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年的年底会餐,张子凯没有过多的过问过,那都是由主管办公室的魏副行长安排的。今年,魏副行长一直有病在家,行里的事很少参与,张子凯不得不亲自主持安排这件事情。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关于年底会餐,前一阵子他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说魏副行长每年都会从中得到不少油水,当然也包括办公室的吴主任,有的还说食堂的几位师傅私下里藏这藏那,攒的东西足够全家吃到过年。听到这些话以后,他在心里发出一阵感慨,现在干点事真不容易啊!因此,他考虑再三,决定今年会餐在大酒店里搞,一来比较隆重和正式,氛围更加浓厚;二来也让大家换个环境,环境好了,心情自然就舒畅了;三是所有的菜品食材都是酒店采购和制作,如此以来,那些闲言碎语就没有了。
听完张子凯的意见,在座的三个人都没有言语,沉默了好一会儿。见此情景,张子凯也没有着急,一边批阅桌子上的文件,一边耐心地等待。
“张行长,你这个想法好,我同意。”秦副行长先开口了,他接着说:“在外面订餐省事省心,就是这个标准要控制好,菜品不能过多,多了就造成了浪费,也不能过少,少了大家吃不饱,其他的我没有什么。”
见秦副行长表态了,刘副行长也发表了看法:“张行长,在外面搞大会餐好,我坚决支持,在外面酒店订餐,这样就不会影响行里的正常业务秩序。往年咱们自已搞,办公室总要抽调机关其他科室的人员去帮忙,本年年底工作头绪就多,办公室再来抽人,业务科室也是叫苦连天,这下好了,其他科室可以专心搞业务了。在外面会餐,我完全赞成。”
张子凯的想法得到了两位副行长的支持,这也是吴主任求自不得的事情,不过,听了刘副行长的一番话,吴主任有点坐不住了,他赶紧表个态,说:“张行长,我同意在外面搞,另外,对于往年会餐给业务科室造成的影响,我今天给各位领导道个歉,在今后的工作中办公室会注意方式和方法,避免对业务科室造成影响。”
看到大家对在外面搞会餐没有不同意见,张子凯很高兴,他说:“感谢大家理解和支持,年底会餐在外面搞,咱们是第一次,一定要考虑周到,要把气氛搞得热烈一些。吴主任,不要说在外面会餐你就没事了,你的事少不了。我考虑了一下,既然咱们在外面搞,那就要搞得像样一点,更要正式一些,在会餐之前要开一个简短的大会,在会上对评选出的先进单位和个人进行表彰,披红戴花,还必须有一个主旨讲话,对全年的业务情况进行通报,对凤城支行取得的成就和明年发展的方向要讲到位,让参加会餐的老干部们了解目前凤城支行发展现状,要让他们知道,如今的凤城支行已今非昔比,今后发展的步伐会更快,凤城支行员工的日子会一天比一天更好。吴主任,我说了这么多,可都是你们办公室需要精心准备的,往年咱们自已搞,主角是你们,今年咱们在外面搞,主角仍然是你们,你可不要让我们大家失望啊!”
吴主任连忙说:“知道了,张行长,我们会全力以赴的。另外,张行长,那你看咱们酒店订哪一家?年底各单位都有活动,能搞大活动的酒店就那么两家,这个必须早订,不然,还真有问题。”
张子凯对着两位副行长说:“秦行长,刘行长,说说你们的意见。”
秦副行长稍加思索,说:“张行长,我看就订在凤城大酒店吧,这个酒店刚开业一年多,设施比较新,环境也比较好,也比较上档次,张行长,你看呢?”
张子凯转向刘副行长,示意想听他的意见。刘副行长也表了态,说:“那就凤城大酒店吧,我没有意见。”
看大家基本同意秦副行长的意见,张子凯对吴主任提出了要求:“吴主任,你及时与凤城大酒店联系,给咱们准备一个比较大的厅,要能容得下一百多人开会聚餐,至于每桌饭菜的标准,那就请秦行长费费心把把关,具体菜品你们与酒店商定。”
秦副行长点头同意。最后,张子凯强调道:“各位,年底快到了,咱们的各项业务指标也到了冲刺阶段了,一定要号召大家再加把劲,确保咱们提出的保三争二的目标顺利实现,只要咱们今年能上个台阶,明年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好了,今天会就开到这儿吧,咱们分头去准备吧。”
第二天,吴主任就给张子凯汇报,说:“张行长,咱们会餐酒店已经成功预订,是凤城大酒店的凤凰厅,是酒店中心绝佳位置,可以满足咱们的需要,菜单秦副行长正在研究。张行长,幸亏咱们动手快,不然这么好的位置差点儿让别人抢了去。”
吴主任汇报完就走了,张子凯对他说的话也没太在意,他想,年底了各单位都要搞活动,酒店紧张是很自然的事情,没必要大惊小怪,没有多想,也没有多问。
正当他认真看着会计科送来的业务日计表时,电话铃响了。多年以来,他养成一个习惯,每年到最后十天,他每天都会盯着看全行业务日计表,查看主要业务指标的几个科目余额变化情况,随时掌握指标变化,做到心中有数,如果个别指标有异常变化,他会在第一时间找相关科室询问变化原因,并及时启动应急措施,确保任务指标万无一失。
他拿起电话问:“喂,凤城张子凯,哪位?”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张行长,多日不见,身体可好?”是兴盛集团林总。
张子凯立即放下手里的报表,十分客气地说道:“林总,您日理万机还挂念兄弟,谢谢老兄!有什么事您请说。”
林总听到张子凯的声音,心已经安了一半了,他高兴地说:“张行长,你别这么客气,今天还真有事求你。不过,先给张行长通报一件事情。这不快年底了,集团不是每年都搞团拜会嘛,今年我临时动议把主场放在凤城举行,今天正式发向你发出邀请,请你务必赏光。往年,我在周原搞,你在凤城,不方便,也从来没有参加过,你对我对兴盛集团所给予的帮助,你任何时候都是我的座上贵客,可打我搞起这个团拜会,你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今年我在你的地盘上搞,你可一定要来啊!不能让我有失望啊!”林俊杰说的这一番话一点儿水分也没有,他对张子凯的感谢是发自肺腑的,是直心实意的,他想借一切可能的机会表达一下自已的心意,今年团拜会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当然不会能放过。
听林总这么说,张子凯有点坐不住了,说:“林总,不要再这样说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脸都有点发烧了,您还是说正事吧。”张子凯一直很谦恭。
“不说就不说,不过你先答应我,一定要赏光啊!”林总再三叮嘱说。
“林总,您把团拜会的主场放在凤城,足见您对凤城的重视和诚意,我肯定参加,为您捧场,谢谢!”张子凯考虑今年这个会一定要参加,往年还有这借口那原因,今年没有任何理由不参加,如果不去,林总面子上也挂不住,他可能真的就生气了。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张行长,你们是不是在凤城大酒店预订了年底会餐的大厅,是凤凰厅吧?”林总开始说今天找张子凯要解决的问题。
“是啊,林总怎么知道?”张子凯很惊讶。
“张行长,不瞒你说,我今天安排公关部的人去凤城大酒店预订团拜会所用的大厅,不料,晚了一步,让你们抢先了,老弟,你干啥都是雷厉风行。”
张子凯听出来了,林总在电话那头有点着急。
“林总,我也是刚听办公室的吴主任汇报的,如果集团需要这个凤凰大厅,我们让路就是了,您不用着急。”
“实在不好意思,张行长,我代表集团谢谢你!是这样的,凤城大酒店的凤凰大厅比较好,位置居中,我们这个活动邀请了县上的领导们来参加,我主要考虑这个位置领导们找起来比较容易,也节省时间,毕竟领导们时间都很宝贵,你说是不是?当然了,这些领导也包括你在内呵!张行长,你总是在关键时刻帮我度过难关,今天又一次成人之美,这个情我日后定当奉还。再次衷心感谢张行长,团拜会务必赏光啊!”
林总在电话说了那么多客气话,弄得张子凯都不好意思了,不过听得出来,林总对这一次在凤城举办团拜会是相当的重视,已经亲自过问租用场地事宜了,足见其良苦用心。
张子凯在电话说:“林总,您不必这么客气,帮您就是帮我自已,谁让咱们都是周原人呢,况且我还是您的兄弟,您就不要这么见外了,老兄这么一客气,兄弟我有点吃不住了。酒店的事我马上安排,让吴主任亲自跑一趟,告诉酒店把凤凰厅转给你们用,我们就是个年终总结会,年年搞,放在哪儿都行,您放心好了。”
放下电话,张子凯立即找来吴主任,安排他去酒店重新落实年终总结会租用场地事宜。吴主任一听,是兴盛集团林总亲自打电话的,知道事情的分量,一刻也不敢耽误,前往凤城大酒店协调此事去了。
每到年底这段时间,对于银行人来说,尤其是主管领导,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时间不够用,狠不得一天当两天用,人手也不够用,狠不得一个人顶三个人使,任务吃紧的时候,全行所有员工放弃休假,大家齐上阵,跑企业的跑企业,走农户的走农户,走街串巷,跑村入户,收息收贷,还要走访财政局水利局等有资金潜力的部门,求爷爷告奶奶,联系存款,请头头脑脑们吃饭喝酒成了家常便饭,有一句顺口溜说得很形象:要想进存款,先把酒杯端;三天不喝酒,存款往下走。就这样白不当白,黑不当黑的跑,有时候收效甚微,在这个时候,银行人最盼望的事就是利息能日进斗金,存款能日进千万,如若听说那个账户到账五千万元,眼睛立马就直了。当然,也不是存款越多就越好。银行发展也讲可持续性,今年年底存款增长过猛,那么开年存款肯定会增长乏力,影响首季开门红事小,有时候整整一年都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因此,这个“度”的拿捏很重要,既要完成上级行分配的任务,也不能失去控制,超得太多,拿银行的行话来说就是存款的“水份”不能太多,以免给来年造成压力。这就需要几个资金量大,关键是资金也可随意调度的单位做后盾,犹如一个蓄水池,如果存款超得太多,就从这个蓄水池里往外“舀两勺”,原则是不能违反人民银行的结算制度和纪律,还要绝对保证单位的资金安全,这样的操作犹如在刀尖上跳舞,惊险程度可想而知。
当然,就张子凯和他所领导的凤城支行来说,不必过这种心惊肉跳在刀尖上跳舞的日子。这几年,凤城支行可以说是存贷两旺,好的贷款项目一个接一个,诸如兴盛集团的凤城水泥公司,还有成立不久的兴盛集团凤城房地产分公司,这些项目不但给凤城支行带来了稳定的利差收入,还有源源不断的长期稳定的资金流。因此,在诸多有利因素支撑下,也在全行员工不懈努力下,凤城支行已经很轻松的完成了市分行的各项任务,大家翘首一待的就是什么时候能拿到应得的奖励,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毕竟工作是为了生活,有了好的生活,才更有劲头更好去工作。
十二月三十一日,早上一上班,张子凯仔细审查了支行会计科刚刚送来的前一日全行业务日计表,把存款和贷款科目余额逐个认真核实了一遍,并与之前设定的数据进行核对,确认各项业务指标全面超额完成了市分行的任务时,他欣慰的笑了。过去的一年即将成为历史,他给市分行和全行员工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他将带领全行员工信心百倍地踏入新的一年。这个念头一闪,他在心里默默地问自已,新的一年自已还能否挺得下去?他苦笑了一下,他真想一睡不醒。没有人会知道,他心里另外一个张子凯是怎么想的,过的是什么样日子,这些日日夜夜又是怎么捱过来的,他在黑暗里抓狂,在黑暗里呐喊,孤独,无助,用这些词语来形容也显得苍白无力。他经常要把那个张子凯摁回黑暗里去,不能让他撞破那层薄薄的黑幕,不管他与那个张子凯怎样死缠烂打,但站在光明里的张子凯始终是神采奕奕精神焕发,尤其是在全行庆祝圆满完成任务,举国欢庆新年的时刻,他不可能跌落到黑暗里去。
今天是全行召开年终大会,也是大聚餐的时间,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最高兴的莫过于支行机关食堂的厨师梁师傅了。梁师傅在机关食堂干了十多年了,年终会餐也做了十多年,起初的年终会餐就是每人一碗大烩菜,两个大蒸馍,外加臊子面,所有人都尽着肚皮吃,也可以带着家属来吃,不管多少人,管够。后来,慢慢变了,围着桌子吃,弄几个凉拌菜,再弄几个热菜,没有凳子,大家都是站着吃,臊子面管够。再后来,吃得讲究了,菜的花色多了,也上酒水了,大家可坐下来,慢慢聊细细品,吃得有滋有味。按说公家掏钱,大家尽着肚皮免费吃,这是多好的事啊,可吃着吃着还吃出事来了,特别是这两年,说啥的都有,梁师傅偶尔也听那么一耳朵。可他想,咱就是个做饭的,领导买啥我做啥,领导让做啥我就做啥,我能沾上啥便宜,就是比你们大伙儿多沾点油腥,多闻点烟火气,这有啥好吗。当梁师傅正为今年年终会餐发愁的时候,吴主任正式传来消息,支行决定了,今年聚餐不在行里搞了,要在外面大酒店里搞。听到这个消息,梁师傅别提有多高兴了。你想,原来每年年终会餐,从开始采购,到准备菜单,再到制作菜品,虽说也有其他师傅,可他是食堂的老人手了,是吴主任最信任的人,当然也是最忙最累的那个人,经常是从早忙到晚,从前忙到后,累得都直不腰来了。不过今年好了,他也会像张行长一样,像全行其他员工一样,坐餐桌旁边等着酒店服务员上菜,等着服务员上酒,他想好了,每年年终会餐上的酒都不赖,可他总担心自已耽误事,从来没有喝过,今年他要好好的喝上几盅,也品品这上好的酒的滋味。为这,他特意让老婆给自已准备了一身新衣服,他要在这一天穿上。你想啊,他干了十多年厨师,就没有穿过一件像样的新衣服,每天都穿着油腻腻的工作服,进进出出,即便是过春节,他也没有穿过新衣服,他是最忙的一个人,经常是忙完食堂进厨房,出了厨房又进了食堂,穿新衣服给谁看呢。可今年不一样了,今年他解放了,他要穿得体面,让大家看看,我梁兴明也是一条堂堂正正的标致的美男子。
老婆还戏弄他说:“看把你美的,又不是娶媳妇,穿这么标致给谁看呢?”
梁师傅不但要穿得好看,他还要抹擦脸油。他说平时我满身是油,大家见了我总是躲躲闪闪,特别是女同志,生怕蹭到我身上油,那时候大家从我身上闻到的是油腥味,离我越远越好。今天,我要抹得香香的,靠她们近一点,让她们也知道,我梁兴明也是个讲究人。
今年,梁师傅还有一个小秘密,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在会餐的时候,他一定要给张行长敬上一杯酒,因为张行长兑现了他当初的诺言,给梁师傅长了工资,现在每个月要多拿百十来块钱,要办不少事,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张行长,当然要感谢。往年,他从会餐开始钻进厨房就脱不开身,没有机会给领导敬酒,今年他一定要实现这个愿望。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说,你就说我巴结过领导,还给领导吃过偏碗饭,我不就是舀饭的时候给领导多舀一两片肉嘛,这有啥嘛,你咋不见领导为了行里的事情点灯熬油那辛苦劲儿,再者领导离家又远,我不心疼领导谁心疼?我替你们大家操了心,怎的,还落下不是了?
不管梁师傅心里咋想,他的脚步一点不能慢,还要比平时加快点速度,要不还真赶不上开幕式了。为啥呢?梁师傅腿脚有点毛病,走路的时候深一脚浅一脚,走不快,是小时候落下的,小儿麻痹后遗症。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他有一点儿心急了,这一心急倒走不快了,还急出汗来了。按现在的天气来说,是不会出汗的,可他出了汗。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想着怎么才能快点。
这时,一辆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梁师傅旁边。
“梁师傅,上车吧。”车窗摇下来了,梁师傅一看,原来是张行长,正朝他说话呢。
“不麻烦了,张行长,我能行。”梁师傅不想坐领导的车,本来闲话就多,这样一来,闲话就更多了,再者,领导有领导的事情,咱不能耽误领导的正事,梁师傅不想坐领导的车。
可张行长直接下了车,走到跟前,手往他的咯吱窝里一搀,就把他扶到了车上,等他坐好后,张行长才上了车,车子启动了。
“张,张行长,这,这多不意思,不误您的事吧?”梁师傅本来就有那么一点儿小结巴,现在如此惶恐,他结巴得更厉害了。也难怪,他在行里干了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坐过行里的公务车,想都没有想过,这是第一次,不结巴才怪呢。
张子凯说:“梁师傅,不要紧张,这也是行里的车,谁都能坐,再说了,现在咱们都是奔同一目标去的,顺路,不碍事,你就坐稳当,咱们很快就到了。”
听了张子凯的话,梁兴明稍稍稳了稳心神。不多一会儿,车子已经驶入了凤城大酒店的停车场。下了车,张子凯急匆匆地走了,梁兴明知道领导有大事,望着张子凯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停在身边的小轿车,他始终不敢相信,这件事情发生在他这个伙头军的身上,可这事是真的,够他炫耀一阵子的。
兴盛集团的团拜会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林俊杰专程来到会议现场,查看布置情况。
公关部冯丽正在指挥工作人员摆放桌子上的桌牌。只见她把郑县长的名牌很小心的摆放在主席台前排中心位置,放下后,又拿了起来,反复了好几次,又从不同角度观察了几次,又重新摆放了一下,确认位置没有问题,这才转身离开。这一幕,让站在不远处的林俊杰看在眼里。林俊杰心里清楚,冯丽之所以有这种表现,足以说明郑县长能否参会,她始终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这虽然也在林俊杰的意料之中,但此时此刻,这种不确定性让他忧心忡忡,如果郑县长不能来参会,那么他精心准备的这一场新年盛宴,其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今年,林俊杰把一年一度的团拜会放在凤城县举办,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也得到了集团高层的一致同意,如果能达到预期效果,会对今后兴盛集团在凤城的发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能否邀请到凤城县政府主要领导来参会,是这次会议的关键,如果邀请到了郑县长参加,那么这次团拜会就是成功的,其含金量无需多言。为达成这一目标,林俊杰早在一个月前,就拜访过上任不久的郑县长。
那天,在县长办公室里,林俊杰见到了郑县长。
“林总大驾光临,欢迎欢迎。”见到林俊杰到来,郑县长起身相迎。在凤城能享受此待遇的人,除了林俊杰,没有第二人。
郑县长对林俊杰的登门造访表现出极大的热情,毕竟兴盛集团在省内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这几年又是凤城县最大的投资商,为带动整个凤城经济发展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凤城经济一改死气沉沉萎靡不振的状况,增速明显提升,兴盛集团功不可没。
“郑县长客气了,您现在日理万机,林某打扰了。”林俊杰客气道。
“林总,您也不是清闲人,有事您尽管说,看我能不能帮到您。”
林俊杰就把兴盛集团在凤城举办新年团拜会的情况给郑县长汇报了一下,并就在凤城举办团拜会的设想做了简单介绍,同时,也表达了郑重邀请郑县长出席会议的请求。
郑县长对兴盛集团能把新年团拜会放在凤城举办表示全力支持,说:“林总此举意义深远啊,极具战略眼光,新年钟声未响,您已经抢了先机。兴盛集团团拜会在凤城举办,足以说明集团明年发展的重点在凤城,这是凤城人的荣幸啊,我先替三十万凤城百姓谢谢林总,还望林总为凤城经济发展不遗余力啊!”
“郑县长您不必客气,在商言商,凤城父母官这么体恤百姓,又有这么好的发展环境,我为何不在凤城投资,明年我要在凤城大干一场,还望领导大力支持。”林俊杰最想听到的是郑县长能不能参会,这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林总,凤城县委县政府肯定支持您!这样吧,林总,今天距离团拜会还有十多天,日程不确定,不过,我先给您表个态,到那天如果没有特别特殊的情况,我一定来参加。”郑县长的表态让林俊杰的心安了一半。
从县政府出来后,林俊杰就把冯丽叫到他的办公室里来,当面把紧盯郑县长日程的重任交给了她。
冯丽面露难色,说:“林总,这恐怕有点难。”
“是啊,是有点难度,不过,不难就不找你了,他是你表哥,就这一层关系来说,无人能比,所以这件事情你不但不能推辞,而且一定要办好,怎么办,你自已想,就你的能力,我相信不会让我失望的。”林俊杰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他把最后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冯丽这里了,也只有她能在第一时间掌握郑县长的确切日程。
冯丽知道林总交待的这件事情的分量,一点也不敢怠慢。不过,这事急不得,急也没用。冯丽再三考虑,表哥现在是一县之长,有多少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我总不能为这件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他,必须找一个适当的机会,与表哥面对面再次确认一下,再者,不能说的太早,太早了不确定因素太多,提前两三天那是最好不过了。
也巧了,再过几天就是冯丽父亲的生日,每年过生日为了让大家伙都能参加,经父亲同意后就把生日改在元旦,亲朋好友都来祝贺,非常热闹。郑县长是她表哥,自然少不了,每年都会准时参加,也是所有宾客里冯丽父亲最想见到的一位,有一名县级领导参加,让这个普普通通的寿宴增色不少。前一阵子,父亲在冯丽跟前还念叨过,说你表哥现在是县长了,一字之差,肩膀上担子的分量有天壤之别,今年过生日就不麻烦他了,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就行了。冯丽说,这怎么行?他现在是县长,就是以后当了省长,他是你的侄儿,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他肯定会来参加你的生日宴。
想到这儿,冯丽眼前一亮,有了。她在日历上查了一下,今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刚好是父亲农历生日。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今年的生日不改了,就在二十八日这一天过,也不在外面包席了,就在家里办,搞个小规模的家庭寿宴,邀请表哥来参加,这样也不会给表哥造成不良影响,在家宴上她可以再次确认表哥参加团拜会的准确消息,一举两得。现在的关键是给父亲做工作,让他老人家同意自已这个决定。
父母听了她这个决定后,首先是母亲提出不同意见:“丽儿,你这么办,来的人就少了,不热闹了。”
冯丽反问母亲道:“妈,那你想不想我表哥来参加?”
“当然想了,他不来,多没意思。”母亲说。
“是啊,如果你表哥不来,多没面子。”父亲也说出自已的想法。
“这就对了,爸妈,如果咱们在酒店大操大办,表哥肯定不能前来参加,你想,今年不同以往,他现在是一县之长,走到哪儿都是大家关注的焦点,得注意影响,如果咱们在家里办寿宴,他就是再忙,只要在凤城,他抽出个半个小时来参加寿宴,是完全有可能的。”冯丽这么一说,父母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最终同意了她的建议,还要她提前安排菜单,并要她亲自上手,说你哥你嫂子那两下子上不了台面,还得你下厨,你就多费点心。冯丽暗自叫苦,弄了半天,到头来这个苦差揽到自已的怀里了。
和父母商定好后,冯丽赶紧来到县政府,她想在第一时间当面通知郑县长。刘秘书见到冯丽后,直接进去通报了郑县长。
刘秘书给冯丽说:“等一会儿郑县长要去参加县委常委会,你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冯丽说:“好的,我知道,就两句话的事,保证不误事。”
冯丽简单说了父亲生日宴的安排,也表达了父母双亲希望表哥能来参加的愿望。
郑县长当即表态,说:“姑父寿宴简办,我支持,再一个,我好久没有品尝表妹你的手艺了,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一定前来参加。”
说完,郑县长把刘秘书叫进来,说:“刘秘书,你安排一下,二十八日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不要安排其他事情,我有一件私事要处理。当然,也不要告诉任何人,切记!”
看到表哥已经把参加生日宴安排在他的日程里面了,冯丽踏实多了,也很快给父母转达了表哥的问候,她也立即进入了主厨的角色,开始采购工作了。
当然了,她也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给林总做了汇报,林总对她的精心运作大加赞赏,说:“冯经理,我真是没有看错人,从现在起,公司里面的业务你交给下面去办就行了,家宴的事你多费心,如果需要公司帮助,你尽管开口,我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冯丽说:“林总,不需要公司帮助,这万一要是让我表哥知道了,反而影响不好,就我的水平弄十几个菜没有问题,只是这样一来,公司的业务这几天我可能就顾不上了,请林总派人盯一下,特别是凤城大酒店团拜会的准备和安排。”
“冯经理,你放心好了,我会安排专人盯团拜会的事,你搞的这个家宴,也是公司团拜会的一部分,同样重要,你一定要精心准备,让领导吃的放心吃的舒心,没有负担。”有了林总这句话,冯丽心里轻松多了。
二十八日这一天,冯丽父亲总是盯着墙上的挂钟不换眼,眼看指针快到十二点了,还不见郑县长的影子,急得在客厅转圈圈。
冯丽见父亲焦急成这个样子,安慰说:“爸,你别这样转了,你转得我头都晕了,你坐下来,歇一歇吧。”
“丽儿,你打个电话问一下,如果你表哥有事,就不勉强了,办正事要紧。”冯丽父亲再次催促女儿给郑县长打电话。
“就是的,如果他来不了,咱们就开吃吧。”他哥在一旁嘟啷了一句。
“你着什么急,就知道吃。”冯丽母亲把儿子数说了一句。
“爸,妈,你们不用着急,表哥说好要来,就一定会来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咱们再等等。”
一家人正说着,只听门铃响了,冯丽赶紧去开门。
郑县长准时到达,一进门就先给姑父贺寿,说:“祝姑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祝姑姑身体康健,幸福百年。”
说完,转身从刘秘书手里接过两只精美的礼盒,“一点心意,请姑父收下。”
冯丽父亲高兴得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赶忙说:“你公务繁忙,能来就好,还带什么东西,谢谢你!快坐,快坐。丽儿,快给你哥端茶。”
很快,一桌丰盛的饭菜就上了桌,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落了坐。
冯丽父亲指着桌上的菜给郑县长说:“他哥,今天这菜都是丽儿自已做的,你尝尝,你也好久没有在家里吃过饭了,今天一定要吃好。请!”
郑县长恭敬地递过筷子说:“姑父,今天你过寿哩,你和我姑先请!另外,今天下午我有事,不能陪你喝酒,下次有机会一定陪您喝个够。”
冯丽父亲接过筷子,非常高兴,指着冯丽兄妹说:“看看,你表哥现在是大干部了,一点架子都没有,你们两个学着点。”
“知道了,爸,你先动筷子吧,你不动筷子,大家没法吃饭,我表哥的时间有限,咱得抓点紧。”冯丽把父亲催了一下。
“好,好,闲话不说了,咱们开吃。”冯丽父亲示意大家动筷子吃饭。
席间,郑县长以茶代酒,给二老送上了美好的祝愿,刘秘书也跟着领导向二老送上祝福,他是今天家宴里唯一的外人。当然,对郑县长而言,刘秘书跟他多年,早就当家人对待了。所以,冯丽一家人没有觉得生分。
一家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家事。郑县长把冯丽的婚事又旧事重提,他知道冯丽不愿意提这事,可不趁现在年轻再找一个,将来老了怎么办?
“表哥,你怎么又提这事?”冯丽立马表示不乐意。
“丽儿,你别不高兴,你表哥也不是外人,他说得对着呢,趁你现在还年轻,赶紧找一个嫁了,我和你爸死了,也能闭上眼睛了。”冯丽母亲支持郑县长的意见。
“妈,好好的,说啥哩,我这辈子不嫁了,就守着你和我爸。”冯丽说的这句话其实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可在坐的所有人,谁会相信她的话。
“丽儿,不是我说你,咱不要拿自已的人生赌气,今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老这样二老怎么能放得下心?”郑县长关心冯丽的婚事是真心的,他不想让表妹这么孤孤单单一辈子,她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丽儿,你表哥说得对,你再不能这么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了,让人操不尽的心,应该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我们也就放心了,你总是这样我和你妈心疼得不得了。”父亲说得动了情,鼻子酸酸的。
冯丽一看这架势,她成了今天的焦点了,虽然她不愿意看到这种结果,不过对她来说,这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她倒觉得到了给表哥说话的时候了。
“爸,妈,我自已的事我知道怎么办,你们不用操心。”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说:“表哥,你要真的心疼你妹子,就帮帮妹子我吧。”
郑县长听冯丽这么说,放下手中的筷子,很认真地问:“妹子,你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给我说,我一定帮你。”
“倒是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担心搞砸了,只有表哥你能帮我。”冯丽卖了个关子。
“什么事,你说说看。”郑县长有点着急了。
“表哥,你知道的,兴盛集团的团拜会今年在凤城举办,这也是我当公关部经理搞的第一个重大活动,林总全权交给我办,如果你不到会,这个会就等于搞砸了。你知道,林总待我不薄,如果没有林总,我可能早就下岗去摆地摊了。”这是今天冯丽最想说的一句话,也是必须要说的一句话。
不等郑县长接上话茬,冯丽父亲开口说话了:“我说,他表哥,你这个妹子不容易,你能帮就帮吧,帮你妹子就是帮我们,你就当做了一回善事。”
“姑父,您不要这样说,我能帮我一定帮,没问题。”郑县长听姑父这么说,有点不好意思了。
郑县长随后对冯丽说:“你这妹子,我当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档子事,让我虚惊一场,这件事早就安排好了,不信你问刘秘书。”
刘秘书很知趣,今天有幸参加郑县长姑姑家的家庭聚会,当然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家庭聚会,他知道自已该怎么做,带着嘴来只为品尝餐桌上的美味佳肴,绝不多说一句话。
听了郑县长的话,冯丽的目光转向了刘秘书这边,刘秘书很快从包出拿出一个本子,翻了翻,说:“冯经理,领导说的没错,你们的事早就安排在三十一日的日程里面了,不信,你可以自已来看。”刘秘书说着,把本子往前递了一下。
“算了,领导的日程是保密的,我就不看了,安排了就好。刘秘书,那天你要随时给我通报我表哥的日程进展情况,我要做到心中有数。能办到吗?”冯丽虽然这话是给刘秘书说的,可她的目光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郑县长。
郑县长心领神会,知道妹妹的意思,就对刘秘书做了安排:“刘秘书,一会儿你把我妹子的电话号码记一下,那天的日程进展情况随时通报,免得让她担心,也别留话把儿,让她说我对她的事不上心。”
今天家宴的目的达到了,为了表示感谢,冯丽给郑县长敬了三杯酒,郑县长以茶代酒,冯丽喝下的却是浓浓的酒啊,尽管喉咙有点辣,但她很高兴,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