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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孔老师的放纵就到此为止了，还没等我这口气完全放松，孔老师便不安于现状，开始有新的想法了。
“我去一号口那里玩一会儿，你要是碰到有什么处理不了的问题，你就把对讲机放在窗口或是直接叫我，懂吗？”孔老师不怀好意地笑着，身体已经迫不及待转向一号口的位置了。
“这……”心中的不解令我陷入了片刻的沉默，“我把对讲机放在窗口边上，你能看得见？”
“你放心好了！绝对看得见！”孔老师有些不耐烦了，还没等我同意，脚步便轻地向一号口踱去。
孔老师离开后，就像钻进田里的泥鳅很快就没了踪影，我目光四下寻找都没有发现她躲在哪里。这次她似乎变得机警了。我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狭小的票亭因为仅有我一人而变得空旷，惶恐随着担心袭来，又恨不得将我紧逼到角落，我被挤压成了一个卑微却又不是微不足道的人，这鲜红的马甲像一张靶纸，把我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靶子。我向来讨厌这种感觉，走在人群中，我希望我是最边缘的那个；待在集体里，我希望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出现在别人的对话中，我希望我最容易被一笔带过的那个，我并非不想被关注，而是不想被那些无关的人关注。
独自一人难免遭受随时随地的无助，无助是孤独的附庸，两者紧密相连使孤独并非孤独。见方的空间里，昔日浮过的遥远幻想褪去了，真正的情感显露了轮廓，往日时光中的我似乎不曾背离孤单，以至于将它视如己出，当孤单充斥了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那些真实的笑容便会显得弥足珍贵，此刻我想到了梅老师。
“你在这发什么呆啊？”
孔老师熟悉的声音将我的穿越了千万光年的思绪，瞬间拽回了原点，一时的惯性令我恍惚地还不能马上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玩手机了吗？”恍惚过后，我勉强用反问掩盖着我刚才所想。
“算啦！放你一个人在这里也挺可怜的，来，把马甲脱了给我好了。”
我没有说话，立马就站起了身将马甲脱了下来。
“这么嫌弃？给你多穿一会儿都不想穿？”孔老师讥笑道。
“这术业有专攻，专业的事还是得由专业的人来做才行呀。”我摆出笑脸相迎，将孔老师让进了票亭。
孔老师穿好马甲，将手机放回手提包里，又从手提包中拿出护手霜涂抹起来，她一边擦拭着，一边问我，“你坐在这里是不是有些无聊啊？”
我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要对孔老师说真话，虽然我知道对孔老师说真话也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还行吧，我坐在这里一来没事，二来没人打扰我，倒也轻松自在，挺好的。”
孔老师朝我翻了白眼，鄙夷的口气迎面而来。
“你没病吧，怎么还跟我装起来了？我刚刚看你神都快飘到外面去了。”
“啊？哦！我刚刚是在想事情呢！”我又被孔老师这突如其来的话，问得措手不及。
“嗯？你在想什么啊？是不是考试考烂了？在想别人为什么考这么好啊？”
“那倒也没有，就是在想……”
我的话还没说完，孔老师立刻眯起了双眼，惊讶地看向我，仿佛找到了可以发挥的空间，急忙接上了我的话。
“好啊！你完了啊！考成这样还不反思一下？”孔老师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原本脸上的微笑也收起了，“跟你签师徒带教协议的人可真倒霉，谁是你师傅啊？冯舒娴吗？”
“是啊，怎么了？”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孔老师瞪着我，嘴角一撇像是在嘲笑，她久久不愿说话，好似是真的生气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考试成绩会影响你师傅的绩效奖金啊？你考成这样，估计你师傅要被扣惨了。”
“什么？”我尽可能小声，不让自己失态到惊呼出来，“这个规定不是管不到你们吗？”
“唉……”孔老师边叹气边摇头，她宁可检查那些查无可查的台账，也不愿再面对我了。过了半晌，她又是无奈又是轻蔑地说了一句，“你可真是傻得可以，你要是不信，等下你师傅来接班了，你自己去问她。”
霎时间我以为自己听错，或是这件事根本不存在，我宁愿相信现在只是在做梦，而等我睁开眼，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小问题……小问题……”慌张令我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下意识的语言总是这样脱口而出。
“你还是男人吗？这还算小问题吗？所以我说你师傅摊上你这样一个徒弟真是倒血霉了。”孔老师话中充满了责备，像是在替冯老师打抱不平，又像是对我无能的痛斥。她的话犹如地铁驶过的轰鸣，震得我一时间恍惚得无法冷静思考。
“那怎么办啊？孔老师？要不等一下我师傅来了，我直接跟她道歉好了，然后她要扣多少钱，我直接补给她吧。”
孔老师这时已经完全不作声了，只是低头自顾自地写着什么东西，她没有理会我，我想多半是她对我已经彻底失望了，这使我更加关注起这事，就连脑中也开始盘算起该如何跟冯老师道歉了。一想到冯老师对我还算不错，我心中就深感愧疚，不由得后悔当时学习没有再认真一点。这种发自真心的自责完全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也许大多数时候，我宁可选择麻烦自己，也不愿亏欠别人。而后我想到若是这件事被梅老师知道，她又该怎么看待我呢？
我的胡思乱想占据了我的一切行动，令我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呆滞，我想到了小时候因为考试成绩太差，而无法面对父母的场景。停留在车站里，一切陌生的，熟悉的事物此刻都变得遥远模糊，像是一团没有任何意义随意扭曲迷幻梦境。
我无法想象我在愣神时是怎样一副模样，也许是真的很滑稽，引得孔老师忍俊不禁。
“你不会当真了吧！不会吧！”孔老师再难忍住自己的笑容，她放声大笑，笑得是如此肆无忌惮，尽管此刻还在票亭之中。
“嗨呀！你还真是好骗呐！”孔老师继续说道，“我是该说你天真好呢？还是该说你傻好呢？这种话你也相信？”
一开始我还没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直到孔老师投来嬉笑的眼神，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是被孔老师骗了，但是我完全没有被骗的难过或是愤怒，此刻的我只感到庆幸，庆幸这件事是假的，庆幸我所想的都没有发生，我松了口气。
“我…这不是正在想这事是真是假吗？”我狡辩着。
“你就装吧！我刚刚看你都快被吓死了。”孔老师依旧不依不饶，看样子是想坐实她骗到了我。
“那你说这事会牵扯到冯老师的时候，我确实是有些着急了，但是我仔细一想，就算这件事是真的，也应该是冯老师告诉我，而不是你。”
“你觉得冯老师会跟你说吗？你还想等冯老师告诉你？真的是道歉都赶不上第一时间。”孔老师看了看我，摇了摇头，仿佛是在看一件不成器的废品一样，这使我倍感耻辱，可随后冯老师上班，我还是与她确认了一遍的确没有这种事，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对于我来说，光是来这里坐着已经够麻烦别人了，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给她们添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