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连载

江湖

云泥

第一回：恶帮主恃强逞凶 老盟主夤夜蒙羞

诗曰：

江山万里，

无非皇位极权美女；

江湖风雨，

总是云低浪高风急。

一剑擎天，

要的是万邦来贺，

八荒称臣。

叵耐天道不爽，

横亘天地。

有德者居之，

无德者失之，

万古真理！

话说武林在消灭了红魔、黑魔之后，大家公推双掌劈倒红魔，一脚踢翻黑魔的霹雳子雷震天为武林盟主。在他的公正公平的领导下，武林欣欣向荣，三十年没出现过倾轧和祸乱。然而最近，七煞帮的帮主赫连著雍，却倒行逆施，大行不义，接连以荒谬的理由杀死了黑龙帮的帮主余正风和拜火教的教主欧阳端。一时怨声载道，群情汹汹，大家一致要求召开武林大会，要赫连著雍在大会上给大家一个合理的说法，给大家一个正确的解释。

想那赫连著雍乃老帮主赫连端方的儿子，今年刚进不惑，恰恰四十整岁，论阅历，论才干，他可以说已经完全成熟了。可他怎么敢做出整个武林所不齿的行为呢？他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杀死一帮帮主和一教之主呢？他怎么敢公然违反武林的公义和规矩呢？他疯了吗？他吃错了汤药，得了失心疯了吗？

雷震天思虑良久，不得其解，伸手捞起湖田窑的青花盖碗，滋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站起身，慢慢向屋外走去。

出离双狮拱奉的大门，他迤逦向聚英台走着。此时正是四月天气，时令乍暖还寒，只因下了几天的小雨，所以那花、那草、那树，便愈发的娇艳、青翠。风里满是桃花、梨花，以及海棠花的气息，混合着青草、碧树的芳香，浓浓的给人一种清甜的感觉。

雷震天走上聚英台，一时感慨万端。这聚英台是武林群英在三十年前合力建造，目的是武林召开大会好有个聚集的地方。大家当时的想法，都非常的朴素和纯粹，就是每年大家一起聚聚，一是联络联络感情，二是也一起切磋切磋武艺。这聚英台其实就是武林各帮、各派，各门、各教的感情联络点，就是大家的情感纽带。然而明天不同了，它将会变成公审赫连著雍的审判台，它将会变成众人讨伐赫连著雍的是非地。

“唉，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

心念及此，雷震天不甘地发出了发自肺腑的感叹。

他蹲下来，伸手摸摸凉滑的台基，自言自语地说：“聚英台呀聚英台，你经历三十年的风淘雨洗，已是满身的包浆。你的风华，你的沧桑，正是我们武林团结亲密，友爱互敬的见证，正是我雷震天大公无私，铁面正直的见证！”

“还有，”雷震天指指台下的石墩，“还有你们。还有你们是我雷震天大公无私、铁面正直的见证。当然，你们也见证了我们武林亲密团结，友爱互敬。可，可事态怎么就反转了呢？他赫连著雍怎么就变了一个人呢？老帮主，赫连端方兄，你告诉我，你能告诉我吗？”

清风飒飒，青山寂寂。周遭除了清风吹过花间树梢的轻微窸窣，再也没其他的声音。

雷震天眼望着远方的山峦，再一次说：“赫连端方兄，你能告诉我，你能告诉我吗？”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凄厉阴森的声音说：“我能告诉你！”

雷震天一愣，嗖地一个“风摆荷叶”，欻地转过身来，面向声音所发之处。这时一个黑影已闪电般疾冲而至。它一个“鹞子翻身”，在空中翻了一个潇洒的空翻之后，然后轻若落叶般的站在了雷震天的面前。

雷震天看清了，它是一个人。于是朗声问道：“兄台说你能告诉我。请问兄台高姓大名，仙乡和处？”

来人桀桀地一声怪笑，说：“雷盟主客气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从今以后，你要听从七煞帮的调遣，否则格杀勿论！”

雷震天哈哈一阵大笑，说：“燕雀扑雕，简直是自己找死。我雷震天难道是吓大的吗？我的霹雳雷火掌难道是哄小孩睡觉的吗？阁下自找灭亡，可不能怪我雷震天心狠手辣，掌下无情！”

来人仰天桀桀一阵大笑，说：“自古英雄多自负，结局都是虎口兔。死亡就是你们这样人的最终归宿！”

雷震天又是一阵大笑，说：“英雄总是手底下见真章，只有懦夫愿逞口舌之勇。”

来人也是一阵狂笑，说：“爽快！爽快！”

言罢一拳袭来。雷震天错步拧身，呼地一掌磕开，接着双掌外翻，一招“双手推月”，直向对方前胸打去。来人怪叫一声“来得好！”，然后滑步向右，身形一晃，躲开双掌，接着一记“直捣黄龙”，劈面向雷震天打来。

雷震天稍稍有些吃惊，因为这人的身法招数，凌厉迅捷，堪称绝代，简直不在自己之下。于是暗暗留神，丝毫再不敢大意轻心。

拳来掌往，两人越打越快，不觉就拆了二十来招。当雷震天一记“举火烧天”狠狠地向对方打去之后，那人大叫一声“好厉害！”，回身向青龙河跑去。

雷震天吼一声“哪里逃”，接着施展开“八步赶骖”的轻功直向黑衣人追去。

那黑衣人起起落落，瞬息就来到青龙河边。虽然河面宽阔，水流湍急，可他丝毫也没有停顿，施展开“登萍渡水”的无上轻功，眨眼就到了对岸。

雷震天追到河边，见春水高涨，花花东流，不觉就顿了一下，然而那武林盟主的无上傲骨让他不敢停顿，于是他立刻深吸一口气，然后脚踏碧浪，倏忽就追到了对岸。

黑衣人耸身跃上树梢，继续飞跑。

雷震天亦步亦趋，紧紧咬住，毫不松懈。

当来到伏牛山独角峰，黑衣人在那巨石崚嶒的峰巅止住了脚步。雷震天旋即也止住脚步。

黑衣人说：“雷震天，你年近花甲，皮皱眼花，尚有当年之勇，可喜可贺。”

雷震天说：“从你的拳法和身形，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黑衣人哈哈大笑，说：“不愧是老江湖。这武林盟主你真没有白当。”

说完，撕下冰冷的面具，露出赫连著雍的面目。

雷震天哼哼一阵冷笑，说：“我早就知道是你。”

赫连著雍倨傲地撇一撇嘴，说：“我也根本没打算瞒你，不然我一拳要你老命，就是你见到阎王也不知我是何方神圣。”

雷震天受到了极大侮辱，牛眼瞪到极大地说：“哼哼！你也太高抬自己了吧？想当年你老子赫连端方，也就是四十多岁，年富力强，那在擒拿红魔、黑魔的时候，也是甘附骥尾，跟在我的后头。”

赫连著雍也是哼哼一阵冷笑，说：“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你面对的不是我老子，而是我老子的儿子。”

雷震天说：“赫连著雍，闲话少说。现在你就说你是何目的吧。”

“爽快，爽快。”赫连著雍装模作样地拍一拍手，点一点头，说：“我要你明天站到我的一边，不要假门假氏地说什么公平、正义，规则、规矩。”

“这我绝对办不到！你找错人了。一个武林，偌大江湖，武林盟主就是所有正义、规则的化身。赫连著雍，你找错人了！”

“我不傻，没有找错人。正是因为你是武林盟主，所以我才找你。正是因为你是正义规则的化身，所以我才找你。你只要说我赫连著雍所做的一切，全部合情合理，规矩正义，那我所做的一切旋即全部规矩正义！就全部都是不容颠覆的真理。”

“这我肯定办不到！”

“你一定能办到。”

“我肯定办不到！”

“你肯定能办到。”

“赫连著雍，你想祸乱整个武林吗？”

“不，不不。我从没想祸乱武林。我只是要统治武林，控制武林，让所有的帮会、门派全部臣服在我的脚下。”

“你这是痴心妄想！你想重蹈红魔、黑魔的老路吗？你想让整个武林全部群起而攻之吗？你知你的结局将是什么吗？”

“是什么？……哈哈，是万方来贺，天下朝拜！”

“你不要做梦了！自古得到多助，失道寡助。你当武力能征服武林吗？你当你就是天下第一吗？”

“不错，我就是天下第一。”

“赫连著雍，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父亲吗？你对得起那死去的赫连端方老英雄吗？”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叫对得起？什么叫对不起？只要我统治了武林，左右了江湖，那就是这个做儿子的对他老人家的最大的对得起。”

“赫连著雍，你的野心不会得逞，你的倒行逆施，终将得到有力的回击。你不会得逞的！”

“哈哈，死老头，你还是不会同意吗？”

“你先问问我的老伙计，问问霹雳雷火掌，问问它同意不同意？”

“好吧，真理只在铁拳覆盖之下。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就不客气了。”

“来吧。我雷震天生而不能维护武林公义，死又何憾？”

“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接招吧！”

说完，赫连著雍劈空一拳，电石火花般的直奔雷震天的面门而来。雷震天暗吃一惊，因为这一拳比之刚才在聚英台上的打斗，截然不同。因为这呼啸而来的拳头，挟着凶狠，带着杀气，由内而外地卷裹着排山倒海的强大内力。当下不敢怠慢，连忙运起八成功力，气贯左掌，呼地迎了上去。拳掌相交，轰然作响。本来挺拔兀立的松树，不觉就不安地摇晃起来。赫连著雍说声“来得好！”，一收右拳，左拳随即以雷霆万钧的气势，狠狠向雷震天的右太阳穴砸去。雷震天说声“好拳法！”，身形飘动，滑步向左，一招“双手推月”，觑准了赫连著雍的胁肋直直打去。赫连著雍轻盈地耸身跳起，接着身形一旋，翩然落于雷震天的身后，嘿嘿一阵狞笑，一记“灵蛇出洞”，阴森森直奔雷震天的“哑门穴”而来。雷震天错步拧身，潇洒躲过，心中勃然大怒，双掌上下一错，立刻用上十成功力，一招“青山排闼”严严罩住了赫连著雍。赫连著雍顿觉热浪翻滚，迷雾蒸腾，哼哼一阵冷笑，说一声“用上绝招了？”然后丹田发力，气贯双拳，砰一声就撞上了雷震天的双掌。拳掌相交，立刻像磁石一样黏在了一起。两人此时不再比拼招式，而是拼上了内力。本来雷震天乃武林盟主，武功内力绝对是一顶一的超绝，可只因年岁高迈，他怎能挡得住赫连著雍恰恰年富力强？不过此时两人还没有感觉到强弱。两人都志在必得地用上了十成功力，所以那体内窜动的气流，恰如绵绵的江河，奔腾咆哮着冲向对方。巨大的撞击力，震得树断石崩，声满空谷。

两人对峙了一个时辰，雷震天渐渐体力不支了，那心里的希望之火，便和身外的夜色一样，一点一点地暗淡了、深浓了，最后便不得不颓然地熄灭了。

赫连著雍满心欢喜，当他感觉到雷震天的内力，恰如落潮海水似的一波一波地逐渐减弱，他那紧绷的神经霎时轻松了，舒展了。而当他感觉到雷震天功力一如油尽的灯火一般快要熄灭的时候，他奋勇精神，砰一声把雷震天推出圈外。

雷震天“啊”地大叫一声，然后委顿倒地！

正是：英雄难敌岁月老，雏凤清于老凤声。

毕竟雷震天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