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还在中旬,在杭州的跟岗生活却已然接近尾声,正如任何苦难都会有开始,任何欢乐总会有结束。工作之余,我开始思索给这几位师傅送什么礼物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虽说身边并没有人说起送自己师傅什么东西,好像也只有我一个人想着给师傅们送礼物,但是在“送什么东西”这个问题上,我又完全没有思路。一来我实在拿不准人情世故方面的事,二来我来杭州以后几乎没有外出玩过,因此连去哪里买礼物都不知道,在思考了几天后,唯一能肯定的便是一定要把这个礼物送给几位师傅。
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害怕做错事的人,如果是对我师傅做了错事,那更将令我无地自容,因此送什么东西仿佛成为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甚至有时候我觉得这是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我开始后悔以前没积攒一点送礼的经验,若是有一点,此刻也不至于如此焦头烂额。要如何送礼才能既不让人讨厌,又显出自己的诚意,我相信世上是有两全法的,只是此刻我没有想到罢了。
中午在车站时,孔老师突然开始关心起我们什么时候结束跟岗,这让我意识到分别似乎真的不远了。我有些不舍得孔老师,虽说孔老师经常语出惊人,但大多数时候她还算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而且可以看得出来,孔老师还是看得起我的,虽然她嘴上不饶人,但那些话向来点到为止。
“你们是不是快要走了?”孔老师在站岗无聊之余随口说道。
“那也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吧!”我靠在票亭的墙上同样漫不经心地回答道。长时间的站立总是让我感到腿疼,那时我只想快结束站岗,回票亭里坐着。
“哦。”孔老师拉长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到时候回去之前,有想过怎么跟几位师傅告别吗?”
听到这话我顿生冷汗,原本靠在墙上的背一下便挺得僵直,紧接着孔老师又继续说道,“我就算了,其他几位师傅,特别是你的梅老师可是对你相当不错的啊!”说罢,孔老师朝我使了一个眼色。我自然清楚孔老师是想我临走的时候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可是那是我本来就打算做的事啊,这么一来不就成了因为孔老师的敲打才这么做的吗?想到这我急忙表示,“这个你放心好了,我早就想好了。”
说完我又开始纠结要送几位师傅什么东西好呢?这令我更加心神不宁,到最后反倒开始回避这些问题,正如大多数没有期许的事情一样,这事无论我怎样精心安排,最后也一定会草草发生,那一刻我远望不远的出站口,不知接下来要做的事是否是一个错误。
晚上八点不到,梅老师早早地来到票亭接班,一进到票亭,梅老师的愁容便没有舒展开来,她一边放包,一边对我说着,
“你看那个新闻了吗?”她愤愤地说道。
“什么新闻?”我有些不解地问道。在工作的时候,为了避开那些烦人的钉钉消息,我尽量不去碰放在车控室里的手机,因此也不得而知发生了什么大新闻,能让梅老师这么生气。
“我在地铁上看到这个新闻时,真的是整个人都被气到颤抖啊!”随后梅老师向我讲述了那件早已消失在历史烟尘中的“唐山打人”事件。
“你说一般人要微信被拒绝后,肯定就不会再骚扰别人了,但是那个男的竟然因为面子上挂不住而动手打人,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还有现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上去拉架,连第一时间报警的都没有,如果我当时在场,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拉架的,至少我也会先报警。”梅老师越说越激动,原本整理整齐的头发也因此散乱。
可奇怪的是,尽管这次梅老师讲得如此激动,却没有丝毫带动我的情绪,我心中反而是希望梅老师不要这样做的,如果真的碰到这种事,我更希望梅老师保护好自己。
“梅老师,碰到这种事我觉得还是得量力而行……才对吧!”我说得有些犹豫,不知这样说是否会让梅老师误会。
“不!我一定会上去帮忙的,这不是量力而行的事!”梅老师态度异常的坚定,眼中的气愤也愈发难以掩饰,她从杂乱的书桌上找到那本交接班记事本,随后一言不发地开始在上面快速且用力地写着。我从未看过有人能在上面写这过这么多字,梅老师在写的时候没有丝毫停止思考的动作,一切都是那么一气呵成,我这才明白梅老师对这件事不是嘴上说说的在意。我没有打扰她继续写下去,此刻我就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扮演着大多数人的角色,我不知为何无法像梅老师一样气愤或是悲悯,或许是我的想法无关紧要,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才令我习惯性沉默。
梅老师写了有十分钟左右,其间她似乎完全失去了对外界的关注,对于车站中那些藏在嘈杂声中的行人,她已无暇顾及。我从未见到梅老师像现在一样沮丧,在她写完后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静,最后她又抱怨了一句,“唉,所以我真的很讨厌有人找我要微信。”
“为什么?”我赶忙接着梅老师的话,想将这令她气愤的话题转移。
“之前我们这有男生相亲找不到合适的对象,我同事就把我的微信推给他,但是你想两个不认识的人又能有什么好聊的呢?所以没聊两句我就没跟她继续聊下去了。真的是尴尬死了。”梅老师接着说道,“不过我最近点开他朋友圈一看,发现他都已经结婚了,真的是好快啊。所以说,追女生也得适可而止,既然人家不想,你也没必要紧追着不放了,除非你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女生,那我倒是觉得你可尝试一下。”梅老师此刻已不再像刚才那样气愤,但说出的话却令我同样感到不轻松。
“是啊!的确是这样的。”我点了点头,心中却对梅老师说的话不置可否。沉默良久,我感到眼眶有些湿润,莫名的酸楚在充满人声的空气中肆意地飘散开来,望着眼前的梅老师,我想说的话不再能脱口而出。
我感觉我应该不能做这种尝试吧,心中失落,笑容却终究还是得挂在脸上,即使是在它不应该出现的时候。
失落感阵阵袭来,犹如病重之人最终被宣布没有未来一样,人生中总是有这样七七八八的零落着各种数不清的,莫名其妙的巧合,正如此刻我听完梅老师说完这些,竟然回忆起了那种久远的无力感,同样的感觉,同样的结果,使我不得不相信,在冥冥之中一切都是有定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