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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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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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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潜伏》》连载

第二十八章 寂寞人生

世事无常。1966年,那场席卷全国的革命开始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清理阶级队伍时,除了深挖“漏网的走资派”外,还揪斗了大批的干部和群众,大搞逼、供,不少人被打成了“叛徒”、“特务”、“走资派”、“阶级异己分子”、“地、富、反、坏、右”分子、“现行反革命”、“历史反革命”等。

秦石理所当然地成为批斗对象。

灾难,莫名的灾难,又一次来到他面前。“秦石你就是蒋介石的爪牙,你是狗叛徒,狗汉奷,狗特务……”每天辛苦的劳作之后,他便成为某些精力旺盛人的批判对象。有人揪着他的头发,有人在他脸上吐口水,有时候甚至还要挂上牌子,游街示众,遭众人唾弃……

夜不能寐。被侮辱、折磨……这些都无所谓。但他们的目光让秦石不堪忍受。那目光里有无数鄙夷东西在飞舞。此时他已经将生死度外并想:“多少次出生入死都过来了,死我都不怕,难道你骂我打我就能把我怎么样了。”想到这,他居然挺高兴的,世事帮他找到发泄的地方。

短暂的批斗之苦秦石并不觉得无所谓,他时常觉得,人类的力量不在于执着的本身,而在于熟悉处境之后依然怀揣憧憬而执着。犹如被风吹到悬崖边的树,依然坚强地矗立在那里。但是时间一长,他又深感腻味与落寞,加身心俱疲。尤其他想一想自己为革命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他们还对这样,就异常伤感。

有一年的冬天,几个造反有理的人再次把他拉到会议台上进行批斗,说什么你这个台湾特务是不是要谋害毛主席?秦石实在忍无可忍,争辩着说:“你们才是真正谋害人,破坏党的思想路线……”结果又是一顿羞辱,还把他的被子扔进雨水里。

漆黑的夜晚,潮湿的空气,冰冷寒彻。秦石蜷缩在房子一角。眼泪像决堤的洪流一样蔓延开来,痛苦像冬天吸了水的棉袄,他不知道老天为何对他如此不公平,不知道那些人心如此残忍。

环境如此恶劣,他再次想到了死,是以死亡告诉人们,自己是何其的无辜,对党是何其的坚定!

脑海里一道电光咔嚓撞击他的生命。于他随便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向自己的喉咙刺去。只听到“啪”的一声,棍子折断了,鲜血喷涌而出。宿舍的管教听到异样后,被惊醒。这才,对秦石的批斗就此告一段落。

于是秦石在劳动之余,将思绪根扎实于想象之中--我捧起泥土,观察宇宙洪荒的原态,解读人类文明的历史;我亲吻泥土,倾听来自天籁的声音,吟唱山川万物的恋歌;我魂系泥土,放飞游子思乡的心灵,领略回归自然的酣畅。

我深深地眷恋故乡的泥土,因为泥土养育了我、我的父亲、父亲的父亲,我的祖祖辈辈都在泥土里耕耘。不仅如此,泥土还养育了人类,养育了万物,可以说,泥土是人类和万物神圣而伟大的母亲。

我是在泥土里长大的农民的儿子。广袤的冀中平原是我生命的摇篮,而泥土则是我生命的根基和本源。参军远离故土,我情系故乡的泥土,因为泥土里有我儿时的欢乐、彩色的梦幻、心灵的期待,泥土里更凝聚着我遥远而缠绵的乡思!

泥土不仅是我生命的源头,也是我涅槃的归宿。我知道,在浩瀚的宇宙时空中,在苍茫的大地上,我非常渺小而平淡,但我对泥土的情感是无边的。

自从脱离母亲的怀抱,我最先接触的是泥土。故乡的泥土是褐色的、松软的、温情的、芬芳的。在故乡的泥土里,我从坐到爬乃至站立行走,每天都沾一身泥土。跌跌撞撞的我,目送日出日落,斗转星移,我告别了金色童年,在泥土里渐渐长大了。泥土里有我流逝的岁月和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许多往事已悄然远逝,只有故乡的泥土在我心灵深处散发着幽幽清香。

时光如一蓑烟雨荏平生。在漫长的精神折磨22年后,没有等来他期待的台湾解放,没有人来解密他的历史,大概农场里面干部一直反映秦石表现得非常优秀等等缘故,宣布56岁的秦石自由了,组织上安排他到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工作,当上了一名日语教师。

走出农场,艳阳高照,有风吹过,眼前草木旺盛。他释然地想,现在至少组织把他区别于刑事犯罪分子了,积蓄已久的眼泪流了一脸。喜极而泣?抑或又不是。令他高兴的是,成为一名大学老师,可以在讲台上传播革命真理,讲授隐藏战线上的战友风雨如磐的光辉岁月,这也是他参加革命追求真理时的一个选项。

不是每一朵花儿会结果。世事难料,是一种浩繁的存在。那爬满满脸的皱纹,见证着他奉献的一切。于是他觉得现在自己能够为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一种报国。从内心感谢组织上的信任。

在担任日语教师的日子里,秦石兢兢业业,一丝不苟,除了完成正常的教学任务外,还额外给学生们布置了每天一篇日语学习任务。因为,秦石想到将来国家建设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

教书的日子对于秦石来说是安逸和快乐的。在教学之余,他开始思念妻子和孩子们。因为在他被捕时,大女儿才七岁,小女儿还是在他被捕后才出生,他都不知道孩子们长成什么样子。

每当想到这里,就感到内疚无比,觉得很对不起她们母女……内疚伴着泪水静静地流淌着。可是他依然不能去看望他们,他在海的这边,她们在海的那边,那波涛翻滚里漫溢多少思念的泪水。

终于有一天第一只小鸭子出壳了,接着第二只小鸭子出壳了,他和大家欣喜万分。在秦石的“父爱”下,小鸭健康成长着,这是爱的寄托,爱的成长。说起来奇怪,两只小野鸭渐渐长大后,秦石发现他们总是尾随在他身后,秦石感到陪伴的温暖。

……

即使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经受着那么不公正的对待下,秦石依然坚持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他自觉没有做过违背良心的事,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

秦石时常扪心自问:自己对得起党,对得起自己的信仰,所以只有快乐和坚强地活不下去,才能经得起时间和党组织的考验。于是,睡不着的时候,他想到了在台湾那个荒凉的墓地里潜伏的岁月。

那段日子虽然经常要防止被特务们抓住,但总觉得只要坚强活着就有希望,期待着解放军的到来。为此,苦闷的时候秦石就悄悄地爬起床到地里去劳动,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驱赶精神的折磨,希望累了一睡就过去。那时,最难受的时候就是让他静下来的时候。劳累虽然解决了精神上的苦难。但现实又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一天,突然收到妻子辗转的来信,妻子在信中诉说了一个人独自抚养孩子的艰难,以及希望和他早日见面的心情。捧着那封满含妻子血泪的家信,想想自己不清不白的身份,秦石心如刀绞。

不过,秦石坚信,自己是清白,相信组织上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因此心里又充满希望,情绪酝酿饱满。正当秦石以劳累换取精神上的放松之时。世事变幻莫测,一波未平,却一浪又起。

生活总是喜欢逗弄人。在你绝望时,闪一点希望的火花给你看,惹得你不能死心;在你平静时,又会冷不丁地颠你一下,让你不能太顺心。

张望着满天的阳光,秦石心如冰霜。他却怎么也想不通,以前自己不管被日本人怎样打,被国民党怎么欺负,都没有屈服过,满怀期待回到党组织后却受到了如此怀疑。至此。他不由得绝望起来了。于是,秦石决定卧轨,想以死来证明自己清白,对党的对信仰的无限忠诚!。

生,有时候往往比死更痛苦。管教人员也许看出他的想法,因此,对他似乎比平时格外关注,几次想逃跑,几次想寻死,都没有成功。还被随行的干部拉了回来思想工作。

农场的领导对秦石的遭遇也很同情,认为这样对待他,也确实不妥,也将秦石的情况一五一十向上级组织上作了汇报。但在上级党组织看来,这也是考验一个共产党员的程序。不过,从此开始,党组织每个月给秦石寄来30块的生活费,意思是把他暂时搁置一边儿,等台湾解放了,情况弄清楚了再解决。

这一举动,这一安慰,对秦石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期盼,是新的期盼,新的希望,至少组织上并没把他当作敌人,眼前一片月色般的灯光,在内心浮泛起来。于是秦石开始了既不是罪犯,也说不清道不明身份的农场生活。

在农场里,秦石学会插秧、种菜、种苗,居然干得比谁都快。一天下来,能插秧能插一亩多地。这既是对自己的考验,也是纾解心中的苦闷。

农场的生活是单调而严肃地束缚着。不过,在农场,秦石经历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如在农场修干渠中,有人捡了几只野鸭子蛋,秦石连忙找他们要了过来,试着开始孵化鸭子的“工程”。

孵化鸭子,既可以排解农场太单调的生活,更重要是他想孩子们了,他把孵鸭子用来宣泄隐秘情感。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

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回家,一个诱人的字眼,一种期待的温暖,牵动着无数游子的梦魂。然而,当他喜悦还挂在脸上,期待着早日见到领导的亲切握手时。一下了又让他掉进了冰冷的窟窿里。不仅没有领导接见他,道一声:同志你受苦了。从一下车就在异样的眼光中,将送到一处办公地,于是他便在之间没有写着“特别”而实在很“特别”的办公室开始写自己的人生。

心里风起云涌,但秦石心里知道这是组织原则。因为这是隐蔽战线多年来形成的一套制度措施。好在,在被国民党策反他他并不被“策反“时,已经想好,回到大陆后如实向上级交代所有情况,但只是没有想到,一切来得比他想象的快了一些,严酷了一些。

这一写此别经年。秦石开始了漫长的“写作”过程。只是这种“写作”常常让他觉得像个犯人,心中不是滋味得几多悲凉。但一想到把事情“交代”清楚后又会回到战斗岗位上去,却又兴奋不已。觉得那种日子没特别怎么,但也正是没有特别怎么,倒是觉得奇怪......

生活不是一本书,翻过了就知道一切的所然。的确,他想得太天真了。现实总是比期望残酷,甚至残酷得无法描述。当他写下了十多万字的材料交给组织后,原以为就没事了时,可以重新出来为党工作时。却迎来是漫长的等待。

这样的等像火上烤,暴风雨打。经过有关部门一年多的审查后,组织上终于派人与他谈话了,秦石异常高兴,却只是得到一句话:“组织上还要对你考察。”被莫名送到了北京郊区的一个农场。

没有结论,没有一个说法,就被送到农场。他不能理解,也觉得不可思议。尤其让他不能接受的是,那个所谓的农场,既有政治犯,还有刑事犯和劳动教养人员。我是谁?我是什么人?一连串的问号,无人来解答,他感到从一个冰窟窿掉进了另一个冰窟窿,那是欲哭而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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