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金秋,周原大地的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种五谷成熟的气息。这是收获的季节,收获的不只是春天里播种的那一颗颗希望,还有实实在在的黄的玉米、红的高梁、绿的豆子,堆满田垅的红薯、胡萝卜、南瓜等等,还有田野上空久久回荡的人们的喜悦。金秋,也是一年四季中色彩最为绚丽的季节,它的色彩不同于春天的色彩。春的色彩是张扬的,也是喧嚣的,是一种沸腾的缤纷,也是一种耀眼的璀璨。如果把春比作少女的话,那秋就是中年汉子。少女芳香四溢,光彩照人,生怕无人知晓自己美丽的容颜,不负春光尽显春色。中年汉子则不同,身负神圣使命,彰显的不是单薄的花的多彩,而是果实满仓的殷实的色彩,不宣扬,不招摇,一粒粒果实就是一颗颗充实的心灵。
清晨,周原县城,红旗路。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光线穿过清晨的薄雾洒满整个街道,金光闪闪。
“咣,咣,咣,咣。”一听就知道是女士高跟鞋与地面砖发生碰撞而发出的响声,在清晨尚不热闹的街道上听起来格外清脆。
寻声望去,只见迎面走过来一位女士,光影勾勒出她的剪影,尽显出完美的身体曲线,凸凹有致,可以看得出,她身材高挑,双腿纤长,长长的秀发随着步伐的节奏在微风中飘逸着,她身着一件深紫色薄款羊绒大衣,肩上还搭着一件墨绿色的羊绒坎肩,修长的腿上穿了一件黑色宽版的九分裤,脚上穿着一双亮黑色的短腰单皮靴,跟足足有一寸高,走起路来铿锵有力。她的这一身精心打扮,自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成熟女性的自信,一种对美好生活的满足,而更多的是一种张扬,如她丰满而坚挺的胸一样,随着步伐很有节奏感的在人们的视线里颤动,还有连同她一同飘动着的色彩,也向路人充分展示着自己的个性。
她就是张子凯的妻子吴月贞。
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了。这是自她结婚以后上班的必经之路,路边的一草一木都是臭着她的香味渡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可如今走在这条路上,月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是有一种特别的冲动。她内心深处想说的话很多,但只有这一句是她最想说的:多少年了,我吴月贞终于活出个人样了!丈夫事业蒸蒸日上,在凤城干得风生水起,儿子听话又懂事,学习成绩又好,自己在单位也是左右逢源,人见人夸,人见人爱,成了所有的姐妹中常受人关注的热点人物了。想到这些,月贞心里涌动着一种少有的自豪和骄傲,走起路来更显轻快和有力。
月贞到单位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卫生也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其实,这几年以来,大家都知道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撑着,子凯工作忙,现在又远在外县,根本帮不上她,所以大家比较体贴,让她早上可以晚来一会儿,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月贞呢,原先还不好意思,慢慢的时间以长,也就习惯了,她也很感激这一帮好姐妹,就隔三差五的请大家吃这吃哪,反正她现在花钱不是问题,子凯现在虽说已经是行长了,但还和从前一样,工资本直接交由她保管使用,这一点,也是她最为放心的事了,也很暖心,也是姐妹们最为羡慕的一件事了,也成了大家谈笑的话题了。
大伙一看月贞来了,都立即围了上来,看着她这一身打扮,个个称赞,她又成了众人焦点了。这个说上衣好,那个说披肩好,另一个又说鞋好看,七嘴八舌的,好不热闹。
“你这一身行头得花不少钱吧?”不知那位问了一句。
“大家可以充分发挥想像力,猜一下,看谁的眼力好。”吴月贞这么一问,一下子调动起了大家的神经细胞。女人嘛,最爱做的就是一类事情,男人看似无聊的事情,她们可能会津津有味,一个简单的话题,她们可能会聊一整天。
“3000元。”
“2000元。”
“1000元。”有一个声音不太大,但大家都能听得见。
“谁这么没眼力见?”月贞寻声看去,原来是刚来单位不久的一个小妹妹。
“我说傻妹妹,你这是美元呢,还是欧元?你大姐我会这么没品味吗?”月贞的话里多少带点刺儿,让人听着不太舒服。
“我说吴月贞,显摆显摆差不多就得了,不要咄咄逼人,咱这是单位,不是自由市场。”说话的是张丽,是周焕勋的妻子。
“哟,我说张丽,怎么哪儿都有你。”月贞一点儿都不客气。
“我怎么呢,我就见不得某些人一天到晚瞎显摆。”张丽也毫不视弱。
“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看我不顺眼了?眼红了?”月贞步步紧逼。
“我们哪敢啊,你男人现在红得发紫,你现在又是行长夫人,我们平头百姓比不了,不过,现在领导干部有个四项基本原则,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听?”张丽也是嘴不饶人。
“啥四项基本原则?”月贞不明就理。
“好了,张姐,你嘴上积点德吧!散了散了,都准备一下上班吧。”肖主任过来把俩个快斗红眼的斗鸡冲散了。
本来张丽和吴月贞也是一对要好的姐妹,但自从周焕勋东窗事发后,张丽一直记恨张子凯一家子,她认为是张子凯在背后搞鬼,才使她家男人没有能成功晋升,因而她看吴月贞啥都不顺眼,总爱挑三捡四,寻机找点茬,在嘴上解解恨。吴月贞呢,现在家里的事由顺风顺水,啥都好,心也大,经常大大咧咧的,不管不顾,也从来没有与她较过真。今天不知怎么了,张丽的一番话倒是触动了吴月贞本不敏感的神经。
周末,张子凯休假了,这是他就任凤城支行行长以来,第一次周末休假,可以看得出,他工作已经步入正轨,一切按步就班的稳步推进,这才使他能够身心轻松地和家人团聚。
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吴月贞就像组织一场战役一样,早早的就紧锣密鼓的开始张罗了。子凯能回来过周末,她太高兴了,她已经盼这一天很久了。因为,子凯去凤城县上任,市分行领导没有透露半点信息,到行里直接领上人就走了,给她连道别的机会都没给。上任后,子凯一头扎进凤城那个烂摊子里,根本抽不出身,偶尔回来一趟,不是放下换洗的衣服,就是开会路过,来看一下儿子亮亮,就走了,根本没有说话的时间。说实话,自从子凯上任后,他俩的确没有好好的说过一次话,那怕半小时。
两天时间确实有点短,但吴月贞要很好安排一下,把这两天当成三天、四天来用。第一天中午张吴两家人在一块聚一下,这是特别需要的,也是必须的,子凯这么大的事,怎么说也该庆祝一下。再者说,利用这样的机会两家人也能联络一下感情,孩子们也在一起疯玩一下。晚上还要把好要的同学们请一下,子凯不在,这些人经常在月贞跟前说子凯忘本了,有新欢了,把昔日的老同学都忘记了,尤其是医院的那个沈斌,就属他嚷嚷的最多,月贞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请根本不行。第二天中午,得把行里的老领导、老同事请一下,子凯能有今天,多半都是他们的功劳,吃水不忘挖井口人,常怀感恩之心,是做人的根本,借此机会,也好让子凯从老领导们那里取一些兴行治行的真经,以助他在凤城得到长足发展。所有的一切都是月贞亲自安排,她尽可能多做一些,让子凯少操些心,多把心思放在儿子身上,多陪陪儿子,儿子现在上初中了,功课得抓紧,月贞也知道自己给儿子辅导不了多少功课,指望子凯利用这点时间把儿子的学习抓一抓,促一促。
晚上,月贞还不停地给二弟打电话,让他再看一看明后两天招待用的烟酒饮料一应等等是不是都准备好了,不要少了这缺了那的,到时候亮了场,让人笑话。二弟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数说她,说她唠叨个没完没了,像个老妈子。月贞说,有什么办法,我就是操心的命。
夜深了,看着儿子已经睡了,月贞和子凯才有了说话的时间。
俩人在沙发上相互依偎着,静静地。
月贞期盼这样的时刻已经很久了,自从子凯走马上任后,就没有过。她对子凯的思念就像山里的长春藤,日见一日的快速生长,一定要找到那个能托负终身的靠山。她的思念又好像把时空拉长了,刚刚才过去了半年多,但她仿佛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想我吗?”
“想啊!怎么能不想?可实在太忙了,以后家里要靠你了。”
“这没啥,这是咱都说好的,我能行,你忙正事。”
“辛苦你了。”
“给你说个事?”
“啥事,你说?”
月贞就把和张丽吵吵的事说了一下。子凯把月贞安慰了一下,说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也不要和他们计较,为人处事只要走得端行得正,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月贞又说:“爱丽说现在社会上描画领导干部哩,说有四个基本原则,你知道是啥不?”
“听说过,这些都是一无聊的人在酒桌上的戏言,不可当真。”子凯在外应酬,经常听人说起过。
“你知道这都是啥意思不?”月贞心里的结还未得到答案,她想从子凯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只有这样她心里的不安才能得到安慰,“说烟说酒说工资,都好理解,只是这最后一项,让人有点费解。”
“最后一项是啥?”子凯已经有点迷糊迷糊了。
“说我的。”月贞小声说。
“怎么扯到你呢?你别胡思乱想了,睡吧,明天还有事呢。”子凯想把月贞弄到卧室去,无奈月贞把他搂的紧紧的,他动弹不得。
“不说清楚,今晚你别想碰我。”月贞把子凯搂得更紧了。
“酒桌上的闲话杂话太多了,你多少提示一下吗?”子凯一时想不起来了。
“说领导干部自己的老婆基本不用,有没有这句?”
“噢,有啊,这都是一些社会闲人给领导干部摸黑哩,不过,咱不是领导干部,你不用担心。”子凯给月贞说。
“谁知道你离我们娘儿俩那么远,时间一长,会不会变心?会不会拈花惹草?”月贞说出了一直想说的心里话。
“不会,我发誓,永远不会,我向你保证,如我食言就让我不得好死……”子凯的话还没说完,月贞用手把他的嘴给捂上了,“不许胡说!”
这一夜,子凯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还有月贞的柔情。
秋的夜晚,窗外,不知名的虫儿们时不时地鸣叫着,仿佛这是它们的世界,鸣叫声此起彼伏, 一会儿远了,一会儿又似近了,这似远又近的鸣叫让夜愈显静谧。
这一天,张子凯的办公室来了一位贵客,他就是兴盛集团老总林俊杰,这也是张子凯到任凤城以来,周原的第一位来访者。
这两位的关系无需多言,如果要用一句话来表述的话,那就只能这么说,他们俩个是银企合作实现真正双赢的典范。
子凯见林总到访,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双手紧紧握住林总的手不放,林总还是风格不变,拉开大腔了:“张行长,你们凤城人就是这礼节待客吗?客人来了不让坐?”
他这么一句反话把子凯提醒了,赶紧给林总让座,沏一杯上好的茶。
“张行长,怎么样,还能适应吧,工作开展可还顺利?”林俊杰关切地问张子凯。
“我说林总,咱才几天没见面,你咋变得生分了?”张子凯看似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我把你惹下了?”林俊杰也一时摸着头脑。
“在周原,咱俩一直都是称兄道弟的,今儿个你怎么变得这么斯文?”张子凯一句话把林俊杰说灵醒了。
“老弟,你莫燥,这不是我兄弟升成正科,现在也是一方诸侯了,我也得以示尊重吗?不要见怪,老兄不对。“林俊杰急忙说明原由。
话既已说开,就言归正传。
林总这次是专程来看望张子凯的,他很关心这位老弟在凤城的工作情况,他看着张子凯一步又一步迈向人生的一个又一个高峰,从一位青年员工逐渐成长为一名银行的高级管理者,现在应该称得上是一名成功人士,他从心底为张子凯感到高兴。其实,林总一直以来都很关心张子凯,就像关注自己企业发展一样,时时刻刻,尽心尽力。在周原,能让林总如此关心的人并不多,林俊杰也曾经在心里问过自己,咱和张子凯非亲非故,如是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最后落到一字,缘!他和张子凯在一起,总感觉很投缘,就这么简单!
子凯对这位老兄也很敬重,主要是敬重林总的人品,还有他的胆识。在这位老兄面前,他就像一位小学生一样,把自己到凤城后的工作思路和业务发展情况做了详细的汇报。
听完子凯的汇报,林总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老弟,了不起,独当一面,成绩斐然,看来老领导没有选错人,是个干才。”
“老兄过奖了,咱是自己人,不要这么客套,来点实惠的,你还要给我多多指点一二,让老弟我少走点弯路啊。”子凯真心希望得到林总的指点。要知道,自从刘行长把他放在凤城支行这间办公室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他多么希望能经常得到那位长者的提携和鞭策,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为把凤城的事情干好,为了不让老领导失望,他也是很拼的。他刚来凤城的一周之内,就没有睡过个囫囵觉,晚上彻夜不眠,脑子就像一架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根本停不下来,把白天思考过的工作对策和思路,在脑子里反复过上一遍又一遍,把能预计到的各种困难和情况也一一思考好应对策略,为白天一件件抓落实做足准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硬摸着石头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已经取得的成绩大家看得见摸得着,可前面的困难仍然是一重又一重,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此时此刻,他想听一听林总的高见。
“老兄,凤城支行现在是个瘸子,剩一条腿走路了,存款已经扭转了被动挨打的局面,可以缓口气了,可贷款瞎的没眉眼,烂得拾不手里去。你得给老弟支支招。”子凯把最近自己较为头痛的事端出来了。
“除了困难净是办法,不怕,你有啥想法,说出来我先听听,看能不能让你渡过这火焰山。”林俊杰也不回避,直接了当。
张子凯把自己和支行班子商量的情况合盘端了出来。
林总很认真地听了张子凯他们的想法,稍加思考后,从容地说:“看来凤城的县办企业没几个像样的,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企业办成这个样子了,县上的头头脑脑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县上领导比咱们着急,欠着银行贷款不说了,安抚职工就是大事,厂里都是干了多年的老职工了,长时间拿不上工资,养家糊口成了问题,许多人去县政府闹事,堵领导的车,这些才是领导最为头痛的事,不是不管,只是没有找到好办法。”张子凯给林总把几个县办厂遇到的问题说得更透一些。
“我看其他几个厂子不合我的口味,水泥厂嘛还可以再商量。”林总说了这么一句。
张子凯不是笨人,一听这句,眼睛立刻有了光,“这么说林老兄对凤城有意思?”
“不瞒兄弟,老兄起家的那水泥厂这几年发展快,带动了集团其它企业发展,
为集团做出了贡献,但这两年明显感觉速度慢了,我们也想了不少方子,但还是不能从根本上扭转发展速度放缓的局面,如果再不拿出好办法,凤城水泥厂的今天,就是兴盛水泥的明天。”林总一席话推心置腑。
“咱兴盛水泥势头不是一直都很猛吗?现在有问题了?”张子凯想再进一步了解问题的症结所在。
“老弟,你是知道的,咱兴盛水泥在发展初期由于产量限制,销售半径也不过100公里范围,能够满足市场需求,价格稳中有升,还有较大利润空间,随着企业提高产能,销售半径扩大了两倍多,市场大了,就有了竞争对手了,价格就成了占领市场的重要手段。咱们水泥厂的原料要从北山拉,链条太长,运输成本较大,生产成本压降空间太小,在大市场上咱们的水泥产品不占优势,处处被动,让人伤透了脑筋。”林总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
张子凯没有打断林俊杰的思路,他知道,这位老兄下面肯定还有话哩。
“我们想能在原料产地弄那个分厂,上规模,上档次,既可以抢占市场先机,同时也压降了总成本,可以让兴盛水泥走得更远些。”林总这一句话说出了他的心声,也让张子凯很动容,看来,林总对兴盛水泥感情很深厚。
“这个想法好啊,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你们可以借凤城水泥近水楼台这块宝地,扩大产能,提质增效,实现双赢,噢,不,是实现三赢,岂不更美?”张子凯激情一下子就被点燃了。
“老弟,你这话怎么讲?”林俊杰多少有点不解。
“老兄是明白人,你如果把凤城水泥搞活了,你是大赢家,其次是政府,再还有我们银行。我给你简单分析一下。凤城水泥靠近北山,是天然的水泥生产地,原料不需要长途运输,如果资金允许,可以直接建成一条原料输送带,把原料直接送到生产车间,节约的成本将是很可观的,你肯定会赚个盆满钵满。”张子凯说得很直接。
“依你老弟的意思,让我把凤城水泥这个烂摊子接了?”林俊杰猜到了张子凯的想法,“这坚决行不通,你都说过了,那摊子烂得很,你不能让老兄往火坑里跳。”
张子凯赶忙说:“我说老兄你莫急,听我给你慢慢说。”
张子凯给林俊杰讲了让他选择凤城水泥的四大理由。第一个,也是最为主要的原因,凤城水泥厂所在的区域是咱们这一带最适合建水泥厂的地方,靠近原料产地,而且这里的原料各项指标是最好的,生产的水泥标号高稳定性不用说,按你老兄的风格,要搞就要搞好搞大,否则就不搞,那么,你想要在凤城水泥旁边再搞一个超大型的水泥厂,凤城县政府这一关你就过不了,岂不知卧榻之侧岂能容他人安睡?你必须借凤城水泥这个壳。如果这样,你的事业成功了多一半。这是其一,这其二呢,凤城水泥虽说这两年半死不活,可它毕竟是经营多年的老牌企业,有广泛的人脉和销售资源,并且它的销售资源可以与你的兴盛水泥形成互补,让你的兴盛水泥如虎添翼。这第三条,说到投资了,凤城水泥是个老厂,可它的办公生产设施有多半不需要重建,这可以省一大笔投资,也可大缩短投资回报周期,能省则省,省下的可都是你老兄的利润啊!第四条,不用多说,你老兄如果能来凤城投资办企业,能把凤城水泥搞活,就是凤城农行的大功臣,只要你在凤城搞起来,我凤城农行将是你的坚强后盾,我们会倾全行之力助老兄事业再上一个大台阶。
听了张子凯一番阔论,林俊杰有点心动了,他的确希望有这么一个承载他实现新远景的地方,张子凯说到的心坎上了,但这么一个老厂,而且还是县办的,自己要进入怕没那么容易,职工安置、资产评估、人员安排等等这些恐怕都不简单,可能要耗费大量的财力和人力,必须慎之又慎。
“我说老弟,你说得天花乱坠,不知道县上是啥意思?”林俊杰问张子凯,他想了解一下政府部门的意思。
“不瞒老兄,凤城水泥压了我上千万元的贷款,全行要靠它吃饭哩,这么半死不活的,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为这我没少往县政府跑,领导一说起这事,也没有好办法,其实县上领导也想把凤城水泥这个包袱甩出去,现在好了,凭你老兄的能力和实力,县上领导肯定愿意与你合作,有你老兄出马,这事就成了多半了,你老兄来凤城,能带来资金和技术,就成了凤城县政府的招商引资项目,是座上宾哩。”张子凯把自己跑政府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也传达了县政府的意图,虽然不是官方的,但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县上的意思。
“那我们兴盛以啥形式进入凤城水泥呢?”林俊杰提出关键性问题。
“注资控股,这也是现在一种新的经营模式,也是盘活老旧企业行之有效的办法,你老兄拿下凤城水泥的大部分投资,所有事情包括经营、人事你说了算。”张子凯以上说的这些只是他的想法,他随后又补充道“当然,这些想法纯属我的观点,不代表政府。”
林俊杰对张子凯说的这些也很赞同,只是这些东西都是纸上谈兵,要想让它变成现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这一点,他们俩个心里都很清楚。
临别时,张子凯把他手头有关凤城水泥厂的资料送给林俊杰,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一个可行性报告,到时相约去见县上领导,当面谈凤城水泥的未来。
今天,林俊杰的到来,可以说给张子凯送上了一剂良药,只要林总带着兴盛集团参与到凤城水泥的盘活重组中来,他就能实现行里定下的资产盘活目标,就能带动全行员工积极推进资产盘活这步棋,让凤城行走上良性循环的路子。当他正愁找不到出路的时候,他生命中的贵人又一次出现了,这个人就是林俊杰,总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像是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帮他,今天虽然只是泛泛的谈了一下意向,还没有实质性的东西,但就这已经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要知道,林总是一位敢说敢干的企业家,他认可的事情就一定要办成,也要一定要成功。想到这儿,张子凯眉宇间紧皱的眉头有所舒展。
凤城水泥是凤城县较大的县办企业,前几年企业红火的时候,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县上的头头脑脑隔三差五的来企业调研、参观,又吃又喝,凤城水泥俨然成了县政府的第二招待所了。企业的效益好了,职工的待遇自然也好,逢年过节发这发那,让大家很眼红,这样一来,县上领导就把自己的三朋四友,还有七大姑八大姨往里塞,不管能不能干,先塞进来占一个位置,领一份薪水再说。你想,再大的骆驼也经不住这些蝼蚁的啃食,这不,没过几年,水泥市场稍有变化,凤城水泥就不行了,就扛不住了。明眼人知道,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养活那么多的闲人,转不动是早早晚晚的事。张子凯知道,凤城水泥这盘棋要走活,还得县上开口,别看它现在没了往日的风采,但驴死了,架子不倒,它还是名正言顺的县办企业,还养活着百十来号人,这些人可都是国营厂的正式人员,轻易动不得。当然,有门路的早早就跑路了,就剩下那些没门路没能力的了,当然,也有例外,就是厂子里离不了的人,多数都在企业管理层面,虽说企业不景气了,但这些人的待遇一点儿也不少,就是可怜了那些在生产车间的工人们,他们的工资没有按时开过,经常不是拖就是欠,而且还找不到领导,今天这个不在,明天那个又不在,总之,没有全乎的时候。好在这些工人大多数都是本地人,离家近,转脚就到,不缺饭吃,因而也没有那么紧迫,除非家里有重大开支时才会紧盯领导来要钱。
在别人眼里,就这么一家举步维艰的企业,县上领导有时候却把它当成宝贝,这一点,是张子凯后来与县上领导多次谈话时才发现的。尤其是主管企业的郑副县长,当张子凯提出凤城水泥盘活改造一揽子设想时,郑副县长连连挥手,压根就不同意,说凤城水泥是县里的支柱企业,效益好,前景也好,无论如何不能丢掉,否则不好向全县群众交代。见郑副县长把自己的企业说的这么好,还舍不得改制,张子凯也话峰一转,要凤城水泥偿还贷款利息时,郑副县长又说了一大堆企业的困难,好像企业立马就要关张了似的。面对这一位不顾实际,又巧舌如簧的政府领导,张子凯反倒觉得自己理屈词穷了。看着在郑副县长这儿无法突破,张子凯也采用迂回战术,找到了县委书记常满堂。这位常书记有儒雅风度,没有一味的护短,而是很有耐心的听完了张子凯的汇报。张子凯先是分析了企业目前面临的经营现状和困难,以及银行承受的经营压力,最后重点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特别提到了参与其中的周原兴盛集团,还有林俊杰总经理的设想等。常书记一听,有周原兴盛集团参与,立即产生深厚的兴趣,他当即表态,建议县政府召开办公会,讨论凤城水泥的企业改制问题,说,这不光是救活一户企业,解决几百人的就业,而是会带动一个产业,辐射一大片,还会带动区域经济的快速发展,这是一件好事情。他说能把全省著名的兴盛集团引到凤城来,这会给凤城经济注入活力,如果搞得好,会产生蜜蜂效应,会吸引更多的大企业来凤城投资,如果这样的话,凤城经济会开启全新模式,会踏上高速发展的快车道。常书记一番话,真是纵观全局,高屋建瓴,有深度,更也有高度,说得张子凯心里都热血沸腾。
从县委出来后,张子凯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俊杰,让他抓紧工作,争取尽快拿出可行性报告呈县领导审阅。
一个月后,凤城县县属企业改革推动会在凤城县农行召开,县委常书记到会,足见对这次会议的重视,县政府王县长参加会议,主管企业的郑副县长主持会议,县属企业的厂长经理没有一个缺席,全部参加这次会议,县上有关部门的局长也参加了会议,凤城农行的所有班子成员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还特别邀请了兴盛集团老总林俊杰参加会议,不是列席,而是以投资者的身份参加会议,县委常书记和王县长亲自接待,这一切的一切在凤城县均尚属首次。在会上,林俊杰代表兴盛集团做了关于凤城水泥企业改制的报告,令与会者耳目一新,常书记也给了很高的评价,为下一步开展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会议取得了预期的效果,张子凯心里特别高兴。从提出设想到召开推动会议,前前后后忙乎了近二个多月,终于看到了希望。这次会议顺利召开,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有县上领导的大力支持,加上县级部门的通力配合,今后工作开展起来要少走不少的弯路。当然,为了这一天张子凯和他的班子成员们没少跑政府,尤其是他本人,都不知往政府跑了多少趟了,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努力没有了白费,他洒下的每一滴汗水都有了回报。
半个月后,周原兴盛集团与凤城县政府签订了凤城水泥厂投资改制备忘录,兴盛集团正式进驻凤城水泥厂,至此,凤城水泥厂企业改制工作正式拉开帷幕,进入实质性工作。参与一个县办企业的投资改制,兴盛集团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林俊杰抽调十几个精兵强将组成一个接收班子,承担接收凤城水泥厂的所有工作,一切都在紧锣密鼓且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关注此事的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好消息。
突然,有一天兴盛集团的总经理林俊杰找张子凯来了。
他面带怒气,一进门,把手提包往茶几上一摔,说:“这事没法干了,跟这一帮县老爷打交道太吃力了!你老弟这回可把老兄我害惨了!”
张子凯见林总来了,赶忙迎上前去,“欢迎,欢迎,快请坐,谁把我老兄气成这个样子了,不着急,消消气,坐下慢慢说,让兄弟我听一听。”
“还能有啥事?这几月以来,我没黑没明的就为这一件事忙乎了,眼看快成了,县上却迟迟不愿签合同,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啥时候是个头?就说凤城县上这么多县办企业办不好,就他们这弄法,有一百个也让他们这些官老爷弄日塌了,不弄了,咱还是回周原吧。”林俊杰看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张子凯听出来了,他劝林俊杰:“你老兄莫燥,再说你老兄这些年走南闯北,是经过大风浪,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些事你老兄应该经见过,应该有心理准备。凤城不同于周原,在周原你老兄可以说是政府的座上宾,跺一脚,周原大地也要抖三抖,在凤城就不一样了,一切要从零开始,尤其与政府打交道要有足够的耐心,我已经领教的太多了。老兄,我想,咱还是再等一等,再催一催。不巧的是县委常书记最近没在凤城,外出学习去了,要不然,我会直接找常书记的。”
“不麻烦兄弟了,也不找常书记了,我也不能再等了,办企业讲的就是个效率,有效率才能有钱赚,才能够生存,这些高高在上的县老爷,他们啥时才能明白这个道理,我等他们签字?恐怕黄花菜早都凉了,”林俊杰说完又补了一句“真是应了老人们的那句话,盘端来不吃,脚踢来可吃哩,我不找他们了,要他们来找我,你就等看好戏吧!”
林俊杰说完就要走,“兄弟,今天在你这也是过过嘴瘾,胡说乱片,你不要笑话我,咱是自己人,好了,改天请兄弟喝庆贺酒。”
“老兄你不要客气,有事尽管打招呼,只要兄弟能帮忙的,没二话,决不推辞,酒嘛,就免了吧。”张子凯内心里有一点点的愧疚,只是没说出口而已。林俊杰是在他的建议下才来凤城投资的,今天事情进展的不顺利,自己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觉得对不起这位老兄。他给林俊杰说,“还是我请老兄吧,你能来凤城,也是我牵的线,如今事不随人愿,让你老兄难受了,应该兄弟请你,给你压压惊。”
“好兄弟,别胡客气,我说请你喝的是庆贺酒,其它酒一概不喝,不说了,我走了。”林俊杰说完风风火的走了。
没过几天,凤城县发生了一怪事,轰动了整个县城。
凤城县政府的大门让人给堵上了。有几十号人,有老有少,有一二个人还是躺在担架上让人抬来的,放在县政府大门口,把县政府的大门堵的严严实实。这帮人打着几个白色的横幅,上面写着“政府为我们做主,偿还我们救命钱”,“还我血汗钱,救民于水火”,“政府要为民做主,不要回家卖红薯”。这些横幅一出,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县政府门口很快就聚集了近二三百人来围观,本来大门口就让这帮人堵上了,再加上这些看热闹的,更是水泄不通了,想出来的人不得出去,想进去的人不能进去,县政府仅乎半瘫痪状态,最后县公安局还出动了警力来疏散人群,维持秩序。最后一打听才知道,这些人是凤城水泥厂的老职工,目的是要厂子偿还欠他们近三年的工资。这些人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生活负担很重,日子过的的确很艰难,本来还有些希望,可企业现在风雨飘摇,朝不保夕,生怕有啥变故,辛辛苦苦的血汗钱就没有了着落,一大家子人的生计就成了大问题。因此,他们都来找县政府,请政府为他们做主。听说最后县政府主管信访的副县长出面平息了此事,条件是答应这些人的诉求,承诺半个月之内县政府协助解决这些人的拖欠工资问题。
你说怪不怪,没过一个礼拜,凤城县政府与周原兴盛集团签署了凤城水泥厂投资合同,由兴盛水泥注资五千万元,全盘接收凤城水泥厂,包括凤城水泥厂的人员、设备等所有资产,企业的新名称是兴盛集团凤城水泥有限公司,兴盛集团成为凤城水泥有限公司第一大股东,这才真正实现了兴盛集团对凤城水泥的控制。这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情,这次合作,实现了凤城历史上的三个第一,第一家外来投资企业,第一家股份制企业,第一家国有参股企业,正如凤城县委常书记所言,兴盛集团的到来给凤城经济注入强心剂,增加了活力,凤城经济振翅高飞的时候到了!为此,兴盛集团在凤城县举行大型庆贺宴会,县政府郑副县长以改往日的态度,代表政府感谢兴盛集团的参与,说从今而后兴盛集团就是凤城一份子,只要是政策允许范围内的事,县政府开设绿色通道,所有部门要及时办理,不得拖延,否则要进行问责,同时他还特别感谢凤城农行为此所作的不懈努力,希望凤城农行在凤城的经济建设中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