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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虎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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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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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梦》连载

第二十七章

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一个月后,张子凯可以转入康复病房了。这一天,林俊杰如约来到了病房,当然,冯丽也一起来了,只不过冯丽的那一身打扮,即便是过去认识她的人,也不一定认得出来。只见她身着一套合体的护工工作服,一只偌大的口罩遮住了她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

林俊杰指着冯丽给秦副行长介绍说:“秦行长,这是我们的护工。”

冯丽点头示意。

秦副行长问:“怎么称呼?”

“姓冯,你们称呼小冯就行了。”林俊杰解释道。

秦副行长也指着身边的另一位护工说:“小冯,这是小周,以后张行长的事就有劳二位了。”

两位护工不约而同点头应道:“应该的,应该的。”

秦副行长给张子凯的小妹叮咛道:“小妹”,经过一个月接触,他已经把张子凯的家人当成了自已的家人,“你们也辛苦了一阵子了,现在张行长转到康复病房了,你可以安心去上班了,这里就交给我们吧,这里有医生,有护士,还有两位护工,你尽管放心,老给单位请假也不是个事,你说是不是?”

张子凯的小妹正在纠结,哥哥转入康复病房后,他们姊妹三个要不要继续陪同,说实话,这一个月来,他们三个轮流转,一直在医院守着,其实也不干啥,活都让护士护工干了,他们就是守着看着盼着,希望张子凯能早一天醒来。听秦副行长这么说,张子凯小妹委婉地说:“谁说不是呢,现在单位要求严,假确实不好请,可我哥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怎么能放得下心。”

“你就放心吧,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是专业,咱们还有两位很有经验的护工,你哥很快就能恢复意识,相信医院吧。”秦副行长再一次劝说道。

“可我哥身上的那些管子和仪器都扯了,连胃管也取了,那我哥身体的营养怎么保证?我还是不放心。”张子凯小妹说出了自已所担心的事。

康复中心的主治医生费大夫正在给张子凯做常规检查,听到张子凯小妹说的话了,他停下手里的活,给现场各位说道:“我刚才检查了一下,病人目前身体各项机能已经全面恢复,大脑恢复意识也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按医院制订的康复疗程治疗,病人恢复意识是肯定的,现在要多做一些大脑唤醒工作,让病人大脑细胞活跃起来,这样病人恢复意识的步伐就会加快。当然,唤醒治疗我们有许多办法,如让病人听音乐,听广播,听小鸟鸣叫,听各种动物的嘶鸣等等,经过尝试,我们会选择一种最适合病人最有效的办法,持续对病人进行唤醒刺激,争取早日让病人恢复意识。当然了,给病人喂食也是刺激的一种方法,两位护工要上点心才是哟。”

“谢谢医生!我代表全家表示感谢!”张子凯小妹向医生表达了谢意。

“这是我们的工作,你不必客气。”医生说完,又继续去工作了。

对医生说的这一番话,所有在场的人,包括张子凯的小妹,都没有冯丽听得真切,听得用心,她把医生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并且,她把医生说的“唤醒”这个词,深深地刻在脑子里了。

林俊杰要走了,给冯丽特别叮嘱道:“小冯啊,这个病人很重要,你要多用点心思,争取让病人早日站起来。”

“请您放心,我会努力的。”冯丽回应道。

张子凯小妹在秦副行长劝说下,也准备回去上班,临走前,她给两位护工再三叮咛:“我哥就拜托给二位了,请你们多用心,谢谢!”随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病房。

等众人离开后,病房也安静下来了,冯丽把毛巾用热水打湿,给张子凯擦了擦脸,一边擦,一边仔细观察,张子凯的眼睛是半睁半闭的样子,却好像什么也看不到,她的手擦了一遍又一遍,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伤心却不能落泪,昔日那么坚强的汉子,今天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好了,我来给他喂点水,看怎么样?”小周端着温开水过来说,冯丽转身去清洗毛巾了。

勺子在张子凯的嘴边反复触碰着,可他就是不张嘴,水根本没法喂。小周叹了一口气说:“唉,这水都没法喂,饭可怎么喂呀。”

冯丽接过小周手里的水和勺子,说:“来吧,让我来试试。”

只见她拿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床头跟前,缓缓地坐上去,身体微微向前倾,嘴巴对着张子凯的耳朵,像似两个人准备说悄悄话,然后轻轻地说:“凯娃,凯娃,你醒醒!你醒醒!”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就像在叩一扇沉重的大门,不知何时才能得到回应,说着说着,她感觉自已的眼泪已经快要溢出眼眶了,还好她一直低着头,才没有被小周发现异样。

“动了!动了!”小周惊奇地叫出声了,“他的嘴唇动了!”

冯丽抬眼一看,张子凯的嘴角在轻轻抽动,她赶紧把水送到嘴边,勺子一翘,水下去了,随后看见张子凯喉咙有明显的蠕动动作,令两名护工欣喜若狂。

惊喜之余,小周有点懵,她问冯丽:“你刚才一直在叫他什么?”

“凯娃,这是他的小名,我们过去是同学,上学时就这么叫他。”冯丽漫不经心地说着,她在极力掩饰自已此刻无比激动的心情。

“你太厉害了,真的把他能叫灵醒,以后咱们就叫他小名吧,整天叫,直到把他叫醒为至,你说行不行?”小周天真地说道。

“不错,这是个好主意,不管让他干什么,都叫着他的小名,不怕他不清醒。”冯丽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她本想把张子凯的小名当成自已的专属,现在看来不行,不过,只要能把他从睡梦中唤醒,谁叫都行,怎么叫都行。她从刚才这个事情来看,医生说的“唤醒”已经初见成效,以后还要多做这方面的工作,林总说的多用心思,是不是也指这个?

“你们真是同学?这么巧啊?”小周忽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是挺巧的,我也没想到,我是看了他的病历才知道的,干咱这一行能为自已的同学帮上忙,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你说是不是?”冯丽尽可能把话说圆,不能让小周想得太多。

“能给自已的同学帮忙,不容易,那咱们可得多用点心。”小周也是个实在人,有什么说什么,这一点冯丽很喜欢。

忙碌了一天的病房终于安静下来了,现在只剩下躺在病床上的张子凯,还有自告奋勇值夜班的冯丽。下午,小周说了一人不情之请,希望冯丽能够帮忙。她说,她儿子正在上初三,晚上没人陪不行,孩子他爸长年在外,晚上她得回家去陪儿子,希望儿子能考个好一个的学校。

冯丽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当然,这也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小周回家了,她和张子凯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了,她心里的想法就能一一去尝试。

夜静了,窗外不再喧嚣,室内静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冯丽能够听见张子凯均匀的呼吸,除了那均匀的呼吸,其他的他什么也没有。冯丽就这么静静地守在他的身旁,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地流逝着,在冯丽想来,时间这么无情像是要把他带走的节奏。不行,她要为他做点什么,不能让时间这么无情的肆虐。

她趴在张子凯的耳边,轻轻地呼唤:“凯娃,凯娃,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我说话,你不能这么躺着,大家都在看着你,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你去做,你动一动脑子,想一想,好好想一想咱们的过去,想一想咱们在一起的日子,想一想咱们在翠柳湖读诗的日子,美不美?你赶快醒来,你醒来了,咱们再去翠柳湖,再读诗,再写诗。你等等,我给你背两首,你听着。”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

 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

 不是清泉,是天上虹,

揉碎在浮藻间,

 沉淀著彩虹似的梦。

 ……

冯丽一边背着诗,一边用手轻轻地按揉张子凯胳膊和腿,还有手掌和脚掌,她多么希望自已的声音能够叩开这沉睡的人。但她很清楚,这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坚持,需要耐心,只要不放弃,奇迹一定会在他身上出现。

一连十几个晚上,冯丽都是这么度过的,她没有渴望奇迹在一瞬间出现,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毅力。她的努力和辛苦没有白费,小周的一句话让她信心百倍。

前一天早上,小周给张子凯喂饭的时候说:“我说小冯,我怎么看病人这两天比前一阵好多好了,反应比较明显,是不是医生的药或康复治疗起作用了?”

“可能是吧,只要病人一天天见好,咱们大家的辛苦就是值得的。”冯丽心里想,也许是自已晚上不懈地刺激起到了一定作用,这更坚定了她的信心。

“病人好了,要让他好好感谢一下你这位同学。”小周一边干活一边说。

“没啥感谢的,我只是做了自已的分内的事。”冯丽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可心里已经是万般欢喜了。

那天晚上,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张子凯读诗歌,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夜静了,病房外走廊上偶尔才会传来稀疏的脚步声。此时,大多数病人已经休息了,冯丽观察了一下,张子凯似乎也睡意朦胧。

“凯娃!凯娃!”冯丽连续叫了两声,张子凯的头微微动了一下,说明他还没有睡。冯丽接着说:“凯娃,咱们今晚不读诗了,诗歌是理想化的东西,今天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听完了,我还要提问,你要认真听哟!”

随后,冯丽坐在一只小椅子上,贴近床边,也更贴近张子凯的耳朵,娓娓道来,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柔美,在这静寂的夜色里,就像一股清澈的溪流,缓缓地流淌着。

话说有一位姑娘,生在一个小山村里,从小听话懂事,学啥会啥,就像山里的一只凤凰,希望有一天能展翅翱翔,飞出生她养她的穷乡僻壤。

父母特别喜欢她,也希望她能学有所成,就把她送到了百里之外的周原去上学,她没有辜负父母期望,努力,勤奋,成了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有希望叩响大学的大门。

在那所学校里,她结识了一位有共同爱好的城里娃,她没有自卑,发奋学习,他们一起学习,一起读诗,一起憧憬未来,一起沐浴翠柳湖的风和雨,还有色彩缤纷给人希望和力量的朝霞,不知不觉中,两个人萌生爱意,一时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如临深渊。爱,已经从一粒种子,长成了一棵小树苗。

……

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徜徉在爱的海洋里,向能够改变人生命运的高考发起了冲击,渴望一考定终身,之后可以海阔天空,像鸟儿一样自由飞翔,像马儿一样自由驰骋。

不料,姑娘被他哥以父亲病重诓回了家,全家逼着她嫁给一个根本不认识,也不了解的人,她成了拯救贫困家庭的唯一希望。

……

知道真相后,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逃脱,但她没能成功。因为,她还没有回来之前,全家人已经想好了防止她逃脱的种种办法,所以,她不可能成功。

那一刻,她想到这一生再也可不能与自已相爱的人在一起,陡然心生绝念,一头撞向墙角。等她醒来,发现已经被关在一个小黑屋里,手脚已经被捆绑。之后,父母天天来劝说,她不喝一口水,不吃一口饭,始终没有向父母屈服。到了第三天,当父母双亲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跪在她面前时,她崩溃了。

……

之后,她把爱埋葬了,成了一具任人驱使的躯壳。从此,世间多了一具行尸走肉,少了一位快乐的天使。

……

讲着讲着,冯丽泣不成声,趴在床边不停地抽泣着,她积攒了多年的痛苦,在这一刻毫不保留地迸发出来了,声音低沉有力,像夏日在厚厚积云里滚滚而过的闷雷,足以震撼每个人的心肺。

冯丽睡着了,睡得很安详。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在似梦非梦中,冯丽感觉像是有一只手在抚摸她的头,同时也隐约听见“嗯,嗯,啊,啊”的声音,起初她没在意,她想在梦里待久一点儿。

后来,她猛然一下子清醒了,“是他在摸我,是他,他清醒了!”

冯丽轻轻地握住那只抻过来的手,那只手显得没有多少力气,但她能感觉得到,那只手在努力地用力,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动作,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

她站起身来,对张子凯大声说:“凯娃,凯娃,你真棒!加油!”

冯丽再一次感觉到那只手比之前更用力了,她看到张子凯的眼睛比之前也睁得大了一些,过了一会儿,她听见了一个弱弱的声音:“丽……”

冯丽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她用手指着自已,问:“你是在叫我吗?”

“丽……”他又叫了一声。这次她听得很真切。

这一夜,冯丽激动得都没有怎么睡,直到小周到来。

早上,小周一进门,冯丽就把她拉到张子凯跟前,指着小周问:“她是谁?”

小周莫名其妙说:“大清早的,你瞎闹啥呢。”

冯丽打断她,说:“别说话,等着。”

此时,张子凯开口了,说:“周……”

见此情形,小周有点不相信自已的眼睛和耳朵了,惊叫起来:“天啦,他能说话了,真是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能说话了。太好了!”

主治大夫来查房时,冯丽汇报了张子凯的这些情况,费大夫说:“很好,继续努力,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开口,你们两个功不可没,别小看他现在只能说一个字,就这一个字,他要付出比咱们多几倍以上的气力,不容易。”说完,大夫握住张子凯的手,对他说:“张行长,你进步很大,继续努力。”

随后,费大夫给冯丽和小周叮嘱道:“病人恢复情况很好,现在你们要多与他交流,争取每天让他多说几个字,另外,要让他有意识的活动上肢和下肢,刚才我感觉了一下,病人上肢有活动的意识,也有了一定的力量,下肢还不行,需要加大活动力度,总体情况很好,说明咱们的康复方案是正确的,也说明你们配合得很好,加油,咱们争取让他早日说完整的话,还能够动起来,站起来,好不好?”

费大夫一席话说得冯丽心里滚烫滚烫的,她看到了希望,小周也是,情绪高昂起来了。

让张子凯开口说话,没有幼儿牙牙学语那么难。幼儿初生啥都不会,只能从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学起,大人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教,幼儿奶声奶气的跟着学,日子久了,自然也就会了。张子凯则不同,他什么都会,不需要一个字一字的教,只要唤醒他脑子里的记忆,他自然会说出来,而且往往会事半功倍。冯丽和小周也逐渐摸索出来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即景即问,也就是说,她们两个不论谁,手里触碰到什么东西,第一时间会举在手里,大声问:“这是啥?”

刚开始张子凯只会说一个字,如“碗”,“勺”,“纸”等简单的一个字,到后来会说“苹果”,“香蕉”,“写字”等两个字,再到后来,他会说“我要吃饭”,“我要喝水”,“我要厕所”等一些简单的句子,主管费大夫也惊讶张子凯的恢复速度,说:“少见,不简单。”

当张子凯住进康复病房快两个月时,他已经能够与人进行简单的交流了。这还是青木乡孟长军书记来看望他的时候,大家发现的。

那天,孟长军书记带来一个好消息,他特意来告诉张子凯,周原天和公司赵总同意在核桃坪村投资新建核桃露生产线。原来,天和公司赵总一直关注省合凤高速公路的建设动向,如果这条高速公路能够落地建设,那新建的核桃露生产线产品销售就不成问题。为了打消赵总的顾虑,孟长军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动用好多关系来搜集这方面的信息。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也巧了,春节期间,孟长军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席间,他大声提议说:如果有哪位同学能准确地提供合凤高速公路建设规划,他就把手中这杯酒干了。那可是一只大玻璃杯啊,足足有三两多白酒,他也是急疯了才这么干。

谁知,他这提议一出口,酒桌上顿时鸦雀无声,竟然没有人应。孟长军仰天长叹一声道:“天欲灭长军也!罢!罢!罢!”

说罢,孟长军正欲一饮而尽,忽然,从酒桌对面传来一个声音:“一杯恐怕不够吧?”

大家静眼一看,说话的这位同学叫秦浩。孟长军如遇救星,舍下众人,立即奔到秦浩面前,拍着胸脯说:“老同学,如果能弄到这个规划,莫说一杯,就是三杯,我也干了!”

“此话当真?”孟长军半信半疑。

“绝无戏言!”对方面带微笑,手里摆弄着酒杯,一副言之凿凿毋庸置疑架势。

正当孟长军犹豫不决之时,有一位同学走过来,在孟长军耳边嘀咕了几句,只见孟长军没有二话,把手中那杯酒一饮而尽,又从桌子上抓起酒瓶,往酒杯里倒满了酒,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又干了,正当他再一次抓起酒瓶倒酒时,秦浩拦住了他,说:“我说老同学,这第三杯酒不着急喝,等你拿到规划再干也不迟嘛。”

原来,秦浩半年前调到省发改委,就在规划司,主管全省高速公路建设规划,这事在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孟长军跟说书的一样,幽默风趣地把这件事情的始末讲了一遍,不时引得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看得出,张子凯也很兴奋,核桃坪这个项目是他一手促成的,犹如他自已的孩子一般,是他心里的牵挂。天和公司核桃露生产线能够落户青木乡也是他心之所愿,是他到凤城以后引进的一个乡村振兴项目,这个项目如果落成投产,必将成为青木乡乡村振兴和发展有力引擎,前景异常广阔。

孟长军向张子凯发出了邀请,说:“张行长,天和公司能落户青木乡,您功不可没,再过一个月赵总在核桃坪村要搞一个开工典礼,我们大家都希望您能来参加。”

大家都把目光移向张子凯,只见他缓缓地说:“孟书记……我去不了……谢谢你的好意……你看我这腿……”说着,他用手指了指他的腿,现在,他的腿只能勉强打个弯,并且相当吃力,要想站起来,谈何容易。

他这一段看似简单的对话,在冯丽和小周看来,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已经完全超乎她们的想象了,她们为张子凯能说出这样一段完整的对话感到无比激动。

孟长军临走时,握住张子凯的手,说:“张行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你,再过一个月,你肯定能站起来,我们大家等着你的到来。”

冯丽也替张子凯着急,怎么才能让张子凯站起来?她找到主治费大夫,让他想点法子,看能不能让张子凯早早的站起来。

费大夫稍加思索,说:“目前病人恢复的情况是喜人的,进展也非常快,腿部肌肉力量的恢复训练也正常进行着,依现在的情况,病人在两三个月以后站起来是有绝对把握的。”

冯丽有点着急了,说:“那怎么行,他一个多月后要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庆典,不站起来怎么去啊?”

“非去不可?”费大夫问冯丽。

“他一定要去,他必须去!”冯丽说得有点激动了。

费大夫不解地看着她,问:“你是她什么人?这么关心他?”

冯丽这才觉得自已有点失态,羞涩地说:“我和病人曾经是高中同学。”

“噢,原来是这样啊!”费大夫多少有点惊讶。

随后,费大夫说了一个方案,让冯丽他们试试看,但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没有具体方案,他只是说如果能让病人突然受到刺激,说不定他就能一下子站起来。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冯丽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小周问她怎么样,她也如实讲了医生的话,可如何做,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没有一点儿头绪。

一日,冯丽像往常一样,不断引导张子凯说话,问他想吃什么啊,想喝什么啊,当冯丽问到“你想去哪儿”的时候,张子凯说出了三个字,连冯丽都没有想到,“翠柳湖”,张子凯说他想去翠柳湖。

翠柳湖,多么熟悉的地方,冯丽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随后她谋划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把张子凯带到翠柳湖,在那里,也许能让张子凯找回往日的记忆。当这个念头在脑子里闪现的时候,冯丽感觉到了心跳的声音,脸上也有一丝潮热。多少年了,她从未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

她把自已的想法告诉了费大夫,费大夫很支持,说一切有利于病人恢复健康的想法都可以去尝试,并叮嘱必须保证病人的人身安全。

小周也很支持冯丽,但她仍有点担心,说:“周原那么远,他又是个病人,咱们怎么去呀?”

冯丽安慰她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来想办法,你放心吧,麻烦你给咱们多准备一些吃的喝的和用的东西,我出去打个电话,去去就回。”

第二天上午,一辆商务面包车缓缓驶出了凤城县医院,向周原县城方向驰去。

前一天,当冯丽回到病房,告诉小周说:“车和人已经联系好了。”小周还半信半疑,心想,一个护工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八成是吹牛吧。

今天,一大早,病房里来了两个年轻人,见到冯丽后恭敬地称呼:“冯总,我们来了,啥时候出发?”

那一刻,小周这才知道,冯丽不简单。她走近冯丽轻轻地说:“冯,我该怎么称呼你,叫你冯总,还是……”

冯丽莞尔一笑,说:“咱们还是姐妹相称吧,我比你大几天,你就叫我冯姐吧。”

小周高兴地应道:“好的,冯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可以出发了。”

商务面包车在公路上奔驰着,车子把窗外的景色急速地抛向车后。

张子凯显得很激动,这是他生病后第一次坐车出门,快四个月了,他没有下过医院的楼,更别说外面的世界了。

他望着车窗外,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你想去的地方,周原,翠柳湖。”冯丽在一旁回答道。

张子凯好像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

此时,已是四月初,春暖花开,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翠柳湖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张子凯坐在轮椅上,冯丽和小周推着,沿着翠柳湖的堤岸慢慢地走着。小周第一次到周原,也是第一次来到翠柳湖,对这儿的景色赞不绝口。

“这个地方可真美啊!”小周再一次发出感叹。

冯丽指着远处隐隐约约的周原中学的校门,对她说:“小周,我们就是在这个中学念书,早上就在翠柳湖早读,心烦了就来这里坐坐,看看柳树在湖面划过,听听鸟儿在树上鸣叫,什么烦恼也都烟消云散了。”

“在这儿念书还能有烦恼?鸟语花香的,和神仙差不多,真应了那句老话了,生在福中不知福。”小周对冯丽的说法不以为然。

一边走着,冯丽不适时机的提出问题,让张子凯来回答,比如这是什么亭子,那又是什么门,咱们过的是什么桥等等,张子凯有时会脱口而出,“一览亭”,或“迎宾门”,“春风桥”等,偶而也会有所迟疑,这时冯丽会耐心地一点一点的提醒他,直到张子凯说出正确答案。

看着这两个人一问一答非常默契的样子,小周低声问:“冯姐,你们两个这么熟悉,看着不像是一般同学,是不是有故事?”

冯丽也不避讳,笑笑说:“小周,我们是好姐妹,不瞒你说,我们是有故事的,我们的故事是从这儿开始的,也是在这儿结束的,我们的故事没有结局。”冯丽说到这儿,稍稍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不过,这儿有我们浪漫的青春,有最美好的记忆。”

听了冯丽的话,小周颇为感慨地说:“你们年轻那会儿可真好,有没有结局不重要,那份珍贵的记忆最重要,是不是,冯姐?”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了,不过,等会儿需要你配合一下。”冯丽随后给小周耳语几句,小周会意地连连点头。

不知不觉之中,张子凯坐着轮椅再一次来到了一览亭中,此时却不见冯丽的影子,正当张子凯左顾右盼之时,一位上身着浅粉色花衬衫,腿上穿了一条纯色蓝裤子的姑娘出现在亭子中间,此时亭子中有微风吹过,那位姑娘随风翩翩起舞,舞姿飘然优美,姑娘始终背对着张子凯,舞罢,姑娘又高声朗诵起了一段诗歌: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

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

不知道张子凯是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还是被那美妙的声音所打动了,只见他身体尽力向前探去,好像想要看一看这个人究竟是谁,但他始终没有说出来。

此时,又一首诗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声音如天籁之声,甜美异常,叩人心脾:

我是你

路边的一棵小树

静静地

静静地等候

春风携着雨露

任万物复苏

每一片叶子在风中舞动

如无数双手

向你倾诉

等你深情地回眸

哪怕一瞬

记忆永恒!

当最后一句“记忆永恒”话音落下,张子凯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了,大声高喊道:“丽娜!丽娜!”身体几乎要从轮椅上挣脱出来。

忽然,那姑娘身子一闪,人影消失在亭子的那一边,随即传来巨大的“扑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湖里。

“丽娜!丽娜!”张子凯再一次失声大喊,身体已经完全从轮椅上挣脱出来,站在了地面上,并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把站在身后的小周看傻了,回过神来后,赶紧跟了上去,用手搀扶住张子凯。

此时张子凯已经失声痛哭,不停地哭喊着:“丽娜!丽娜……”

蓦然,那位姑娘的身影从亭子那边奔了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张子凯,嘴里喊着:“凯娃!凯娃!我来了!”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痛哭在一起。这一拥,冯丽等了十多年,这一哭,哭诉出两个人十多年来牵挂,还有十多年的风风雨雨。

原来,这一切都是冯丽提前谋划好的。她想了一下,想让张子凯恢复记忆,重新站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去一趟翠柳湖,毕竟那里有过他的激情岁月和青春梦想。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她,有过去她的影子,因此,她才演了一出花季少女吟诗图。至于那个巨大的“扑通”声,当然也是她导演的。她让公司两位年轻人提前准备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放置在湖边的高台上,她一挥手,两个人把石头推下湖,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悲喜过后,张子凯惊异的发现,自已已经能站立起来了,还能颤巍巍地走两步,他激动的热泪盈眶,抓住冯丽的手说:“丽娜,谢谢你!也谢谢小周!是你们让我重新站起来了!”

翠柳湖之行收获如此之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冯丽也没想到结果会这么好,出发之前她还忧心忡忡,虽然她做足了准备工作,但生怕万一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商务车载着欢声笑语,启程返回凤城。在路上,冯丽也可能是这两天高度紧张的缘故,睡着了。张子凯望着那张似乎熟悉,又不熟悉的脸庞发呆,他在想,如果不是冯丽这么竭尽心力的帮助自已,还不知道自已会怎么样呢?这时,从他心底里升腾起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他感觉到全身的经络好像被激活了,腿脚感觉到了力量。

当商务车满载着希望返回凤城的途中,凤城县医院这边出现了状况,惊动了许多人。

说来也巧,张子凯的小妹有些日子没来看望他哥了,刚好今天调休,就急匆匆地赶来看望他哥,可到病房一看,不见他哥,也不见两位护工,一下子着急了,立即把电话打到了凤城支行秦副行长那里,秦副行长也不知道医院的情况,也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秦副行长赶到医院后,与张子凯小妹一起去找主管费大夫,可费大夫的一番话更让在场的人心焦增加了几分。

费大夫说:“前两天护工小冯说她找到了能让张行长站起来的好办法,我就同意了,我特意叮嘱她,要保证病人安全,至于他们去哪儿了,我真的不知道。”

张子凯小妹质问费大夫:“你们是怎么管理病人的,人丢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对不起,是我们工作失误。这个小冯,真给人添乱。”费大夫也不由得焦虑起来了。

这时,病房又来了两个人,一位是吴月贞二弟,一位是张子凯的儿子亮亮。亮亮今天休息,吴月贞二弟就带着孩子过来看看他爸。两个人到病房一看,乱哄哄地,却不见张子凯的影子,亮亮着急了,抓住姑姑的胳膊一个劲地摇:“姑姑,我爸呢?我爸呢?”

他姑没有训斥孩子,轻轻地拍了拍亮亮的肩膀,说:“亮亮,别着急,大家正在找,再等等。”

在着急的等待过程中,秦副行长把电话打了林俊杰那里,问林俊杰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时,林俊杰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给秦副行长说:“秦行长,你别担心,我实话告诉你,小冯和张行长是同学,她也是我们公关部总经理,她办事稳妥,不会有事,我想办法联系一下,随后给你消息。”

秦副行长把林俊杰的意思有所保留地转达给了大家,在场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当张子凯坐着轮椅出现在病房门口时,亮亮第一个冲过去,把张子凯抱住,哭着说:“爸爸,你去哪里了?真让人担心。”

张子凯抚摸着儿子的头,说:“儿子,爸爸这不是好好的吗?你站起来,我要走进去,看看还有谁?”

说完,张子凯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并缓缓地向前走着。

他这一举动,把所有在场的人都惊着了。费大夫紧走两步,握住张子凯的手说:“太了不起了,张行长,你太了不起了,这是个奇迹!”

只见张子凯转过身,指着跟在他后面的冯丽说:“创造奇迹的不是我,是她,是她救了我,让我重新站了起来。”

秦副行长赶紧过来,握住冯丽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你!冯总!我代表凤城支行谢谢你,谢谢你为张行长所作的一切!”

还没等冯丽答话呢,张子凯小妹紧紧地抓住冯丽的手,激动地说:“姐姐,你真了不起,你救了我哥,就是救了我们全家,你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我代表全家谢谢你!”

“亮亮,过来,来好好谢谢这位阿姨,她救了你爸。”张子凯小妹把亮亮叫到跟前,对孩子说。

只见亮亮“扑通”一声,跪在冯丽跟前,说:“谢谢阿姨救了我爸。”

冯丽见状,赶紧把孩子扶起来,说:“孩子别这样,快起来,这不全是阿姨的功劳,你爸爸他有超人的毅力和顽强的意志,这才是他能够站起来的根本所在,孩子,你有一位了不起的爸爸。”

这一切吴月贞二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暗自感慨,他多么希望帮助张子凯重新站起来的那个人是姐姐吴月贞,那该多好啊,可惜不是,空留惆怅在心头。

看到爸爸能重新站起来了,亮亮高兴的不得了。在返回周原的路上,亮亮对舅舅说:“舅,咱们赶快回周原吧,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也让她高兴高兴。”

他舅听了亮亮的话,没有着急回答,想了一会儿,说:“亮亮,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我先送你回学校,等回到了周原,我告诉你妈也是一样的,好不好?”

听舅舅这么说,亮亮很无奈,没精打采地说:“那好吧。”孩子显得有点闷闷不乐。

他舅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安慰孩子说:“亮亮,你爸重新站起来了,这是件最值得高兴的事,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大人的事你不用操心。还是那句老话,你现在的任务是学习,把学习搞好了,这是最好的礼物,全家都高兴,你爸你妈也高兴,舅舅更高兴。另外,舅舅给你联系的补课老师,你要按时按点去,他们可都是市里的顶尖的代老师,你要认真学习,不能有所松懈,知道了没?”

“谢谢舅舅,我记下了。”亮亮愉快地答应了,他知道,舅舅为了给他联系这些补课老师,不光花了不少钱,也费了好大的气力,他不能辜负舅舅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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