年轻人,追到这个地方,就不见了。”德川一男连忙解释,“希音,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你是怀疑我把这两个犯人藏家里了?”梁希音反问,“那好,你没必要顾及我们以往的情分,尽管进去搜……希望你们动作轻一点,孩子刚刚入睡。”

“孩子?你怎么会有孩子?”德川一男吃惊地问。

“两个孤儿,中国人的血脉,我不能收养吗?”梁希音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厅堂内还供着师爷的牌位,希望你们动作轻一点,不要惊了孩子和亡灵。”

刚想带人进屋搜查的德川一男一听这话,突然停下脚步;犹豫再三后,带着他的士兵走了。日本兵一走,梁希音随即关上院门,判断脚步声已远去,她才进屋,说:“出来吧。”

两个黑影从屋内出来,其中一人抱拳当胸,说:“谢谢相救!”

“发生了什么事?”梁希音问。

“我们是日本领事馆烧饭的厨子。今晚日本总领事在他的官邸搞酒会,来的都是日本政要和汉奸。我们痛恨日本人,就在他们喝的酒里下了毒,没想到被他们发现了。”

“准备去哪?”

“逃命。”

“跟我来,不能从前门走了。”梁希音把两年轻人领到后院,说:“翻过围墙是清凉山,过清凉山就是郊区,到了郊区再想法脱身吧。”

次日,梁希音从临时自治政府主办的《南京新报》上得知,这两年轻人是一对亲兄弟。震惊中外的日本领事馆投毒案,正是他们的抗日义举。因为没能抓住逃犯,德川一男被上司狠狠羞辱训斥一顿。心情不好的他约了几个同乡士兵,一起来到日本人开的料理店喝酒解闷。半夜时分,酒都喝高了,有人提议去慰安所快活快活,与德川一男此刻心情一拍即合。

到了慰安所,酒劲上来的德川一男不分青红皂白,推开众人率先冲了进去,粗暴地扯过一个年轻慰安妇……“哥,住手,怎么是你!”突然一声尖叫,德川一男酒醒大半,睁眼细瞧,发现被他压在身下的慰安妇,竟然是他的亲妹妹佳代子。

日本政府为安慰在外作战的军人,不仅在占领区招募、搜捕年轻妇女充当随军慰安妇,国内一些年轻妇女受军国主义鼓动,也自愿加入慰安队伍。佳代子听说当慰安妇不仅是爱国之举,到中国还可能见到他心爱的满头哥,就报名来了。

听完佳代子的诉说,羞愤难当的德川一男伸双手紧紧掐着佳代子的脖子。等屋外几个日本兵发觉,冲进来把德川一男拉开,佳代子已气绝身亡。

“伤尽天良,日本必亡……”德川一男挣脱控制,冲出慰安所,沿着中山东路一路向西疯疯癫癫狂呼乱叫……刚到新街口,就被围追上来的日本兵乱枪射杀了。

几天后,梁希音从一位英国朋友口中,得知德川一男子和佳代子的遭遇,一阵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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