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时不是让人忘记疼痛,而是让人习惯了疼痛。某些无法割舍是无法删除的,像是根植于意识中的大树,繁茂生长。
七个月的好吃好喝,对于已经准备放弃信仰的蔡潜来说,像一只发霉的果子,发生着质的蜕变。
时间不等人,诱惑总有时。一天,古正文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对装病的蔡潜失去耐心,就前往医院去找到蔡潜。“你这病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那就回去吧;如果是真的,那也得有些事做啊!总不能老闲着。”
“我还能做什么呀!” 蔡潜头也不抬地开始正常说,“你叫我做的我都做了,我现在就跟牙膏一样,已经给你挤完了啊!住在看守所里面,还天天被他们骂。”古正文看到他一副可怜的样子,心生恻隐地说“那好吧!”
蔡潜以为在骗他,眼睛里立即呈现出空洞表情。接着古正文又假惺惺地关心道,“那还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病总得赶快好起来吧。”蔡潜以为对方真关心,便心满意足地说:“我现在吃、穿、住、用都没问题,不过我希望能把我小姨子接来一起住!”
简直是意外之外,生动得令人难以置信。古正文顿时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并反问他:“那为什么不早讲啊?”蔡潜更是理直气壮回答说:“现在也不晚啊”。“早说嘛,”古正文取笑道,“人有各取所需的权利!”“你没骗我吧?”蔡潜怔怔地望着他。古正文阴险一笑,“当然!”
“当然”是什么意思?令蔡潜没想到,几天后,古正文真的派人从外岛把乔乔接了过来。作为实体他在不断隐退消失,而作为虚像的自己,却在繁茂森林中游荡迷失。面对古正文的“真诚”,蔡潜激动不已,蜷缩到自己的世界--彻底变节,成为真正的叛徒。
游戏成功!于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笼罩着岛内的中共地下党组织。几天时间里,台共的大部分高级干部及有关人员400多人被抓,200多人被处死。多米诺骨牌①效应由此呈现。
豺狼已经出没,势不可挡。一天夜里十二点多,门外传来“哐哐哐”的敲门声。一阵比一阵急促。睡眼惺忪的吴次长和夫人穿着睡衣坐起身来,心想,这么晚了,来者究竟何人呢?
带着诸多疑问一打开门,一群特务蜂拥直冲寓所内。见到特务们的到来,吴石怔忡了一下,明白了。该来的终于来了,没想到来得如此快。为此,他努力保持镇定地厉声问到:“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为何深更半夜闯入我的寓所?”
这时特务头子古正文出现了,一副嚣张的样子,来到吴石面前。在房间转了个身,看着吴石笑了笑说:“吴次长,久违了,抱歉深夜造访,实在是小弟接到有人举报,指控吴次长便是中共潜伏在我党中之特务”。
“你证据何在?” 吴石哈哈一笑训斥道,“混账,一派胡言!”对此,古正文围绕吴石身边转了一圈后,又阴阳怪气地补充道:“没有证据,本人敢动将军一根汗毛,蒋总裁下令命我等即刻你跟我回局里走一趟。”
吴石一惊,情知不好,但他依然气愤地训斥道:“胡说!如果随便一个人告了密,就可以任意骚扰被控告者的私生活,那么天下岂不就要大乱了。”古正文看他头脑相当冷静,对此,决定不和他在道理上争,一挥手,示意小特务们彻底搜查。
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却是没有半点斩获。这下古正文傻眼了,没有一点收获不好交待呀,他可是高官。古正文心里不免叹服,假如吴石确为共谍,则他处理事情的细心程度,一定是他所见过共谍当中的佼佼者。
为此,吴石开始反击他们,当面驳斥特务的指控,辩称这完全是恶意栽赃陷害。愣怔中,古正文与站在一边的吴太太眼神不经意地一交汇,随即发现了她眼神里的惊慌。于是他用商量的口气对吴石说:“将军,能不能请吴太太跟我们一起到队走一趟?”
“这是什么话?内人与政事毫无关系,就不劳你费心了。”眼见古正文一干鹰犬搜不出个所以然来,吴石的态度越发转为强硬。生气地将他们往外赶。而此时古正文不得不想出一套谬论用以说服吴石,一口咬定说:“既然有人检举,我只好带队搜查,如今既无结果,按道理吴次长实在是冤枉的,必然无事。只是,办案有办案的程序,还得做个笔录,过程才算完整。”
不知道古正文什么打算。吴石脸色沉重,异常沉默,敌人已经慢慢窃了他的秘密,目光刺入他的五脏六肺,他们还在翻墙倒柜,寻找着想要一切。考虑了半晌,一直没有答复,杵在那吸着烟思考着什么,然后焦虑地在客厅里踱起步来。踱到客厅左边角落一张小桌子旁边,借着背影的掩饰,悄悄地从桌上拿起一件小东西说:“我先上个厕所再说。”
大概因为他动作稍嫌笨拙吧,立即引起了特务李汉一怀疑,便尾随他前往厕所,看到吴石正在打开药瓶,李汉一一把夺了过去。
人总是喜欢将一个孤立事件扩大之并用来判断整体。吴石弄巧成拙。“为什么要服毒?”“你怎么知道那是毒?”古正文说“那好,我们很快就会有结果。”古正文哈哈一笑,像是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
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他可以确定,吴石即便不是“密使一号”,也是中共地下党人。不然怎么有此自毁的举动。古正文心里窃欢起来并坚定要将他的妻子王璧奎带走。
月光冷冰冰地挂在空中,吴石抬起头望着窗外,看到了一团鲸状的云团扑面而来。他的世界已被无形的枷锁绑在一起。无奈之中,吴石思考了一下,勉强同意了。而当吴太太将离开她的家的时候,不知情的王璧奎从壁橱中取出了一张文件,说交给她的次女,并有所叮咛一定要保管好。
特务们立即要求检查,恰恰就是乔乔的那张出境证。这时,古正文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此时已经凌晨三点钟。“走吧。”古正文亲自驾驶吉普车沿着新生南路左转仁爱路在台北沉静的寒夜中奔驰。
吴太太坐在古正文开的吉普车的右后方,另外载着一名吴石的副官。车子在市区里绕了很久,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们的目的地在哪里?直到古正文行进到台北一女中贵阳街方向的门口后,车突然停了下来。古正文下车,对紧跟在后面的侦防车高喊:“到了!全部下车。”
特务们莫名地从侦防车,陆续跳下来。接着,吴石派来的副官也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查看情况。正在这时,古正文跑上车,一个急踩满油门,车轰隆一声就疾驶而去,驾驶侦防车的特务,见到古正文加油驶离,便开着侦防车紧跟其后。
这时,吴石的副官这才明白过来。特务是为了甩掉他才停车的。而坐在旁边的王璧奎似乎看出了古正文的阴谋诡计,一脸无奈。知道再也无人保护她了。更不知将面临着什么。
按常理出牌,亦如古正文的人生,多变!对于他这种人性分裂的人来说,正常了才不是不正常。古正文把吴夫人王璧奎带到南京东路自己的家中,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这时,已经是大约凌晨五点钟。
面对新的环境,还是别人家中,王璧奎非常疑惑,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揣测着他要干什么。古正文自然能够看得出来,阴险一笑中,他便叫自己太太起床陪吴太太聊天,然后派一名特务到对面巷口买来烧饼和油条,饱餐一顿后,才开始与吴太太谈话。
以静制动?古正文远远地看着王璧奎,他认为她是一个相当沉着的女人,从特务们进入吴宅搜查直到此时此刻,她几乎都不曾主动说一句话。他开始思考着对付的办法。
“次长夫人,”古正文与她套近乎说,“难道你不认得我了?” 沉默的王璧奎神情触动了一下。“在南京,当时吴石担任国防部史政局局长的时候,他是他底下一名科员,我姓古,到过府上几次,我能够升上校,都是次长帮的忙。”
说得非常诚恳,不明就里的人一定会相信他的话,事实上他全在撒谎。令古正文意外的是,王璧奎开口说话了。“是吗,”王璧奎抬起头,“怎么我都没印象?”古正文心里一阵阴笑。于是他们开始了长达几个小时的对话。
经过对话,当然是古正文设定的对话。王璧奎只承认这出境证是一位朱太太托办的,后来朱太太因为那位乔小姐有病,不能行动,虽然出境证已办好,但并未拿去,其它的就不知道了。但这些话还是令古正文高兴不已。
见缝插针,古正文却是抓住了机会,开始追询那位朱太太的来历。他想,只要有一点机会就是机会。王璧奎只说她知道朱太太是香港一位朋友陈孝威介绍来台的。古正文知道她在忽悠他,于是继续问道:“那朱太太的先生叫什么名字、朱太太的姓名,以及朱太太来台后的住址等等”。
这一连串的问题,令王璧奎一时不能作答。事实上她真的不知道朱太太的一切。在古正文的一再追问下,一口咬定朱太太是她的朋友,与吴次长并无关系。古正文以为王璧奎没有说实话,为此,他又大胆设想,“她既自承认朱太太是她自己的朋友,但却说出朱太太的来历,这已经明显的反映朱太太绝不是她的朋友,而实在是吴次长的朋友”。
就是这么一推测,古正文嗅觉又开始发挥作用了,错觉把引上了正道。“朱太太究竟是什么人,她到台所为何事,以及她在台活动的详情,托她办出境证的人又是谁,看来这一切都得问吴次长,才可以水落石出”。古正文意识到,案情已经从吴太太身上发展到吴次长的身上了。
想到这里,心里一阵狂喜。于是古正文继续把戏往下演:“现在这事很严重,我很替次长担心啊。你想想,他是一名军人,如果他与共产党有任何关系,老先生(指蒋介石)绝对不会原谅他,现在,就只有你能救次长了。”说完古正文注视着她的表情变化。
听到对自己丈夫的不利,王璧奎原本故意装作无精打采的双眼忽然瞪大起来,然后居然求助似地看着古正文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人来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璧奎的话,古正文心中窃喜,知道有门了。有了这句话,古正文已经预感到自己的任务即已完成九成。于是他继续怂恿她:“你不是军人身份,不如你来担一点责任,就说与次长接头的共产党是来找你的远房亲戚,然后我在笔录上写得技巧一点,也算是报答次长的一种方式。”
不知是陷阱,王璧奎心中顿时暖暖起来,然后点点头说:“一切拜托你了。”于是她开始打开了话匣子,说:“朱太太是从香港来的,实在是来找吴次长的,我并不认识她,她到我们家里七八次,是吴次长介绍才认识她的,她每次来家,都与吴次长谈话,但我不知道所谈何事。至于乔小姐的出境证,则是朱太太托我办的,由我转托聂科长办理,办好后,朱太太又说不要了,所以至今尚未取去。乔小姐其人,我也并不认识,你们要问朱太太的详细情形,最好去问吴次长。”
终于得逞了。古正文决定继续深挖一下。于是他继续问道:“有没有个长得身材高大,叫“老邓”的男人到过你家?”王璧奎回忆说,“好像有,也好像没有。”此时,王璧奎已经彻底被古正文弄乱了思绪。
“老邓”就没有到过她家,因为她的错误反而古正文进一步推测,既然连吴太太都承认吴石和“老邓”有关联,那么吴石肯定是共产党。于是古正文对王璧奎不再管了,知道她对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于是王璧奎被关进了大牢,直到这时,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古正文的圈套,可为时已晚。
情况万分紧急。古正文立即打电话给毛人凤,告诉他:“今天就可以抓人,罪证确凿无疑。”毛人凤好奇地问古正文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古正文把侦办过程向他说明了一遍,他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好厉害,以后可得小心防着你罗!”语气里有奉承与暗讽之味。毛人凤平素是不喜欢开玩笑的。古正文与他相处多年,这是第一遭,也是最后一次被他调侃。
汇报完之后,毛人凤就同意了古正文抓捕的设想。谁知古正文又计上心来,他决定派几个特务隐藏在吴石寓所附近看还有没有人来和他联系,想抓更多的人。因此,几个特务在吴石寓所附近蹲守了一天,也没见到有人来找吴石。
于是晚上十点多钟,国民党保密局大队人马二度光临了吴石寓所。特务开始采取逮捕行动了。当吴石再度见到古正文一帮特务时,态度依然相当强硬。“你又来做什么狗东西?”他气愤地训斥道。弱者的力量发不出声响。问题的吊诡之处在此,因为结局早已写就,古正文面对责骂也不生气。而是洋洋得意地说:“奉命传你去谈话。”“笑话,我乃国防部参谋次长,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来抓人!”
“我既然来了当然有证据!”不知根底的吴石稍有泄气,但依然强势道:“不管你们是什么单位来的人,我要见总长周至柔,你们这几个算什么东西。”这时古正文有些生气了,便不耐烦地说:“要见总长可以,我们陪你去,何况,你要见他,他还不一定同意见你。”
“放肆!你们这帮混账东西”。吴石一边训斥着,然后拨通了周至柔家的电话。电话是通了,但接电话的人说他在找的人不在。这时的周至柔已经得到了情报并接到老蒋的指示,拒听电话。
吴石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用颤抖的右手轻轻将话筒重重放下,沉默不语中悲伤地发现,这场对决中,他已无力挣扎,颓坐在椅子上。
周至柔不接电话,更让古正文来了底气。“请吧!”古正文一伸手说。吴石看了古正文一眼,判断这帮特务没有真正掌握他通共的证据,否则他们这些人不会这么客气。便“哼”了一声,跟着古正文走了出去。他只能随机应变,找机会与周至柔见面或通电话。
情不知,当他走出家门时,一切都变了。给了古正文一个定心丸,不可能给他任何机会并立即将他带进审讯室。吴石非常生气,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他拒不承认自己是共产党,也不交代问题。然而,到了这个地步,古正文对他如何参共产党、潜伏期间所负责的主要任务已不再感到兴趣,因为他知道台湾地下党已全军覆没。
也不知道是古正文善心大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在这个时候,他反而关心起吴石的生死问题了,于是有一次他来到讯问室用激将的话对吴石说:“你是高级将领通敌,我认为你会被枪毙的。”“我知道,”吴石气愤地说,“死亡有什么可怕,总比你这样的人苟且活着强。”
激将又奏效。古正文当然不生气,转而温暖地说:“接下来就是看你自己怎么善后了,我可以帮你求情放你一条生路。”“靠我?我能有什么办法?,算了,就这样吧!”。
古正文决定不再管他的死活了。至此,“密使一号”走到了山穷水尽之处。
吴石被关押在延平北路“南所”牢房。牢房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人是保密局安插的特务,大概40多岁。另一个只有20多岁的年轻人。被关在“南所”,一天吃两顿饭。
吃饭时,他们三人围着坐下,饭菜放在三个人的中央,谁也不说话。只有那位40多岁的人经常主动和他们搭话,吴石也不理他,他知道此人应为国民党特务。
一切都无法改变。吴石知道自己中计了。于是听之任之起来。白天,吴石通常是一半时间在看书,看的是同一本书《中国文学史》。其余时候就是躺着思考自己的人生。此举令特务们百思不得其解。吴石知道这是特务们在冷淡他,然后必然会有新动作。
果然不出所料,一天晚上,吴石被一个特务叫了出去。于是那名40多岁的特务开始翻他的东西,没有任何所获。然后那位40多岁的特务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给站岗的卫兵一看,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吴石被凌虐后丢进牢房时,身上伤痕累累,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于是年轻人连忙上前问道:“你没事吧?”吴石点点头。“是什么事啊?”吴石微弱地说:“我也不知道。”
......
多少往事是非恩怨,虽经入耳,不入于心。他选择思考、读书,忙人之闲而闲人之忙的生活。眼前那来来往往的人,好人、坏人,统统视而不见。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身体里有一个漏斗,进来的人都流走了。
那位年轻人看吴石不像坏人,很是关心地问他:“你是什么事情?”吴石避开不答,反问年轻人为什么抓进来。年轻人回答他是学生,因为散发宣传单被特务们抓了进来。于是他们的话开始多了起来......
一切都是为了信仰。
两个星期后的一天晚上,吴石再次被特务押了出去,直至第二天下午才被人抬进监牢。这次吴石被折磨得更厉害,睡了一天一夜,没有动,醒来后,还一直发出痛苦的呻吟。于是每次饭菜送来后,年轻人都会让吴石多吃一点。吴石则推让着让他吃。
吴石的被捕,他的机要秘书黄德美也被抓进监狱。于是古正文决定提审吴石的秘书黄德美。来到监狱,他看到黄德美穿着整齐军服,双手贴着墙面站在那里等他似的。
“你就是黄德美?”古正文拍拍他肩膀明知故问。“是的,我叫黄德美,就是因为吴次长被抓的。”“哦”,古正文一招手说,“那咱们出去谈。”黄德美知道自己得救了。因为他已经想好了一切。
“说说你为什么要和吴石一样背叛党国?”“你是谁?”我是……古正文。”一听来人是古正文,顿时吓得屁滚尿流地说:“我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就知道,所以,我也留了一手。”古正文笑笑。“他是我的上司,他下条子给我要文件我也……”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条:“给你,就是为了这条子,还好我把它留在身边。”
所言所行,笨拙、羞赧、畏葸,已藏不住一个战士特有的坚强。
古正文一看,那条子上确实是吴石的字迹。“你知道吴石是匪谍吗?”古正文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问。“我怎么会知道?”黄德美带着委屈与无辜地回答道。
与黄德美的对话,加他要尿流的样子,依古正文的经验,认为黄德美是无辜的。为此,石正文把话题转开,与他闲聊起来,是心怀叵测地聊。得知道黄德美是印尼华侨,家境非常富裕,中日战争晚期,为响应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特别从印尼前往重庆从军等信息。
于是古正文对黄德美说“你自由了。”黄德美顿时高兴得不相信,以至边走还边回头怕被再抓进去。对此古正文大声嘱咐他:“那张字条是你的护身符,千万要收好啊。”
有人苟且地活着,是为苟且地死去。那苟且的天地间正有无处可逃的烈日,像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扑向沸腾的人间。
有人死去,却是活着。阳光将他们紧紧地拥抱,一直拥抱着通往没有绝灭的天空。保密局特务们在审不出任何口供后,保密局给吴石随便定了个“从事通敌活动”罪,经蒋介石同意,于1950年6月10日下午4点30分,吴石被拉押送到台北马场町刑场准备枪决。
枪决当日,台北上空乌云翻滚,处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几名威武不屈的地下党跟吴石一样,被五花大绑押至刑场,却仍奋力拉开嗓子引吭高歌国际歌,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
魔性的力量有时候总是那么强大,以至人们无法与其对抗、或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