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正在下。
且,越下越猛……
水若山最终做了决定,关上了外面是倾盆大雨的窗户,提着包带上伞下了楼,朝空旷的只有江南暴雨在尽情歌舞的人民广场走去。他环顾左右确认没车,这才信步穿过发展大道。
突然一辆小车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疾驶过来,人行道上的水若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飞了起来,身体在空中飞旋了近三十米,划成一道美丽的弧线,直到广场边的人民英雄纪念塔才嘎然而止。他的身体顺着塔石,软软的如水般滑落到地上。
雨雾中,水若山的双眼开始模糊,渐渐的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他潜意识的紧紧抓住包。耳朵里好似还有隆隆的雷声,之后就置身在一个玄幻世界。玄幻之中,他仿佛看到一团光,那团光里面耸立的,是一座住在人们心中,历经百年不倒的红色宝殿。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在重复十二前的一个梦的水若山被人推醒,“大上午的,做什么春梦。”推醒他的是资环司副司长何思娴,手里端着杯茶,2023年开春新冠疫情解封不久,口罩还戴着。
水若山抬起头,先用手擦了把嘴角的口水,再轻轻揉了揉眼,“感觉有点累,就在桌上趴了一会,哪知就睡着了,”起身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
何思娴拉住他,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先听个新闻再去。”
“什么呀?”水若山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很神秘吗?”
“不是神秘,是爆炸!”何思娴卖了个关子,坐下来喝茶,眼睛盯着水若山数十秒,盯得水若山有点莫名其妙。再次挪脚要去洗手间时,何思娴才接着说,“武晋军你认识不?”还没等水若山回答认识还是不认识,何思娴就抢断了,“你当然认识啦,你跟他打了几十年交道,简直是生死冤家,还能不认识,哈哈哈。”
“到底是什么新闻,让你这么神秘又激动的,快说。”
“你猜猜。”何思娴不急,又呷了口茶,“你希望是什么新闻,关于武副主席的?”
“这有什么好猜的,想说就快说,不说我走了。”水若山跟何思娴是江南财校的师兄妹,以前在江南省审计厅共过事,现在又都在审计署,事实上,她们还是一对红颜知己。
见水若山真的要走,何思娴这才把茶杯放下,正儿八经的站起来,头俯向水若山,“武晋军今早跳楼自杀了。”
“你说什么?”水若山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是元月份才去省政协的吗,怎么自杀了?这消息是不是可靠?”这种大事第一时间就会封锁消息,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传到审计署普通审计人耳朵里。上个月还听说江南航空新区的主任跳楼自杀,没过半个月,那位主任现场督导工作的照片又出现在网络上,谣言不攻自破。有的自媒体现在就喜欢瞎爆料。
“绝对可靠,他司机,我老乡,今天一早,去他家,接他上班,发现的。”何思娴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这件大事是他老乡偷偷告诉他的,说话突然就不流畅了。
“因为什么自杀?”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老乡没说。”何思娴说完,就很轻松的转身告辞回楼上自己的办公室,好像她刚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宣传任务。
水若山沉思了,好一会,拿起手机,给江南省纪委的古又奇打了电话。古又奇倒没有惊讶这个消息怎么才几个小时就传播开了。经常开会、培训要注意保密,保密,但在体制内,很多事根本无法保密,大家天天谈保密,同时又天天接触保密,反倒没有秘密了。
古又奇只是证实了武晋军跳楼自杀这件事,但没有透露为什么自杀。这个应该是必须保密的事件。水若山也就不再问,随便聊了几句最近的工作、心情,就挂了电话。
为什么会自杀,是不是跟自己移送的案子有关,水若山没有多想。在他心里,武副主席出事是迟早的,他太熟悉他了。从乡里到县里,从县里到市里,再从市里到省里,两个人就像是冤家路窄,到哪儿都能碰上。
奇怪的是,每审一次武晋军,武晋军就提拔一次,水若山随后也跟着调动一次,好像两人约好了似的,虽然不都在同一个城市。不同的是,三十多年过去了,武晋军从一个乡长,做到了副省的位置,水若山依然是个普通的审计职员。
水若山洗了把脸回到负一楼小办公室,打开电脑,有意无意的打开了近四十年来保存的资料,筛选出跟武晋军有关的审计项目,随意浏览,脑海里也跟着出现画面。
时间先要回到1999年夏,湖阳县的那次移民建镇专项审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