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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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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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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梦连载


            第一章

周原镇是西府名镇,依塬傍水,土地肥沃,渭水流经之处,皆富饶之地。自古不是有这样的说法嘛,有水的地方就有灵气,有水的地方就有生气,有水了人们就能休养生息,才能生生不息,世代繁衍,千百年来这渭水就成了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最大的也是无比敬畏的神明,默默地滋养着护佑着这里的万千子民。

镇上有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人们习惯称它为老街,主要区别于后来依次建成的两条新街道。老街中间长着一棵百年皂角树,听老辈人说,他们也是听老辈人说的,这皂角树是清朝末年一个老财东栽下的。想想,少说也有一二百多年了。历经百年沧桑,阅尽人间冷暖,皂角树依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树干很粗,八九个人手拉着手才能合围起来,树冠高且大,一年除冬季外,春夏秋三季终年遮天蔽日的,远远的就能看见它高高的伟岸的身驱,给人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让人自觉不自觉地萌生敬畏。老辈人把这棵参天的皂角树奉为神灵,凡是家里过红白大事,都要先来给老树恭恭敬敬的地鞠上一躬,再上一柱香,祈求家里平安,诸事顺意。可老街上的年轻一代却不信一套,只把老树当成一棵普通的皂角树,当做童话世界里的布景道具。他们不懂,能穿越百年风雨而不倒,至今依然生机盎然的老树,年轮里肯定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艰辛和磨难。今天看到的的确是一棵树普通的皂角树,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看到它前世,它能从一棵小小的树苗长成一棵受人敬仰的大树,你还能说它很平凡很普通吗?

不管是神也罢,是树也好,它成了老街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份子,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老街的皂角树下俨然就是一个小小的世界,成了老街上人们茶余饭后常去的地方。尤其是骄阳似火的盛夏时节,那里常常人满为患。老人们常常三五成群,悠闲地坐在皂角树下,或品茶,或聊天,或打牌,或织手工,话题自然离不开家长李短,油盐酱醋,孩子们则围着大人们戏嬉追逐打闹,它给老街人最大的恩惠就是那片实实在在的阴凉。入秋时,绿绿的皂角从树枝上垂下来,风儿轻轻一吹,皂角随风摆动,像是一个个绿色的小铃铛,给人一种玲珑剔透余音绕梁的感觉。到那个时节,皂角树就成孩子们的乐园,他们想方设法把皂角弄下来,把皂颊拨开,里面皂角的果实,叫皂豆,把皂豆外面的近乎透明的皮剥下,放在嘴里,反复的嚼着,特劲道,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

皂角树成为了老街的标志,也成老街的分水岭,老街人习惯称老皂角树为老树,树东叫东街,树西叫西街。东街是地地道道的土著居民,大多是这里世居最早的一批先民的子子孙孙,以张姓为主,以手作坊和小商业为主,家底普遍殷实。西街居住的多是近几十年内陆续迁徙而来的,姓氏较杂,吴、秦、胡、刘姓偏多,居住在这里的家庭没有主打经营的主业,以劳务临工为主,也有脑子活泛的人家,也效仿东街那边的人家,作一点小本卖买,日子过得说不上多么富足,但知足常乐,小富即安,一家人和和美美,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哩。

吴月贞家在西街,姑娘生就聪明怜利,长得又好看,又在信用社工作,街坊四邻都说这个姑娘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婆家,谁要是娶了她,日子准保过得有滋有味,她也准能把那个家管得好。天遂人愿,吴月贞经人介绍嫁给了东街老张家的二小子张子凯。要说这个张子凯,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小伙个头一米七五,五官清秀,为人朴实,学习又好,都说是个好苗子。虽说是经人介绍,但两人也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双方家长都很满意,因孩子们年龄都不小了,就选了个好日子,给两个孩子完了婚。婚后开始两个人还能互敬互爱,日子久了,就有了问题。局外人也看不出来有啥问题,只是与子凯经常在一起的伙伴们发现这个往日很活跃的人,如今经常无精打采的,失去过去的激情和活泛劲,看得出小伙子不顺心。慢慢的大家也知道一星半点的。

原来,子凯所在单位是国家银行,收入高待遇又好,刚开始的时候,小伙子经常给家里能带来好的经济收入,单位经常今儿发这个,明儿发那个,喜得爱人欢喜的不得了,经常给小伙子做好吃的慰劳呢。但这好光景没有维持多长久。眼看着与子凯一同进行工作的同龄人,这个提成了主任,那个提成了科长,就是没有子凯什么事,这着实让这从小就要强的月贞很生气。心想,我们家子凯怎么了,论能力论学识,他们几个谁都比不过,单位的重要业务都离不开他,可提拔进步为啥就没有我们什么事呢?月贞是一万个想不通。人心里有了气,总要往出撒,所以月贞一看到子凯就这不顺眼那不顺眼,回到家里就数落开始了。月贞说子凯没本事,不会巴结领导,不会给领导点眼药,只会干事不会来事,好事都让别人抢去了,自己还高高兴兴的,像没事人一样。也下知道去见一下领导,经常给领导汇报一下工作等。反正,子凯一进门,月贞就像个机关枪似的开始了,说得子凯藏没处藏,躲没处躲,不得不找个理由离开这个家,这个现在不想回去的家,约几个说得来的朋友,在一起玩一玩,聊一聊,经常通霄达旦彻夜不归。如此,两个人矛盾日积月累,不见面还行,一见面就吵得不可开交。

可能是因为月贞的穷追猛打,子凯还真的提拔当了科长,工作干得有声有色,在单位的评价还比以前好。但高兴之余,月贞发现子凯有了变化。子凯主管信贷工作,应筹自然比原来多了,这个月贞能理解。男人嘛,在外应筹也是常有的事,但他经常借口不回家,要么回了家就倒头便睡,月贞一问就说单位工作太忙了,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刚开始,人家说他工作忙,需要休息,月贞也没多想,他没心情也就不勉强,也就没有在意。可这一回两回三回还说得过去,可日子久了,他老是这么说,月贞就想不明白了。我哪儿对不住你了,我费心吧脑的把你逼着让你找这个寻那个,把你硬推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让你出人头地了,让你展现才华,噢,你现在当领导了,长本事了,你现在说不理我就不理我了?不和我亲近了!你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儿子都呀呀学语了,你不理我了,也太不讲道理了,如果是嫌我长得丑了,当初结婚那会儿你别碰我呀!月贞也是让气糊涂了,胡思乱想了一起。那时,儿子又小,单位又忙,经常把月贞忙得团团转,子凯的事得空了想一下,忙了就放在脑后,不管怎么说儿子还是蛮招人喜爱的,月贞也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管儿子上了。晚上,儿子睡了,月贞一边看着儿子可爱的小脸旦,一边想着子凯的事,这究竟是为什么呢?月贞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子凯的确变了,就是从他提拔的那时开始的。

月贞争强好胜连吵带闹把子凯逼上梁山,最终子凯舔着脸找了行里的几位主要领导,该送的送了,该请的请了,后来子凯也就顺理成章的得到了重用。也就是从那时起,子凯渐渐厌惓了月贞那种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的生活,有时子凯感觉连呼吸都困难了,恨不得离的远一点,再远一点,只要听不到月贞那种没完没了的叨叨,让他干什么都有行。

那一段,子凯经常托人找关系跑路子,在外面今儿请这个,明儿请那个,经常喝的烂醉才回家。月贞也不说什么,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怪让人心疼的。转念又一想,就咱们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不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只要能得到提拔,多喝点酒没啥,反正现在正年轻,身体能撑得住。终于,子凯得到了提拔,当了信贷科长,手握实权,工作也干得很有起色,外面的应筹比原来多了,特别是晚上,请吃的人都要提前预约了哩。看到子凯升职了,别提月贞有多高兴了,为了表示祝贺,她精心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邀请了家人来喝酒,也不知是谁在酒桌上说了句,子凯是月贞骂出来的。后来她逢人就讲子凯如果没有她,也就没有他的今天,有时还当着子凯的面给别人说,这很伤子凯的面子。

试想一下,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让女人这么说,别人会怎么看,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为这子凯没少跟月贞吵,但月贞嘴不饶人,依然我行我素。子凯提拔了,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了,有时还纯粹不回家,月贞第二天打电话问,他不说加班就说有应筹,总之回家次数少了,也没有以前那种亲热劲了,不回来则罢,回来就一股酒气,似醉非醉的,根本就没碰她的意思。这下子月贞急了,但又没有啥好的法子。每当子凯回到家里,月贞就主动上前问候,帮忙换睡衣,找拖鞋,倒杯白开水,让子凯醒醒酒,但每次子凯就是倒头便睡,都不愿意多看月贞一眼。月贞为这不知偷偷地哭过多少次了,后来一个要好姐妹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以柔克刚,发挥女人的优势,软化子凯。

其实,子凯心里清楚着呢,他就是要给月贞一点惩罚,酒是喝了,但绝对不会醉的,以子凯现在的酒量,谁又能把他灌醉呢,大多数时间他在装醉,他就是不想碰月贞,他经常提醒自己,不要碰那充满诱惑的身体,一旦自己碰了月贞的玉体,那样就前功尽弃了,自己就永远抬不起头,他强制自己要忍住,要经得住诱惑,他就要看月贞在他面前的表现出的那种渴望和无赖,这样才能满足他复仇的欲望。每当看到月贞那双充满欲望的眼神时,他竟能获得另一种莫名的快感。

有一次,子凯回到家时已经是子夜了,他摄手摄脚的进了家,月贞的房间灯还亮着,他极轻的走到了床前,看了儿子一眼,看到儿子圆圆的小脸旦,他满怀笑容地离开了月贞和孩子的卧室,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床灯,脱了衣服刚躺下,房门口传来了月贞的声音:

“你回来了”。他不知道刚才月贞其实醒着,只是眯着眼睛而已。他赶忙说:“今晚行里开会,晚了一点,你还没睡?”

“你没有回来,我睡不着。”月贞说着已经站在子凯的面前。

多少日子以来,这对男女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互相凝视了。子凯看不到月贞的眼神,他只看见眼前这么迷人玉体。今晚月贞很特别,穿了件通体透明的轻纱睡衣,除了身体披的这件纱衣,她什么也没有,整个人儿成了透明的一样,今天他一览无余了。面对自己眼前的妩媚的女人,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像是犯了罪一样,有了一种负罪感,更有了一种冲动,一种久违了的冲动,一种男人雄起的冲动,他断然抛弃脑子里原有的一切想法,赫然起身,双手一下抱起月贞,把她放在床上,他已经嗅到了她身体里四溢的香味,那是他非常熟悉气味,那是常令他魂不守舍的气味,他要她了,他要征服她了,他要把她的玉体据为已有,那本来就是他的,他只是很久没有这么冲动了,他压了上去,他感觉到了她的温柔,在他马上就要占有她的那一刻,他不能了,他失败了。

子凯懊悔极了,自己怎么就不行了?他为自己这么多天来对月贞的无言惩罚感到汗颜。他问自己,做为一个男人,怎么就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呢,这回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还不能说。好在月贞并不知其中原由,温顺的躺在子凯的身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子凯的胸膛说:“你可能是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会好,不要挂在心上,今儿先睡吧。”月贞满怀期望地回到了自己和儿子的房间。

月贞走了,可子凯却怎么也睡不着,反复在想一个问题。我会不会就这么完了呢?越想越无法入睡。他问自己,就几个月功夫自己就成了废人了?他觉得自己先前对月贞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挖空心思的想报复,结果没把人家怎么样,自己却有了问题,这可咋办吗?子凯感觉这一夜特别漫长,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早上起来,月贞已经做好了早餐,看起来很可口,但子凯哪有胃口,望着桌上饭菜,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月贞看出来了,子凯还为昨晚上的事纠结着。月贞望着子凯有点浮肿的眼睛,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不要把啥事都放在心上,没事的,会好的,多少吃一点,好好去上班吧。”月贞就像哄儿子一样哄着子凯,这让子凯很感动。其实,月贞一直都是这么关爱着子凯,只是最近子凯自己有点变化,觉得月贞比以前更能体贴人了。在月贞的劝说下,子凯往嘴里硬塞了几口,就带着月贞的叮咛上班去了。这是他这么久以来首次感到家的温暖,也感受到了妻子的温柔。他在去上班的路上一直在想,前一阵子自己怎么没有这种感觉呢?他一边走着一边在深深的思考着。

子凯的单位离家不是很远,走路也就三十多分钟,这在平时他会一出门就招手,搭一辆出租车直奔单位,一来是他现在有这个经济条件,二来嘛他想尽快离开这个家。但今儿不同了,从昨晚到现在,他脑子一直都没闲着,他要好好地想一下,他要把自己的思绪往顺理一理,他需要的是清醒和安宁。因此,他选择了步行去单位上班。

五月的清晨,走在老街上,子凯远远地就看见了老树伟岸的身影。早晨的阳光从高大的树冠上照下来,与老街街面上渐渐升腾起来的雾气缠绕在一起,雾缓缓地升起,阳光静静地洒下,雾和光,交织在一起,雾因为有光的照射而富有灵气,光因有雾的折射而具有朝气,一派云蒸霞蔚的影像,异常迷人。子凯一边走,一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他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老树屹立百年,历经无数风雨,现在依然是那么健壮,那么茂盛,那么生机勃勃,它生存的秘诀到底是什么呢?又一想,这是多少辈人都没有搞清楚的事,自己怎能一下子弄清楚呢,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在这树荫蔽日的林荫道上,迎面吹来风很清爽,感觉很好,让人精神一振。这正是子凯想要的,在晨风的吹拂下,对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事情好好地反思一下,当然,是对月贞所做的一切。

他异常冷静,这段时间里他没有过这样认真地冷静,这是他少有的。事情发展到现在今天这一步,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来他只是想给月贞一个小小的教训,让欲望之火无情地慢慢地炙烤着她,谁让她这么强势呢?谁曾想这烧起的一把火烫着自己了,子凯这个懊悔啊无以言表,这个苦果只能自己咽下去,要紧的是赶紧得把自己的问题解决好,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更对得起自己的妻子。想到这儿,子凯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他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有坐稳,就有人进来了。来人是支行办公室的周主任,当然也是子凯的铁哥们了。

“我的大科长,今儿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招手停了,还走过来了,体验了一下群众生活?感觉怎么样?”周主任就如同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样,在桌子上找到一盒烟,抽了一支,顺手这么一点,深深地吸一口,轻轻地一吐就吐出标准的圆圈,他吐出的圆圈在空中翻滚着向上缓缓升起。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子凯没心事看他这花花点子,有点不耐烦了。自然他们平时也是这么说话,毫无顾忌,天长日久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在外人看来有点不近人情。这要搁在平时,俩人会东聊西扯地没有半天是不会结束的。但今天子凯心里有事,不想让这个家伙打扰自己,就催着他说正经要办的事,他知道这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这么一说,周主任更没有了说事的意思,从沙发站上起来,径直走到子凯办公桌前面,俯下身子趴到了办公桌子上,把脸凑到子凯面前,上下左右这么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指着子凯的鼻子煞有介事地说:“你小子昨天晚上准没干好事,是不是又欺负月贞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没精神?我说你小子悠着点,以后日子长着哩,要知道细水长流啊!”

子凯本来气就不顺,经他这么一说就更恼了,就没好气地说:“你这小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说话永远这么口无遮掩,要不我给爱丽通报一声,让她来听听,我就不信她管不了你。”子凯说的爱丽是周主任的爱人,叫张丽,在信用社上班,年龄都相仿,他们几个经常在一块打打闹闹地,子凯说着就要提电话机了,周主任急了,“别,别,咱兄弟谁跟谁嘛,就不要惊动领导了,有事好商量。”子凯本来就没想打电话,只是装装样子罢了,谁知这家伙还真是对媳妇有一怕,就笑着说:“得得得,今天就放你一马,你再不把你的嘴管管,迟早还不让人家爱丽把嘴给撕烂了。”

看着周主任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子凯就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兄弟帮忙?说说吧。”

“还真有点事有求于你,这不,刚过五一机关费用就花光了,眼看着机关灶没有烧的煤了,你说我能不着急吗?再过两天机关灶就要等煤下锅了,我不靠你我靠谁呢?谁让咱们是铁哥们呢。”周主任一愁莫展,全部希望在子凯这儿了,他希望子凯能够伸出援助之手,帮他一把,让他先渡过眼前这个难关。

子凯知道,机关费用紧是事实,但他们花得也太快了吧,这才五月初,就把二季度的费用指标用完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呢,心想你们这些领导不知怎么当的,也不知道弄个计划,把自己弄得这么紧巴巴的,何苦哩。但这不是自己份内的事,就不操这份心了,先把这个周主任打发了再说。

子凯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只听他说:“林厂长你好,我是张子凯,最近可好?”

对方听出了是子凯的声音,客气地说:“唉哟,是张科长,张科长你好,近来忙啥哩,也不知道来厂里检查指导一下工作?”电话那一头说话的是兴盛特种水泥制品厂的林厂长。

“最近行内工作有点多,有时间一定来。今天兄弟这儿有个事,还想请你老兄帮个忙,不知行不行?”子凯很客气地说道。

“你兄弟不要这么客气,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有啥事直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对没问题。”林厂长直言快语。

子凯就把行里的情况说了一下,说向厂子借几吨煤用一用,等行里煤买来了再还。林厂长满口答应了,说立即安排下面人去办,很快就能送到。林厂长还一个劲地邀请子凯来厂子坐一坐,指导一下工作,子凯也答应了人家,说有时间一定去厂子看一下,另外告诉林厂长,煤送过来了直接找行里办公室的周主任。

周主任耳朵伸长在一旁认真地听着,等子凯放下了电话这才说道:“还是我兄弟有办法,一个电话就把事情搞定了,改天我请你喝酒。今儿还有事,改天再聊。”说着起身就出了子凯的办公室。

看着周主任出去的背影,子凯心想这小子真难缠。

他把办公室的门掩上,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着眼睛静静的想。我怎么就有问题了呢?这一段时间只是多喝了点酒、打了打牌而已,就是熬夜时间多了一点,这难道是问题所在?不行,我必须找个医生看看,我这么年轻就有问题,那以后还怎么活人?可找谁看呢,这种问题怎么好意思给人开口呢。

正当子凯静心想自己事情的时候,电话铃忽然响了,这是主管信贷的郭副行长打来的,他让子凯去他办公室一趟。

到了郭行长办公室门口,子凯习惯的敲了敲门,“进来”,子凯推门而入,看样子郭行长正等着他呢。

子凯客气地问:“郭行长,有事找我?”

郭行长正抽着自制卷烟,不紧不慢地说:“子凯,来,先坐下再说,”说着把手里正冒着缕缕青烟的卷烟往前微微送了送,“要不来口带味的?”

“我受不了你那呛味,还是你自己享受吧。”子凯笑着说道,“郭行长还保持着自己的爱好不变,现在外面流行的各种好烟不少,领导也不想换一换口味,开一下洋荤?”

“哼,那些也叫烟?”郭行长不屑一顾的说,“抽着就像棉花套子,有啥味哩吗?那也就是你们这些没有功夫的小年轻扎个势的小道具而已。”郭行长说着把烟卷的烟灰弹了弹,“言归正传,说件正事。”

“前一阵子你们报告说兴盛水泥要求增加贷款的事,怎么不见你们有下文?”郭行长问。

子凯说:“我也正想给你汇报这个事哩。郭行长,你知道,这家特种水泥生产许可证到现在还没有批下来,为了支持厂子启动,咱们前期已经放了50万元流动资金贷款,已经基本运转起来了,但这个证一直没有下来,我这心里也不踏实,没有拿到证,生产水泥就不能名正言顺的销售,市场就成了问题。”

郭行长打断了子凯的话:“这个证还没有办下来?上次咱们去调查的时候不是说快办好了吗?这个事你们得盯紧。不过也不用担心,这个厂子是今年县政府的重点项目,县上领导包抓到底,厂子启动前县政府主管县长可是在联席会上拍了胸脯的,企业所有证照都没问题,政府会协助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要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这次企业申请100万元贷款你们的是啥意见?”

见郭行长这么说,子凯也不再说什么,“那我们安排尽快去企业实际调查,争取在下周一给行里上报调查报告。”

“子凯,调查一定要全面,也不要急于求成,数据要真实,报告出来后,先不要急于下结论,多听听各方意见,这是个比较好的项目,咱们一定要支持,但也要把握好原则,你们的调查很关键,要认真对待。”郭行长一脸严肃地说。

“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认真调查。”子凯不敢含糊,连连表态。

“子凯,上任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吧?感觉怎么样?工作还干的顺手吧?手底下那几个还听使唤?”郭行长把话锋一转,转到关心子凯自身工作上来了,“不要怕,大胆工作,有谁不听招呼,告诉我,我做你的坚强后盾。”

“好着哩,都挺配合的,没有啥事,谢谢领导关心。”子凯有点小感动。

“那就好,好好干,小伙年轻有为,有前途。”郭行长笑着说。

从郭行长办公室出来后,子凯没有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把昨天晚上的事情找个人好好说说,要不然憋在心里难受死了。可是找谁合适呢?这种事情让人难以启口,怎么好意思给别人说?但现在是不说也不行了。实际上他是想找一个人,既能把自己的苦衷诉说一下,又能让人家把自己的病看一下。如果这样,就只能在几个穿白大褂的同学里选了。子凯一边走着一边想着,最后,他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人民医院的内科大夫沈斌,他高中的同班同学,他俩还在一桌子上趴过一年多,无话不说,无事不聊。沈斌最大的优点是嘴巴比较牢,是典型的缄言慎行的人,在学校的时候大家经常开玩笑说,人家斌哥是金口玉言,轻意不开口,开口必惊人。在他俩之间,至今还埋藏着一个小秘密,当然是子凯的,子凯当时给沈斌说,对谁也不能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有第三人知道了,咱俩的关系也就到头了。因此,这些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那个秘密,除了子凯和沈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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