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充满阳光的人,从不放弃对美的追求。条件好坏与工作忙否,更不能阻止女人对美的追求。人生逆境中更应热爱生活。丽娟每天起床后都会稍微的打扮下自己,比如:洗脸后擦些廉价的护肤品;简单的描下眉,涂上无色唇膏;将头发梳理好,扎成马尾辫,看起来既干练又舒服。
日月其迈,慆慆不归。三年时间,变化很大。丽娟早已成长为技术骨干,俊辉也读二年级了。她所在的公司这三年里也有着空前的发展,买了地皮盖了新厂房,她见证着这一切。
丽娟所在班组是最后一批搬离的。前一天晚上,她一个人坐在厂区的草坪上发呆。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三年,无处安放的心,劳累、困惑、委屈、心事、成长都一一被它承接下来,让遍体鳞伤的她有了归处。
曾经热闹的工厂一下子就寂静了下来,她看向零星灯火的宿舍,看向黑黝黝,空洞洞的厂房。她有些落寞,有些失意。
幽蓝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浩瀚的宇宙里每一颗星星从诞生到毁灭都有着它的宿命,人也一样,从出生就有着宿命。她的境况何尝逃离出宿命呢?
三年里,丽娟每个月都给家里,给国豪汇钱。为了省钱,她没回过家,期间去看过国豪两次。想家,想小孩的时候就打电话。
自从国豪小大家装了电话,新厂装了多部磁卡电话后,打电话不再是奢望。不像以前那样麻烦,家里人要跑到邮局去打,自己得在保安室等,有些秘密的话又不好说出来。
小大家的电话是村庄里唯一的。很多在外的人都打到他家里,他们家人都很热情的帮邻居们记好传递好。每当别人来接打电话的时候,他们都热情的倒上茶水,贴上香烟。有时关系好的来了,还得留下来吃餐饭。
今天是礼拜天,丽娟又约好了打电话回家。铃声响起,俊辉拿起了话筒,血缘带来的亲近感在电话两端传递。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俊辉急切的问道。
“现在厂里忙,估计要等到过年才能回来。”丽娟没有底气的回答着。
“你每次都说过年回来,也不见人影。”俊辉埋怨起来:“去年我和好朋友们都说了你过年回来,可你没有,他们都笑话我。”说着说着他就伤心的哭起鼻子。
听到哭声,丽娟的心仿佛是被利物刺得生痛。她手足无措,嘴里不停地重复着:“俊辉乖!不哭了。俊辉听话!不哭了。”
俊辉却是越哭越起劲,一发不可收拾。正不知如何是好的丽娟听到电话那端小大、小妈和婆婆劝解的声音。慢慢的,俊辉才收敛了哭势,就听婆婆说帮他擤鼻涕,哄他:“哎哟......我的宝儿不哭了,不哭了,等下拿钱给你买糖吃啊!你妈妈也真是的,要钱不要家。干嘛不在家陪着我家宝宝,要出外打什么工?哎呦......我的心肝宝贝儿不哭了,不哭了。”
丽娟似乎看见了那熟悉的一幕:婆婆正在哄着俊辉,用衣服拐给他擦拭着眼泪。把他搂进怀了,拍着他的后背,摸着他后脑勺,亲着他的脸颊、额头,说着这世界上我家宝宝最好、最乖、最听话的哄人话。
听到婆婆的言语,想象到婆婆的样子,丽娟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哪能这样溺爱孩子,是会被宠坏的。生活多不易,不出门赚钱,在家喝西北风啊?等天上掉馅饼啊?就是喝西北风,也得要等着什么时候刮;就是天上掉馅饼,也得仰着头,张开嘴接着。丽娟不好指责婆婆,只在心里发发牢骚,想想。
随着社会的高速发展,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像俊辉这样的留守儿童也是越来越多。更多的心酸都埋藏在每个做父母的心里;更多的孤独都种在小孩子灵魂里。他们从小没能感受到父爱、母爱的温暖。父母也没能好好的教育子女,享受家庭的温馨。
打工人为了生活拼命劳作,仅够维持开支。最后是打了一辈子工,欠了一屁股债,成了房奴、车奴。
爹爹奶奶带孩子,隔代亲,宠上了天,都把小孩子养成了“小霸王”。他们和父母没有感情,只当学校需要交钱的时候或是要钱的时候才会和父母打个电话说下。其它时候,父母打来电话,心不甘情不愿的能来接听就是烧高香了。
这种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最清楚,怪不得任何人,只怪自己没本事,不能让子女在身边得到好的教育。丽娟一想到这些头就痛,却无力去改变,现状既如此。
婆婆说完把话筒放在俊辉耳边,说道:“你妈还在和你说话呢。”
丽娟只得抛开一切杂乱的想法,回到现实说道:“俊辉啊!妈妈保证这次绝不会骗你。”
“那我们拉钩。”
“好!拉钩!”
听到母亲的回答,俊辉由悲而喜,高兴得跳了起来,难以掩饰的笑声从话筒里传了过来,丽娟心里有着甜蜜的幸福。
“妈!那我们开始拉钩了,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丽娟下意识的伸出小拇指弯曲成钩状。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骗人是小狗。”俊辉说了一遍,丽娟跟着说了一遍,最后在俊辉的要求下,母子俩同时又说了一遍。
此刻,两人仿佛面对面,郑重的举行着最隆重的承诺仪式,这种契约是签订在心灵深处,是思念、想念、盼望凝结而成的。
母子俩又聊了一伙,俊辉点头答应着要好好念书,听爹奶的话。说完,他把话筒递给了奶奶,转身蹦跳着去找小伙伴玩了,高兴得没法形容。他嘴里不停地说着我妈过年要回来了,要给我买好多好吃的,好多好东西。他的声音很大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停在电线上的鸟儿低头看着他雀跃的样子,感受着他的快乐,鸣叫声里也充满着喜悦。
见俊辉跑远,婆婆对丽娟说:“家里都很好,你在外就放心吧!”婆媳俩聊了一些家里的情况:今年的收成很好,比去年还多打一担稻;家里杂粮多,养了两头猪,一头小的留着过年,一头大的再养两个月,打算重阳节边上卖个好价钱。
丽娟又问起俊辉的情况,婆婆欲言又止。丽娟催问,婆婆才说道:“他很调皮,越来越不听话了,管不了。上次学校让买了墨汁、毛笔练字,他把家里的墙上涂得到处都是。他爹说了几句,他就回嘴调舌,发起脾气来连我和他爹都骂。有些话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骂得很难听,不是一个孙子该说的话。”听到婆婆的话,丽娟被气得浑身发抖,吞咽口水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
“你怎么啦?是感冒了吗?”话筒那端婆婆问道。
丽娟没有回答,平复了心情,一口气总算顺了过来。她告诉婆婆不要太惯着俊辉,要狠狠的教育,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能像教育国豪那样,养得太惯......
婆婆一听她话里的意思,心里就不舒服起来,满是委屈:我不都是这么样养的吗?怎么几个女儿都很好,就儿子和孙子被说是我养得惯,没教育好。难道真的是我重男轻女养得太惯所致?别人这样说我,现在连你也这样说我。她真想说,孩子我不给你带了,你自己带吧!一想到家里的情况,丽娟的不易,婆婆只得把想说的话吞到肚子里。她对丽娟说:“我和俊辉他爹会好好管教他的。”丽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婆媳俩都有着心思,不想再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两人还是说了几句炒现饭的干巴巴祝福语才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