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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等待是为了一个必然的结果，那么在结果到来之前，等待便成了最大的酷刑。令我不解的是，我已预想到那个结果，也做了该做的准备，但真当结果到来时，我依旧感到沮丧和颓废。这是我面对这场考试的直观感受，
两天前，我还在努力从成山的规章中做最后的押题，想凭借自己可怜的直觉从这题海中捞出这关键的“一根针”，坐在写字桌面前过度的焦急令我手足无措，焦头烂额化作不断的唉声叹气。此刻房门被打开，秋鸿迈着轻快的步伐进入了房间，一下就跳起背着着床，冲击让床的弹簧发出嘎吱嘎吱的控诉。
“还有一个月我就回来啦！”秋鸿正拿着手机和他对象聊天，开心笑容挂在嘴角撇开了尘世的所有烦恼。
“你回来的票买了吗？”一个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我向来不喜欢偷听情侣直接私密的对话，一来这是不尊重别人的表现，二来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内容会令我感到尴尬，再说我现在正为了考试拼命复习，实在是没心思听他们讲些什么，我索性戴上耳机，用音乐隔绝开两人的世界。正当我还在默背着规章上的内容，思考试卷怎么考时，秋鸿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一伸手就把我的耳机摘掉了。
“哟？看规章呢？看得这么认真？”秋鸿伸出手，用手指划过规章上划线的内容。
“你复习得怎么样了？”我被他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好下意识地问出了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
“我都背得差不多了。”秋鸿颇有些沾沾自喜，好像对接下来的考试丝毫不担心，他探过头看到了我规章上划的线，随后得意地说：“你划的这些都是什么啊？又不会考，记它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地问道。
“题库里没有跟这块内容相关的题目啊！”这次换成秋鸿疑惑了，“你不会没有题库，在这里硬背吧！？”
“哪来的题库啊？我寻思也没人跟我说过这玩意儿啊？”我朝秋鸿瞪大了双眼，想尽量令他理解我的难以置信。
“我还以为你已经有题库了呢！”秋鸿小声解释道，“这个题库也是别人给我的，我估计他也是从别人那里要来的，你千万别让那几个站长知道咱们在这里看题库，我估计他们要是知道了，得追查这件事，这不得揪出一堆人吗？”说罢，秋鸿紧锁眉头神色严肃，给我发来一个表格，我看着他的神情，又看了看手机上赫然标着“题库”的文件，突然有些害怕点开这份“潘多拉的魔盒”
秋鸿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放心吧！很多人都看过了。要罚也不会只罚你一个人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果断地点开那份文件，只见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各种题型的题目，我拿着这份题库看了许久，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我问秋鸿：“你拿到这个题库多久了？”
“大概一个星期了，怎么了？”，秋鸿回答道。
“没事……就是不知道我现在看还来不来得及。”我翻看着题库里的内容，虽然比这成堆的规章少不了少，但还是颇有些数量。
看着这份题库，我却没有看到希望的薪火，一阵疲软的感觉袭来，我忍不住瘫倒在了沙发上陷入了沉思。心中一个想法不可遏制地喷涌而出，向脑海中蔓延开来，我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努力原来是不值一提的牺牲品，随即就连那想要改变结果的心思也是如此的可笑，我苦笑着，心中只有只剩下一句话——“去他妈的考试，去他妈的工作！”
“怎么看到题库这么开心？这可真是个好东西，我看上面的题目，如果你想靠看规章来掌握，我怕是你看到培训结束都看不完。”秋鸿不知我在想什么，自顾自地说着，“你可千万别外传出去，自己闷声发大财就好了。”
我也明白我之所以能拿到这份题库，完全是因为秋鸿恰巧是我室友，恰巧他又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我将题库完整打印了一份，又将所有规章收拾好放到了一边，在车站和酒店房间里，我开始拼命地背题库，试图用最后所剩无几的时间赌那本不该到来的救赎。
两天后，所有人不论休息还是上班，都被要求前往杭州地铁培训基地参加月考。在去往基地的地铁上，我拿出那本题库做着最后的努力，这是我第一次在车站和房间之外的场合拿出这本题库，我幻想会不会有路人觉得我是个很上进的人，但转念一想，连我自己都在否认，呵呵，我若是真的上进，想必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独自走出车站，走进培训基地，坐在那挤满人的房间内我心置旷野，无际的空旷从四面八方涌入这嘈杂熙攘的房间内，将我挤压得喘不过气，压抑即是我在此处仅存的唯一感受。湛蓝的天空下，蝉在树荫庇护下叫得高亢激昂，阳光越过窗外的草坪和远处的矮山，穿过厚厚的落地窗将房间的棕色旧地板照得油光发亮，让房间里不只有温度的差距，而当考试宣布开始，我最后出神的目光随即像空气中浮躁的声音，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我不得不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和桌面一样坚硬冰冷的试卷上，通过榨取脑中残存的记忆，来填补上那一个个被出卷人挖掉的空缺。
考试开始以后，本无声的空气迅速被笔的摩擦声占领了，接踵而来的是抖腿的声音，以及翻动试卷的声音。监考的是我们三位带队站长中的女站长，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她此刻依旧没有好脸色，那副表情就像是睡到一半突然被人叫醒工作一样，如果稍微再给她增加一点麻烦，她估计就要当场骂人了。她用很快的语速宣读了考场纪律，可等到考试过半就没人在乎她说的话了，考场的声音也逐渐有了“人气”，时不时就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交流着答案，这时钱站长就要被引爆一次，她并不针对那些交头接耳的人做批评，而是将所有人都臭骂了一遍，随着她臭骂出口，空气又再次陷入了安静，安静到连笔的摩擦声都消失了，可没过多久那些声音又死灰复燃，她只好再重复一遍。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后，她终于是精疲力竭，好像是彻底对我们失去希望了一样，转身便离开了教室。随着她离开教室，底下的人更加肆无忌惮了，除了拼命地交换答案之外，甚至还有交换试卷作弊的，等作案完毕他们脸上收敛着得逞后的喜悦，拼命地保持自己表情的自然，迈着轻松的步伐交卷、离开考场，可一出考场的门，脸上笑容绽开的就如外面的阳光一般灿烂。
留在考场里的人越来越少，我也本不该留到现在，望着试卷上的空白，我知道自己脑中再也回忆不起一丝关于它们的内容，而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完全是出于一种奇妙的感觉，靠在嘎吱作响的椅子上，我想象着自己答出了所有的题目，取得了一个满意的成绩，我看到了秋鸿惊讶的表情，听到了梅老师的赞赏，我也笑着回谢梅老师的帮助，这些想象在此刻明明是最有可能实现的，而我却束手无策。
交上答卷，我自知一切已尘埃落定，当我余光扫过，试卷已层层堆叠再也找不到踪迹，我的心中竟然涌现出一丝轻松，结束仅仅只是一个瞬间，而结果仅仅只有两个。走出考场的人一边探查着别人的底细，一边谦虚地敷衍着别人的恭维，在那些破碎的语言里，我既没有逃避，也没有接近，有时我愿意相信生活是有定数的，正如我即将踏上的地铁一般，何时停站，何时启动都有时有迹可循的，人何时失败，人何时成功也是如此，在那极小的可能性面前，我那微乎其微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呢？努力是廉价的筹码，可惜大多数人都只有这样的筹码。此刻我的心中只想回到理应回到的地方，回到车站里。
几经换乘，我总算是在临近下班的时候回到了车站，票亭里孔老师正双目无神地四处张望，当我不巧地出现在面前，她那呆滞的眼神就像是沾上水的卷柏，逐渐有了生命的气息。我知道她八成又要拿我开涮了。
“你还回来干什么？”令我意外的是，她开口竟然没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回来签退。”我能挤出微笑，却想不出好的理由。
“你不会找接你班的人帮你签吗？”孔老师白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这都不会，你也太笨了吧。”
“我跟他们又不熟……”我摊手表示自己过来也是不情愿的。
“你可真行啊，我都快跟他们混熟了，你居然说自己跟他们不熟？”
“好啦，其实我是特意来看你才回来的。”
“滚啦！”孔老师被这突然的玩笑说得彻底有了精力来盘问我，“怎么样了？早上的考试。”
听到这话，我反而是没了生气，嘴中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搪塞过去的话。孔老师看在眼里，迫不及待地替我做了回答。
“没及格？不会是没及格吧？”
我不置可否，身体却像是被猛吸了一口的空盒，瞬间瘪了下去。看着孔老师这似乎能看穿人心思的眼神，我向她投去一个求饶的目光。
“不是我说你，我看你成天在这里看书，最后竟然连及格都考不到？”，孔老师差点笑出声来，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乐开了花，“那你大概能考几分啊？”
“总之就是没及格啦！”我有些不耐烦，迫不及待想结束这个话题。
“差10分的没及格和差40分的没及格能一样吗？快说！你估计能考多少分？”
“大概50分吧！”，我说了一个保守的数字。
“50分？”孔老师瞪圆了双眼，嘴角的笑容再也止不住了，“你要是真考了50分，可千万别说我是你师傅，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寻思你也没教我这些啊？”我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题库，想搏回些可怜的面子。
“总之你可千万别说你是我徒弟啊！你这及格分都考不到实在是丢我脸了，我问了另外两人，他们都说自己及格没问题，到你这就成了只能考50分了。你也太笨了吧！哈哈哈哈！”孔老师彻底不顾票亭里的监控，放声大笑了出来。
“别吧，孔老师，我下次努力，下次努力。”我无意继续这个话题，更无意让脑中回想刚才考试的细节，便借口要赶下一班地铁，赶快离开了孔老师的视线。
回去的路上，有一瞬间我心中开始庆幸这件事情的结束，我不奢望自己的成绩能有什么结果，也不想理会这次考试会给我带来什么后果，只是随着地铁越过一站又一站，我对这事越发觉得无所谓了。车窗外的景色起伏消逝，本是真实的景象也变成似是而非的幻觉，眼前的过往一成不变，往复循环，出现在我生命中的每一个漫无目的的守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