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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志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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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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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飘摇汉江边》》连载

第四章 日子

﹝14﹞

张桂芝在房前屋后几棵构树上,摘了一背篓构叶,背回家茅草房堂屋里,剁细了堆在墙角边。张桂芝又忙着到了厨房舀了一瓢冷水一喝,把剩下的冷水倒向了厨房门外。接着张桂芝在一个小木盆里,添了冷水洗了一把脸,刚一结束,张桂芝在厨房墙角边提上一瓶桐油,在两盏灯碗里添进了一些桐油。

与厨房相连是张桂芝的房间,安装在房间墙壁上的木格窗户很小,糊了一层纸已经呈黄色了,这样好多明亮的光线,被黄色纸一阻挡,加之远去的太阳越来越西沉了,所以房间内就显得灰暗起来。张桂芝是个勤快人,忙完了屋里屋外的卫生,就在身边点亮一盏桐油灯,坐在纺棉花车前纺起了棉花。

棉花要加工成一个个锭子,少不了首先要把棉花均衡地扯成长条形状棉絮准备好,然后在操作者手中随着纺棉花轮子的转动,长条形状棉絮被加工成长长的绒绒白线,缠在转动的锭子上,锭子越缠越大直到主人满意适当为止,一个锭子形状才算结束。环绕在锭子上的棉花长白线,最终要被织布机加工成几仗不等的土布,这些土布通过染料变色,在那时就成为老百姓缝制衣裤的主要原料了。

张桂芝每年从纺棉花车上加工锭子的数量其实也不少。这些都是赵大成把一捆捆棉花,送到曹满堂他们家然后又把棉花加工成一个个大小锭子。赵大成给曹满堂他们家的回馈报酬情况,规定一家人每年一套土布衣裤。赵大成讲诚信年年也这么兑现了,张桂芝也这么实实在在为赵大成他们家,用棉花加工成锭子直到现在也没有停止过供应。

曹山和黑狗从山上回到家了。黑狗到家很不听话,钻进几间茅草房间乱蹿。曹山在堂屋里端了一条长木凳在院坝一落座,唤了一声狗叫,黑狗就到了曹山身边。张桂芝知道曹山回家了,担心地问曹山:“给小伙子说清楚了没有,天黑之前不敢回家?”

等到张桂芝的声音从房间里飘到院坝中央时,曹山只是听清楚了一半,急着问道:“妈你说清楚点,我听不见。”张桂芝声音又飘出来了,曹山仍然听不清楚他的母亲究竟在说什么。于是,曹山向茅草屋墙壁小窗户靠近,那条黑狗首先跑到了小窗户下面。曹山敲了敲木格窗子:“妈,你刚才说什么了?”张桂芝停下手中纺棉花的车子,回答道:“聋耳朵。我说不让小伙子天黑前回家,不知道你对他说了没有?”曹山答:“我说到了。”张桂芝说:“曹山快进来,刚才黑狗把我的桐油盏撞倒了,快些添点桐油。”

曹山到了他母亲房间给桐油灯盏添了桐油,沿着灯芯燃烧的桐油发出来的红光更加亮堂了。厨房内忽然传来似乎是摔碎碗的声音,原来是那条黑狗跳上碗柜抓翻了一个空碗,那个空碗掉向地面并没有摔碎。曹山看到黑狗气愤不过,一脚重重地踢在地面,向黑狗大声喝道:“黑狗,你给我滚出去!”黑狗就摇头摆尾地冲出了厨房门口。

一会儿,张桂芝在猪圈粪池口解完了小便,见到曹山把一副草鞋耙正架在厨房一条凳子上打草鞋。张桂芝对曹山说:“这双草鞋给我打的吧?”曹山答道:“明天给你打,这双是我的。”张桂芝看看天色说:“天快要黑了光线不好,点上桐油灯。”曹山答道:“还能看得见。”

时间不长,屋里屋外的两盏桐油灯,闪着红光跳跃不止。曹满堂在天黑一阵,才牵着耕牛回家。把耕牛牵进牛圈关好,曹满堂一离开牛圈,看到曹山打草鞋,急忙问:“小伙子呢?”曹山答:“在岩洞里。”曹满堂又问:“说好了时间没有?”曹山答:“说了。让他夜深了再到我们家。”

张桂芝在院坝边沿一堆柴火旁,弯腰准备怀抱柴火进厨房烧洗澡水,只见曹满堂在给曹山说话,张桂芝在其中插了一句:“你这个砍脑壳死的,没有哪一次回家晚。碗柜里剩下洋芋汤一碗,还有一小块火烧馍,你把它吃了省得我煮夜饭。”

曹满堂听了张桂芝的话,率先走进了厨房,在碗柜里端上洋芋汤和拿上一小块火烧馍。张桂芝一抱柴火刚到厨房门口,曹满堂要从厨房门口挤出去,张桂芝怀抱着柴火一闪避,一根长柴火顺势就把曹满堂,一碗洋芋汤扫向了地面。

张桂芝笑了,曹满堂也笑了。张桂芝说:“倒了你吃狗屎了。”曹满堂手一扬说道:“我还有火烧馍。”张桂芝抱着柴火进了厨房,曹满堂吃着那一小块火烧馍走向了院坝,那条黑狗却津津有味地正在吃着倒在地面上的那碗洋芋汤。

﹝15﹞

曹满堂从厨房内端了一木盆洗澡水,走到院坝一角,趁着黑色的夜晚退掉衣裤,把衣裤顺手搭在了一棵未成年的枣树上,赤裸着身材坐在木盆里洗着热水澡。曹满堂洗澡完毕,一盆水就顺便倒在了院坝边沿。曹满堂在穿好衣裤时,黑狗却跑来在院坝边沿,似乎伸出了红艳艳的舌头,不断地舔吃泼洒在地面上的洗澡水,还在曹满堂黑黝黝的体肤上舔了几口。

曹山放下打草鞋的活路,同样要去洗一个热水澡。这样曹满堂就接替了曹山没有打完的草鞋。桐油灯旁打草鞋的曹满堂动作麻利,似乎打草鞋的一双手娴熟的技术,根本看不出一根根龙须草在曹满堂手中闪了几次,弯曲的直线一行行就在草鞋的编织处迅速完成了。曹满堂在手中不停地吐一吐唾液,而且在手板心抹了又抹,龙须草就很快形成了一段细绳索,被编织在了草鞋的方框内。曹满堂如此娴熟的动作,也不亚于桐油灯光闪烁的次数,它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发挥出了不一样的内涵来。

曹山在院坝一角洗澡动作莽撞,一木盆水被踩翻了,水珠飞奔到处都是,连卧在一边的黑狗身上也落满了水分。此时黑狗一翻身爬起来,跳在一边去了。曹山端来第二木盆洗澡水洗完澡,只穿了一条短裤,曹山把洗澡水从木盆中一泼出去,那条黑狗又跑来了,低着头津津有味地舔舐地面上的洗操水。曹山踢了黑狗一脚却踢偏了:“不讲卫生的东西,洗澡水有多脏。”曹山把倒完洗澡水的空木盆,走上几步没有随手放进屋内,穿着短裤的身材又很快出现在了曹满堂的身边。曹山把一双手在一丝不挂的胸前一操:“爸,还是我来打草鞋,你歇一歇。”曹满堂望了曹山一眼说:“把衣裤穿上,小心着凉。”

曹山穿衣裤去了。张桂芝给猪喂完食提着空木桶,走到了曹满堂打草鞋的旁边,弯下腰吹了一口挂在桐油灯芯上的一串灯花。灯花落了,张桂芝说道:“天黑了一阵子,到山上的那位小伙子,还没有回来。”曹满堂又在手板心吐了一口唾液,答道:“急啥。回来早了,出了事咋办。”张桂芝担心是多余的,就提着空桶向厨房门口走去。

曹山穿好了他母亲补好的带补丁的衣裤,在院坝边沿闲溜达。走进厨房门口的张桂芝,隔着夜色高声喊道:“曹山,洗澡的脚盆呢?”曹山爽朗地回答道:“我拿来就是了。”张桂芝站在厨房门口等候曹山端来洗澡的空木盆。张桂芝在房间洗热水澡,那条黑狗站在洗澡的木盆旁边痴痴地看着。张桂芝发火了,喊了一声曹山:“曹山把黑狗叫出去,我在洗澡。”黑狗听见了曹山亲热的声音,就乖乖地跑了出来。黑狗没有到曹山身边,而是直接走进了曹满堂打草鞋的前方。

一会儿,曹山带着黑狗给牛圈内的耕牛添了一次青草。曹山在关牛圈门时,黑狗却挤进牛圈,在牛圈内转了一圈,追出了一只老鼠从牛圈门口飞奔而出。站在牛圈门口的曹山顾不上多看上几眼,那只老鼠就消失在了黑夜里了。黑狗还跳出牛圈门口,从曹山身边冲向老鼠逃跑的方向去了。曹山突然向黑狗命令道:“回来。”黑狗扭转头颅就回到了曹山的身边。

曹满堂在院坝里一只草鞋算完成了,就收拾了草鞋耙,放进了茅草房堂屋墙角里。曹山走进了堂屋,端着桐油灯盏问曹满堂道:“爸,你早点去渡口等小伙子。等小伙子一回来,我让他快去就是了。”曹满堂漫不经心地回答:“别操心,我知道渡口要得紧。”曹山紧跟了一句:“等一会儿,我背着火枪去打兔子了。”曹满堂顺口说道:“要注意安全,小心走火了。”张桂芝把一木盆洗澡水,从茅草房堂屋门口向外面泼去,听到了曹山要用火枪去打兔子,担心地说:“今晚就别去了。听妈的话!”曹山答道:“妈你别操心,我知道。”曹山端着桐油灯盏去屋内拿火枪去了。

﹝16﹞

曹山扛着火枪身挎装配火药的牛角尖,和装配具有圆形颗粒铁子弹的皮囊趁着黑夜走出了家门。曹满堂每晚要到渡口守好船只这是惯例,曹山偶尔在平时接替他的父亲曹满堂,在晚上守好船只也是常有的事。

曹满堂摸黑行走到了汉江渡船口,通向渡口的一条路上影影绰绰有黑影出现。曹满堂见黑影向渡船口走来,站在船头的曹满堂张口就问道:“谁啊?”黑影答道:“贩菜油卖的狗娃。”狗娃是黑影的小名。狗娃名叫王德善,家住坎儿井镇,和两位年迈的父母生活在一起。其实狗娃年龄也不小了。家庭还比较殷实,就是取不到媳妇,至今是独龙一个。狗娃主要营生就是把坎儿井镇加工出来的菜油,凭劳力挑在乡下走乡串户,赚几个小钱积累财富。

狗娃肩着一副装菜油的空皮篓上了渡船。曹满堂当然熟悉狗娃的身份,有意问道:“赌博是赢钱,还是输钱?”狗娃就开诚布公地答道:“不瞒你说,乡下人都是些老实本分的人,他们不服输,我赢了一个皮篓的菜油钱,就赶快溜之大吉了。”曹满堂把话题引向了深入:“狗娃,你不断地赚钱,怕是要找一个媳妇得了,好接宗传代。”狗娃一屁股坐在了船板上,胸有成竹地说道:“不要看我今年三十多岁了,相貌不端正的姑娘我还看不上。”曹满堂开始摇着双桨了说道:“看你哪个熊样,五大三粗的没有长相,又有谁家的姑娘想嫁给你。”狗娃阴阳怪气地答道:“你老曹,不要小看我,我在坎儿井镇还是一个个响当当的人物。”曹满堂知道狗娃说话没有分寸,又喜欢吹牛,口无遮拦地狗娃只要把一句话抛出去,不管一句话是真是假,似乎总可以壮壮自己的胆量了,或者撑撑自己的脸面了……

曹满堂渡船到了汉江对岸中心地段,曹满堂手中摇晃的双桨,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船一停下来,曹满堂让坐在船头正在抽旱烟的狗娃,拿上竹篙帮忙拨一拨挡在桨边的什物。狗娃站起身用竹篙向桨边一敲,原来是一具腐烂的男姓尸体飘在江面上。狗娃再使劲用竹篙一戳尸体,尸体忽然翻了个面,一双乱掉肉的眼睛似乎直勾勾的望着狗娃。狗娃像是鬼魂附体,看着飘在江面上的身体,不明不白地吓了一大跳,连旱烟袋从嘴巴中,噗通一声掉进了汉江。站在狗娃身后的曹满堂,笑嘻嘻地说道:“胆小鬼,一具死尸就把你吓成这样,连旱烟袋都掉进了汉江。”

狗娃收回竹篙放在了船头,曹满堂开始摇桨时,狗娃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屋里还有两根新的旱烟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还是说的好。”曹满堂一边迅速摇着桨片,一边对狗娃说:“心不在焉的样子,又是黑灯瞎火的小心掉进江里。坐在船头要稳当!”

船到了坎儿井镇码头岸边,狗娃付了过河钱,挑起一副空皮篓走下船,碰上了一位打渔人向渡口走来。打渔人手中提了大约有三四斤重的一条鲤鱼。狗娃问道:“鱼是买的,还是卖的?”打渔人回答道:“也不是买的,也不是卖的,给岳父大人补身子的。”狗娃说:“我想买,你卖不卖?”打渔人说:“不卖。我说了给岳父大人补身子的。”

你一言我一语,狗娃的声音大起来。曹满堂还没有离开渡船口,听到狗娃的声音在开始乱骂开了。打渔人也不甘示弱,似乎一边骂着一边要打起架来了。等到曹满堂走进狗娃他们前面时,狗娃的一双手已经封住了打渔人的脖子。打鱼人的那条鲤鱼早以掉在地面了。走近的曹满堂首先扯开了狗娃的双手,听到打渔人说狗娃要强买他的鲤鱼,一个要买一个不卖,狗娃就这么强词夺理整治打渔人。曹满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支开了狗娃,又说狗娃的不是,赶快让打渔人拿上他的鲤鱼上船。之后,曹满堂也快速上了船,摇起双桨向对岸驶去。

打渔人坐着曹满堂的渡船到了渡口边,走下船时连过河钱都忘了给,曹满堂望着打渔人身影慢慢消失在黑色的夜晚里,也不好意思张开口喊叫一声要过河钱。

在汉江边渡船口缓坡处一片野草丛中,有人伸出了半截身子,随即喊了曹满堂一声:“曹叔叔,我可以上船了吗?”曹满堂没有听清楚是谁在和他说话。声音又传到了曹满堂耳朵里:“我在岩洞里哪位小伙子。”曹满堂知道了:“直接到渡船口的,没有到我的家?”小伙子顺水推舟地答道:“没有到你们家,从你们家旁边路过时,我听到黑狗叫了几声。”曹满堂赶快催促道:“快些上船。”小伙子到了渡船口,一步就跳上了船头。此时,曹满堂双桨摇得飞快,船儿像是出鞘的快箭一样朝对岸驶去了。

﹝17﹞

水位下降乃是汉江的变数。来得很晚的月亮,它的光彩还没有照进汉江的水面上,在汉江两岸的树林里庄稼地里,偶尔传来了猎人的枪声。猎人的枪声不仅有浓烟冲出,而且还有星星点点的火星,在模糊的月色下似乎放大了火苗,点燃了荒草丛。猎人在扑灭火种时,在树林里或者在庄稼地里,忽然有鸟儿大声地呼叫。

睡在船舱里的曹满堂此时睡得正香。落在山坡上的那一层层月色,始终到不了汉江河面,但月亮的光彩影影绰绰在汉江水面上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月亮光的影子,也时不时地飘进了曹满堂的船舱里。当曹满堂一阵鼾声过后,猎人的枪声又响了一次。睡意朦胧的曹满堂睁开了眼睛,迅速从木板床上爬起来。赤身裸体的曹满堂站在了船头,判断猎人的枪声方位从何而来,曹满堂也许暂时最担心的是他儿子曹山打猎的收获。

曹满堂停在坎儿井镇码头岸边的木船摇晃了一下,缠在一个尖溜溜石头上的船绳,正在被一条野狗香喷喷地咬来咬去。曹满堂在船头手一扬小声吼了一声野狗,野狗头一摆,偏着头颅只是看了一眼曹满堂,野狗对木船的绳索越咬越有劲。曹满堂拍响了巴掌,随即又大吼了一声,野狗只管低下头了,根本不理不睬曹满堂地呵斥声。曹满堂赤裸着身体大约汉江的凉风对他有所触动,心情一时激动慌张起来,就弯下腰在船头拾起一个小石头朝野狗砸去。飞向野狗的小石头却掉进了水里,飞奔的一片水线冲向野狗。离开木船的野狗没有走多远,曹满堂再次拾起一个白色小石头向野狗掷去,野狗狂叫一声,白色小石头落在了野狗的脑袋上。

曹满堂见野狗跑远了,颠起光溜溜的屁股站在船头上,哧哧哧地撒了一泡尿水,曹满堂一钻进船舱就躺在木板床上,并且侧起身体伸出一只手,把靠在木板床相邻的,一个小木桌上的一块火烧馍,抓到手就细嚼慢咽地开始吃起来了。曹满堂把剩下没有吃完的火烧馍,又丢在小木桌上,并且放了一声响屁,才盖上被子眯着眼睛瞌睡起来。

汉江的水面静得出奇。曹满堂的那只木船像一座小山峰一样,矗立在汉江边纹丝不动。不过,随着汉江水位不断地下降,那些暴露在汉江岸边一片片鹅卵石,不管在有月亮的晚上,或者在夜幕黑色的光彩遮蔽下,鹅卵石的发光体却仍然在汉江边,静悄悄地飘洒出了一片片白色的暗光来。

有一只螃蟹大约在汉江岸边石头上,爬了一个石头又一个石头,忽然爬在了曹满堂船绳套住石头的阳面。螃蟹沿着石头的阳面爬上了船绳上。螃蟹在船绳上一边攀爬一边停一停,最后一鼓作气爬到了船头上。曹满堂喜欢在汉江岸边捡些好看的小石头,三三两两堆放在船头一边,来往渡河的客人,如果看上放在船头上汉江的好石头,顺手拿走了曹满堂也不说啥。

今晚,那只螃蟹也算是渡船的“客人”,但螃蟹它与渡船的客人不一样,围着船头的石头爬上爬下。殊不知,一只小老鼠从船舱里跑了出来,却在船头一堆石头上窜来窜去。小老鼠也胆大妄为,竟然昂起头颅与螃蟹干起架来。似乎螃蟹不是小老鼠的对手,被小老鼠从船头石头上,掀翻了一次又一次。螃蟹快速越过了一个个石头,爬到了船头的边沿上。小老鼠此时正在悄悄地跟在了螃蟹背后,突然小老鼠发出了唧唧地叫声,小老鼠声波一结束,螃蟹噗通一个翻身,就掉进了汉江里。

螃蟹掉进汉江水中声音微弱,但小老鼠却站在船的边沿上,紧紧盯在水面出现的小小波纹上。此时,在汉江的上游有两艘大木船,闪着一排排灯光,向汉江下游疾驶而去,那种从大木船上传出来的摇桨声和船夫们的号子声,似乎划破了夜的寂静和汉江水的平静。仿佛有鱼儿跳出了汉江水面的声音;好像又有狗的狂吠声从汉江岸边传过来了。

睡在船舱中的曹满堂似乎从梦中醒来,一连干咳了几声嗽。曹满堂在梦中一只手一时捏紧的拳头,忽然砸在了木板床的边沿上,把站在船头边沿上的那只小老鼠吓了一大跳,小老鼠就沿着船沿滚进了水中。小老鼠在水中扑打的声音慢慢在减弱,睡在船舱中的曹满堂不一会儿却打起了鼾声。

﹝18﹞

曹山在夜间用火枪专找野兔猎杀是常有的事。今晚,在一片模糊的月光下,从一片庄稼地里却忽然蹿出一只野兔,后面还跟了一只小兔崽,野兔带着兔崽又向另外一片庄稼地冲去。曹山眼明手快扣动火枪扳机,枪声一响倒下的不是什么野兔,而是一只母山鸡。曹山把母野鸡带回家中,就迫不及待地走进正在熟睡张桂芝的床边,说道:“妈,妈,今晚很凑巧明明是两只野兔在瞎跑,枪一响打死的是一只母山鸡。你看怪不怪!”张桂芝睡眼惺忪地答道:“在晚上看不清楚,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快去睡觉!”

张桂芝第二天一大早,就把那只母山鸡烧水拔毛,收拾干净母山鸡全身上下的皮毛之后,向厨房灶台上一放,背上背篓把厨房门一掩,并没有拉拢门缝就打猪草去了。曹山比他母亲张桂芝起得更早,在临出门前给他母亲只是说了一声,给人家帮一天活路去了。

曹满堂家的黑狗从茅草房屋檐一角狗窝里,睡醒了跳出狗窝后,围着茅草房周围转了一圈。黑狗习惯性地在厨房门前一站,夏日的阳光已经照亮了厨房门前一大片,黑狗就踩着这一片太阳光线,步行到厨房门口,伸出脑袋朝着厨房门缝使劲冲撞,厨房的门页渐渐地张开了。

黑狗撞开厨房门页,大睁着一双狗眼漫步在厨房内,当黑狗发现灶台上有一只亮白亮白的肉鸡,飞身上了灶台一口就咬住光溜溜的母山鸡。黑狗蹲在灶台上啃吃了一会儿母山鸡,然后一口咬住母山鸡冲出厨房门口,到了狗窝里就卧下猛烈啃吃母山鸡了。黑狗把没有吃完的母山鸡肉,叼在嘴中起身放在了茅草屋的院坝边沿,就摇头摆尾地沿着茅草屋一条大路,向一片树林走去了。

曹满堂从汉江渡口回到家里,看到厨房门大开着,没有看到张桂芝的人影。曹满堂走进厨房,一只手擦着满脸的汗水,一只手拿起一把木质水瓢,在深木盆里舀了冷水喝,一串水珠挂在了曹满堂的嘴唇上,曹满堂抹了一把自语道:“连门都不关好,你那个死怂张桂芝!”

曹满堂关好了厨房门,又走到牛圈把那头耕牛牵在了手中,一边快要走出院坝边沿,一边还四处张望的曹满堂,此时随即张开嘴巴高喊了一声张桂芝的名字:“张桂芝——,人死到哪里去了?”话音刚落,对面走来一位老农,向曹满堂说道:“借牛用一用?”曹满堂说:“给赵大成说了没有?”老农答道:“说了。”曹满堂就把牛缰绳递给了那位老农。接着老农又说道:“要用两天牛,你不用在渡口山坡上放牛了。”曹满堂一脸的笑容,离开了这位老农,向汉江渡口走去了。

张桂芝打满了一背篓猪草,把一背篓猪草背进院坝边沿口时,张桂芝一眼看到了被黑狗吃掉剩下的母山鸡肉。张桂芝放下背篓,一面跑向了狗窝,黑狗没见了踪影,一面跑向厨房门口,厨房门紧闭着。张桂芝一把推开厨房门页,只见灶台上母山鸡肉似乎没有了,就狠狠骂了黑狗一句:“砍脑壳死的黑狗,一定是它吃了。”

张桂芝跑出厨房门站在院坝一边,大声唤了几声黑狗。以往张桂芝这样唤黑狗的方法,只要黑狗在茅草房附近,或者听到张桂芝的声音,黑狗一定回到张桂芝的身边。张桂芝大失所望,黑着一副脸把剩下不多的母山鸡一些骨头碎渣,一拿到手就顺手甩了出去,飞向了一片玉米地。张桂芝就在这时轻轻地骂道:“黑狗我再让你吃。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桂芝把一背篓猪草放在了茅草房屋檐下,从背篓里拿出一些猪草,走进猪圈门口丢给了正在哼哼唧唧的猪崽。张桂芝回到厨房就开始煮早饭了。厨房的炊烟渐渐稀少的时候,张桂芝的一顿早饭算是完成了。

张桂芝一顿早饭一煮毕,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于是,张桂芝就在厨房内洗了一把冷水脸。在张桂芝急匆匆走出厨房门,倒去一盆冷水时,黑狗不知啥时候,把张桂芝甩出去的母山鸡碎骨头叼在嘴里,正好蹲在院坝边沿啃吃呢。张桂芝火了,端着装冷水的盆子,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奔驰到黑狗的前面,一盆冷水砸向了黑狗怒吼道:“短命死的黑狗,吃了我的山鸡肉,给我吐出来!”黑狗叼着没有吃完的母山鸡碎骨头跑向了一边。张桂芝更加火上浇油,一脚踏在地面上,大声吼道:“黑狗回来!”从汉江渡口回家吃早饭的曹满堂,看着张桂芝愤怒的一副样子,安慰道:“吃了就吃了,不就是一只山鸡,今晚我去打一只。”张桂芝看着曹满堂这样一说就消了一口气,他们就并着肩同时走向厨房,吃早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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