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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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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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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变》连载

第二十九章 虚与委蛇

夏夜可人,夜空旷远,澄澈如境。天高月小,星光点点。万千昆虫在大地这个舞台上合唱着口口相传的歌谣,它们骄傲而幸福,悠闲而漫长。

灯光师萤火虫在夜色里行走,时光里生出了五彩的翅膀。它们把自己放在角落,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它们激情四射,用生命闪闪发光,把最耀眼的舞台留给了歌唱者。

国豪和父母亲坐在屋外稻床上乘凉,絮絮谈往事。清凉的月光透过白果树叶,过滤了人们的疲惫,洒了一地的碎银。

俊辉玩累了一天,早早就洗好睡了。临睡前他把十几张体育比赛得的奖状交给了母亲,丽娟粗略的看了看:有跳远第一名,长跑第一名,100米第一名,跳高第一名......看着奖状上的名次和红色印章,丽娟脸上的笑容荡开了,手里的奖状拿不住似的颤动。丽娟把俊辉搂在怀里,亲了他一口,摸着他的脑袋,好好的夸奖了他一番,俊辉有些不好意思,显得有些扭捏。

“干吗不贴到墙上?”丽娟问俊辉。

俊辉看了看屋外,学着大人的样子压低着声音:“爷爷说,‘一个体育奖状有什么挂的,看着让人家笑话'。那次我气不过和爷爷奶奶吵了一架,以后领了奖状我就收了起来,没再给他们看过。”就好像母亲惹他生气了一般,俊辉说完从丽娟怀里挣脱出来,气鼓鼓的。足见当时他是多么的伤心、难过、愤怒。

“我和你父明天就把奖状贴起来。”听了俊辉的话,丽娟心里难受至极,鼻子酸溜溜的。她转过头去偷偷地擦掉了眼泪,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和国豪讲。让他去和父母说,教育孩子要倾听他的心声,不能打击他的积极性和自尊心。

如果自己和公婆说的话,一定会适得其反,他们会多心的。毕竟自己只是个“外人”,相对国豪是他们的亲骨肉,说轻点重点都不会让他们心里有疙瘩。

丽娟把奖状卷起来收好,拍了拍俊辉的后背说道:“你今天也玩累了,早点去睡吧!明天我和你父带你上街去买新衣服。”俊辉高兴地点了点头,乖巧的跑到房间去睡觉了,丽娟则在洗一家人的衣服。

俊辉大了,爷爷奶奶早给他分床而睡,他就睡在国治以前的房里。

灯火深宵,乡村枕着黑夜而眠。丽娟一晚上起来多次看俊辉,生怕他乱跺被子,没盖好肚子着了凉。

她轻轻地推开房门,灯光的暗影里他睡得很香,很甜,脸上挂着笑容,一定是在做着美丽的梦。

小孩的睡眠质量比大人强多了,他们无忧无虑没有杂念。再淘气,再野的小孩子到了晚上都会睡得安稳。不像现在的小孩子,玩的东西太多了,尤其是电子产品导致他们近视、驼背。晚上躺在床上不想睡觉,要父母左催又催,心不甘情不愿的才去睡。脑子里都是游戏,梦里都是打打杀杀,都是“吃鸡”。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熟睡中的俊辉,丽娟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知道自己的关心不够,欠缺孩子太多了。

为了生活,都是无奈,在这世界的无数角落,有千千万万像丽娟一样的母亲。

天刚放亮,生活在丽娟点起炊烟的那一刻铺展开来。

一家人都在身边,丽娟的心境相较于开饭店时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回到家的忙碌让她心里安稳踏实。

她以阳光的姿态面对着所有的事物。一切就像刚刚拉开夜幕的清晨,充满着希望,越来越亮,越来越光明。

今天要上街,俊辉也是早早的就起了床。他不要人提醒,穿好衣服叠被子,洗脸,刷牙。吃过早饭,俊辉眼巴巴的看着母亲。

丽娟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赶紧跑到房里拿出奖状笑着对国豪说道:“你看看我们的儿子多厉害,得了这么多的奖状,你就负责把它们都贴起来啊!”丽娟说完把一卷奖状塞到国豪手里,笑着对俊辉说道:“你帮你父扶着凳子,把奖状贴到堂屋里最显眼的地方去。”

俊辉高兴得欢蹦乱跳起来,他拉着国豪的手说道:“我们去贴吧!家里有大图钉,我上次买着玩的有一盒。”国豪打开奖状也是异常高兴,想不到儿子还真随自己。以前自己就是体育好,每次得奖都兴奋着不得了。

他摸着俊辉的头说:“走,我们去贴。今天上街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丽娟在旁边看着这对父子,打心里高兴,说道:“你可不属骗小孩子,我可都听到了,我作证。”

“什么奖励啊?”俊辉忍不住的问道。

“你想要什么?”国豪摸着俊辉的头问道。

“我想要双好点的波鞋。”俊辉怯怯地,生怕父亲拒绝。

“没问题,到时候随你挑。”国豪爽快的答应下来,其实天下所有的父母都一样,对子女最大方,最无私。他们省吃俭用只想让子女过得好些,穿得好些,吃得好些。

丽娟忙好家务,国豪和俊辉也贴好了奖状,看着满墙的奖状,国豪和丽娟笑容可掬,心里有着无比的自豪,俊辉眼里满是小星星。

国豪和丽娟带着俊辉上街,路上等了好久的车,大热天很烦躁。国豪对丽娟说道:“我们在家还要呆一段时间,出门不方便,我们去买辆助力车吧!?”丽娟赞成的点了点头。他们到银行取了一万五千元,计划给家里五千,给丽娟娘家三千,剩下的买车和零用。

他们给俊辉买了衣服,挑了他最喜欢的运动鞋,又买了些丽娟回娘家的礼物,买助力车又花去了三千六百块钱。

国豪骑车载着丽娟和俊辉到了游乐场,想把这些年对俊辉欠缺的爱补回来,所有的游乐项目只要俊辉喜欢的都给玩了个遍。

俊辉第一次来游乐场,好奇、兴奋,玩得不亦乐乎。以前他总是听同学们说起,礼拜天随父母到游乐场玩了什么什么,那时他只有羡慕的份。今天他也有父母陪着,如愿以偿,有着无比的幸福,有着小小的虚荣心。

他恨不得明天就开学,那样的话就和同学们有了更多的话题,也可以在他们面前显摆显摆。小孩子都这样,喜欢新奇,刺激,好玩的,好吃的,羡慕别人的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够拥有。

俊辉不时地拉着母亲陪他去坐摩天轮、过山车、旋转木马,开碰碰车,国豪在旁边笑呵呵的看着。

“父!你看到了吧!?妈的技术不行,老是碰人家,倒车也是碰。”俊辉一走出碰碰车场地就对国豪发牢骚。

“都叫你开,你又不开,还嫌我技术不好。”丽娟走在俊辉的后面,笑着说道。

“妈!你真是的!技术不好还不能说,父!你说是不是?”这是俊辉第一次叫国豪“父”,国豪过滤掉了其它的言语,幸福的沉浸在俊辉的称呼中。他心里莫名的滋生出一股暖流,在他全身蔓延汇聚如潮拍打着心坎,浪花四溅,心胸澎湃。

国豪乱了方寸,就傻傻的站在那里,爱的厚壳紧紧的包裹着他,尘世间一切都无法将其打破。

“父!你说我讲的对吗?”国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因激动声音显得有些颤抖:“是......是的!儿子说得对!”俊辉听到父亲的回答,脸上乐开了花,笑着对母亲说:“妈!我没讲错吧!父也是这样说的。”

“就你们父子俩有理,你们说是就是,我一张嘴说不过你们两个。”丽娟斜睃一眼国豪,脸上满是笑容,幸福的和俊辉争论着。她真希望时光永存,好好的享受这一家三口的快乐时光。

国豪和丽娟在家里呆了有些时日,中途带着俊辉去了外婆家,国豪舅舅家,大姐家。

天天窝在家里,国豪父母又有些心慌。老年人的心理都这样,巴望着子女能常伴左右,又希望子女有出息,走出去赚钱。国豪只得把饭店转让的事情和父母说了。他不说,最终国治和秀玲打电话回来也会说起的。其它关于他和阿霞之间的事,还有丽娟的问题都隐瞒了下来。他还告诉家人等俊辉开学了就和丽娟一起出去,打算养猪。

爷爷奶奶看到俊辉这段时间的乖巧、懂事,心里很欣慰。他们委婉的说俊辉大了不服管,让国豪和丽娟带到身边去好好调教。国豪告诉父母万事开头难,养猪很辛苦,等稳定下来再带他过去。

国豪父母让他们和俊辉说好,在外要定时的打电话回来监督他,尤其是学习方面的事情,并提醒俊辉开学的时候,让国豪去他班主任那了解下情况,说说好话把孩子拎紧些。

国豪和父母说话的当伙,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广西号码,他犹豫着还是接听了。

“喂!老表吧!我是崔浩。”国豪一听是舅舅家的老表,赶紧回话:“老表!你怎么是广西的号码啊?你在那边发财啊?”

“听说你和表嫂回来了,饭店转让了,赚了不少钱。”老表笑呵呵的说道。

“你消息还真灵通,哪里听说的?钱没赚多少,只够养家糊口,哪有老表你混得好啊!”国豪由衷的佩服老表,他和国豪当年初中一个班,老表读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后来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去深圳打工。

国豪开饭店期间彼此有互通电话,多是现场没有接到,国豪空闲的时候回过去的。后来因为阿霞的事,丽娟的事,国豪就更没了心情没了时间,慢慢的就和老表少了联系淡忘了。

“哪里听说的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我是知道的。”老表笑得很神秘,接着说道:“我这里有个好项目,你做不做?保证赚钱,一年赚100万还是少的。”

“赚钱谁不想,是做什么啊?老表!”国豪问道。

“你到了我再和你说,保证让你发财。”老表信誓旦旦的说道。

国豪一再追问到底是做什么生意,老表总是含含糊糊的,最后问急了他就说:“说了就不灵,我是你家婆家的老表,‘家婆家的老表相当于小母舅',我还会害你?亲戚只望亲戚好,你来就是了,保证让你赚钱。也只有我才会想着你,不信你问问其他人。”老表说完就把电话给了他身边的人,一接听才知道是他和老表的初中同学方欣。还有几个说着家乡话的人,国豪不认识,他们都一一和国豪说了话,让他放心,老乡都在这不会害他。

电话又转到老表手上,他说道:“老表!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你出发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到了我去火车站接你。”国豪犹豫着,没有一口答应,说考虑考虑。老表迫不及待的让他早做打算,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还答应帮国豪买车票。

国豪也不是傻子,越想越不对劲,只得告诉老表说家里有些事情要忙,还得和家人商量一下再做打算,这才挂断了电话。

“是崔浩的电话?”国豪母亲确认的问道。

“是老表的。”国豪如实回答。

“你这个老表啊!出去了这么多年没给我这个姑姑打过一次电话。”国豪母亲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他三十好几的人了也没有成家,整天在外飘,你母舅和舅妈为他操碎了,头发都白了。”国豪母亲不住地叹气,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上次去母舅家,舅娘没跟你说起崔浩的事吧?”

“没有,就问我和丽娟在外的一些情况,问您和父在家还好不,怎么没一起去玩。”国豪回答道。

“哎!我这个侄子不争气,父母省吃俭用的供他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一点都不晓得事,书都读到脚肚子里去了。你舅娘一来我家就说他,眼泪汪汪的。我劝她,她更伤心。每次看到俊辉,她就说崔浩和你一般大,要是成家了孩子也有这么大了,说完泣不成声......她又夸你好,早早的就和丽娟要了孩子。”国豪听了汗颜,心虚得轻飘飘的像“墙上的芦苇”。

“你老表在哪里干什么没人知道,连你舅娘都不晓得。我也是从你小姨嘴里得知,他曾叫你小姨父去他那。你小姨夫外面跑的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就说家里走不开拒绝了他。他又打电话给很多亲戚、朋友,有些人还真的去了。他们又打电话回来给更多的亲戚朋友,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可要考虑好。”

“我晓得,妈,我又不是孬子。”国豪一直缓着,没有揭穿老表的把戏,他知道那是传销,那是诈骗。

这世上除了生你养你的父母,没有人会好到让你不劳而获。钱人人都需要,人人都爱,谁都不会傻到把赚钱的好事让给你。

老表再打电话,国豪小心翼翼的避让着,虚与委蛇。他怕稍有不慎,便会碰碎亲戚间的关系,满地残渣,满地悲伤与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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