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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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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连载

第一十五章 姚子玉突遭恶疾 邵缥碧妙手回春

话说林清扬听邵缥碧为了自己,已吃了这么多的苦,心下恻然,不觉滴下两行泪来。他说他原以为邵缥碧未婚生女,是不守妇道,悖逆人伦的恶行。而因为身孕致父亲含羞而亡,更是大逆不道,罪该凌迟。谁知这一切都是自己拒婚引起!自己才是那个无情的人,有罪的人,理应遭受惩罚的人!可自己还一直以正人君子自居!真是可笑可恶可恨!他说:“邵缥碧,我不知我给你造成了这么多的伤害。我对不起你。我给你赔罪了。”说完,深深一揖。

邵缥碧哈哈大笑,她笑啊笑啊,最后大哭起来。

狼猫看到主人大哭,不安在她的身旁转来转去,并不时地对林清扬流露出想要攻击的姿势。

林清扬没理它,慢慢走近邵缥碧,一把揽住她的肩,说:“邵缥碧,委屈你了。”

邵缥碧把头一歪,枕住他的肩,哭得更凶了。压抑多年的委屈,瞬间化成汹涌的珠泪,滚滚而下。这不可抑制、汹涌澎湃的哭声,宣泄的是压抑许久的委屈,那恣肆洪亮的哭声,表达的是对命运的诅咒,那蓬勃喷涌的哭声,也是对林清扬断然无情的谴责!

好久,好久,邵缥碧才止住哭声。此时林清扬也泪流满面。他喃喃地说:“邵缥碧,对不起。”

邵缥碧擦一擦眼泪,吸一下鼻子,说:“好了。我心中的委屈对你说了,我就没有遗憾了。我也不爱了,我也不恨了,我最大的一个请求,就是希望你能认素素做女儿。二十年里,我一直跟她说,她的爸爸是林清扬,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小的时候,她听了这话,会开心得又跳又唱,并问我爸爸怎么不来看我们?后来她长大了,就不问了。可我知道她还是很 想见见自己的爸爸。林清扬,你能答应我吗?”

林清扬眨一眨朦胧的泪眼,说:“邵缥碧,我答应你。你放心,我一定劝花碧莲也答应你。”

邵缥碧把林清扬轻轻地推开,说:“我代表我女儿先谢谢你们了。”

林清扬说:“邵缥碧,我们要谢谢你呀。你白白给我们送了一个女儿。”

邵缥碧说:“屋里坐吧,外面夜寒上来了。”

林清扬说:“天也快亮了,我也该回去了。”

邵缥碧说:“你大晚上的追赶阿花,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吧?”

林清扬说:“我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儿子被秋叶阴风掌打伤了,中毒甚深,药王胡老药说泰山的拜月灵鼠可以治疗,所以我就在今晚的圆月之夜,待守灵鼠,准备一掌毙杀,取回做药,说知你的狼猫捷足先登,率先捉了灵鼠。我不甘心,所以一路就追了过来。没想到遇到了你。真是天赐机缘呀。要不是在这遇到你,我哪里知道你受的委屈?邵缥碧,难为你了。”

邵缥碧说:“进屋坐吧,灵鼠我送你。”

林清扬说:“这可使不得。你捉灵鼠肯定有你的用处,我怎好横刀夺爱?另外马上就要天亮了,我是归心似箭,不坐了。”

邵缥碧说:“我捉灵鼠,为的就是烘焙碾末,熬制蜜丸,为人治疗寒凝肺腑。现在你的儿子重疾缠身,急切需要,我怎可擅藏,以徒虚名?你要走的话,就拿去吧。”说着把已经死亡的灵鼠,递给林清扬。

林清扬信手接过,说:“邵缥碧,我现在就此别过。不日即赶赴宝山认亲。谢谢。”说完,深深一揖。

邵缥碧心内一热,泪刷一下又濡湿了眼眶。不题。

却说林清扬寻了来路,星夜奔回。行至一半,忽听在那高耸入云的大树上有柴狗狂吠之声,于是停下脚来,好奇地探颈搜寻。那狗叫得更厉害了,好像近身扑咬似的。林清扬好笑,觉得大树之巅怎么会有狗叫,另外那狗是怎么上去的呢?为一探就里,他耸身一跃,跳上枝丫,然后再一跃,来到树梢,霎时间一只巨鸟腾空而起,口里不停地狂吠。林清扬喜出望外了,因为他早年就听师父花自芳说过:“大鹏金翅鸟,叫声如狗咬。下蛋四棱子,搭窝灵芝草。”

看到那只金翅的巨鸟,林清扬断定,那就是一只大鹏金翅鸟。而它做的窝,肯定是灵芝草无疑。于是游目逡巡,借着熹微的晨光,他看见一只硕大的鸟窝,恰恰就搭在这棵九桠大树的第五个枝杈上。窝里躺着两枚四四方方的鸟蛋。他于是向空中作了个揖,说声“对不起了,大鸟。”然后把鸟窝连同鸟蛋全部揣在怀里,飞身而下。

回到住处,剥了黄鼠狼的皮,除去内脏,伙同凌霄烧了一碗红烧鼠肉,要林芳青趁热吃了。又烧了半锅灵芝草汤,炒了两碗葱花鸟蛋,和着农家大嫂送来的菜蔬,三人吃了个醉饱。

不曾想的是,林芳青吃了鼠肉,又吃了鸟蛋,过了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浑身便发起热来。他就觉一股热流由丹田涌起,然后慢慢扩大,慢慢舒展,最后漾满了全身。而体内积聚在心肺的寒气,则在这热流的冲击下,瞬间崩溃,土崩瓦解地从口中飞窜而出。那种丝丝的凉意,就像夏夜从河边吹来的晚风,温柔恬淡,令人心旷神怡。当寒气慢慢地消散之后,取而代之的是全身燥热,犹如暑日向火,燠热难耐,让人焦躁不安。林清扬看见,说:“儿子,这下好了。你完全好了。”

凌霄也说:“老话讲汗出即愈。你这样哗哗地出汗,保管完全好了。”

林芳青欣慰地一笑,说:“谢谢爸爸,谢谢凌叔叔。”

两位长辈满意地笑着。而令他们惊异的是,他们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异乎寻常的变化,那就是身体忽然轻巧起来。人就像喝了仙丹似的轻飘飘,荡悠悠,俨然失去了肉体的重量一般。林清扬说:“凌霄贤弟,这灵芝汤真是个好东西。我就觉身体轻得多了。”

凌霄说:“可不是嘛。我也觉得我浑身没了重量。”

林清扬说:“我们怕是要成神仙了。”说罢和凌霄一起哈哈大笑。

闲话少叙,这一日回到家乡,大家听说少爷的病已完全治好,都是一片声地欢喜,都说“菩萨保佑,少爷的病总算治好了。谢谢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大菩萨。”

花碧莲更是连念“阿弥陀佛”,因为还有什么比治好了儿子的病更好的事情呢?而当她听说是邵缥碧赠送的灵鼠,她立刻对邵缥碧充满了感激,再听说邵缥碧因为钟情丈夫林清扬,从而沦落到终生不嫁,她旋即对邵缥碧心生怜惜了,最后听说邵缥碧要将自己的女儿认林清扬做父亲,她心里五味杂陈,因为一个从小没爹的孩子,那心中是多么渴望见到自己的爹爹呀。虽然这个爹爹一直是妈妈在口中描摹的,可那个可怜的孩子,肯定早已把那个爹爹在心中想象了无数遍,也一定是一遍比一遍伟岸、高大。现在这个爹爹就要见这个孩子了,花碧莲怎么不极力成全呢?

林清扬听花碧莲完全同意自己认林素素做女儿,心中欢喜,连说:“谢谢,谢谢你,碧莲。”

两个人正说着,这是家人林福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不好了,老爷、太太。姚子玉公子被猴子咬了。”

林清扬一听就急了,因为好友姚冷月夫妇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在自己家里出了什么事,那他怎么跟泉下的二人交代?所以听了报告,立刻赶往西厢房,查看姚子玉的伤情。

花碧莲更是心疼不已,她一边跟在丈夫的后头,一边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俺子玉平安无事。”

两人来到西厢房,那里正乱成一锅粥,有的给姚子玉清理伤口,有的给姚子玉寻药,有的端着水盆叹息。见老爷太太来了,给姚子玉清理创伤的凌霄说:“老爷,太太,这孩子有些不大对。一般人被畜生咬伤,也就是伤口出血,不会让人昏迷。可子玉公子被咬伤后,立刻昏迷不醒。”

林清扬说:“咬人的猴子呢?”

凌霄说:“跑了。”

“怎么让它跑了?”

“我闻讯赶来时,那猴子就跑了。听林安说那猴子是一直白眉灵猴,高大、矫健,人根本近不了它的身。另外大家也害怕它再咬了别人,所以也不敢靠得太近,于是让它跑了。”

林清扬说:“现在不管猴子了,我看看子玉的伤到底是什么情况。”于是把子玉接到自己怀中,仔细地查看伤情。他看到姚子玉的伤口并没有什么特别,也是几颗牙印,丝丝地往外渗着血水,唯一不同的是姚子玉昏睡不醒,像是受了重病的袭击。他感到事情不妙,立刻说:“凌霄,快备车马,我们立刻请药王胡老药诊疗。”

一声令下,车马早已备好。还是前般操弄:林清扬骑马,凌霄赶车。临别时,花碧莲双眼滴泪,说:“快些,快些,你们一定要快些呀。”

林清扬说:“你们安心在家等候,我们自有计较。”医生星夜奔驰,恨不得肋生双翅。这一日来到天柱山药王谷,见了药王胡天雨,满想着药到病除,就在眼前,可胡天雨一番话,却把他立刻送进了万丈冰窟。胡天雨在经过仔细地检查后,无奈地说:“林大侠,恕在下才疏学浅,道行不深,我没法治姚公子的伤。因为他根本不是患了什么伤病,而是中了蛊毒。现在他浑身发热,呃逆反胃,再过几天就会呕吐拉稀,最后是腹胀如鼓,然后便没得医了。”

“没得医了?”

“是严重了就没得医了。”

“这孩子中的是蛊毒?”

“是的,是蛊毒。”

“你没有一点办法吗?”

“没有。我是炼丹制药的,不是制蛊养毒的。”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到是有,可你上哪儿找他们呀。”

“这么说子玉还有救?”

“有救么是有救,就看你能不能找到那两个人了。”

“哪两个人?”

“一个是红魔的御用法师皇甫赞,另一个是江海毒魔邵一武。两人出自同门,唯一不同的是皇甫赞制蛊养毒是为了害人,而邵一武却从来没有利用蛊毒为害武林。”

林清扬听罢,立刻心生欢喜,冲胡天雨深施一礼,说:“谢谢仙长,我有办法了。就此别过。”

胡老药说:“你有什么办法?你能找到他们吗?”

林清扬说:“谢谢,谢谢了,仙长。”然后飘然而去。

留下药王胡天雨,亦即人们常说的胡老药一直嘀咕:“据我所知,邵一武已经撒手西去,骨头可能都生锈了;而皇甫赞早年便被赫连端方掠去,生死不明。林清扬到底有什么办法了?”

胡天雨在药王谷揣测捉摸,不题。却说林清扬离了天柱山,马不停蹄,先是回家带了妻儿,然后径直向摩云山挽香谷进发。一路上愁山恨水,鸟鸣惊心。这一日来到摩云山挽香谷。只见山明水秀,林木森森,怪石嵯峨,烟峦滴翠,又加之翠羽鸣禽,端的是一个清雅的所在。

挽香谷内,更是枝叶纷披,绿雾弥漫,香气袭人。一只迷途的小鹿,呆愣愣地站那里,四处张望,想必在寻找回家之路。林清扬看罢,说:“真是一个好地方呀。”

话音才落,这时邵缥碧带着丫鬟仆妇已慢慢迎了过来。一见花碧莲,邵缥碧立刻盈盈下拜,说:“邵缥碧见过姐姐。”

花碧莲连忙还礼。林芳青也走上来给邵缥碧见礼。邵缥碧很是高兴,说现在一家人总算见面了,我们以后要多亲多近。随后她就发现了马车中的姚子玉。于是问道:“姐姐,这个孩子怎么了?”

花碧莲打个唉声,说:“说来话长。他是清扬的好友姚冷月的独子,前些日在我们山庄突然被猴子咬了。人随后不省人事。我们请药王胡老药诊疗,他说只有妹妹和皇甫赞可以治疗。所以我们就怀了个私心,一是来妹妹处认亲,二是请妹妹给子玉这孩子看病。不知是否冒犯了妹妹?”

邵缥碧朗朗一笑,说:“看姐姐说的,真拿我当外人了?”

林清扬说:“缥碧妹妹,我代表姚冷月夫妇,这里谢你了。”

邵缥碧说:“快不要客气了。我马上给这孩子看看。”

说完引领一行人来到香庐大堂,然后要凌霄把姚子玉抱进暖阁,开始给姚子玉看病。她先对姚子玉仔细观察了一番,见他呃逆呕吐,满面赤红,知是中了虫蛊之毒。这种虫蛊主要攻击脾胃,先是让脾胃气逆,继而让脾胃胀满,最后使脾胃败坏,最终胃衰脾竭,绝气身亡。好在这孩子来得快,尚在脾胃胀满阶段,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听邵缥碧一说,心中长舒了一口气。特别是林清扬更是不停捋自己的胡子,说:“苍天保佑,苍天保佑。”

花碧莲说:“什么苍天保佑。是缥碧妹妹保佑吧。”

此言一出,大家哈哈大笑。

邵缥碧也笑,说:“现在大家请到大堂等候,我要给子玉驱虫疗伤。”

林清扬说声“谢谢缥碧妹妹,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众人散去,邵缥碧关了房门,开始给姚子玉驱虫。她先是褪去姚子玉的衣服,然后取出一支特制的熏香,点燃了,把那袅袅升起的薄烟轻轻地对着姚子玉吹送。那些似有若无的蓝烟,一如遭遇了风洞一般,全部徐徐地吹进了姚子玉的鼻孔。一支香燃完,邵缥碧又点燃了一支,三支香烧尽,邵缥碧满意地笑了,然后轻轻地打开了房门。

正是:恶人长存害人意,君子自有救治方。

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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