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曹山第一次当纤夫经验不足,特别是在夜晚两人拉同一根纤绳,多次遭到纤夫的指责,说曹山不会拉船干脆回到船上去睡大觉。曹山只好忍受着,一边接受纤夫们的指责,一边还要非常吃力地拉着纤绳前进着。
船体在汉江水面上作任何摆动,掌舵人能够明察秋毫,要么掌舵人搬着船舵,大声咒骂纤夫们拉船走的路线不正确;如果事故一旦出现,原因都归结曹山在他们中间,不会拉船所造成的结果。要么掌舵人放下船舵摇起了双桨,还在骂骂咧咧说教纤夫们,为什么还感觉不到船上的动静,正在调整船头的方向呢?
坐在船舱里的赵大成烤着炭火抽着旱烟叶子,听到掌舵人在船上大声吵骂纤夫们,不禁问道:“他们在岸上拉船可以,吵啥?”掌舵人回答说:“我不吵,船的方向不准确,他们拉船的力量有时又大,翻了船怎么办。”
赵大成走出船舱,装了一袋旱烟叶子,点燃自己吸了一口旱烟,递到掌舵人摇着双桨的手上说:“船不是在走吗,吸口烟歇一歇。”
掌舵人听进了赵大成的话,停下手中的双桨,接着赵大成递过来的旱烟袋,开始吸旱烟了。但装着公粮的木船仍然在前进着,纤夫们在岸边的号子声依然在飘荡着。
木船忽然在汉江水面上瞬间停止了前进,一袋旱烟还没有抽完的掌舵人,向船上对岸上拉船的纤夫们发火道:“喂,你们又是怎么了,为什么停止了。”领头的那位纤夫,大声解释道:“拉纤绳的曹山摔了一跤,脚上划了一条口子。路又不好走!”掌舵人大声说:“路不好走,把火把点上照路行不行?”又是另外一位纤夫答道:“不需要火把,我们拉船能看得见路面!”
木船在汉江水面又开始起航了。拉船的纤夫们此时不让曹山和他们一起拉船了,只在纤夫们前面给他们探探路,避免纤夫们拉船行进途中摔跤,影响了木船的前进速度。
曹山有时对汉江两岸路况不熟悉,难免在纤夫们前头说明前面的路况不够准确,造成拉船的纤夫们一个个走错了方向,使得木船在汉江水面上左右摇摆,加之都是些毛毛小路,又是模模糊糊的晚上,同时也给带路的曹山曾加了难度。虽然有暗淡的月光偶尔在前进的路面上,忽闪忽闪发着光彩,但多半的亮点在汉江岸边纤夫们,一双脚踩踏的小路上消失得最快。这样一来,曹山又遭到纤夫们不同程度上叫骂声,但曹山很是谦虚地说道,我是头一回,做不好请你们见谅,不能光骂人嘛!
纤夫们把船拉到一个山腰拐弯处,逆水而上的木船,在汉江水上大约碰上一段陡峭的水面,船头不断地在摇摆,甚至船头快要回过头去冲向下游了。此刻,虽然掌舵人骂声不断,但纤夫们听清楚了掌舵人要求他们拉船的方位要准确,脚下的步伐要一致性,木船遇到水面较陡峭的河段,就不会出现危险情况了。掌舵人和纤夫们一阵阵互喊互答的吆喝声一结束,木船总算飘过了陡峭的河面口。
汉江上的上水木船,速度是缓慢的。在纤夫们前面带路的曹山,长一声短一声在给走在前头的纤夫,指点路面的情况。曹山的话多了,纤夫们说太啰嗦烦人,就让曹山在汉江岸边遇到路面较窄的地方,才准告诉纤夫们的路途状况。
静静地汉江水面多了一会儿宁静,河面上刮起来的微风,风声不大却格外寒冷刺骨。缓慢的船只,在纤夫们的脚力奔驰下,时快时慢地在汉江水面前行着。那一条条桐油灯光闪射出来的光芒,像是藏在野草丛一只只萤火虫似的,只会点亮自身的光点,却不会照射远处的黑暗。透过这些光点,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三三两两打渔船,在掌舵人飘荡的船只周围,漂浮在汉江水面上上下下似乎也不少数。
突然间,传来一声喝令,叫曹山站住。曹山看不清对面人的一张脸,这些脸蛋都被黑布蒙了一半,那些人露出来的半张脸,也实在让曹山无法看清楚,原因与曹山相隔一定的距离。纤夫们倒问曹山为什么站住了,曹山说前面有人让站住,还看不清楚他们的脸,我就站住了。
放下纤绳的纤夫们,想要接近问话的人,但黑夜中问话的人,不准纤夫们靠近,再靠近了要杀头。当然,木船上掌舵人,又骂开了,为什么停下来。领头的那位纤夫,对掌舵人说明情况:有人挡住了我们的出路,问我们船上拉的什么东西,我说给赵大成拉的公粮。他们说是粮食,就要停下船,给他们一些粮食。他们要的不多,只要两麻袋玉米就行了,他们才放行,不然他们要杀人的。
这时,赵大成走出了船舱,不慌不忙地大声喊道:“要点粮食可以,但不能多要。这是国家的公粮,是国民政府的粮食!”
拦路抢劫粮食的那帮人,答应了赵大成的要求,只要粮食不伤人。然后就在指定的汉江岸边,掌舵人就把木船停了下来。抢劫粮食的那帮人又让纤夫们把两麻袋的玉米,从船舱里搬运到岸边沙滩上放好,要求赵大成掌舵人纤夫们迅速离开汉江岸边。就这样赵大成掌舵人等,他们还没有真正见到那帮抢劫粮食人的面孔,又上船起航了。
于是,纤夫们口中吼出来的号子声,渐渐地在汉江岸边深色的夜晚里,高一声低一声响起来了。
﹝10﹞
那帮抢劫粮食的人,并没有给赵大成带来什么影响,损失点粮食没有什么,只要和抢劫粮食的人谈判成功,保住了人的性命,摆在面前的事情一切都好办。这是赵大成一贯放心的想法。
这时,木船正常在汉江水面上逆流而上。在船尾掌舵人的心里,刚才那一幕抢劫粮食的场面,他心有余悸念念不忘。不免对在船舱内烤炭火的赵大成说道:“刚才那些人蒙着脸,我看到他们举着马刀,凶煞恶煞的样子,我的魂差一点吓掉了。我在船上跑那么多年,没有遇见过!”赵大成笑着说:“古人说,饥寒起盗心。这世道有多少穷人没饭吃没房子住,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全靠打着吃,抢着喝。前不久坎儿井镇镇公所,不是抓了两个土匪在坎儿井镇码头给枪杀了,把人头还挂在坎儿井镇那根柳树上示众!”
掌舵人听了赵大成的话,好像毛骨悚然的样子。掌舵人准备再开口和赵大成多说几句话,但掌舵人把话想到口边又咽回去了,继续把他的舵手板得发出了嚓嚓声。
汉江水面刮起了呼呼的风声,这种带有刺骨的寒风在汉江两岸,沿着山腰山洼平地沙滩等地。在它们之间,似乎悠悠然夹还杂着细腻的鸟鸣声。这种鸟鸣声,在一阵阵夜色和月色的交叉笼罩下,仿佛翻过了山梁冲向了山顶,又悄然飘荡在了深山峡谷里。
木船在汉江水面上继续行驶着。赵大成端着一茶缸热茶水,递给正在船尾掌舵人的手里说:“这样冷的天气,在船上干活,一定要多喝热茶水。”
掌舵人喝了热茶水,赵大成就端着茶缸进了船舱。一只水鸟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船头歇息了一阵子了。水鸟在鸣叫时,一个跳步又展开翅翼飞进了船舱内,站在了装玉米的麻布口袋上。烤着炭火的赵大成觉得水鸟钻进船舱蹊跷,动手就吓唬了水鸟一次。水鸟根本不理睬赵大成的举动,还在啄一啄麻布口袋。
掌舵人在大声咒骂纤夫们拉船不长眼睛不看路线的时候,水鸟才从船舱内飞出,却落在了船尾上,还鸣叫一声。掌舵人顾不上对这只水鸟的注意,还在对纤夫们拉船错误行动骂骂咧咧的。
赵大成一手端着茶缸,一手拿着一根小小竹竿,有心走出船舱到了船尾,就对还站在船尾的那只水鸟,一竹竿打下去,水鸟似乎掠过汉江水面,又腾空而起盘旋着,向夜的深空飞去了。掌舵人看着赵大成拿着小竹竿,鄙夷地笑着说:“你也玩起了小孩子把戏了。”赵大成向汉江吐了一口浓痰,又喝了一口茶水说道:“我看这只水鸟太可爱了。先是在船舱待着,一会儿又到船尾不跑开,要是一竹竿下去重新回到船舱,该多好啊!我是这样想的。”掌舵人一手掌着船的舵把,一边对赵大成说:“大人想傻事,太可笑了。”赵大成看了掌舵人一眼,从船尾回到了船舱内。
曹山继续在纤夫们前面带路。曹山唯恐在给纤夫们带路的前方,又忽然冒出拦路抢劫的土匪来,一边走一半总是唠唠叨叨不停,说的最多的是如果再碰上土匪,不说好话了,大家一起上把土匪们灭了。一位纤夫拉着纤绳气喘吁吁地插话道,说得轻巧,小心把你给灭了。
在曹山给纤夫们带路的前方,有好几捆挡在路边的柴火。曹山叫拉船的纤夫们停下,他就把一捆捆柴火挪了位置,放在路边的上方。但掌舵人又在船尾开始大骂纤夫们:“妈的,又停下了,拉你妈的死……”纤夫们有人答道:“不是我们故意停下了,有几捆柴火挡了我们的路线。”
当曹山把最后一捆柴火挪向路边上方时,一条野狗从最后那捆柴火边忽然狂叫着窜了出来,把曹山吓得后退了一步。一个纤夫连忙在地面捡起一个小石头,准确率非常高,一石头却打在了野狗的脑袋上,野狗夹着尾巴一边奔跑,还在一边回过头望着曹山他们。曹山是否在愤怒之下,直接抬高了一只脚踢在地上,恶狠狠地说道:“死狗,差一点把我魂魄吓跑了。”
掌舵人在汉江水面的木船上,大声催促道:“还在挨什么时间,都深夜了,赶快拉船。”
于是,停下的木船又开始在汉江水面上逆流而上了。此刻,谁家的公鸡过早地打鸣了。公鸡的打鸣声似乎在汉江沿岸有些嘹亮。
﹝11﹞
天刚蒙蒙亮,赵大成运送公粮的木船到达了县城的码头。县城码头很热闹,停泊的船只也不少。有几只大木船排在县城码头上,一群搬运工正在从一条大船上把公粮扛进船舱里,负责装运公粮的当差人,在大木船上走上走下,大声叫唤搬运工速度快些,说时候一到船要定时起航。
赵大成按照交公粮的程序,向国民政府工作人员交了公粮,但船上的公粮必须搬运到指定的大木船上,交接公粮的手续才算结束。
拉船的纤夫们和曹山,他们这时都坐在船舱里歇息。有的纤夫坐在船舱里就睡着了,有的精力非常充沛还在船舱内不断地说笑话。
赵大成和掌舵人从码头岸边回到木船上。通夜的辛劳,赵大成也知道纤夫们曹山还有掌舵人,不仅带来了一身的疲劳感,而且此刻空空如也的肚子也在呱呱叫起来了。所以,赵大成一走进船舱,就把吃早早饭的钱递到曹山的手上,让他负责带领纤夫们,先到县城饭馆里吃了早饭,再回到木船上把公粮搬运到大木船上。当然,赵大成租赁的船只所要付给对方的钱,包括了上下船转运公粮的一切费用。所以拉船的纤夫们,不仅有拉船的任务,而且还承担了装运,或者转运上下货物的一份职责。
曹山在木船上当时一手接住了赵大成的吃饭钱,非常胆小地说道:“县城我来过是匆匆而过,我不敢带他们去县城吃饭。再说,我进了县城连方向都拿不稳当!”
赵大成于是说道:“怕啥。还有这些伙计们,他们熟悉县城。你只管在饭馆里,付钱就行了。”
掌舵人在旁边也搭腔说道:“还有我呢。不会把你弄丢了。胆小鬼!”
站在船头的纤夫们都望着曹山笑了起来。
曹山和纤夫们走下船时,赵大成对走在纤夫们后面的掌舵人说道:“不要把蒸馍,给我买多了。我最近胃口不好。”
没有交接过的公粮还在木船上装着,等到搬运上了大木船,赵大成才放下心来,也才算交完了这次公粮任务。赵大成之所以不亲自带领纤夫们去饭馆里吃饭,他是有深刻教训的。在过去同样一次交公粮的时候,同样要把公粮从自己租赁过来的木船上,搬运到大木船上。当时和一位要好的生意场上的朋友,到县城饭馆里多喝了几杯烈酒,耽误了一定的时间,留下看管公粮船只的一名纤夫被前来抢粮食的人,暴打了一顿,打成了重伤。
等到赵大成从县城饭馆里回到木船上时,被抢走的粮食已经早就运走了。就这事,赵大成还在县府论理,说是公粮被不明身份的人抢走了。县府一查,是一伙军人要到前方坐船打仗。打仗要吃饭,所以这伙军人不通过任何手续,就把赵大成的公粮装上船运走了。其结果,县府承认赵大成交够了一次公粮。
现在,赵大成独自一人在船舱里,坐在炭火前烤火取暖。赵大成抽完一袋旱烟的时候,一通宵也没有睡好觉的赵大成,两只眼睛直打盹。一会儿赵大成双手合围在膝盖上,睡着了。
县城的码头不仅有热闹随时出现,而且嘈杂声也持续不断。南来北往的货船,来的来了,走的走了。尤其是那些衣衫褴褛的搬运工,三五结队地扛着货物向县城走去的,向木船上扛进货物的等等,还时不时地被跟在后面的工头,口出狂言骂声不断,最终工头要求搬运工与时间赛跑。步伐慢了,搬运工就得挨骂,甚至挨打。
那些打渔船停靠在县城码头不少。渔民捕获的鲜鱼,虽然装在船上的鱼筐里活泼乱跳的,但被商家购买者站在船上,讨价还价的声音,似乎弥漫到了汉江两岸。县城那些早起的洗衣女,提着满竹篮的衣裤,一字形排列在县城码头不远处的汉江边上。她们清洗一会儿衣裤,冻红的手指头像是一个个成熟的辣椒,是那样天生可爱。一直在汉江里静静游荡的一群野鸭子,跑了上游又到了下游,始终不离开县城码头的河面上。
一个负责公粮尖嘴猴腮的县府工作人员,一跳上船头直接进了赵大成的船舱内,一见赵大成鼾声如雷,便大声问道:“粮船要开拔了,你搬运的公粮呢?还在睡大觉。”
赵大成如梦初醒,站起身答道:“马上搬,搬运公粮的人都在城里吃饭去了,快回来了!”
县府工作人员说:“等不及了。我找来搬运工你得付钱!”
赵大成眼看着县府工作人员叫来了搬运工。此时,曹山和纤夫们掌舵人都还没有回到船上。赵大成眼巴巴看着眼前这局势左右为难,只好让县府叫来的搬运工,把木船上的公粮搬到了大木船上。
赵大成付给了搬运工的工钱。一会儿工夫,赵大成看着一只只大木船装载着公粮,在纤夫们一阵阵响亮的号子声中,向汉江上游河面驶去。就在这时,曹山和纤夫们掌舵人,迟迟还没有回到木船上来。
﹝12﹞
在县城饭馆准备吃早早饭的曹山纤夫们掌舵人,逛了几条街道,没有找到合适的饭馆。要么饭馆没有开门营业,要么饭馆还在做一些饭馆之前的准备工作。
在另外一条街道上,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是一个老商户迎亲取儿媳妇。曹山纤夫们掌舵人索性拐向了这条街。
这条街道算是县城最热闹的街面,商铺林立人口密集,南来北往的商贩都喜欢云集在这里讨价还价买卖货物。光是摆摊设点的小商贩,一个紧挨一个挤得满满的;似乎一大清早这些商贩,比任何一条街道的商贩,都要早几个时辰。
曹山和纤夫们掌舵人穿过这条街道,理想在这条街道上找到一个合适的饭馆,赶快填饱呱呱叫的肚子。走进这条街上的曹山,总是东张西望,视为摆在街面上那些山货土特产,都是最美好的东西。一边走着一边张望的曹山,把一位老太太要卖的一木盆甜酒,大意从一条独木凳子上撞翻了,甜酒倒满了一地。
曹山慌了手脚,那位老太太却不慌不忙地说道:“倒了我甜酒,就赔我钱!”
卖甜酒的老太太很是文雅,伸手向曹山要钱。曹山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哪有钱给你。”
老太太并不发火,慢条斯理地说道:“你把我的甜酒整倒了,你小伙子还说没钱给。不要说不要脸的话!”
老太太说完,又将手伸过来,向曹山说快给钱。这时,老太太由坐的姿势忽然站了起来,抓住了曹山的一只手,大声向周围路过的众人喊道:“大家看这小伙子,把我甜酒整倒了,赖着不赔钱,还想耍不要脸!”
曹山面红耳赤让老太太把一只手抓着。曹山面对老太太暂且无话可说。站在曹山身后的纤夫们和掌舵人,看到曹山这般模样,偷偷地发出了冷笑声。
卖甜酒的老太太越说越凶狠了,抓住曹山一只手的老太太,似乎在摇摇晃晃拉扯曹山了。在这无法开交的情形下,掌舵人终于站出来说话了。
当掌舵人说甜酒要赔多少钱时,老太太立刻松开抓住曹山的那只手,说道:“有人说赔钱,我的话就好说!”
老太太一口说出倒在地面上甜酒的钱数,掌舵人同意了老太太给出来的赔偿钱数。掌舵人从衣兜里如数掏出钱来,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又平和地说道:“赔了钱才像话。哪有不赔钱的道理!”
站在一边的曹山看到掌舵人,掏出钱来递给了老太太,几乎看傻了眼。曹山在跟着掌舵人和纤夫们,离开老太太摊位后,曹山走在街面上对掌舵人说:“回到船上,我在赵老板身上借钱还给你!”
曹山纤夫们掌舵人,他们终于在这条街面找到了一家合适的饭馆。这家饭馆面积宽大,光饭桌在饭馆就摆放了八九张,前来在饭馆吃饭的客人来来往往也不少。
曹山等人在这家饭馆,吃得非常简单,一人一碗面条。曹山付了钱,坐在饭桌条凳上的纤夫们掌舵人还在喝茶水,有四名县保安团的士兵和一个当官的,不由分说走到了曹山他们的饭桌前。一个士兵说:“吃完了,滚一边去,给大爷让坐。”
胆小如鼠的曹山掌舵人纤夫们面对带枪的士兵,浑身发起抖来。一个纤夫端着茶碗的手,忽然把茶水溢满了一地,坐在条凳上的曹山,不知所措地向士兵们说道:“我们马上走。”
当官的军人说道:“走什么走,看你们也是做苦力的。前线打仗正吃紧,需要许多民工给前线运送弹药,我看你们正适合。”
曹山纤夫们掌舵人一听,大吃一惊。掌舵人连忙给当官的军人解释道:“我们是船工,给国民政府拉公粮的。交公粮的老板还在船上,等我们回去转运公粮。”
当官的军人大发雷霆似地说道:“你骗人的伎俩,我见多了。少说空话,等我们吃了饭菜,就跟我们走!”
掌舵人还在解释说道:“我要是骗你们,叫我们一个伙计去在船上,把交公粮的老板找来,让老板来给你们说话!”
当官的军人说道:“不行。”
当官的军人正在与掌舵人说话交锋的时候,赵大成却出现在了饭馆门口。赵大成看到了曹山纤夫们掌舵人都在饭馆,在与人论理什么,就急匆匆走进了饭馆,来到了曹山等人的前面……
﹝13﹞
赵大成进了饭馆,走到县保安团士兵身边,几句仗势欺人的话一出口,就把县保安团当官的军人及士兵给镇住了。一开始,当官的军人不相信赵大成的一番话,当赵大成说自己有人在县府各界当官的,姓氏名谁一一道来。当官的军人才信以为真赵大成全说的是真话。
赵大成是个明白人,把曹山纤夫们掌舵人从饭馆叫走之后,他们白白耽误了转运公粮时间不说,还让赵大成平白无故地又掏出了转运公粮的钱。但赵大成走出饭馆也没有问及曹山纤夫们掌舵人什么,就让他们回到县城码头木船上等候,赵大成自己要到那家老商户家取儿媳妇送礼。
曹山想对赵大成说什么,又没说出口,等到赵大成转过背之后,曹山忽然问道:“转运粮食的事,是等你回来么?”赵大成一口回答道:“早把粮食运走了。你们看看天,啥时候了。”
一个大大的问号停在了曹山纤夫们掌舵人他们之间,可是赵大成离开他们已经走远了。
曹山纤夫们掌舵人回到船舱,有一群孩子在船上拿着小竹竿,坐在船沿嘻嘻哈哈击打水面,其中有一个孩子独自一人在船舱里烤火。掌舵人只见这群孩子玩在船上,根本不想离开,就莫名其妙地发起火来:“你们这帮孩子还不快滚,这里是你们玩的地方吗?”掌舵人接着又一连串的咒骂声不绝入耳时,这群孩子才闹闹嚷嚷离开了木船。
曹山在船尾一个撮箕里,拿了几节木㭎炭,放在了船舱炭盆里。围坐在炭盆烤火的只有曹山和掌舵人,拉船的纤夫们却在县城码头岸边自由玩耍着。
一直憋在掌舵人心里的话,终于对曹山说了:“赵老板该不会要我们的搬运费吧。”
曹山一边烤火一边搓着手掌说道:“搬运费怕也不少。赵老板要是要这笔转运公粮的费用,他也得跟船老板算账。”
掌舵人急了:“他们老板之间这样算来算去,还不是算到我们头上了。其中一定会从我们工钱中扣除。”
曹山说了一句实情话:“我们都挣的是苦力钱,算这些账没用处。白出几天力气就行了。”
掌舵人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一位戴眼镜文质彬彬商人模样的人走进了船舱,张开了一脸的笑容,挺直了胸脯问道:“请问,你们的船老板在不在?”
掌舵人站了起来答道:“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
商人模样的人诚实地说道:“码头上有二十麻袋桐子,上船找不到搬运工。看看你们这里有不有搬运工,我给优厚的工钱。如果有,马上就去!”
掌舵人急于答道:“这里的老板进城送礼去了。我们这里有人,我可以当家。你先要把工钱付了,我们才去搬运桐子到船上。”
商人模样的人办事果断,一口答应二十麻袋桐子搬上船舱所需要的工钱数。掌舵人把满意的工钱从商人模样的人接过手,走出船舱吆喝一声正在码头岸边玩耍的纤夫们有事要办。纤夫们纷纷来到船头,看到商人模样的人站在了掌舵人的背后,而掌舵人先把钱分到了纤夫们和曹山手中,最后才把要给商人模样的人搬运桐子,到船舱上的事说明白。
曹山首先得到了一份工钱,很自然把掌舵人帮他赔了甜酒的钱,主动还给了掌舵人。但凭这点钱还给掌舵人显然不够,可是掌舵人说,剩下的就算了。曹山坚持不同意掌舵人的决定。
掌舵人曹山纤夫们就跟着商人模样的人,到了离掌舵人他们木船相邻的一只大木船的岸边。
掌舵人第一个在汉江岸边扛起一麻袋桐子非常吃力,就问站在身边商人模样的人:“一麻袋桐子装了多少斤?”
商人模样的人答道:“一百三十斤。这是我定做的专用麻袋。”
掌舵人曹山和纤夫们,他们扛了几麻袋桐子到船舱里之后,个个都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掌舵人对曹山纤夫们说真后悔,不该把工钱提前接过手,更没有理由再要人家添加工钱了。
曹山扛了一麻袋桐子进了船舱,商人模样的人,站在船舱内正在端着水烟袋抽烟。曹山放下一麻袋重重的桐子说道:“我们给人家搬运一麻袋桐子,上船都是按一百斤算工钱。你这一麻袋桐子一百三十多斤,也算一百斤工钱?”
商人模样的人吹了一口烟雾说道:“我给了你们优厚的工钱,都包括在里面了。”
曹山就这样埋着头走出了船舱,又在继续扛着一麻袋桐子,经过搭在船头上的跳板,扛着一麻袋桐子向船舱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