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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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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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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蜕变》连载

第四十章 隐形翅膀

国豪的离世给了丽娟很大的打击。她目光游离,不知所措,进退失据,每天恍恍惚惚,噩梦如影随行。她成了一缕孤烟。她每天去坟山看国豪。山路孤清,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丽娟原本是一个手脚麻利的人,现在干什么都是慢悠悠、轻飘飘的,跟谁都不说话。

她忙着手上的事情,莫名的就停了下来。比如:正拖着地或是洗碗,就是炒菜时也在发呆。她目光悠远,眉头紧蹙,好半天一动不动,就僵在那,有着失魂落魄之感。

她的心思根本没在任何事情上,当婆婆提醒菜烧焦了,她才回过神来。在这纷沓的诸多感觉中,她心乱如麻,湿答答的像受了潮。

眼泪不知何时又从丽娟眼里泛起,她怕家人看到,尤其是俊伟。她胡乱地抹了把脸,油盐辣椒残余在手上,刺激得她泪眼汪汪,一切事物都变得迷离起来。

丽娟凭着感觉拿到哪只最大的,买方便面时送的青花瓷碗盛好菜。她舀了点水进锅,刺啦一声,白气蒸腾,之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水在锅里滋滋冒着泡,快蒸干了,雾气缭绕。这时她才回过神来,用锅铲在锅里荡了荡,把汤汁盛到碗里。接着又舀了半瓢水进锅降温,这才去洗手擦眼睛。

丽娟的样子让人看了很难过,她的脸上和身上有着苦难与不幸的印记。她的脑袋混沌,撬不开一丝光亮。

疫情原因,学校还没有开学。丽娟整天呆在家里,婆婆和公公怎么看她都是不顺眼,言语中都是刻薄,指桑骂槐说她是“扫把星”、“灾星”,害了一家人没有好日子过。

国豪的离开,使得丽娟与这个家庭有了太多的裂痕。她就是个多余的人,没有发言权,没有自尊。以前有国豪在中间周旋、修补,现在国豪一走,公婆就龇出了“獠牙”。

“你走,这不是你的家。”婆婆的话如一记重拳捣在丽娟胸口,她很清楚自己的现状,国豪已死,这个家就再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丽娟见不得公婆的脸色,忍受不了他们的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她就跑到学校边租了间房陪读。

学校附近有很多麻将馆,闲来无事她就打麻将,一发不可收拾。对于喜欢打麻将的她来说,每天不在家就是在牌桌上,不在牌桌上,一定是在去的路上。以前开棋牌室打麻将是她的生活,现在她的生活就是打麻将。

春去冬又来,季节的轮回变换,对于丽娟来说没有实质性的意义。和她相似的人有好多,前一类是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光棍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打零工。直到钱花光了,输光了才肯再去找事做;还有一种人专靠赌博为生,他们无法抗拒不劳而获的钱财,出老千,做坨;第三种人多是老人,吃喝不愁,子女孝顺,手头有闲钱来消磨时光。丽娟是那种人,只有她自己知道。

丽娟每天很忙,不是忙着打牌,就是闲得忙,闲比忙更忙,她再也没有回过家。她并非不想回家,只是需要时间,逃避来自四面八方的闲言碎语和公婆的冷眼。又能逃到哪里?痛苦、思念始终会跟随着她,无论白天黑夜,不管躲到哪里都一样。

张爱玲说过:忘记一个人只需要两个东西,时间和新欢。

丽娟整天泡在麻将馆,饭也不烧,无心照看小孩,任其逃课瞎混。期间她认识了一位牌友,在他的花言巧语下被哄着和人家好上了。

那男的乏善可陈,不地道,逢人便说丽娟倒贴,还给他买了轿车。丽娟心里怎么想的无从得知,她每天还是悠哉悠哉地往麻将室跑。别人都说她牌技高,是开棋牌室时练出来的,几乎每天都赢钱。

事实真的如此吗?如果赌博能养家,谁不想过这种快活日子,明白人听了只是笑笑。

俊伟逃课,每天跟着一帮不良少年瞎混,也没有租房子的必要,丽娟把房子退了,又回到家。也许在外混久了有经验,脸皮厚了,也许是什么都看淡了。

丽娟再也不看公婆的脸色,任他们说去,就是不理睬,全当他们放屁。公婆说得多了,她反而甩起脸色,要不就是“砰”的一下把门猛地关上。公婆愣在那,错愕当场,心痛自家的门给摔坏了。

“你们看,丽娟又去打牌了。”起身舒缓腰身的妇人对河里洗衣服的众人说道。大家都伸长着脖子,又生怕被丽娟回头看见,像一群探头探脑的鹅。

“哎!她是改不了了,每天吃了饭就是打牌,也不顾家。”一人感叹地说道。

“是啊,家里小孩也不管,经常逃课,跟着一帮不良少年瞎混,和他父亲当年一样调皮。”另一人说道。

“谁说不是呢!丽娟以前多好的一个人啊!现在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呢?”说话的妇人不无惋惜叹了口气,“哎!”

“她婆婆八十多岁了,还要烧锅搞饭给他们娘俩吃,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额!?”大家闲聊着,都是无奈地摇头。

人的心已经浪了,想改变实在太难,丽娟就是如此。以前的她可以为了爱情,任劳任怨,苦熬八年等丈夫出狱。现如今她自暴自弃,过惯了轻松日子,好逸恶劳。多好的一个人啊,就这样糟蹋了自己。

人们的闲言碎语就像纱窗外蚊虫嗡嗡一样不足介怀,让人心烦,没有实质性伤害。丽娟被世俗的冷风反复抽打,仿佛就是打在她的脸上啪啪有声。她已经麻木了,无所谓。

日子就这般,吃饭打牌,陈旧、重叠、乏味、浑噩、颓废。

丽娟和时间对峙着,得不到宽慰,得不到理解,和人们的闲言碎语较着劲,内心充满着迷茫。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沉思,对自己的行为也深感焦虑。第二天却又我行我素,就像男人戒烟一样,越戒烟瘾越大。

俊伟初中毕业了,当然没有考出好成绩。看着他们班那么多的同学都考上了重点高中,丽娟心里是五味杂陈。他只有15岁,出去打工没人要。最好是继续读书,凭他这个成绩只能上职业学校。要么混三年,拿个毕业证以后好找工作;要么参加专业对口考试,还是有希望能进大学。丽娟当然希望儿子能考上大学,她打定主意,不能再放任不管,要和儿子好好谈谈。

“俊伟!你初中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啊?”俊伟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就像没听见一样。

“我问你话呢?”丽娟有些生气,提高了嗓门。

“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等我这一把打完了再说。”丽娟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就把他的手机抢了过来。

俊伟一见手机被夺,就过来抢。丽娟作势要摔,生气的说道:“你再抢!我就把它摔了,看你以后玩什么?”

俊伟只得停住,脖子歪着僵在那里,像一头发怒的小牛犊,眼里有着泪花在闪烁。

“我问你话,你回答我,我就给你。”俊伟的样子让丽娟有些不忍心,她接着问道:“我问你,你初中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出去打工赚钱买手机,不要你的破手机。我要买好的,买五六千的。”丽娟听了心里想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你没满18岁,打工没人要。”丽娟说道。

“那我就......”俊伟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你还是读个职业学校吧?对口考试分数不是很高,主要是专业课要用心。你要是考上了大学,我卖血也要供你读书,你父在九泉之下也会替你高兴的,你将来就少走很多弯路。”丽娟耐心的说着。

“你让我好好努力,好好读书,你自己呢?还不是天天打麻将。”俊伟㨃了一句,丽娟错愕当场。儿子的话就像一把棱形的刺刀狠狠地刺进她的胸膛,在里面搅动,她痛不欲生。

是啊!为人父母没有起到表率,怎么能教育好子女呢?丽娟悔不当初。她沉默了,胆怯了。当儿子不屑的目光投过来,她升华了,要拿出母亲的样子,她下定决心说道:“我答应你,我改,你呢?”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儿子。

“只要你能做到,我一定努力能做到。”俊伟毫不示弱的回答。

“好!那我们母子两今天就拉钩上吊,谁说话不算数就是小狗。”丽娟想起小时候电话里和俊辉拉钩上吊的情景,鼻子一酸,眼里满是泪花。那是高兴的泪花,也是思念的泪花。

丽娟擦了擦眼泪,正打算把手机递给俊伟,却又收了回来,说道:“手机放假可以给你玩,开学以后就不能玩。礼拜天作业完成的情况下可以玩一伙,但不能超过晚上9点,你能接受不?”见母亲眼泪都流了下来,俊伟于心不忍,有着小小男子汉的气魄,说道:“不玩就不玩,只要你能做到,我就能做到。”丽娟这才把手机重新递给了儿子。

俊伟的话激起了丽娟内心剩余的一丝温情,她在心里发誓要做好自己。要不儿子都不认她了,那她真是一无所有。她要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让全家人满意。她要在这个家站住脚,要把俊伟培养好,让他成长起来,雄壮起来,娶妻生子,带着她和国豪的血脉一代代延续下去。

时间向上生长,如我们的头发剃了还长。那些流水潺潺的记忆,就像冰冻,让阳光慢慢去融化。尝尽人间疾苦,拼命留下温柔才是人生。

夕阳的余晖撒在丽娟身上,汗水浸透了她的衣物形成了多种图案。有凉风吹过,她牵了牵紧贴着后背的衣服,她站起身来绾起发丝,望向那个彩霞满天的远方。

她听到了茶树林里一群“茶窠鸟”唧唧啾啾的鸣叫,好不快活。天空也有鸟儿飞过,不远处的山头,竹林都有着鸟儿在歌唱。

丽娟看着在乡里香馨农园储老板指导、帮助下流转的200亩茶园,她脸上的笑容延续着晚霞绽放,她的内心有火苗在燃烧,她身上仿佛隐藏着一双翅膀,正迎接着明天的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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