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贞到医院的第三天开始,很少有人来探望,张子凯很高兴,心想终于可静下心来休息一下喽。这虽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他高兴之余也有几分失落。他在想,我在凤城银行这几年也是小有成绩,把当初一个亏损大行带出了困境,在社会上也有些影响,全行员工的个人收入也有较大幅度的增加,对凤城企业也没少支持和帮扶,怎么说也对凤城的经济建设是有些贡献的,可就这么热闹了两天,就消停下来了?他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只是不说出来而已。他心里想的这些不好给月贞说,担心惹月贞生气,就一直憋在心里。
那天下午,趁月贞去食堂吃饭的机会,他问了一下支行派来照料他的小唐。
“小唐,我问你个事儿。支行最近工作忙不忙?”
“忙得很,张行长。”
“如果行里工作忙,你还是回行里吧,咱们不要影响工作,这里有你嫂子照顾就行了。”
“张行长,你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你好好养病,行里派我来就是要照顾好你,这也是全行员工的心愿,大家都盼望着你能早点回行里呢。”
“大家的心意我领了。小唐,你看今天也没来什么人,你嫂子一个人完全能忙得过来,明天你就不要来了,不要影响业务工作。”
“张行长,这个不行,照顾你就是我的工作任务,这是行里下的命令,不能半途而废。”说到这儿,小唐话题一转,说:“领导,我真羡慕你,嫂子对你真好,为了你,她啥办法都能想出来,要不是嫂子想的好办法,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来看你,还不知道影响你养病到啥时候呢。”
听小唐这么说,张子凯惊奇地动了一下身子,“哟“,痛得他直咬牙。
等疼痛慢了些,他问:“小唐,你嫂子想了个啥办法,给我说说。”
这一问,他才知道,月贞为了让他好好养病也是煞费苦心,自己花钱做了一个很大的标牌,竖在病房门口,上面刻着这么几个字:“正在治疗,谢绝探视”,就这八个字,当天把好几拔前来探望的人挡了回去,比秦琼敬德还管用。
晚上,张子凯看着已经很疲惫的月贞说:“月贞,你也忙乎了一整天了,也歇一歇吧。”
月贞笑着说:“不累,今天是不是安静多了?”
张子凯笑了笑,说:“还是你有办法,想出这么一个主意,难为你了。”勉强地抬起了左手,想要摸一摸月贞的手。月贞赶紧把手抻过去,握住了张子凯的手,反复抚摸着,深情地望着张子凯,眼睛里泪花闪闪。
“不要哭,很快就会好的,你才来几天,都哭了多少回了,这样会伤身子的,打住啊!你要这么想,这次事故很凶险,但脑袋和脏器都没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是不是很幸运,只是伤了筋骨和皮外伤,无大碍,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张子凯柔声细语地安慰月贞,月贞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
这一天上午,月贞和小唐正在协助护士给张子凯换药,小唐包里的手机响了。
月贞示意小唐去接。其实,这部手机不是小唐自己的,这是行里专门为小唐配备的,主要是为了能及时了解张子凯的病情和诉求,方便沟通和联系。在月贞的再三催促下,小唐这才拿着手机出了病房,到外面去接电话。
来电话的是支行秦副行长,张子凯受伤后他主持行里的工作,他问小唐:“这两天张行长病情稳定吗?是不是有什么反复?”
小唐被秦副行长问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就说:“好着哩,秦行长,没啥事。”
只听秦副行长在电话那头说:“不对吧,没事怎么病房门口竖着一个牌子,不让探视。市行一把手关行长来看望张行长,连张行长的面都见不着。”
小唐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就赶紧悄声告诉秦副行长:“秦行长,病房门口的牌子不是医院的,是张行长夫人自己弄的,为了不让太多的人打扰张行长养病。”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事弄得。”秦副行长在电话里头嘀咕开了,他让小唐转告张子凯,说市行关行长等几位领导要来看望他,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很快,秦副行长陪着市行关行长、刘副行长及工会办公室主任等来到了病房,看望张子凯。小唐到底年轻,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领导,显得有点紧张,站在一旁不知所措。还是月贞见多识广,给各位领导沏茶倒水。
秦副行长给各位领导介绍,说:“这位是张行长的爱人,照顾张行长有一阵子了。”
关行长伸出了手,月贞赶紧把手伸过去,关行长右手握住月贞的手,左手也伸过来,两只手把月贞的手紧紧握住,说了声:“辛苦了!谢谢你!”两个女人的手握在一起,月贞感受了到关行长做为女人的那分温柔和体贴。心里想,一个女人事业能干得这么好,能耐肯定不小,真让人羡慕。
听关行长这么说,月贞立即回应:“谢谢领导关心,这是我应该做的。”
关行长转过身来,握住张子凯的手轻轻地摇了一下,说:“张行长,遭罪了,我代表市行对你及家人表示慰问。这几年你在凤城的工作卓有成效,有目共睹,把一个后进支行带成了标杆支行,凤城支行的业务也驶入了快车道,这都是你殚精竭虑心血付出的结果,我代表市行和凤城支行全体员工感谢你。”
虽然躺在病床上,可关行长寥寥数语,说得张子凯心潮澎湃,身子吃力地往前探了探,说:“关行长,过奖了,过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关行长再次握住张子凯的手,说:“你好好养病,行里工作上的事,就交给秦副行长全权处理吧。我了解过了,你是周原人,一心想为自己的家乡做点事,家里也有特殊情况,组织上会考虑的,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等伤养好了就回周原工作吧。”
“谢谢领导关心,给组织添麻烦了。”关行长的话说到张子凯和吴月贞的心里去了。回周原的想法张子凯早就有了,只是不知道怎么给新上任的关行长说,这回好了,因祸得福,关行长已经答应了,这事情就好办多了。他给关行长说的这句话,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此时的月贞也有点激动,没想到子凯回周原的事这么简单。
市行刘副行长走上前来,握住张子凯的手,说:“张行长,受苦了!”
“谢谢领导关心。”张子凯还要说什么,刘副行长把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说:“你现在要少说话,多休息,好好养着,等身体好利索了,咱们再说。”
等送走关行长等一行人,月贞迫不及待地问张子凯:“哎呀,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你们市行一把手原来还是个大美女呢。”
“有你这么评价领导的嘛,一点都不斯文。”张子凯批评月贞,小唐在一旁傻傻地笑着。
张子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小唐说:“小唐,关行长今天在病房里说得话,不能传出去,要注意保密,知道了没?”
小唐点点头,说:“领导放心,我嘴上有把锁,只有您能打开。”小唐这么一说把月贞逗乐了。
月贞接过张子凯的话茬,说:“我说领导是美女,怎么就不斯文了?在我眼里,她首先是女人,是美女,然后才是你们的领导,我说得对不对?”
“你说得都对。”张子凯很无奈,只得赞同月贞的说法。
小唐见俩人又开始斗嘴了,知趣地走出了病房。
见小唐走了,月贞这才趴在张子凯的身上,动情地说:“凯娃,这几年,你受苦了!不过,咱们的好日子也快开始了,刚才关行长亲口答应的,等你好了,就可以回周原工作了,咱们一家子就团聚了。”
张子凯抚摸着月贞的秀发,轻轻地说:“其实,这几年辛苦的是你,带好小的,还要照管老的,你才是最辛苦的人,等我回到周原了,好好补偿你。”
“补偿?你要怎么补偿我?”月贞仰起头,两只眼睛望着张子凯。
“这个你知道的。”张子凯诡异地一笑。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不老实。”月贞说罢,在张子凯的胳膊上拧了一下,痛得张子凯直咧嘴。
吴月贞在医院里待了十天,在张子凯的再三催促下依依不舍地返回了周原。月贞心里比谁都着急,她知道,儿子这边更需要她,这也是张子凯反复给她讲的道理。张子凯说:“咱们这么辛苦辛苦为了啥,还不是为了儿子的将来吗?现在,儿子的人生之路走到了第一个重要关口,咱们不能不管,不然,真的有什么闪失,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就这样,月贞听了张子凯的劝说,离开凤城,回到了周原,并把张子凯目前的伤情和恢复情况,向两边的老人们详细说明,免得让他们担心,也给家人传达了一个好的讯息,张子凯养好伤可能要回周原工作了。对于两边的老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他们都期待着这一天。
自从那天晚上从医院出来后,已经好几天了,冯丽的脑海里都是张子凯痛苦的样子。她所受的煎熬不能对任何人说,也没有人能够理解。现在手头的工作太多,她根本无暇顾及张子凯,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他痛苦少一点儿,康复快一点儿。
这天下午,她早早处理完手上的工作,给办公室的人交代了一下就出去了。这一阵子她没有去看过张子凯,她一直在考虑,自己以什么身份去探望呢,才能不引起别人的猜疑,她很纠结。按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就是天天让她待在他的身边,只要能看到他,只要为他干点啥,那怕是端一杯水也行,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可现实生活明白的告诉她,不能这样,那样伤害最大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可今天她要去看望他,她实在是忍不了了,如果再这样忍下去,她可能就要疯掉了。
她只带了一个花篮,其他什么东西也没有带。下午这个时间段,医院不像上午那样繁忙,特别安静和有序。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了,她的心跳得特别快,她站在门前静了静,随后轻轻地推开病房的门。病房里没有其他人,张子凯躺在病床上,挂着吊瓶,液体还有多半瓶。虽然她的声音很轻,张子凯还是醒了。可能他根本就没有睡,只是闭目养神罢了。
“你来了!”张子凯一见到她来了,可能有点着急,好像忘记了身上有伤,身体做了一个要起身的动作,可能太过用力,引起了伤口疼痛,“哎“了一声。
冯丽赶紧上前扶了一下张子凯,说:“你不要动,别崩着伤口。”
“不碍事,已经好多了。你那么忙还怎么过来了?”
“你知道的,林总的事没有不忙的时候,但现在是下班时间,我还能做得了主。”冯丽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你那天晚上的情况真够吓人的,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冯丽说得很轻,也很慢,看起来好像漫不经心。
张子凯听出来了,自己出事的当天晚上,冯丽就已经在现场了。
“谢谢你!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大家帮帮是应该的。你福大命大,很快会好起来的。只是我帮不了什么忙,你如果有事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冯丽说着话,情不自禁地把张子凯的手放在自己两只手中间,立刻感觉到了那只手在微微地抖动,也感觉到了异常快速的心跳。
“行里派人了吗?”冯丽关切地问。
“有,小唐刚才还在,这会儿应该去取文件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有人推门,张子凯把手抽回去了。
是小唐进来了。他看见冯丽坐在张子凯的床跟前。
“张行长,来客人了?你要的文件要取回来了,你休息一下再看。”小唐一边放东西,一边说。
“小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凤城水泥公司的冯经理,是林总安排过来的。”张子凯给小唐解释道。
“冯经理好!”小唐和冯郦打了声招呼,看了一下吊瓶,说:“张行长,冯经理你们说话,我去找护士来换瓶药。”小唐说着就出了病房。
“时间不早了,你也上了一天的班了,回家休息吧,我这里有小唐,你就放心吧。”张子凯劝冯丽回去休息。
冯丽知道了张子凯的用意,她站起来,说:“好吧,你也注意休息,行里的事少操点心,不要累着。”说完,向张子凯莞尔一笑,转身出了病房。
她这一笑,让张子凯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冯丽娜,有一种灵魂瞬间出窍的奇妙感觉。
“我回来了。”小唐的一嗓了打断了张子凯的遐想。
第二天,冯丽刚上班,同事给说她昨天前脚走,林总就找她,也没说什么事。
听同事这么一说,冯丽立即赶到林总的办公室。
早上上班,林俊杰正在品刚刚泡好的一杯茶,冯丽就进来了。
“林总早!”
“小冯早!”
“林总您昨天下午找我了?当时,我家里临时有点事,我出去了,没有给领导打招呼,对不起!”冯丽为昨天的事给林总说明一下,当然,她没有完全说清楚。
“噢,昨天下午是找过你,可什么事,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家里有事?需要公司帮忙不?”林俊杰一边品着茶一边说着。
“没事,就是我爸最近脾气不太好,嫌我妈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好,两个人经常打铁。”冯丽爸爸自从上次手术后,恢复得还可以,就是脾气见长,经常与她妈闹别扭。可昨天的事与她爸妈没有关系,她去医院的事,不想让林总知道。
“是这样?有的人得了一场大病,就知道活人了,就变得值钱了,谁也不能惹,谁也惹不下,你爸就是这样的人,这得有一段时间适应,你不要着急。”说到这里,林俊杰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我给你开个绿灯,你上午上班,把工作安排好,下午回去照看病人,有急事我找你,怎么样?”
“林总,这使不得。”冯丽连忙推辞。
林俊杰打断了冯丽的话,说:“小冯,你不要客气,照顾好病人也是你份内之事,只要不影响工作,我说行就行,就这么定了。”林俊杰的口气毋庸置疑。
从林总的办公室出来,冯丽有点摸不着头脑。心想,林总这是唱的哪一出吗?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林总不好直说,给我来这么一出。可不像啊,再说林总也不是这样的人啊,他是有事说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有事,绝不藏着掖着。
冯丽把林俊杰今天的所有细节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最后她确认,林总没有恶意,这才静下心来规划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日程。她打定主意,要为张子凯做点什么,特别是现在他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尤其是需要一个女人照料他的生活。本来这些活应该是张子凯的妻子吴月贞来做,可她远在周原,并且家里还有一个即将中考的学生需要管,张子凯这边她是有这个心,却没有精力和时间,只能依赖于支行派的小唐,小唐是个好小伙,可在这方面他根本不在行。冯丽想好了,现在有了林总的关照,她就可以每天下午去一趟医院,照顾一下张子凯,给他洗个衣服,或打下开水,或切个水果什么的,总之,能干点啥是啥,只是想替月贞嫂子分担一些,让张子凯专心养伤,早日康复。
医院里,张子凯正在和小唐两个人为谁来洗换下的脏衣服争论不休。小唐要拿去自己洗,张子凯不想让小唐洗,一是因为这些衣服穿了二十多天了,太脏了,不想让小唐洗。再者小唐一个大小伙子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洗过,他怎么能给别人洗衣服。最主要是,月贞来电话了,说她这两天过来一趟,知道有衣服要洗,所有换洗下的衣服等她来洗。可小唐呢,偏要自己洗。他说,洗个衣服没有那么难,他自己能搞定。
正当两个人正你一句他一句的说着,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冯丽来了。
张子凯一脸惊奇,问:“你怎么来了?”
小唐也跟冯丽打了个招呼:“冯经理好!”
冯丽进门之前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也看见了小唐怀里抱着的一堆衣服。
她笑着对张子凯说:“张行长,我们林总说了,只要我进城来办事,就来医院转一转,看看你有没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还真让林总说着了,我今天来的真是时候。”说着,她走过去,从小唐怀里把那一堆衣服抱过来,说:“这哪是男人干的活嘛,交给我吧,怎么样?张行长?”冯丽在等张子凯的答复。
张子凯说:“这点小事就不麻烦冯经理了,再说了,这衣服太脏了,还是等你嫂子过来洗吧,她过两天就来了,让她洗吧。”
“还过两天?这些衣服再放两天味就更大了,哪还能穿上身吗?再说,嫂子好不容易来一趟,那能让她干这些活,还是我来洗吧,你放心,我肯定洗的干干净净。”冯丽说着就把那些衣服装进她带来的一个手提袋里。她这是有备来的,她知道肯定有需要洗的衣服。张子凯也看出来了,冯丽这回来是不是林总安排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冯丽为此早就考虑好了,不然,她怎么手里会有一个空的手提袋呢?
虽说冯丽很乐意为张子凯做点事,可总归名不正,言不顺,张子凯也会用各种理由来推三阻四。可有了这第一回,还有就是把林总这尊佛请在前面,有了这个金字招牌,冯丽再来医院就感觉顺理成章了,腿脚也不那么涩了,一来二去,小唐也慢慢熟悉冯丽了,姐长姐短的叫着,他现在很乐意冯丽来病房看望张子凯,毕竟女同志嘛,干啥都比较心细,也照顾得比较好。最为关键的一条就是,冯丽来了,他才有机会出去放个风什么的,一个小伙子整天闷在医院里也不是滋味。
这天晚饭之前,小唐给张子凯请了个假,说他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小唐征求张子凯的意见:“张行长,我可能出去的时间会久一点,晚饭让冯经理帮助你,行不行?”
冯丽一口答应了下来:“小唐你去吧,我来给张行长打饭喂饭,你放心办你的事情。”
张子凯听冯丽这么一说,赶紧说:“这怎么好意思呢。小唐,你是不是去约会?这么着急。”
经张子凯这么一问,小唐的脸立即红了,不好意思地说:“张行长,没有的事儿,实在不行,等你吃完饭我再去。”
“如果真的是和女朋友约会,等你给领导吃完饭,恐怕黄瓜菜早就凉了。去吧,有我在呢。”冯丽再次劝说小唐,见张子凯迟迟不表态,冯丽话锋一转,说:“小唐,要不今天你就不去了,改天让你们行长给你另介绍一个?”冯丽这话分明是将张子凯的军。
张子凯一看,不答应还不行了,就说:“我可没那本事,小唐,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还真让张子凯蒙对了,小唐就是去跟女朋友约会看电影去了。这一阵子小唐总在医院里待着,根本没有机会出来陪女朋友,女朋友都有点生气了。小唐这回出来就是给人家赔不是的,请人家吃肯德基,还要请人家看电影。他这回能出来,还是冯丽替他解了围,又是帮他干活,又是帮他打圆场,如果没有冯丽,他真不知道会怎么样,也许这个女朋友真得会和他说拜拜。
病房里就剩下张子凯和冯丽两个人了,他们两个谁也不说话,各做各的事儿。冯丽把这儿收拾一下,把那儿打扫一下,又把那儿抹一下,张子凯翻翻小唐放在床头上的文件。
听见楼道里有人说“开饭了”,冯丽就拿上饭盒下楼去打饭了。
等冯丽走出了病房,张子凯才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这种尴尬的气氛能让他窒息。这一阵子,冯丽有事没事总来,他总觉得不太合适,又找不出什么太好理由不让她来,而每次冯丽总是把林总抬出来,他也没办法。他想,林总这么做也是一番好意,他不能拒绝。他考虑改天亲自给林总打个电话,一是感谢林总的好意,二来不要主冯丽再来了,不要影响公司的工作,更主要的是担心时间久了,别人会有闲话。他想了想,这个电话明天一定要打,不能再拖了。
冯丽很快把饭打回来了,可怎么吃呢?张子凯多少有点犯难。往常小唐会帮助他,喂他吃饭,有时候他会学着用左手来吃饭,可总是不得劲,好像这手不是自己的手,嘴也长得不是地方,经常把饭洒了。用勺子还凑合,用筷子就别提了,夹不住,也夹不稳。
看见冯丽把饭打回来了,张子凯说:“你帮我把桌子架好,我自己来吃。”
“你行吗?真的不用我帮你?”冯丽一副怀疑的眼神。
“没问题。“
冯丽把桌板放好,把饭菜放到桌板上,给张子凯递过去一双筷子,说:“那你就自己来吧。”
今天的晚饭是两菜一汤,主食是馒头。醋溜土豆丝,青椒肉丝,一荤一素,色香味都有了,还有一碗西红柿鸡蛋汤,色彩也很诱人,看着让人就食欲大增。张子凯知道,这是冯丽为他精心选的饭菜,那像小唐天天下午就知道买烩面片,汤汤水水,不耐饱。饭菜好是好,就是吃起来有点费劲。他只有一只手,吃了菜,就顾不得吃馒头,更别说喝一口汤了。
冯丽在一旁看着挺着急,说:“你这么个节奏啥时候才能吃完,还是我来帮你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不等张子凯反应过来,冯丽直接从张子凯手里把筷子拿过来,把馒头塞到他的手里,夹了一口菜,送到张子凯的嘴边,说:“咱们是两口菜,一口馒头,你负责馒头,我负责夹菜,咱们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早早结束战斗。”
你还别说,按冯丽说的节奏吃饭,效率大大提高了,啥都吃到了,菜也吃了,馒头也吃了,汤也能喝上。
正当他们两个人一口馒头,一口菜的吃着饭,吴月贞进来了。
张子凯坐在病床上,面朝病房门口,因此月贞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当时心里还微微惊了一下。
“你来了。”张子凯嘴里含着饭菜说。
冯丽背对着门,不知道谁来了,她还以为是小唐回来了,就问:“谁来了?小唐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等张子凯回答,月贞开口了:“这吃的啥饭,这么香。”
冯丽一听是女人的声音,连忙转过身,这才看见是吴月贞来了,赶紧说:“是嫂子来了?快坐,快坐。”
吴月贞今天是下班后让她二弟把她送到凤城来的。她这些天来虽说在周原管儿子亮亮,可她的心一天也没离开过张子凯。她不知道他恢复的怎么样了?饭怎么吃?脏衣服怎么洗?白天忙得顾不上,晚上有时候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可电话里张子凯总说“好着哩,好着哩”,让她操心把亮亮管好,娃也快中考了,他这边不操心,有小唐在哩。可她知道,小唐就是个年轻大学生,连自己的事都没搞明白哩,又怎么会照顾人?她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有几个晚上她根本没睡好。
可刚才走进病房看到这一幕,她就来气了。她想,自己操心是多余的,人家过得这么好,轮不上自己瞎操心,真想转脚往回走。可转眼一想,自己远在周原,照顾不上张子凯,别人在给她帮忙,她不能这么不明事理。
月贞这么想着,心里的不悦一扫而过,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上前去握住冯丽的手说:“谢谢你照顾子凯,给你添麻烦了。”转过头来把张子凯数说了两句:“子凯,你大小也是一行之长,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能让人家冯经理干这种粗活呢?我来吧!”说着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送到张子凯的嘴边,说:“张嘴,你说你,挺大个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不知道你这领导是怎么当的?”
冯丽听出来了,吴月贞这是话里有话啊,她必须立即离开。
“张行长,小唐没回来,嫂子来了,我把林总交代的任务也完成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嫂子再见!”冯丽说完,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出了病房,在楼道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冯丽走了,饭也吃完了。张子凯觉得有必要给月贞解释一下,顺便也问一下亮亮的情况。
“你怎么今天来了?亮高这些天复习的怎么样了?两家老人都好着没?”张子凯虽然身在凤城的病床上,他也操心着家的事呢。
“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吴月贞刚才的那点气还没彻底消除呢,用眼睛狠狠地瞪了一下张子凯。
张子凯看得出来,月贞有点小不愉快,得赶紧解释一下:“没有没有,你来得正是时候。这不,小唐这家伙谈了个女朋友,担心女朋友吹了,就把我丢下约会去了,刚好冯经理来了,她也是林总打发来的,正好赶上了。”
“是吗?有这么巧吗?”月贞的语气还是不依不饶的。
张子凯在床上也有点不耐烦了,说:“差不多就得了,说着说着,没事都让你说出事来了。我问你,家里老人都好着没?儿子最近表现怎么样?”
“家里都好着哩,都惦记着你,想知道你啥时候能回到周原?儿子最近可用功了,你就放心吧,肯定能给你考到市重点中学去,到时候你可得把票子码齐就行了。”月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说:“十来天没见,你的脾气见长啊!”
张子凯见月贞气消的差不多了,赶紧补赔说:“我不光脾气长了,身上肉也长了不少,让你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试试,脾气不长才怪哩!”
张子凯忽然想起来一个件事来,问月贞:“你是怎么来的?是二弟送你来的吧?人呢?也不知道把伤员来慰问一下。”
让张子凯一问,月贞这才想起来二弟的事,说:“他店里生意忙,是我没让他上来,直接回去了。还好人家没上来,如果上来看到刚才那样,会怎么想?没上来是对的,你就不要怨他舅了。”
“不怨他舅,我是说这么远的路来了,没让他舅喝一口水,吃一口饭么,心里过意不去。”张子凯说。
“算了,都是自家兄弟,没啥,等你以后回到了周原,把他那生意关照一下就行了。”月贞已经把张子凯回到周原以后的事情都计划好了。
听月贞这么一说,张子凯心里不太高兴。他想,回周原的事就是关行长那么一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张罗开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嘴上不能这么说,不然,月贞还不炸了。不过,他得给月贞提个醒。
“我给你说,回周原的事领导是说了,可肯定得有一个过程,你不要心急,也不要逢人就说,免得节外生枝,稳妥一些好。”张子凯说得很中肯。
吴月贞点了点头,示意很赞同张子凯的说法。不过她又来了这么一句:“我只是给自家人说了说,应该不碍事的。另外,我请了三天假,这几天由我来陪你也帮你收拾一下。”
“那就好。”张子凯苦笑了一下,他知道,吴月贞最管不住的就是她那张嘴,没办法,也只能由着她了。
第二天中午,趁月贞出去打饭的空档,张子凯赶紧给林俊杰打了个电话。
“林总,我是张子凯,老兄近来可好?”
林俊杰听出来了,是张子凯的声音,于是他笑呵呵地说:“张行长呀,我还是老样子,你最近恢复得怎么了?声音这么宏亮,应该恢复得可以吧。”
“还行,谢谢林总关照。林总,有个事情给你说一下,公司冯经理这几天每天下午都来医院帮忙,这是你安排的吧,谢谢老兄好意,转告冯经理,请她不要来了,这样会影响工作的,老兄替我谢谢她。”张子凯是真心感谢林总的安排。
不过,林俊杰听了张子凯的话,有点不明白,问:“张行长,我没有安排冯经理去你那儿呀,她只是说家里有人需要照顾,我就给她开了个绿灯,原来她是去你那儿了,哎呀,这个冯经理,她怎么不明说呢?”
听林总在电话里头那么说,张子凯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就草草地挂了电话,愣在那儿了。至少他搞清楚了一个事实,冯丽这几天往医院跑压根儿就不是林总安排的,是她自己主动来的。张子凯反复在想一个问题,冯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想干什么,她想得到什么,她又图的是什么。张子凯的脑子里,很乱,对这一连串的问题他没有找到答案。
月贞来了,张子凯就给小唐放了三天假,让他不必回行里工作,去好好陪一陪女朋友,不要因为在医院照顾自己而误了小唐的终身大事。这三天,吴月贞很用心,给张子凯洗呀没唰呀手就没停过,又是喂饭,又是端水。张子凯劝她歇一下,可她总是找活干。月贞知道,自己的男人受了这么大的伤,按理说她就应该留下来,天天照顾他的生活,可不巧的是,儿子又要马上考高中了,这也是关键时刻,不能有一丝松懈,否则,会前功尽弃。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月贞也是没办法,只能以儿子为重,好在子凯这边有行里来人照顾,虽说不太如她的意,可也没办法的办法,也只能这样了。所以,她想,她在一天就要干两天的活,这样,她在周原心里也会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