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早八点,王检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办公室,而那时,办公室的小崔早已为他收拾好了一切,泡上一杯乌龙茶,连同新到的文件材料放在他的桌上。
阅签了两份文件,叫小崔拿去传阅。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新书,又一次仔细地看起来。那是一本新《刑法》及相关司法解释的书。这一本书,王检自一年前拿到手起,至今实际已看了十几遍,这可以说是他的职业精神,九六年初任检察长以来,他都坚持学习法律、法规,有的甚至达到烂记于心,以随时应对下面汇报的特殊案例,第一时间作出正确决策。
就像这本新《刑法》,其中的第三百九十二条,他在那些文字下面画了不少横线,重点内容还在一张白纸上记下来,再在记下来的原文周围写出自己的见解,和如何才能准确定性的几种可能,以及如何才能避免犯罪嫌疑人解脱罪行的应对办法。真可谓执法一丝不苟。
看得出来,王检今天的心情不错,他一边看着书,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弹击着桌上的那个大茶杯的外沿,嘴里哼着曲儿,光着的双脚搁在办公桌下的足底按摩器上。随着手指的节奏,很悠闲地用脚搓着按摩器上的木珠。
这种一边看书,一边休闲养生,简直就是一种享受。看了一会书,他用双手轻柔眼部和脸部,然后喝了一小口香茶,双手放在座椅的扶手上,两眼微闭,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上班时他的部下小江打电话提到的叫他如此快意人生的那个人——水若山。
他对水若山是熟悉的,在呜山乡当乡长、书记时他们有过两次在同一栋楼里办过公,一起下乡收过税,一起搞过中心工作。两次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年。虽然不是一个单位,不归他管,但税务与政府关系还是挺密切的。在他的印象里,总的来说,水若山这个人还不错,为人正直又有正义感,工作能力也不错。有时候就是脑筋不会转弯,说白了,就是太原则,没什么人情面目,不懂得体制内的处世之道,甚至不懂得感恩。
有线电视的事,我没帮你证明各单位集资摊派经过了党委会议决策程序,我是有苦衷的。那时我刚到检察院,新的环境人事关系一抹黑,本来这个位子就是有竞争对手的,我要帮了你,说不定就会有人借机搞我,党政领导干部乱集资、乱摊派那可是要追责的,原来在乡里还不觉得这事的严重性,但到了检察院就知道了,检察院和纪委都严查这个呀。
最后你水若山也没什么,纪委把你那几千块钱罚没了去,也只给了个警告处分,破财免灾吧,谁叫你就得罪了文化局的人,而文化局的冯股长又是县纪委副书记的堂弟呢?这不赶巧吗?你就这么小心眼,报复我来得那么快,你只过是个小职员,我可是检察长,鸡蛋碰石头,你自认倒霉吧。
王检说的报复,是九六年县审计局实施的邮电附加费审计。
九六年六月全省统一安排,对自八六年至九五年,时间跨度十年的邮电附加费进行专项审计,龙副局长担任审计组长,水若山为项目主审。
当时的邮政局长因涉嫌受贿,已由县检察院立案,正取保候审,暂由第一副局长主持工作。审计组花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对县邮电附加费的收支、使用、管理情况有了个较为全面的了解。但在审计过程中了解更多的是关于王检察长的事。
那时王检的妻子三十来岁,王检一到县检察院,就找人把她妻子安排在了县百货公司做合同工,上了两个月班就发现,百货公司这几年的效益都不好,正式职工面临企业改制下岗的现状。
为了解决家属稳定的工作问题,曾多次找到邮电局吕局长,请他安排家属进邮电局。邮电局当时的待遇还不错,要求解决工作的请求不少,其中不少是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家属或亲戚,如不稍加控制,很有人满为患的可能。所以一再回绝。
恰巧那两年县级程控电话开通,邮电大楼和几栋附属楼刚建成交付使用。“大兴土木,领导通常都有经济问题”的观点,当时已经普遍认同。
某天晚上,王检安排与邮电局吕局长关系要好的一属下邀请吕局来喝两杯。吕局不知就里,欣然赴约。就这样轻而易举被留置。
该局副职和吕局长家人三天不见他回家,正四处打听呢,反贪局的来了,要对邮电局的财务收支情况进行检查。这才知道,检察院接到举报,说局长有贪污受贿行为,正在立案审查。而至于是谁举报的,举报的具体内容,有何依据等外人不得而知,反贪局的人查了半个多月,没有什么进展。施工单位也一再否认送过任何钱物。
就在反贪局一无所获时,检察院派去查账的会计专家发现该局财务收支里有数张金额较大的食品烟酒支出发票,且发票号码基本连号,时间却间隔很大,合计金额达十余万元。
“这是支出去向不明的经济事项,肯定有问题。”
反贪局采取疲劳战术,对吕局长和财务人员轮流提审,一定要其承认这几笔支出是贪污私分。他们解释说,这是因我县程控电话投资和大楼建设资金不足而争取省市领导的政策与资金支持,购买的食品烟酒,已请示过县有关领导,决不存在贪污私分的事。
检察院的人问“是送给省市哪些领导的,金额分别是多少,何时送的,什么地方送的,有何人同去?”他们却不肯说,这种情况检察院的人也很清楚,各单位为了争取上级专项资金,或某些优惠政策,少不了要走访省市有关领导,这是市场经济,双方互利,才能互赢。
检察院以前怀疑过类似事的真实性,曾派人去省市部门领导家证实过,结果惹火了上面的领导,于是断绝了该专项资金的支持,为此事检察院的领导曾受到县委、县政府领导的多次批评,此后,办案时就很少去省市证实,除非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不是走访领导而是虚报私分,才对类似烟酒食品大额不明支出立案审查。
但这次不同,他们得寻根究底,不然监视居住了这么久,却不了了之,面子如何下,还有……
去向不明的大额支出,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认定为贪污私分,几经县领导出面解释当时走访的情形,检察院最后以支出不合法予以收缴五万罚款而了结此案。
这是水若山在完成审计工作,出具审计报告,征求该局对审计报告的意见时,获知案件了结的经过。
水若山要求对审计期后事项作了取证记录,在对上述五万元的支出情况形成底稿时,他发现与该罚没收据放在一起支出的还有一张两部手机的支出发票和一张预缴手机话费的发票。这是摩托罗拉168型模拟手机,当时市场单价一万六千八,预缴话费每部都是1万两千。
财务人员介绍说,这是送给王检察长和反贪局刘局的。
水若山问,他们不是单位已经安排了手机吗?
“是安排了,”财务股长张勇说,“当时检察院办公室的人来办入网手续时,还找了他,每台给他们优惠了1000元。不仅如此,这次还解决了王检老婆的工作,安排在邮政大楼下面的一楼储蓄所。”
水若山没有多问,只将这些情况记录在另一张稿纸上。
下午下班前,水若山在办公室拨打了其中一个手机。
“喂,你好,王检吗?”
“不是,我是他女儿。”
“哦,王检在家吗?”
“我不知道,应该还在办公室吧,要不你打他手机吧。”
“还是原来的号码?”
“是的。”
水若山没有打王检的手机,而是直接骑了单车到王检的办公室。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王检还在办公室审阅下面送上来的案卷呢。
水若山不想耽误领导的宝贵时间,开门见山说了送手机的事(而避开收受手机的字眼)。
王检直言不讳,说这是邮电局的意思,工作需要嘛。
“单位不是已安排了吗,那多出来的?”水若山问。
“闲着也是闲着,一部给了我的司机,工作这么忙,经常要车,与司机联系方便一些,另一部……”停了下来,对水若山笑了笑,说,“你的信息还真灵通嘛。”
“哪里哪里,比起你们检察院的效率来差得远,我只是碰巧在邮电局审计时得知这件事的,暂时也没向局领导汇报,先来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这是个问题吗?”
“这……”水若山本想反问他这不是个问题吗?但觉得语气太重,话到嘴边又止住,似笑非笑且疑惑地望着检察长。
“你们审计就是喜欢小题大作,怀疑一切,这是职业病,我能理解。”王检将摊开在桌上的案卷合上,起身对水若山说,“若山啊,这件事检察院能处理的,该下班了,没其他的事,我就回去啦。”
水若山当初的想法是错误的,上次本级财政预算执行情况的审计,延伸到检察院时,水若山还觉得王检还跟在呜山乡当乡长、书记时一样,没有检察长的架子,平易近人,原则性很强,应该容易沟通,所以没先向局领导汇报,但今天这件事证明,给人亲切、正直的王检并不那么容易接近。
考虑了两天,水若山将这一情况向局领导作了汇报,局领导在研究对这一情况的处理对策时,大家都犯难了。
陈副局长是一年前从县监察局调过来的,对类似的事有点经验,因而私下里向县纪委、监察局的老战友咨询。
一向警觉性很高的纪检干部很快获悉此事涉及何人,进一步调查取证了详细情况,考虑到纪委与检察院特殊的工作协调关系,没有下达正式的书面处理结论,只是纪委书记口头与王检沟通了一下。让王检退回了两部手机和话费,悄无声息地作了处理。
此事的处理虽说是无声无息,王检老婆的工作也没受什么影响,但在王检的心里却起了不小波澜,至少这件事有不少人知道,此后茶余饭后的流言蜚语是避免不了的,而他数年来刚正清廉的名声必然会受到影响,他想争取的“全国优秀检察长”荣誉,会不会因此而泡汤,这一切谁之过——水若山!
从此,王检开始用更锐利而警觉的眼光盯着水若山,盯着一个职位并不重要的普通的审计干部。
而移送多起审计案件的水若山,时隔不久即对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全然不知他刚刚犯过的错误!
030
九七年十月一日新《刑法》实施,像以往一样,王检总是熟读相关的法律条文,当看到第三百九十二条时,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水若山,不过那时还没有确定的方案。准确地说,时隔一年,他也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决心,作为堂堂的一个检察长,还不至于小肚鸡肠,要去对付一个小职员。想到这,他还会自嘲一番。
但九八年十一月发生的一件事,却使得他旧事重提。那时正是洪水过后,百废待兴,招商引资也成了热门话题。
通过他的妻舅从广东揭阳引来一个投资商,投资采石场,说是取得了江土高速公路建设工程的部分垫石材料供应订单,合同两千万,而计划投资只要两百万。
一天,广东的那家投资商吴老板带着他的投资和银行顾问到湖阳县,说好一签订合同,即将随带来的两百万银行汇票打入指定的那家建材厂。
真是无巧不成书,投资商与水若山是早几年“招商引税”认识的一位朋友,到湖阳的当天晚上,那个吴老板在下榻的宾馆约见了水若山。
闲谈之间,投资商说及此次来扬澜湖的目的,水若山得知是招来的商时,心里也犯了嘀咕,这两年社会上有一些关于王检的微词。王检好像与建筑行业的人过不去似的,总是安排线人在那些单位,一得到消息,即找来项目经理,要其承认哪个项目行贿了多少、多少。所以这些行业的人对他是敬而远之,这回怎么合作招商?
水若山问吴老板,对这个投资项目了解多少,考察过那家建材厂和实地看过采石场吗?看过公路用垫石的订单合同吗?
他朋友说,“没有,他的妻舅在我那儿打工七、八年了,很实在的一个人,应该不会骗我吧,何况他是个很有地位的执法单位的领导,会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怀疑,”水若山对他说,“如果当我是朋友,听我的,先把合同和汇票压一下,上述我说的你先去了解一下,以防万一。”
随同来的银行职员也很赞同,说水先生说的不错,对投资项目不甚了解,仅凭对人的信任是不够的,这万一钱打到他的账上,要退出来就很麻烦了。
“这也行,先拖他几天,我们先去了解一下再决定。”吴老板同意了水若山的建议,并对水若山说,“不过,你这边的情况比我熟悉,麻烦你也帮忙了解,这个项目的真实性,可行性。”
“好的。”水若山说。
回来后,即连夜打了几个电话,请他省地税局的同学帮忙问一下省高管局,该项目的总承包商和相关知情的人打听,垫石材料供应商到底有哪些人。第二天又到局里请审计事务所的同事翻阅那家建材厂的相关档案资料。
原来所谓的江土高速公路工程建设所需垫石材料供应只不过是个骗局,不仅是他们并没有取得该项目的订单,实际就是他们根本没有参与该项目的招投标,这只不过是个一厢情愿,心里想出来的项目。
而那家建材厂原是县城建局下属的一家国有企业,因效益不好,早已倒闭。现由王检的侄女婿承包经营,因资金不足,也面临解散的局面。为了走出困境,这才想出招商引资的妙计,审计事务所对建材厂出具的验资、资产评估报告,说该厂货币资金多少,实际是通过银行以借代存的方式做的。
县审计局的审计事务所清楚这回事,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功告成之际,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使得前面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
其时已是冬季,天干物燥,而水若山无疑又一次不小心失了火种,引发了森林大火,这是他始料不及,更不是他能控制的。
通过这次破坏,已对水若山由认为他是工作认真负责,只是性格有点古板,变成为是针对他王法贵来的,思索筹划了近两年的方案,这时才下定决心要付诸实施。
这是一个长期的投资计划,必须计划周密,步步为营,用人要得当,不能有半点偏差。
与下属闲谈中得知,水若山与新华书店综合楼的建筑商老板关系不错,水若山又与新华书店的曹经理是同班的同学。而投资四百余万的基建项目,照检察官的思维方式,之中肯定有问题。最终选定了反贪局的江检察官,由他去实施他的行动方案。
一天早上,春姐象往常一样,又在外面打牌玩了个通宵,也同样是输了个精光,头不梳,脸不洗,满脸的疲惫和憔悴,在小摊上买了两个包子,向工行营业部方向边吃边走,路上正好碰上正准备去别的单位执行审计业务的一行人。
瞧她无精打采的样子,水若山上前关切地问,“小春,怎么这样,不舒服吗?”
“不是,打了一晚上的牌,好累。”春姐用手指稍微理了理蓬乱的头发,见到水若山,像见了救星一样,两眼也光亮了许多,“这么早就上班吗?我早就想找你办点事。”
“是吗,怎么不早说,是什么事呀?”
春姐看看水若山的两位同事,停了停,说,“你先上班去吧,晚上我约你。”
水若山说,“那好吧。”
晚上春姐约了水若山在茶楼喝茶,寒喧几句,水若山问她,“最近老是那么打牌吗?”
“不打牌又做什么呢,上瘾了,想戒都戒不掉。”
“手气如何?”
“不好,太不好了,逢打必输,真是邪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输了很多吗?”
“是,几乎输垮了。”说到这,春姐痛心地低下了头。
“到底输了多少,会让你这位银行的大姐如此垂头丧气?”水若山想不会输得那么惨吧。
“唉,”春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绝望般地望着水若山,“将家里存下来准备集资建房的两万六千块全部输光,还借了别人的两万多也输完了。还有几天集资建房的交款期限就要到了,但我去哪弄这笔钱呢?”
“这事曹志坚知道吗?”
“没敢告诉他,他整天忙得不归家,也不会管这些事的。”
“你还是应该告诉他,只要你以后不再那么烂赌了,相信他能谅解你的。再说他是部门领导,想办法容易些。”
“正因为他是部门领导我才不想因这件事而影响他,再者,我们之间……”却没有说下去。水若山亦有所耳闻,自从她老公,也就是他的好同学当了经理后,夫妻之间的感情似乎有些隔阂。过了一会,春姐恳求似的问水若山,“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
“我也想帮你这个忙,但我手头上真的没那么多的钱。你也知道,江员员在商城开音像店,都是借了同事的钱周转。”水若山说,“你可以想其他办法,你知道我是农村来的,城里很多人都不熟,熟悉的也都是因审计业务关系认识的,而你知道,我是不能向被审单位借钱的。”
“我也知道你的经济状况,你跟县二建的洪经理是老乡,又是多年的朋友,把我所知,他只是挂靠县二建的项目经理,实际工作单位还在呜山乡建工队,他不是被审计单位的。能不能帮我向他借点钱,到时我会想办法还给他的。”
“这个……”水若山还是感觉为难,即使如春姐所说,洪经理是挂靠二建公司的资质,但工程施工合同乙方是二建公司,名义上还是县二建的人。县二建是县直大集体单位,经常要接受审计监督,他作为一名审计干部,且是业务骨干,如何好向被审计单位借钱,况且他们正在承建新华书店综合楼的工程施工,这样会不会给人造成一种误解,认为是新华书店的曹经理在借机索拿卡要。
水若山沉思了片刻,对春姐说,“这件事让我再考虑一下吧!不过你真的不能再打牌了,这样下去,对你和你的家庭都有害的。”
“我不会再打牌了,但无论如何你都必须帮我这一次,我保证今后会还他的钱的。”春姐恳求般地说。
水若山回到家,考虑是否将这件事告诉他的同学,不管怎么说,这是件不小的事。晚上睡觉,妻子江员员有意无意地扯出了这件事。
水若山正诧异妻子怎么会知道。江员员说,“早就听说小春打牌输了很多的钱,昨天还找过我,请我帮忙跟你说说。我说,这种事你还是直接对他说,若山是直性人,不会坐视不管的。”今晚小春约了老公去,江员员就知道准是说借钱的事。老公到家半天不说起,这才好奇地转弯抹角提起这件事。
水若山说,“我要慎重考虑一下,这种事马虎不得。”
“借钱还钱的事,值得那么谨慎吗?”江员员不解,老公太过谨慎了,在这个小县城,老公常有往来的要好的同学并不多,互相帮一帮是应该的。
“你不知道,有些事在你看来很简单,但经过别人的口性质就变了,就像这件事,换我是局外人,我也会怀疑性质有问题的。”水若山的怀疑是有根据的,他了解到总和春姐在一起打牌的是反贪局的小江,还有本局的小邱,而小邱仗着父亲是财政局长,一年都不要上一天班,工资、奖金、福利照拿,无疑是剥削其他人的劳动成果,对这种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他早已表示过不满,因此两个人的关系也不好,说不准小邱会拿向被审计单位借钱的事来报复他一下。
可是江员员不理解,“你的职业病又犯了,怀疑一切,不就是帮朋友借点钱集资建房吗,又不是不还的,看你想得那么严重。”
“让我再考虑吧。”水若山蒙着头要休息了。
“看你平时遇事那么果断,这回怎么婆婆妈妈的。”妻子嘟嘟哝哝的,转过身也睡了。
第二天,水若山还是将春姐输钱、借钱的事告诉了他的同学,原来曹经理早知道这件事,说,“你借给她吧,到时我负责还。”
这个专门从事审计执法,与经济打交道十四年,有办事严谨和审计“双机子”称号的水若山,却在这个非常简单的借贷关系中,轻视忽略了背后隐藏的阴谋。
所以,当他很要好的同学曹志坚刚好亲自打电话来借钱,而二建公司的冯经理又刚好在他家答应由他公司借,他想都没想,就把钱送过去了,而且有很多人在场。
凭他的交往,不需要抵押或质押,大可以向金融机构申请信用贷款帮上这个忙的,利息费用也一定是最低的,却偏偏按幕后人设好的圈套往里钻。
031
工程施工过程中,洪经理到新华书店请曹经理审批预付工程款时,用信封装了两万块现金直接交给了曹经理。
洪经理又疏通了新华书店分管工程的有关人员。此后,工程质量监理也没有先前那么严格,似乎一切都非常顺利。春节过后,工程竣工要验收结算,质监站的关系已打通,验收当然没有问题。但在造价结算时却遇到两个问题:
一是施工过程中,正好遇上九八洪水,材料大幅涨价,要求在工程造价结算时按规定补上材料差价十万。
但曹经理对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包括材料补差在内的审计报告提出质疑,咨询价格信息后认为只能补三万不到。理由是,材料虽涨价,但主体工程是在洪水前完成。且单位预付了材料款,不影响材料购进价,洪水期间的停工损失已按规定给予了适当补偿,不存在再有这么多的材料补差。
洪经理多次找水若山,请他出面向曹经理说情,尽快办理工程结算。
水若山了解了有关情况,对同学说,“这件事你看着办,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可以考虑的就考虑,但决不可看在我的面子上而丧失原则,为他人谋取不正当的利益。”
也许因这句话,也许别的什么原因,曹经理坚持自己的观点,要么送交省里的会计师事务所重审,要么就补价三万。洪经理认为自己冤之枉也,当然不同意他的意见。
因为这个事拖了近三个月,与新华书店综合楼同时施工的还有职工宿舍。部分房子紧张的职工已开始对自己的住房进行装修,工程质量问题也暴露了出来,一下雨,楼顶就渗水,楼层的下水道漏水,楼面大薄,楼下一搞吊顶,冲击钻就把楼上的地面钻穿等等问题,职工不满情绪反映强烈。
在新华书店综合楼基建结算和工程质量问题上,惹起了许多人心情不愉快的同时,反贪局的检察官有意识地向他们尊敬的春姐及时提供了另一情况,这就像一颗定时引爆的炸弹,在春姐的心里爆炸了,也在新华书店的职工心中爆炸了,恐怖得一片混乱。
那是一组照片,是反贪的人请社会上的一些混混经过长期的跟踪偷拍的照片。
原来曹经理上任不到半年,即借工作之便,与本单位的未婚会计关系暧昧,发展到另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租住了一间二室一厅的住房同居。这种关系维持了近一年,而春姐一门心事在牌桌上,对此事竟一无所知,总以为丈夫工作特别忙。
见到那些照片,春姐一下子傻了,像发了疯似的,她不相信一个相爱了十来年的老公怎么说变就变。先是到经理办公室关上门与老公吵了一架,然后哭哭啼啼到江员员家,问她是否听水若山提过这事,这么要好的同学,不可能会不知道。
而水若山是真的不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
这件事的暴露,激化了夫妻之间的感情矛盾,几经周围人的调解,好的坏的,竟发展到要离婚的地步 。
九九年七月上旬的一个中午,水若山在湖阳宾馆跟他的同学见面,警告他立即停止他愚蠢的做法。
同学则明确告诉他,他已厌倦了那个好赌婆,何况女方已怀孕了,而且做了B超,是个男孩,他想要个男孩,以前是没条件,现在有了,他不想放弃。
水若山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我想过了,木已成舟,一切由我承担。”
水若山知道他的同学,刚刚走上领导岗位不到两年,已是色令智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春姐绝望了,这个与她相守了十来年的老公已经是别人的了。争强好胜的她在想,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七月八号晚,一纸受贿举报信送到一直在关心她、陪伴她的检察官小江的手里。
第二天下午,正冒雨走在移民建镇路上的水若山被带到了反贪局。
十月二十四号,也就是湖阳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水若山“介绍贿赂”案的前两天晚上,审计局再次召开了局长办公会,丰局主持会议。
丰局说,“水若山是我们局的业务中坚,进审计局来,审计发现了不少大案要案,每次省、市交叉审计都是派他参加,对他的能力我们都知道。这为树立我局在社会上的审计威望做了很大贡献。”
“但他也有个我们都熟知的缺点,就是不会做人,过于迂腐和固执,认死理,不会转弯,正像有的人评价的,性格直率得叫人受不了。”
“这次检察院摆明是针对他来的,几年来预算执行情况的延伸审计,都是水若山带队去检察院,暴露过他们财务收支的一些问题,有些问题还很严重,虽然审计执法力度有限,未能对检察院进行处理,但这些问题一旦向社会曝光,检察长的位置是坐不住的,所以打击审计,打击审计干部,给审计人一个下马威,甚至达到审计人‘一朝被蛇咬,千年怕烂绳’”的目的……”丰局停了停,看了看其他几位副局长,意识到上面的一番话,本不该在这样的会议上说,于是转了话题,说,“把你们了解的情况和想法说说吧。”
陈副局长说,“我找了分管起诉科的邵副检察长,他说只要疏通一下应该不会有事。”
李副局长说,“我找了法院刑庭的张庭长,他说会帮忙,这种案子在县法院受理的是第一起,别的地方还没有过,没有比照,判起来不会很难。但法院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刑事案件,要想得到从轻处理,得交一定数额的诉讼费。我问要多少才合适,他说既然是熟人,审计与法院的关系历来也不错,别人要两万,你来了就交一万吧,不过要在开庭前交清。情况就这。”
丰局说,“这我知道,钱自然是要花的,这是我县的行情。要不这样,你再跟张庭长商量一下,一共就是八千,开五千的诉讼费收据,另三千块就当做是审判人员的辛苦费。这件事不要让水若山知道,以他的脾气,一定不同意交钱的,到时吃了亏他自己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样安排妥当,散会后,李副局长回到家给张庭长打了电话,把意思告诉了他。张庭长笑了笑,说,“既然你们组织出面,我们两家的事好说,要不,明天上午来办一下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而就在当晚,水若山与方艳敲开了春姐的家门。春姐的老公本来就在租的房子里住,因为这件事,更不会回来了,所以只有春姐和她女儿在家。
春姐明白水若山此来的目的,一脸的悔意和内疚,忙着为水若山他们安座、倒茶、削水果,借以躲避他们的目光。
水若山说,“小春,不要忙,我今天只想你后天出庭作证,证明是你说集资建房缺钱,叫我帮忙筹借的,跟行贿受贿没任何关系。我还打了张借条在二建呢,后来我又借款还了二建,你证明这些就行了。”
春姐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当时老公背叛了我,我一气之下,才酿出这样的后果,这几个月来我吃不好,睡不好,思前想后,我才明白,是检察院的人设的圈套,我输钱是,告我老公也是,要不是我整天在外面打牌,也许能留住老公的。”春姐的眼圈红了,低下头,不知道往下怎么说,许久才说,“我一定按你说的出庭作证。”
方艳插上话,对春姐说,“不是按我当事人说的去作证,而是把你知道的全部事实在法庭上说出来。”
“不好意思,我知道怎么说了。”春姐说。
水若山和方艳没有停留多久,即赶往曹经理的住房,说你当初只是说借钱并没有说只借不还的意思,而且在洪经理给我钱抵我还的二建公司的借款后,你也当面跟我说还了洪经理的借款。请你能出庭作证。
曹经理是单位法人,检察院特意给他留了面子,退了四万脏款,又交了三万块赞助费后便决定不起诉。但现在要他出庭作证,等于是在公众面前要他承认自己的确受贿,说不定好不容易摆平的不诉决定,最后还落个刑罚。这个证作的风险太大了。所以当认识十七年的好同学水若山要他出庭说出事实真相时,他有点犹豫。他也明白,他不答应出庭,水若山和方艳是不会走的,面且同学感情也从此结束。
再怎么说,是他的贪欲把水若山拉下水的。最后他还是勉强答应了。
晚上十一点多了,水若山和方艳还不能回家,还有一个人必须找到,那是该案所谓的“行贿人”洪经理。说好是借的,而且他和曹经理当他面说曹经理已经还了他的钱,他一出庭,证据就更充分了,他不是介绍他行贿,确实是借款,这钱要还的。
但洪经理不在家,他老婆说他出差了,水若山用他家的电话拨了他的手机,好半天才有人接听,水若山简短地把意思说了。他回答说,“好的,我明天赶回去,我们是多年的好朋友,这个忙我一定帮的。”
出了洪经理的家,水若山觉得轻松了许多,和方艳一起来到广场的夜宵摊上,点了两个菜,要了两瓶小二。不管审判结果如何,我问心无愧,水若山想。
方艳却不这么想,她虽然从事律师职业时间并不长,但总觉得这样的办理案件的做法很荒唐。大哥所寻找的证人不是涉案的主要嫌疑人,就是举报人,大哥充其量只是个“从犯”,从来就没听说过,“从犯”要请“主犯”帮忙出庭作证,洗脱罪名,而“主犯”却成了局外人,根本不用上庭受审。
但她只是在心里这么想,并没有露于脸上,大哥正开心地喝酒呢,她不想这时再去与大哥探讨案子,而扫大哥的兴,她只有陪着大哥喝酒,说一些她们都记得的很开心的往事。
十月二十六号下午两点半,江员员、方艳陪着水若山来到刑庭办公室,办好签字手续,就在走廊的长椅上等着他的将要出庭作证的证人,和法院指定的县司法局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快三点了,三位证人还一个都没来,律师也没来,水若山担心,他们会不会都忘了。于是一个个地打电话,但所有电话拨完,他失望了,手机全部关机,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办公室说他们下午没上班。
倒是司法局的律师的手机通了,但他说现在省城,肯定赶不回来。水若山急了,问他,“你不知道今天开庭吗?”
“对不起,水股长,我知道今天开庭,但你这个案子有没有律师辩护,结果都一样。”
“你说什么?”水若山茫然,让他给说糊涂了。
“说你就会明白的,在我们这,大多数情况下,律师只是法庭辩护席上的一个摆设,你的案子我早已了解内幕,不需要律师辩护的。况且你还请了一个省城来的律师,我去了,也只是多放一张椅子而已。”
“可是我付了你们所的律师费,不管有用无用,也应该打个照面吧。”水若山由不解到生气,这像本县其他职能部门一样,光知道收费,从不提供服务,没一点服务意识。可是律师说他也没办法,他出差原来是所里安排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安排,他说他也不便说。然后把手机挂了。
方艳说,“哥你要保持冷静,一会就要开庭了。”
稍微平静一下,水若山又给三位证人通通拨了一次电话,仍然是找不到人。水若山也不像开始时那么激动,似乎意识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
032
三点半准时开庭。水若山站在被告席上,趁公诉人在念起诉书时,他扫视了一眼坐在旁听席上的人。除了审计局的两位领导、他的家人和他的几个朋友,其他的人他都不认识,那是来自市检察院、法院和市电视台的。
这是新刑法实施以来,扬澜湖地区,不,应该说是整个江南省开庭审理的第一件刑事案——介绍贿赂案,上面关注和重视是自然的。谁都想借此大做宣传,表现自己的政绩。这是一种时尚,能在媒体上占到头版头条的位置,就不仅仅是新闻价值那么简单。因而许多单位都想尽办法,无论如何要弄这么一个新闻效应出来。
本案案情简单,起诉书很快念完了。该审判长发问了:
——被告人姓名:水若山
——年龄:34岁
——性别:男性
——文化程度:大专
——职业和职务:湖阳县审计局业务股长
——对公诉人提出的诉讼事实有何解释?
“没有任何解释。”
——那么辩护代理人呢,有什么要问的吗?
方艳站起身,对审判长鞠了个躬,说,“尊敬的审判长,各位陪审员,我有两个问题想请教公诉人,可以吗?”
审判长说,“可以,尽量简洁一些。”
“好的,谢谢审判长。”方艳转向公诉人,“请问公诉人,我的当事人曾说过,他经手的款项往来只是借款,有借条在你们认为的‘行贿人’所在二建公司的财务账上,这笔借款后来也还了,公司财务上有记录。先前我作为辩护代理人查阅你们的案卷时,看到你们对该借条和借款经过的取证记录,但刚才在你们呈交法庭的证据里没说到这一证据,能解释一下吗?”
公诉人说,“我们没有对你说的这一证据取证。因为本案当事人也就是辩护律师所说洪经理,并不是二建公司的员工,他只是挂靠了二建公司的建筑施工资质。所以他的行为与二建公司没有直接关系。”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对二建公司的借条以及还款取证?”
“没有。”公诉人回答。
“但我有,”方艳拿起桌上的借条复印件和还款收据原件,上面有二建公司会计、出纳在上面的签字,并加盖了二建公司的财务章,证明“此复印件与原件均来自公司财务账”,呈交给庭警,庭警转交给了审判长。
方艳接着说,“我要提请公诉人注意,借条上的借款日期与实际借款人陈小春将借来的款项存入银行的日期相差一天,金额一致,也就是说我的当事人下午将钱送给陈小春,因为还在牌桌上,所有第二天上午陈小春将此款存入她的储蓄所,这与陈小春在检察院的口供一致,但公诉人有意在回避这一对本案定性十分重要的证据。”
审判长用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公诉人,公诉人端坐在那里,从容地取出一份口供笔录,也交由审判长。公诉人说,“这是昨天检察官对此案的其他当事人洪鹏等人的询问笔录,当事人和他的会计、出纳都一致肯定,该笔借款是水若山自己的借支,不是行贿的那笔款,日期吻合,只是个巧合。”公诉人说完微笑着将脸转向水若山。
方艳不解,案卷材料半个月前就移送到刑庭,怎么突然冒出了个新的证据,难道?她似乎明白了三个证人为什么一个都不来的真正内因。正在想时,审判长打断了她的思路,说,“辩护代理人,请继续你的第二个问题。”
方艳回过神来,说,“请问公诉人,承建国家拨款单位的建筑安装业务,施工单位是否应具有相应的资质,并必须是企业性质的施工单位?”
“不错,施工单位必须是企业性质的,并且要有一定资质,个人不能承建。”
“也就是说,即使我的当事人有介绍贿赂的嫌疑,也是为单位介绍,而不是为个人介绍的,对不?”
“可以这么理解。”
那好,根据《刑法》第三百九十八条规定,为单位介绍贿赂的立案标准是二十万,而不是两万,也就是说,我的当事人行为显著轻微,根本就不足以立案,更不应该提起公诉,对不?
“这个……”公诉人一时哑口了,他们只重点研究了为个人介绍贿赂,但没有仔细看为单位介绍贿赂行为的立案标准。
倒是二位公诉人中的一位女的反应快,拿过话筒说,“众所周知,我们县建筑行业的项目经理都是个人性质的,今天挂靠这家公司,明天挂靠那家公司,名义上是公司承建,实际上是个人行为,包括施工队伍,都是看山取材,临时聘请,没有固定的,法律也要尊重事实和具体民情嘛。”
好一个尊重事实和民情,方艳心里想,挂靠本身就是违法的,把违法的事实作为对案件的定性依据岂不可笑。她正准备反驳,但审判长挥手示意她坐下,这件案子有政府领导出面,有审计领导打点,结果早就定了,何必呈口舌之争,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浪费纳税人的钱呢,他听得都要睡着了。
他及时打断对大家都好,他说,“庭辩到此结束,请控辩双方作结案陈词,公诉人先请。”
公诉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稿子来念,大意是,介绍贿赂人在本案中充当了桥梁的作用,虽然没有为行贿嫌疑人谋取什么不正当的利益,自己也没得任何好处,但已构成介绍贿赂的事实。念其认错态度较好,县未对国家造成什么经济损失,恳请法庭从轻处理。到最后,检察院还要做个好人。
接着是水若山作结案陈词,他看了一眼旁听席上的妻子小江,再看了一眼坐在台上辩护席上的方艳,最后昂首看着审判席背后墙上高挂着的大大的国徽,显然那国徽很久没人打扫过,上面蒙了一层灰,要认真审视才能看清他的光芒。
审视了许久,水若山才说,“尊敬的审判长,各位陪审员,我,水若山,从事税务、审计工作十四年多的干部,今天站在这个我本不该站的被告席上,要说的话很多,但我真的不知如何去说。在我的记忆里,经我审计发现并移送公安局、检察院、纪委监察局的经济案件,大小不下五十起,我深知法律的尊严神圣不可侵犯。”
“在看守所的开始时,说心里话,我还有一种不屑与同号房的人为伍,无非是人在屋檐下。但是后来我才体会到,那些人,那些和我一样的人并不是大多数所谓正派守法的人所想像的那样邪恶,也许他们真的犯了不该犯的错,但他们所犯的错比起那些正派人士来,也许还要好很多。”
“在里面时,我就一直在想,是谁把那些原本善良的灵魂扭曲?是谁使人们只相信金钱和权势,而不再相信法律!”水若山显然很激动,这回审判长并没有显得不耐烦而打断,相反,他是第一次在庄严的法庭上听到一位公务员说这样的话,觉得新鲜且刺激 。
水若山顿了顿,平息了激动,再一次审视墙上高挂着的国徽,转过身对着旁听席,说,“今天来旁听的,有我的领导和朋友,很多是我邀请来的,我邀请他们来的目的,是想让他们见证,见证一下一位敬岗爱业,辛勤奋斗了十几年的国家干部,今天是怎样站在这个被公认为是耻辱的被告席上,接受公正的法律的审判。”
“我早就听说这是个不同寻常的审判,想必坐在旁听席上的衣着整齐而高贵的女士、先生们,一定是市里来的领导。感谢你们这么重视和关注扬澜湖地区乃至全省的介绍贿赂第一案。这将成为你们法制宣传的极好材料。但是你们可能会失望,因为关于案件的本身我什么也不会说,我相信你们也不会作电视报道,因为曝光的是我,但被抹黑的是你们。”
“这是怎样的一个审判呀,没有行贿人,没有受贿人,没有一个主犯,没有被告要求的重要证人,只有一个作为被告的从犯,孤零零地站在这儿,当然还有上级来的领导,还有电视台现场采访、摄像,所以除去众多的涉案人,独我一人站在这,我并不感觉孤独,我所享受的待遇,我想只有被通缉的重型犯人才能享受得到的。难道你们不觉得这真是个特别的审判吗?是蓄谋已久、精心炮制出来的审判吗?目的是什么?你们想过没有?”
水若山因为愤怒倒变得思维清晰起来,坐在旁听席上的审计局两位领导真为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他的倔犟、使性而使组织的努力付之一炬。
“我的话完了,我相信法律会作出公正的判决,谢谢审判长!”
整个庭审过程花了一个半小时。
晚上,审计局的陈副局长以私人名义邀请了法院和检察院的庭审和旁听的几位领导在一起吃饭。来客都知道,这是要为水若山说好话。酒席上,他们都说水若山是吃了性格的亏,学校毕业都十几年了,还是不能适应这个社会。
邵副检也说,检委会几次研究这件事,大多数委员都不赞成起诉,如果水若山去了王检或刘局家,认个错,多说些好话,也许就不至于这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喝了个七七八八,才各自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