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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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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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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潜伏》》连载

第一十三章 金蝉脱壳

面对陈泽民的几多搪塞,魔拳在心的古正文并不着急,他眼睛闪亮起来,耷拉的眼角、垮塌的法令纹、沟沟壑壑的抬头纹无不突然褪去,整张脸变得鲜活起来。他那目光灼灼,相信就是破碗也摔出几多瓷来。要不了多久,这人就会如实招来。

时间换空间?然而接下来的“上宾计划”让古正文彻底失去耐心,陈泽民好吃好喝的享受着,就是不交代“老邓”是谁。于是古正文下毒手了,各和刑谓之用极,陈泽民终究熬不住撕心裂肺的疼痛,终于说出了“老邓”落脚处的地址:台北市泉州街二十六号。

夜空中,月光与星光都暗淡了,只见烟火飞升上天,然后陨落,瞬间穿经历了璀璨,紧接着堕入了灭亡。古正文立即抓紧布置抓“大鱼”的行动。这时候,时间已是十一月中旬了,当天晚上,古正文带着张清彬、翁连旺①等人埋伏在泉州街”老邓”住处四周,等候“老邓”入瓮。

“老邓”的形象在他脑海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古正文等待再立新功,然而,直到特务们等到东方天际现出一线曙光,时“老邓”还是没有回来。古正文心急如焚,燃烧得他疼痛不已。

对人性深浅无知无畏,私下以为智力的优势足以让他掌控一切,却是难以归咎的失败。“看样子,”古正文忍受着疼痛对抓捕人员说,“今天‘老邓’是不会来了。”说完,心里却反倒轻松起来,突然间,他又怕猎物过早进入他的陷阱就不好玩了。他要像钓鱼溜鱼一样,从中找到戏耍的乐趣。更重要一点是,过早或简单地就把台湾的共产全部抓尽了,他这个保密局刚刚崭露头角的风云人物就再也没有用武之地,在蒋介石那就没市场了。

维护着自己的地位,如鸟儿保护自己羽毛。

“古组长这个地点正确吗?”翁连旺有些不知高低地问。面对手下对他疑问,古正文瞪了一眼,了然于胸地说,“放心吧”。对于这个地址,古正文很有把握,至少他认为,它是“老邓”在台北诸多藏身地点的一个,在未知的某一天,他一定会回来。因此,他派一个人长期埋伏在泉州街二十六号。

古正文把想法说出后,张清彬立即兴致勃勃地说,“我来!”。其实这时古正文也有此意于他,这人好大喜功那就面水推舟。“好,就由你来”。说完,古正文把自己的枪和一腰带子弹交给张清彬,并交代他:“尽量少出门,如果有必要外出,一定要选在深夜无人的时候。”

非常聪明的张清彬,好大喜功的张彬清,神情绷紧,随时准备着立功。而在当时,一般住家房里只有一盏油灯,人们常常是走到哪里活动,便会提着灯走到那间。因此,张清彬进驻泉州街二十六号的时候,便埋伏到油灯的旁边,因为主人们一旦进屋,首先就得摸黑找灯,这个时候,便可轻易将他捉住。

经验如此老道,那是实践的总结。然而,等待一个月过去了,“老邓”依旧杳无踪影,如人间蒸发。两个月过去了,张清彬仍无所获。张清彬气馁了,放松警惕了,却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深夜,“老邓“出现了。1950年1月1日深夜,张清彬半梦半醒中,忽然听到屋外某种细碎的声音,他倏忽从了起来,就听到有人从后院开门的声响。

“大鱼”来了,“大鱼”来了。张清彬心里说着,既激动又紧张。于是张清彬屏住呼吸,悄悄走到客厅的桌边,躲在桌子底下等待“大鱼”的到来。可是,张清彬听到“大鱼”并没有进来,而且声音也消失了。于是他以为猫之类动物,就有些气馁准备从桌子底下出来时,细碎的声音已经来到前门,随之一个人影就开门进屋后,非常谨慎地把门扣上。

手握枪的张清彬一阵窃喜,他知道这人一定是传说中的“大鱼”“老邓”来了。果然,黑影进屋后,正如张清彬预想的那样,那人摸索着走到桌前就开始点灯。火柴“疵”地一声,油灯点亮。张清彬一个打滚,从桌子底下冒了出来,并拿着手枪对准来人的脑袋。

“老邓”措手不及,怔住了。

“我等你好久呀!”张清彬笑着说。没错,来人正是“老邓”。看到特务举枪对着他,“老邓”心死灯灭亡,眯着双眼明白了一切。然而当他看到只有一个特务时,故作镇静地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张清彬仍旧保持幽默的口吻反问:“那你躲着我干什么?这么久都没回来。”说着,他示意“老邓”举起双手,然后用预先准备好的手铐将他铐上。

“老邓”就这样轻易落网了,令人意外地是,他没有作任何地反抗。他为何如此举手就擒,也许是轻敌,也许在寻找脱逃机会抑或还有别的什么想法。总之,轻敌就是轻视生命。

“老邓”落网后,面对国民党特务的审讯,他表现出相当自负,并没把国民党特务放在眼里。相反在他认为,中国共产党很快就会将奄奄一息的国民党赶入海中,而在解放台湾的任务上,居功最大的,无疑地便将是他本人。因此,他一直无法相信自己竟会落入国民党手中。

正当张清彬抓捕“老邓”的时候,古正文正在川端桥(即今之光复桥)下钓鱼。也许是天意预示着什么,正在张清彬跑去向他报告的时候,正巧古正文正在为钓到了一条大鲤鱼而欢喜着。

正在这时,古正文听到张清彬高声叫着“我回来了”。惊讶得心脏猛跳了几下,站起来看着张清彬,喃喃念道:“难道‘老邓’这条大鲤鱼真上钩了?”“是抓住他了,抓住他了!”“走,”丢下鱼竿,“见一下我们的大鱼。”

回到延平南路,古正文第一眼看到”老邓”,意外地感觉很眼熟,但又不知道在哪见到过。仔细一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没想到你还参过长征……”古正文开口第一句话是疑问,但意味深长,让“老邓”正中下怀。“你怎么知道我参过长征?”“因为你身上那股傲气,便是长征干部的特殊标记,我不仅知道你参加过长征,还知道你就台湾共产党的领导”。

“我就是一生意人。”“老邓”不由自主地看看自己的装扮。笔挺的高级西服,搭配着一条花色鲜明的领带,一副生意人的模样,依然对自己的仪表感到非常满意。古正文猜想要的答案没有从“老邓”口中得到。

“生意人?”古正文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人已经被我抓了。”“老邓”心里还是一颤。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同志已经被迫捕。于是摆着老资格把双手伸平,皱着眉头说:“我不习惯被人铐着手铐和我说话。”

“你会习惯的!”古正文轻蔑一笑,“否则……”便向张清彬要了手烤的钥匙亲自为“老邓”解了铐。“老邓”解铐后,也不客气,就像回到自己家中一样,一屁股坐在身边的椅子上,点燃一支烟抽了起来。古正文摇摇头,心想都不知死活了,还怡然自得。

“要不我们聊起长征的往事”。古正文用不明的表情说道。“呵呵,你不佩和我聊长征”。“老邓”依然有些傲慢。“那你跟我聊聊你想聊的好吗?”。古正文依然不气不恼。“老邓”却是头一扬,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己抽着烟,快速思考着对策。

话不投机后,古正文知道需要时间,便不再问话走开了。其实他也并不期望很快就能得到“老邓”的身分,他喜欢游戏,那种钓鱼咬钓的过程。他相信“老邓”已经是网中之鱼,无论从他这个人的衣装和气势来看,和他之前抓住的几个人非常不同。这人一定党龄很深,党性很强,直觉告诉他,从这个的派头上看判断,若不是台共的头号领导人,至少也是领导人的左右副手。在他还没找出他的真正弱点之前,乱箭投物的攻势效果非常有限。

“太容易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古正文心想,肃清共谍的工作很快就会结束了。

…….

经过三天的隐秘观察,发现“老邓”开始焦虑起来,不时地四处张望,想找人说话似的。于是古正文决定下手了。这次他要先来个下马威,不再搞什么“上宾计划”之类。他知道,谈人生谈友谊,对于这样的人没用。于是“老邓”被请进了行刑宝。

最初几天,保密局特务对“老邓”进行了一连串拷打,但是,“老邓”就是誓死不屈,毕竟是久经阵仗的老革命,对特务的问话,总是不着边际地兜着圈子;对于特务们的拷打,咬紧牙关坚持着,如此一番折腾,古正文也没招了。

不过他依然相信,只要是人,总会有软肋的。因此,他又胸有成竹起来,决定再从外围摸摸“老邓“的情况再说。谁知,正在这时,古正文突然接到保密局高雄站站主任黄昭明的电话,请他协助到高雄布置一个大搜捕行,.于是他把调查”老邓”的任务,移交给手下的特务牛树坤等人。

为了笼络、迷惑”老邓”,临走之前,古正文特意交代牛树坤,”老邓”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他。

见古正文不再行刑了,“老邓”以为特务们把他没办法了,身上的伤渐好,心情也大好起来,因此又想起他的一直喜欢的美味了。为此,某日中午,”老邓”吵着想吃延平北路波丽露西餐厅的牛排。

牛树坤一听十分恼火,心想你要吃饺子已经够优待了,还要吃牛排,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了!可一想到古正文特别交代过要他满足“老邓”的一切要求,只好满足他的要求了,但没有带“老邓”上街,只好去买来牛排,让”老邓”饱餐了一顿。

吃完牛排,“老邓”计上心来,于是他假借感恩地凑近牛树坤耳根旁边说,为了感谢你买牛排我吃,决定对你投桃报李,抓到人,保你升官发大财。“老邓”向牛树坤伪称,有一施姓联络人,在台北博爱路电信总局供职,如果抓住这姓施的,地下党在台湾的组织就连根瓦解了。

牛树坤听了,有半信半疑但也不大甘心,因此与特务张西林商量后,决定带着“老邓”前往电信总局去指认,反正他有防范。

两特务觉得立功的时候到了,一路非常开心。可是,等到快到电信总局时,“老邓”又告诉牛树坤,“一会我去柜台指认施的时候,你们隔我远一点,以免让姓施的有所警觉”。

立功心切。“老邓”的话让牛树坤信以为真,就放任”老邓”暂时单独行动走到柜台边上,哪知“老邓”趁牛树坤注意力松懈时,一个急转身就往电信局侧门狂奔起来,牛树坤这时方知上当,可为时一晚。

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拼命紧跟”老邓”,一路穷追。

“老邓”狂奔着,心想这下总算脱身了,几个小特务太不是我的对手了。哪知当他跑出电信局门口,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把就揪住他衣襟,喊道:“邓先生,你要去哪?”原来张清彬因为不放心牛树坤等人带“老邓”出门,悄悄就在电信局门外盯梢。老邓”原本得意计谋得逞了,没想到还是没逃出张清彬手掌心。

侥幸从来都是一时的庆幸。

就在“老邓”有些懊恼或说后悔之时,机会再次降临到这个中共台湾地下党领导人的身上。真是太幸运了,幸运之神好像和他捉迷藏一样,一会藏一会现。

就在“老邓”被抓回监狱不到半天功夫,“老邓”决定再施一计,说“知道那名共产党的家庭住址,要不要去指认一下”。牛树坤、张西林一听,觉得这是个立功的好机会,但“老邓”脱逃的事让他们心有余悸。

“怎么办?”张西林问道。急功近利的牛树坤看了他一眼说,“这次把他拷上不就没事了”。张西林一听有道理,于是他俩擅自做主,又带着“老邓”前往台北市武昌街。

来到武昌街后,“老邓”故意引着他们一伙人沿着武昌街栉比鳞次的木材行穿行,声称姓施的联络人住处就在附近。特务不知是计,由于那时武昌街做木材的生意的人众多,加之这地方偏僻和杂乱,所以说要想找个人还是比较困难的。

于是这两个特务在“老邓”的摆布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找了起来。当他们沿着长长的武昌街找了一半天,天快要黑的时候还没有找到“老邓”说的共产党住处。其实这是“老邓”的溜狗之计,他要把他们搞疲惫,折磨得差不多时见机脱逃。

正当他们一行人累得失去信心,走到一处黑暗的转角,趁牛树坤、张西林相互点烟之时,“老邓”冷不防窜进一家黑漆漆的木材行,牛树坤等人赶忙冲进去追赶,然而,对这里环境了然于胸的“老邓”早已在暗夜中逃得无影无踪。

煮熟的鸭子飞了。两特务顿时傻了眼,赶紧向古正文报告。当古正文得到“老邓”逃走的消息后,心急如焚,骂了他们几句后,便火速地从高雄赶回台北赶。然而,等古正文来到武昌街“老邓”脱逃之地时,“老邓”早已经不知道去向。

气急败坏的古正文于是左右两个巴掌打得牛树坤和张西林眼冒金花。

“老邓”脱逃的消息很快报到保密局局长毛人凤那儿。毛人凤非常震惊与害怕,知道这件事要是蒋介石知道了他这个保密局长就别干。于是毛人凤命令加威胁古正文:“限你尽快务必抓住‘老邓’记大过两次,如果抓‘老邓’归案,这两大过可免”。

心急如焚的古正文开始布置再抓“老邓”。但是,接连一两礼拜过去了,就是找不着“老邓”的踪迹。

“老邓”的脱逃,给保密局一伙人,尤其是局长毛人凤相当大的压力。虽然蒋介石那时尚未复职,但每个礼拜三,他都会以总裁名义在士林官邸召开会议分析形势。

保密不严,蒋介石得知“老邓”脱逃的事,是暴跳如雷。“脱逃的那个奸匪叫什么名字?抓回来没?”蒋介石不断生气地质问毛人凤。毛人凤只好怏怏地实话实说,“还没有,正在全力劫拿之中,请总裁放心不日就会抓住”。蒋介石又开了:“娘希皮,一群饭筒,几个人看不住一个共匪”。

几乎骂得毛人凤头都抬不起来,只有唯唯诺诺答复,“我们一定不日把他抓回来,一定不日就把他抓回来”。蒋介石生了一番气后,也累了,便命令毛人凤采取一切措施把“老邓”抓回来,同时责令对那放跑“老邓”的俩特务军法处置。就这样牛树坤、张西林的小命归西。

被骂,被尚未复职的人骂,毛人凤虽然心里很不爽,但也不敢怠慢,加之他又是蒋介石亲手提拔的,感恩戴德一直在他心中。于是毛人凤将古正文叫到中山北路家中面谈,必须尽快抓住“老邓”。

面对古正文的到来,毛人凤叼着烟压制着心里的怒火不能发作,正是用人之时,担心古正文不干了。沉默半晌后,毛人凤装作难过的样子,递给一张纸古正文。

接过纸张一看,是保密局对他处分的文件,记两大过以资惩戒。阴云在他面孔上汇聚,他的冷酷和精明全部一一回归。他的愚蠢,他的大意,此刻在他智识的检视里,都一一变得清晰。谁知,古正文看了文件上的内容后,不但没生气,还露出一丝丝尴尬的苦笑来。

“怎么,被记过了还笑得出来?”毛人凤有点好奇。古正文看了他的一眼,没有答话。那是表面上缄默不语,脑子里却不停转着。他在想,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人在高雄,再怎么说,这两个大过也轮不到我的头上!这时毛人凤又点燃一根烟,同时也递给他一根后,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用非常柔和的浙江话对古正文说:“这样吧,至于处分的问题,会不会往上呈,就看我的耐性有多久,或者,你把‘老邓’捉回笼的速度有多快。”

虽然毛人凤的话带着威胁与利诱,古正文还是不生气,知道他一定挨了老蒋的训,否则不会周日把他叫到自己家中来。古正文同时更清楚,毛人凤这人表面上看温文儒雅,其实心狠手辣。自从这几年保密局发生内斗之后,他彻底看清毛人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对此,面对毛人凤的威胁与利诱,古正文假装认真地表了一番决心后,匆匆告辞。

“老邓”脱逃之后,特务们都显得紧张兮兮,故意躲着古正文不敢见他。而对于古正文来说,却不把“老邓”这件事看得太严重,他甚至相反的认为:“跑了倒好,可以抓到更大的“鱼”。

注释:

翁连旺①曾于民国五十一年率一突击小组企图渗入大陆,不久暴露被捕,在大陆十三年的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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