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三天时间很快就到了,月贞也要回周原了。她给二弟打了电话,让他来接她,这回她给二弟说了,让他上楼来看一看他姐夫,不然,子凯又该埋怨她了。
二弟到了,月贞把二弟接上来。二弟也给子凯带来了周原的烧肉面皮。张子凯在周原工作生活的时候,也好吃这一口,今天听说有好吃的,就赶紧让月贞给自己拌上一份,他要解解馋。张子凯一边吃着面皮,一边与月贞二弟聊天。看二弟与子凯聊得正热和,月贞就拿起热水瓶去水房打水,她想在小唐到来之前把水打好,这样用起来就方便了。
开水房打水的人比较多,月贞也和大家一样排队等候。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排在吴月贞身后了。这个女人见月贞没有看见她,就用手拍了拍吴月贞的肩膀,热情地问:“妹子,你是几床的?”
月贞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就淡淡地说:“五床。”
可这个女人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仍喋喋不休地说:“五床?五床住的好像是个大干部,隔三差五有人来看,热闹得很。”接着又问:“你是他什么人?”
月贞对这个快嘴女人没有一点儿好感,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又怕她反复再问,随口说:“家属。”
“家属?那就是亲戚了?”那个女人若有所思地说。
其实,月贞说“家属”的意思就是爱人,可很明显,那个女人理解出现了偏差。她想,算了,不跟这个陌生女人较这个真了,由她去吧。可接下来那个女人所说的话把月贞一下子推到了深渊的边缘。
“五床真有福气,娶了一个漂亮又贤惠的媳妇,天天守着他转,真让人眼馋。”那个女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羡慕,或者是嫉妒。
听那个女人这样说,月贞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刚开始月贞以为女人嘴里说的是她,可又一想,不对啊,这个女人已经把自己当成子凯的亲戚了,那她说的这个既漂亮又贤惠的媳妇肯定不是她自己,应该是另有其人。想到这里,月贞本想发火,可又一想,不着急,先看看这个女人还知道些啥,还想说些啥,于是就强压住心中的火气,假装好奇地问:“你见着他媳妇了?”
谁知那个女人一脸认真地说:“我见着了,就在前几天,他媳妇天天来,每天给他打水端饭洗衣服,可勤快了,关键是人长得特俊,耐看,五床太有福气了。”说完这话,那个女人仍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可轮到月贞接水了,她见月贞愣住了,就赶紧催着说:“到你了,快接水,后面人都等着哩。”
月贞稀里糊涂地接满水,是怎么离开开水房到的,她记不清了,脑子混乱极了。她只感觉腿和脚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跌跌撞撞地向病房走去。
她想大哭一场,更想骂人。张子凯骗了她,这是吴月贞的第一反应。那天,当她走进病房,撞见冯丽给张子凯喂饭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当时她在心里安慰了一下自己,劝自己不要多心。为这,张子凯还给自己解释了一下,说冯丽当天受林总委托来看望他的。可从刚才那女人说的话里她听出来了,那个冯丽在医院里待了不只一天,而是待了好几天了。只有那几天吗?她在心里问自己,那几天是那个女人说出来的,没看见的有多少天?天知道!这么说来,他张子凯和冯丽是不是经常在一起?他们为啥一直在一起,在一起都干了些啥?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还能干点啥?没有人能告诉她,也不会有人告诉她。还用别人说吗?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在别人的眼里都已经成了夫妻了,亲密程度可想而知。吴月贞不敢想,她现在最想不明白的就是张子凯为什么要骗她?冯丽明明在医院里待了好几天,却被张子凯轻描淡写地说成一天,他怕什么?又想隐瞒什么?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事?吴月贞想,我在周原既管小的,又管老的,还要操心远在凤城的张子凯,虽说我管你张子凯少了些,可我吴月贞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没有少干一件活,没少出一份力,我这么掏心掏肺的,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张子凯?可你倒好,借养病之机,在这里风花雪月,想另起炉灶?你张子凯还是不是人?你根本不把我吴月贞当人!张子凯,你欺人太盛!
此时,吴月贞胸口有一团火,就像一座火山,随时可能爆发。
走进病房,吴月贞看见张子凯一边吃着面皮,一边和她二弟聊得正欢,眼睛都直了,怒火中烧,“嘭”一下,把热水瓶摔到地板上,冲过去把张子凯面前的面皮碗也摔到地上,大吼一声:“张子凯,你不是人!”随后,放声大哭起来。
张子凯被吴月贞这一顿操作整懵了,也很生气,怒气冲冲地说:“你这是咋了吗?发啥神经!莫名其妙!”
“你干下见不得人的事,还有脸说我?”吴月贞指着张子凯的鼻子说。
吴月贞的二弟赶紧过来把她拉住,说:“姐,姐,这是咋了吗?有话好好说。”
“你姐夫把人钻下了,你姐我活不成了!”吴月贞抓住二弟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声音很大。
不一会儿,病房门口已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刚好小唐赶来了,发现是这种情况,把门口人都劝走了,并关上了病房门,站在了一旁。
此时的吴月贞有满肚子的委屈和愤懑,通过哭声和骂声表现出来了。她二弟在一旁苦苦相劝,可没起一点作用。张子凯在病床上也是无能为力,只是一个劲地劝说吴月贞:“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有啥事话好好说。”此时他已经被气得脸色都变了。
“有啥好说的,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吗?还要把它说出来吗?你不嫌丢人,我嫌丢人!”月贞仍然不依不饶。
张子凯已经语无伦次了:“你……你……,我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了?”
“你自己知道!”月贞拉着哭腔狠狠地噎了张子凯一句。
张子凯半张着嘴,指着吴月贞只说了一个字:“你……”,抬起来的手重重地落了下来。
吴月贞还要往张子凯跟前冲,被她二弟紧紧拽着,但她嘴一直骂个没停,最后朝张子凯扔下一句话,说:“张子凯,我念你有伤在身,暂时不跟你计较,但等你伤好以后,咱们再算账,你给我等着。”说完对她二弟说:“二弟,咱们走,回周原,不在这儿受窝囊气!走!”
月贞二弟也犟不过她姐,只好跟着往外走,临出门还回过头来给张子凯打招呼:“姐夫,你消消气,好好养伤,咱们回头再说,我走了。”
月贞听见二弟对张子凯说的话了,非常生气,说:“你走不走?”
“走,走,你等等我。”二弟追着月贞走了。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小唐在一旁就没有反应过来,等月贞姐弟俩走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到张子凯跟前,安慰说:“张行长,你别生气。”
此时,张子凯已经被气得脸色铁青,呼吸急促,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小唐被吓坏了,赶紧把值班医生请来,同时,他还给秦副行长打了电话,请秦副行长尽快过来,说张行长这里出现了状况。接到小唐的电话,秦副行长一刻也没耽误,带着办公室吴主任就赶过来了。
经过医生检查诊断,认为张子凯血压升高,呼吸不畅的主因是因为生气,这对像他这样的重伤患者来说,有可能导致内脏出血或伤口崩裂,是很危险的,以后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同时,医生要求,减少探视,保持静养。
秦副行长也对医生承诺,今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同时,秦副行长请医生和护士加强对张行长的管护,争取早日康复。
医生走后,张子凯也躺下休息了。秦副行长把小唐叫到外面,问小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小唐说他也是一头雾水,他进门的时候月贞嫂子已经和张行长吵得不可开交,他还没弄明白什么事情哩,月贞嫂子和她二弟就走了。
秦副行长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着急地问小唐:“到底是为啥事吗?”
小唐摸了摸脑袋,说:“我听了一句,月贞嫂子说张行长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具体我也不知道。”
秦副行长忽然想起什么了,问小唐:“刚才你没在病房?干啥去了?”
小唐不好意思地说:“秦行长,对不起,这两天我没在医院。月贞嫂子前天就来了,她说给我放三天假,张行长也同意给我放假,还说让我不要回行里了,把自己的事情处理一下。我知道今天下午月贞嫂子要走,我就来了,我也刚来一会儿,所以前面发生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还是等张行长醒来你再问吧。”
秦副行长一听这话,在小唐的后脑勺上拍了一把,笑着说:“我说你小子的真傻还是假傻,这么难为情的事情我怎么去问,张行长又怎么会说,你小子一点儿长进都没有。”随后秦副行长非常严肃地对小唐说:“以后不允许离开张行长,有事要及时向我报告,如果你家里有事必须向我请假,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医院,听见了没?”
回过头来秦副行长又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办公室吴主任说:“我给你说一下,今天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讲,小唐你也一样。另外,吴主任,你看张行长这里还需要啥,你随后给补充一下,小唐,你要把张行长管好,如果张行长能早日康复出院回行里,支行给你记一大功。”
吴主任和小唐都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秦副行长的叮咛和工作安排。
在回周原的车上,吴月贞还是气愤难平,一个劲儿地重复一句话:“我要和他离婚!我要和他离婚!”她二弟一边开车,一边劝她:“姐,这事太大了,咱要慎重,不要听风就是雨,说不定那个女人看错了,胡说八道,咱不能听她的,我相信我姐夫不是那种人,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应该相信我姐夫是清白的。”
“哼!怎么让我相信他?这事连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我还能相信他吗?那个女人跟咱们谁都不认识,她为什么要编瞎话?这才是真像。不说了,你开好你的车,这个婚我跟他离定了。”月贞说得很坚决,似乎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姐,我想你还是先冷静一下吧,如果你和姐夫离婚,哪亮亮咋办?娃娃正在准备中考哩,不要因为这个影响孩子情绪,若让亮亮知道了一星半点,这对孩子是致命打击,中考肯定就考砸了,娃娃一辈子的前途就毁了。所以,为了亮亮,我劝你还是要慎重些。今儿这件事就咱俩知道,回去后不能对家里任何人说,你不论给谁说,亮亮很快就感觉到了。姐,你先忍一忍,咱再看看我姐夫怎么说,不管怎样,等亮亮考完试再说,你说呢,姐。”月贞二弟这一番话很中肯,也很到位。
吴月贞听了她二弟这段话后也陷入了沉思。是啊!现在正是儿子亮亮准备中考的关键阶段,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的努力付出都全白费了,也毁掉了儿子一辈子的前途。想到这儿,月贞的心特别难受,仿佛有人拿刀子戳她的心。又能怎么办呢,为了心肝宝贝,自己得先忍忍。
“唉……”月贞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二弟,你姐的命咋这么苦呢!”
“姐,心放宽,一切有我们呢,你别怕。”月贞二弟安慰她姐,他说是这个“我们”月贞心里清楚,就是娘家。是啊,嫁的再远的姑娘,娘家永远是她坚强的后盾。听了二弟这句话,月贞心里顿时没有先前的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了。
“这回姐听你的,咱们回去谁都不要声张,一切等亮亮考完试再说。”此时的月贞的心情已经平稳了许多,她要尽快调整好心态,从刚才那种激愤的心境走出来,不然会让亮亮看出破绽的。
二弟把她送到了楼下,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亮亮可能已经从姥姥家吃完饭回到了家里,进门前,吴月贞用手把脸搓了搓,让僵硬的脸部肌肉松驰下来。
听见妈妈回来了,亮亮从屋内走出来,激动地问:“妈妈,你回来了?我爸爸这几天好吗?”
月贞没有回答儿子,只是埋头换鞋。亮亮再一次问:“妈妈,我爸爸好点了没?快给我说说。”
月贞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对头,赶紧用责怪的口气说:“就知道关心你爸,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真没良心。”
亮亮上来抱住月贞,嗲声嗲气地说:“老妈辛苦了!”
月贞推开儿子,“去去去,这么肉麻,快去复习功课。”
“妈,我们再上一周课就放假了,在考试前有几天时间没事干,到时候我要去看我爸。”亮亮早就想好了,他也有好一阵没去看爸爸了,学习之余还挺想的。
月贞说:“我的好儿子,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复习,准备考试,等考完试再说。”她不知道儿子考完试后是个什么情况,现在只能敷衍一下儿子。
“真没劲!”儿子说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天,张子凯看着吴月贞夺门而去,他很清楚,她就是那么一个人,倔脾气上来了,不管不顾,谁也拦不住。可他始终弄不懂,月贞为啥发这么大的火,说自己有外遇了,这不是凭空捏造吗?肯定是在医院里听人闲话了,不然,出病房时还好好的,打了一壶水就不对了。看她出门时的架势,这回事情小不了,他得赶紧想个办法,把月贞的火压一压,不然,会影响到儿子中考,那可是天大的事。虽然,他的脑袋胀痛得厉害,还是强忍着给月贞他二弟发了一条短信,大意是:我和你姐可能有误会,等我好些会向你姐解释的,现在最好紧的事情是不要让你姐把这种情绪带给亮亮,不然会影响孩子一辈子。他也很快收到月贞二弟回复的短信:我们已经顺利回到周原,请姐夫放心养伤,我给我姐做过工作了,咱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一切等亮亮中考结束后再说,你安心养伤吧,家里有我呢。
有了这条短信,张子凯知道月贞暂时不会声张,心就放肚子里了。虽说这些天来他恢复得还可以,可毕竟重伤在身,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仍很虚弱,让月贞这一顿折腾,身心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当看了一眼月贞二弟回的短信后,整个人就像在风雨中支撑太久的一堵土坯墙,瞬间垮塌了,迷迷糊糊地昏睡了三天。
这三天,吴月贞大闹凤城医院的事情已经在凤城传的沸沸扬扬,说妇幼皆知有点过,说街谈巷议比较贴切。医院是什么地方?是人员流动最为频繁的地方,上至县长局长,下至平民百姓,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这也是消息传播最为迅速的地方。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在凤城医院这个大窖缸里经过加工发酵,就像病毒很快传遍凤城的角角落落。这本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两口子过日子,吵个架,闹点小矛盾,不和一日三餐一样平常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事如果发生的一般平民百姓身上,看到的听到的人们互相调侃一两句,也就过去了,就当风吹了。可这次不一样,发生在干部病房,那就不简单了。一个病人家属看见了,回去说给病房的人听,那整个病房的人都听见了,这些人里有病人,有家属,有陪护,有医生,有护士,他们听到这么爆炸性的消息,还不在第一时间分享给自己周围的人。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这个事就像冬天里的烟雾,弥漫开来。这些人不光传播,还加盐调醋。这不能怪他们,他们不是事情的亲历者,听的也是只言片语,不得补充补充。这件这么传来传去,就出现好几个版本。有的说,某某局长偷腥让老婆发现了,捉了个现形,老婆把开水泼局长脸面上了;也有的说,某某局长与女下属搞在一起了,让男人发现了,把局长打得住进了医院;更有甚者说,某某局长的老婆有外遇了,局长去讲理,却被人家给打伤了,住进了医院。这就是社会,社会是什么,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搅拌机,也是一个谣言扩大器,一句话的事,最终它会变成一个十分诱人的故事。
当然,这些大杂烩一般的传言也传到了周原,传到了一直蜷缩在旮旯里的周涣勋的耳朵里。这几年,周涣勋渐渐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变成了一条蛰伏在冬季的蛇,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有一股莫名的电流击了他一下,顿时满血复活了。周涣勋听到的消息是张子凯和吴月贞在凤城医院吵架了。当听到消息时,他异常兴奋,他知道,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他的机会来了。
周涣勋是周原农行原办公室主任,也是当年周原农行炙手可热的人物,差那么一点就当上了周原农行的副行长,如果不是因违规违纪问题暴露,被组织调查处理,现在他也许也是一家支行的行长了。可人算不如天算,人在做天在看,只要你做了违法乱纪的事,迟早是要被查处的,是要付出代价的。正当周涣勋春风得意摘取桂冠的时候,东窗事发,一夜之间掉下神坛,永远无缘银行高管这个神圣职位。本来,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误行为造成的,但他非但不思悔改,反而把自己人生悲剧的祸端嫁祸到了张子凯的身上。他执拗地认为,当年如果不是张子凯与自己竞争,他就不会出那档子事,那个副行长的位置应该是他的。他甚至想,那些事可能就是张子凯告的密,不然,市行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况且自己与兴盛水泥厂打交道的事,张子凯知情也在情理之中,他具备告发自己的主观意识和客观条件,张子凯就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他暗暗立誓,一定要以牙还牙。就这样,周涣勋从离开支行机关那一刻起,就埋下了恶毒的种子。
那年,他接受了组织处分,从一名支行中层干部沦为一般员工,甚至不及一般员工。这些年,他把周原支行九个营业所走了个遍,除了信贷岗位的工作,其他岗位如储蓄出纳员、会计员,对公出纳员、会计员,他挨个干了个启遍。别看当时是支行办公室主任,可银行一线柜台的业务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为了学习业务,他也费了九牛二虎的气力,总算把柜台上的日常业务学习会了,也学精了。拿他媳妇张丽的话说:“你这个熊被彻底打回原形了。”除了上好班,他最喜欢做的事有两件,一是喝酒,晚上弄两个小菜,抿二两酒;二是听他媳妇聊她们单位的事,特别喜欢听有关吴月贞的事。当然,这个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从来没有在媳妇面前露出一星半点。说得准确一点,他想从媳妇的只言片语中找到吴月贞和张子凯的破绽,好实施自己的计划。他一直在等机会。可那几年,张子凯工作上干得顺风顺水,得到了市行领导的赏识,还得到了提拔,调到凤城支行工作去了。张子凯刚调到凤城支行那一阵子,周涣勋也得意过好一阵子,他知道凤城支行是个烂得不能再烂的大摊子,张子凯肯定就烂到凤城了。可谁知,令他没想到的是张子凯竟然在凤城不但站稳了脚跟,而且还打开了凤城支行被政府边缘化的被动局面,业务干的风生水起,还当上了总行的个人先进。这一切都是周涣勋没有想到的。就张子凯在凤城支行的业绩数据,周涣勋内心是佩服的,他清楚地知道,张子凯就是个干事业的人,业务上没有张子凯干不了干不好的。如果,他与他之间没有那档子事,他会为张子凯取得的成绩表示欣喜的。可一想起当年那档子事,周涣勋如梗在喉,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舒服。虽然他是大家公认的“笑面虎”,但没有人知道他的笑里其实藏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随时准备刺向目标。
吴月贞又是张子凯的贤内助,这话一点儿也不假。不管张子凯在周原,还是去凤城,也不管张子凯工作有多忙,吴月贞绝对不会因为家里的大事小情而让张子凯分心。有一句话说得好: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肯定有一个体贴入微默默付的女人。吴月贞就是这样的女人。张子凯不在的日子,她把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在干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还操心两边的老人,时不时过去嘘寒问暖,管儿子就更不用说,儿子亮亮是她全部希望所在,管不好,自己心里都过不去。儿子亮亮也是听话懂事的孩子,学习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这样的一家三口,真的是夫贤妻惠子孝,非常和睦的一家子,周涣勋根本找不报复的机会,当然,这也是机缘未到,他干着急也没用。不过,这次他深信机会来了,他盘算着怎样利用这个绝好的机会,恨恨地报复一下张子凯,一解压在心头多年的怨气。
自从吴月贞负气走后,张子凯心里一直不平静,他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让月贞前一脚和后一脚判若两人。他脑子很乱,没有头绪,一点儿也理不出来,三天后他清醒了,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他知道下午这个时间段月贞应该在家里。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响声,就是没有人接,他挂了再打,反复多次仍然无人接听。他开始焦虑,心神不定,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凤城的事?他想起了月贞二弟回的短信了。那么,是儿子亮亮有事吗?应该不是,如果是亮亮的事,即是月贞不打电话,他二舅也会打电话来的。那是不是两边哪一位老人有事?应该不是。当他把这几种情况一一否定之后,感觉特别害怕,一种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袭上心头。难道是月贞有事了?想到这儿,他脑袋发晕,有点坐不稳了。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现在,他太想知道周原家的情况了。可谁能帮他呢?他苦思敏想了一会儿,就他了——沈斌。
张子凯在电话没有给沈斌说过多的情况,只是说月贞最近没有来凤城,也没有打电话,他不知道家里的情况,特别是儿子中考准备的情况,请沈斌有空了去看一下。沈斌是何等聪明之人,随口就问:“是不是有事?”
张子凯连连说:“没有,没有,你别瞎想,这么简单的事,你想多了。”
沈斌知道,这哥们肯定是遇上事儿了,不然,不会对我这么客气。再说,她吴月贞再忙,也应该抽空去看看他老公啊,她这个老公可给她争了不少面子呢。即是去不了,你打个电话也行啊。听张子凯的意思,吴月贞两样都没有做到,这就有事了,而且是大事。这是沈斌的直觉,他不便多问,就答应张子凯了。可后来一想,事是答应下来了,可怎么问呢?这么直接去问吴月贞,如果他们两个真有事的话,吴月贞要么冷脸相待,要么喷我一脸,得想一辙,不能让吴月贞看出来我是专门来打听情况的。
这两天沈斌愁的茶饭不思,正想着怎么给张子凯交差呢,他妈突然打电话来,让他回一趟家,说有重要的事情。沈斌一刻也不敢耽误。到家后才知道,这件事情对他妈来说,那就是一个十万火急的事。他妈说,原先存过一个六千元的定期存款,估计快到期了,可存单找不到,你说是不是十万火急。沈斌知道,他爸去世早,他们姊妹两个都是老妈含辛茹苦养大的,这六千元可是老妈硬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是给她自己存的养老钱。眼下存单丢了,需要到银行去挂失。沈斌一听,这不是小事,尤其是对他妈来说。他一点儿也不感怠慢,让老妈不要着急,说说当时详细情况。这才知道,这笔存款当时是存在信用社了。沈斌眼前一亮,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想什么来什么,到信用社找吴月贞去,来个一箭双雕,老妈的事情可以轻松办妥,顺手也就把张子凯交代的事也办了。
沈斌来找自己,这是吴月贞没有想到的。沈斌把吴月贞从营业室叫到外面,两个人就站在离营业室不远的地方说话。沈斌说明来意,请教像她妈这样的情况如果要挂失,都需要哪些手续。吴月贞说:“这个比较简单,如果阿姨有身份证,亲自拿上证件到柜面来办就行,如果没有身份证,就带上户口本,一样也可以办。沈大夫,这么点小事你打个电话问问就行了,还亲自跑一趟。”
沈斌说:“我本想打电话的,可我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给你打电话,必须让亲自来问问你,这样,她才放心。”
月贞笑着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大孝子。”
沈斌也笑笑说:“我妈就我一个儿,在我们家她的话就是圣旨,我不敢不听。”说到这儿,沈斌话锋一转,问:“听说你儿子今年中考,娃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沈斌问起了儿子,吴月贞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说:“谢谢他叔关心,亮亮自己说应该没问题,这几天正抓紧复习呢,争取考上市重点中学。”
“我早就听说亮亮学习成绩一直不错,好,有出息。好好培养。唉,不知道两边老人身体怎么样?”沈斌随口一问,就把张子凯关心的问题全都弄清楚了。
“都好着哩,谢谢关心。沈大夫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要去上班了。”月贞出来这么长时间,一直操心营业室的业务。
“没事了,你去上班吧,噢,顺便问一下,你们那口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吴月贞虽然没有想到沈斌会突然这么问,但她异常镇静,在她转身离开时,不假思索地回答:“在我面前不要提这个人。”随即像一阵风一样走了。
沈斌愣在那里了。吴月贞最后一句,证实了他原先的猜想:张子凯和吴月贞之间出大事了。铁哥们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能不管。沈斌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很快就赶到了凤城医院。
在医院里,张子凯看到沈斌时很吃惊,他没想到这哥们会亲自来凤城。本来,几句话的事,电话里应该能讲清楚的,如此看起来家里肯定有大事情发生。他一时紧张起来。
“胖子,你怎么来了?你总是那么忙。”张子凯问候沈斌,语气多少有一点忐忑。
“你都这样了,我能不来吗?”沈斌也没有客气。
这时,小唐端了一杯水过来,放在沈斌跟前。张子凯见沈斌欲言又止,他明白了。
“小唐,现在没什么事,你出去透透气。”张子凯示意小唐出去转转。
小唐也很知趣,就说:“好,张行长,你们聊,我出去走走,也放放风。”
病房里只剩下张子凯和沈斌两个人了。张子凯这才问沈斌:“我家里出什么大事了?快说!”
沈斌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家里没什么大事,两边老人都安康,你儿子亮亮也正紧张复习,肯定会考个好成绩,上市里的重点中学应该没有问题,你就放心吧。”
听沈斌这么一说,张子凯刚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责怪沈斌:“没什么事,你还亲自跪一趟,让你把人搞紧张了。”
沈斌脸色一变,说:“还没事呢,你咋不问月贞怎么样了?”
“月贞?咋啦?赶紧说!”沈斌一提吴月贞,张子凯的刚刚放下的心倏地又提了起来。
“月贞好着哩,就是不知道为啥不让我在她面前提你,一提就翻脸。”沈斌往张子凯跟前凑了凑,关切地问:“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事?看月贞的脸色,事不小。”
沈斌这么一问,张子凯半天没啃声,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自从吴月贞返回周原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星期了,他脑子里仍然是一堆乱麻,根本理出不头绪。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那天,月贞出去打开水,出门时还好好的,有说有笑的,不到几分钟,回来时就像变了一个似的,撒泼卖崴,把热水瓶都摔碎了,完全不可理喻!”一提起那天的事,张子凯就来气。
“那你没问月贞吗?”沈斌一边思考一边问张子凯。
“她就不给你机会,那家伙疯劲一来,谁也拦不住,直接夺门而去,根本无法沟通。我给家里打了无数个电话,她明明知道是我的电话,就是不接,你说气人不?要不,我怎么会请你帮忙呢?”张子凯为这事憋闷了好几天了,今天好哥们来了,这才能吐一吐心中的怨气。
沈斌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随后问:“你是说月贞打了一趟开水,回来就不对了?是吗?”
“从出门打水再回到病房,前后不到十分钟,人就不对了,张口闭口说我有外遇了,你说邪不邪?”张子凯的眼神里充满渴望,他想从沈斌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这就不奇怪,她肯定在打水的时候听到什么话了。要知道,医院就是一个小社会,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你住这么高级的干部病房,好多人都盯着你,即是路过也想多走两步路,往里面多瞅两眼,看能不能有什么意外发现。”说到这里,沈斌突然停下了,望着张子凯的脸,不说话。
张子凯不解,问:“怎么啦?”
沈斌严肃地问:“你必须如实回答,月贞来之前还有谁来过?特别是女的。”
张子凯没料到沈斌这么问,不过沈斌这么一问,到也让他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月贞没来之前的一些事情,他好像忽然一下子明白了。会不会因为她?
“怎么不说话?”见张子凯沉默不语,沈斌追问道。
“你这一问,我知道月贞为什么发脾气了。”
“怎么回事?快说!”
“不瞒你说,月贞来之前,凤城水泥公司的冯丽来过几天,每天下午都来帮忙。”张子凯对沈斌把实情合盘托出。
“冯丽?就是你的初恋,那个冯丽娜吧。你们真是一对冤家!”
“她就是来给我帮忙,洗洗涮涮,我向你保证,我们什么都没干。”
“干没干啥,不用你说,就你现在的样儿,想干啥也干不成啊。可外人不这么看,你们帅哥靓妹独处一室,干没干啥谁知道呢?你说啥也没用,谁信呢?你说是不是?再说了,你们两个郎才女貌含情脉脉的样子,别人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呢?”沈斌向来说起话口无遮拦,气得张子凯都想上手了。
“这么多年了,你这张嘴还是这么损。”
“看起来冯丽娜对你是一往情深啊!”
“你误会了,她是林总派来的。”张子凯撒个谎,他希望沈斌能够相信他。
“林总派来的?林总那么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会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这不是他的风格。”沈斌一下子就揭穿了张子凯的小伎俩。
“你太精了,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张子凯让沈斌弄得不好意思了。
“这么说来是冯丽自己来的,让我说着了吧。她可是对你念念不忘,你可得当心啊!”沈斌又在取笑张子凯。
“过过嘴瘾算了,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你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想想该怎么办吧?”吴月贞一天不理张子凯,张子凯就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办?得想办法让月贞相信你和冯丽之间是纯工作关系,没有他事情,这火就去了一多半了。目前再还没有其他好办法,如果这样处理,咱们需要林总帮忙,冯丽来医院这个锅要让林总背,或许你们两个的事情就有了转机。不过,这个事情得提前给林总打个预防针,不然,吴月贞去找林总当面对质如何应对?我知道,就吴月贞那个脾气,她肯定会当面锣对面鼓的与林总对质。所以咱们要多考虑一下,有备无患。可给这个招呼给林总怎么打呢,你有没有这个把握?”沈斌望着张子凯的脸,寻求答案。
其实,此时的张子凯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他在埋怨自己,怎么能堂而皇之的接受冯丽的帮助呢?她第一天进门时,应该拒绝才对,如果当天拒绝了她的好意,就不会有那天的事情发生,也就不会为这么尴尬的事向林总开口。可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呢?是不是心底最深处还有冯丽娜当年的影子?张子凯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可眼下这样的情形,他不给林总打电话说明情况,肯定不行。这么多年了,他比谁都了解吴月贞,她就是一个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主儿。此时的张子凯别无选择,他希望林总这尊大神,能把他和吴月贞之间的这一点儿隔阂化解了。他相信林总有这个影响力。一想到林总身份何等尊贵,竟要为自己的一点小事承担名誉风险,一股悲凉袭向张子凯的心头,这是许久以来没有过的感觉。
张子凯默不作声,沈斌有点着急,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林总这边我来说,和林总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应该没问题。只是月贞那边还得请你去说。不过,我想这个事先缓缓,等亮亮中考结束后,你再去找月贞吧。不然,影响了娃的中考,事情就不好收拾了。你说呢?”张子凯的一番话看似信心十足,实则底气不足,不然他不会这么征求沈斌的意见。
沈斌看出来了,张子凯遇到了一生之中最大的事情,往日一行之长的那份自信已经无法掌控目前的乱局,他必须给这位铁哥们撑腰打气。
“好的,我知道了,那就等中考结束后,我尽快找机会,向月贞说明一切,希望你们两个和好如初。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安心养病,一切有我呢。”沈斌最后这句话绝对是真心的,一点儿折扣都没有。
待沈斌走后,张子凯立刻给林总打了电话,他没有客套,直奔主题,把刚才和沈斌商量的意思说了一下。林总也没有想到事态能如此发展,他安慰张子凯,安心养病,他这边肯定没有问题,如果月贞找上门来,他知道怎么应付,让张子凯尽管放心。
林总放下电话后,思考片刻后,立即驱车前往凤城水泥公司。林总分析此事因冯丽而起,张子凯能给他打电话,说明事态可能很严重,吴月贞可能找他,也可能会去找冯丽,如果不把这个意思及时告诉冯丽,万一哪一天吴月贞找到冯丽,这不就露馅了吗?因此,林总才这么急匆匆赶往凤城。
在凤城水泥公司林总的办公室里,冯丽一听,自己的善意帮助竟给张子凯带了这么大的人生危机,愧疚万分,她要立刻去周原,找吴月贞,当面说清楚。
可林总一句话,把冯丽说得愣在那里了。
“你能说清楚吗?你非但说不清楚,还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林总说得很中肯。
“冯经理,不要激动,我问你,你以什么身份找吴月贞?你是张子凯的什么人?你去解释,只能越描越黑。我劝你冷静一下,不要再添乱了。”林总继续说:“这件事情要冷处理,吴月贞那里,张行长已经委托他同学沈斌去应对了。你现在应该回避一下才对。”
此时的冯丽,肠子都悔青了。她本想为张子凯做一点点事,却没想到给他惹了天大的麻烦,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