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在天黑不久的坎儿井镇码头上,停泊了许多上下来往的船只,但纤夫们似乎都坐在船头上聊聊天说说闲话。曹山没有看到一个纤夫走下船的,自己就取下套在头上的带着补丁的布口袋。
在汉江水面上,一前一后有船只向坎儿井镇码头驶来。曹山透过夜色判断行驶在最前面的船只,一定是自己父亲曹满堂的渡船。曹山判断不错,跟在曹山父亲曹满堂后面的船只向汉江上游驶去了。曹满堂渡船一靠上坎儿井镇码头,曹山回避了一段距离,而在曹满堂渡船上走下来的是,坎儿井镇中药铺郎中何邦奎和油坊老板赵大成。
曹山看到郎中何邦奎和油坊老板赵大成,向坎儿井镇走去,才静悄悄地向曹满堂渡船走来。当曹满堂的渡船开始离开坎儿井镇码头,这时候加快了步伐的曹山一边走,一边居然胆敢在坎儿井镇码头,大声喊了曹满堂一声:“不忙开船,爸爸是我——曹山!”
曹满堂拿着竹篙的手,顿时颤抖了一下,望着急匆匆到来的曹山不敢贸然答应。当曹山一步跳上船头时,曹满堂才在模糊的眼神中看清楚了,站在面前的确是自己的儿子曹山。于是,曹山看了自己父亲曹满堂一眼,赶快到船舱。同时曹满堂也在坎儿井镇码头,用撑船的竹篙迅速在岸边点了几下,渡船快速离开了坎儿井镇码头。
此时,曹满堂摇着双桨,在汉江水面划了一会儿,就把渡船停下了。曹山准备走出船舱,但曹满堂已经走进了船舱。曹山首先发话了,问放在船舱桐油光下看得见的香蜡火纸是怎么一回事。曹满堂一眼眶的泪水就滚了出来,噙着满眼眶泪水的曹满堂,似乎带着哭声给曹山诉说了曹山母亲张桂芝由于曹山被拉了壮丁,死去活来哭了几天几夜,最后上吊自杀了!
曹满堂给曹山又介绍道,给他母亲做了一副简单的柏树湿木棺材,你在山坡上挖出来那对“手镯”,也给你妈带去了,你妈就葬在了屋背后白杨树林里。屋里一头猪和一只公鸡一只母鸡也招待客人给杀了,家里还借了人家三升大米和两斤大青盐,黑狗咬人时,被人打瘸了一只后腿......你看到的这些香蜡火纸是为你母亲死后,明天正好是第三天,上坟用的!
曹山母亲的失去,他如五雷轰顶万箭穿心,此刻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内心的痛苦,曹山只好和他父亲曹满堂一样以泪洗面。在汉江水面漂浮的夜色光照下,曹山一双打湿的手上,隐隐约约似乎都是曹山的泪水滴落而成。
当曹满堂带着红红的眼眶问及曹山这十来天是怎么都过的,曹山也擦着眼泪如实告诉了父亲曹满堂的经过。一对父子两个男人,就在汉江水面上船舱里,悲痛了好一会儿。在父子俩同时安慰下,曹山仍然坐在船舱里,曹满堂才摇起了双桨,把渡船摇进了渡船口岸边。
仍然处在谨小慎微状态的曹山,在曹满堂的安排下,让曹山偷偷地摸黑回到自己的家里,而曹满堂自己在夜晚等到一定的时间内在回家。曹山在从汉江渡船口回家的路上,本应该把香蜡火纸和带补丁的口袋一同带回家,而这些什么也忘了。走在路上的曹山不像过去那样大大方方,总是感觉到坎儿井镇拉壮丁的魔影围绕在自己身边似的;加之对母亲张桂芝的死去一种无穷的悲伤还在不断地缠绕在心间,让曹山很快能够从汉江渡船口走完回家的路程,却跌跌撞撞大约走了近半个小时左右才回到家中。
曹山怀着对母亲张桂芝万分悲痛的心情,摸黑来到了葬在了屋背后柏树林里母亲坟头前。曹山跪在母亲张桂芝坟前,压低了嚎啕大哭的声音。泪流满面的曹山给母亲张桂芝连续几个磕头的姿势,在额头上竟然磕出了血印。曹山只有用细微的阵阵哭声,来表达对母亲张桂芝的哀思。曹山从母亲张桂芝坟头一站起来,又趴在母亲张桂芝的坟体上,似乎抱紧了母亲张桂芝的身体,不得不大声哭出了长音。
曹山没有多少言语,用哭出来的声音,就是对母亲张桂芝,他们母子之间悲情的一种倾诉。曹山围着母亲张桂芝坟体左右继续跪拜着。
不久,曹满堂从汉江渡船口不敢打火把也是摸黑回到家里,知道曹山到他母亲张桂芝坟前去了拜祭。曹满堂不忘了带上香蜡火纸来到张桂芝坟前,把香蜡火纸递给曹山,好让他为自己的母亲张桂芝跪拜烧纸......
﹝18﹞
接着曹山在天不亮和他父亲曹满堂给他母亲张桂芝,按照当地风俗人死去第三天必须要给亡灵上坟烧纸。在当天,曹满堂父子俩给张桂芝烧完纸,曹满堂和平常一样到汉江渡船口渡船去了。曹山只好独自在家里关上门,不敢出门到地里干庄稼活,就在屋内打草鞋,一天连两顿煮饭的时间都是曹满堂从汉江渡船口回家操持着。一个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曹山被拉了壮丁又逃跑回家了。
曹山连续两天在家关门打草鞋,想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之后,曹山也就偷偷地大着胆子,白天躲在庄稼地里拔草,或者上山悄悄地给家里砍些柴火,时不时地还到他母亲张桂芝坟前观望拜祭。时间不久,有风声从坎儿井镇传来,传到了在汉江渡船口撑船的曹满堂耳朵里,说是有人看到曹满堂的儿子曹山在庄稼地里做庄稼,有时还到上山砍柴火。
不管风声是真是假,曹满堂父子俩非常明白,竟然有人给坎儿井镇镇公所通风报信,那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公差一定会找上门来。曹满堂又根据最近壮丁闹事的消息,一些青壮年为了不让拉去当壮丁,就陆陆续续参加到了石头山长沟壮丁队伍中了。致使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公差,不敢到石头山长沟拉壮丁;而且在坎儿井镇和其它不属于坎儿井镇管辖地方的壮丁,也相继躲藏到石头山长沟这些壮丁们,纵然有与政府对抗的燎燃之势。
坎儿井镇沿着汉江一条最大的山脉石头山,连在一起的那个叫长沟的地方,就是坎儿井镇镇公所认为是心腹之患。就是在石头山长沟这个地方,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公差曾经被壮丁割了耳朵的,舌尖的,甚至还挖去眼睛的,这些事件至今还传得沸沸扬扬。所以,远远近近逼迫走投无路的壮丁,拉壮丁的风声一紧,都相继投奔到石头山长沟这个地方来躲藏,居然形成了一支壮丁队伍,与国民政府有时公然对抗。
在石头山长沟这个地方壮丁们种种迹象表明,在这里壮丁们都能够及时集中又能够及时分散,按照坎儿井镇镇公所的传言,一定有地下共产党在扇动蛊惑壮丁们与国民政府对抗。在这种形势下,不得不引起当地国民县政府的高度重视。所以,在坎儿井镇县国民政府已经派驻了一个排保安团的武装士兵。一个排的保安团士兵,一直在坎儿井镇近一个多月却按兵不动,也不到石头山长沟去围剿壮丁队伍。谁料,这是国民政府军事斗争的一种策略,目的在坎儿井镇派驻一个排的兵力,就是为了吸引麻痹石头山长沟壮丁们注意力和吸引力。国民政府的目标就是为了一网打尽,聚集在石头山长沟闹事的和领头的壮丁们,那么一张无形的网就在国民政府暗地里,慢慢笼罩在了石头山长沟周围了。
其实,聚集在石头山长沟内的壮丁们,也有在坎儿井镇的暗哨,也在不断地打听和收集县保安团,将会对他们采取行动各方面的情报。这些真假情报,对于石头山壮丁们来说,都是有意义的。所以,聚集在石头山长沟里的壮丁们,也知道县保安团迟早会剿灭他们。石头山长沟壮丁们也作好了对付保安团充分准备。壮丁们手里也有自造的土大炮、火枪长矛和各种样式的大刀。虽然这些武器简陋装备差数量有限,但壮丁们的勇气可佳,敢于与黑暗势力作坚决的斗争,不管斗争结果如何,壮丁们的勇于斗争精神是值得高度赞扬的。
以上这些在坎儿井镇明摆着的严峻形势,在曹满堂心里也非常清楚。曹满堂父子俩面对现在局势,拉壮丁支夫要粮要款是越来越厉害,贫苦百姓生活艰难困境是无法形容的了。曹满堂一直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曹山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曹满堂只好让曹山背着修理石磨工具为掩护,秘密投奔到石头山长沟,能否参加壮丁队伍,这是曹山自己决定的事情。
曹山在离开家的时候,他必须在天黑了才敢用背篓背着修理石磨的工具出发。曹山在离开家之前,专门到他母亲张桂芝坟前告了别,说了一些悲伤的话语,才和自己的父亲曹满堂,相互落了一眼眶的泪水。曹满堂在黑夜中送走了自己的儿子曹山。
﹝19﹞
曹山摸黑到了石头山刘清云妻子王巧巧的家。王巧巧两个孩子都去睡觉了。在桐油灯下,曹山看到王巧巧对于刘清云的死,那种悲伤的愁容阴霾似乎荡然无存了。对曹山的到来,王巧巧出现了一脸的灿烂笑容,又是给曹山倒茶水喝,又是给曹山煮晚饭吃。曹山吃毕了晚饭,王巧巧主动与曹山聊了一会儿家常。
曹山见缝插针地把自己在坎儿井镇如何拉去当壮丁,又如何跑回家;回家又碰上母亲因他被拉壮丁而上吊自杀,母亲的死完全是坎儿井镇那群王八蛋害死的诉说。现在面临又要被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可能性,这种有家不能回有家不能住的日子,实在是难熬啊!最后,曹山只好明说,他以修理石磨为掩护,秘密到石头山长沟里躲一躲。王巧巧直接对曹山说道,听说县城保安团士兵在坎儿井镇驻扎,专门要对付石头山长沟里的壮丁们,你还敢到哪里去!曹山一听一脸的茫然,但曹山还是横下一条心,一定要去。
曹山说是晚上要离开她家摸黑到石头山长沟。王巧巧挽留曹山住一晚上,白天在山上给他砍一天柴火。王巧巧说,在山上砍柴是安全的。曹山干脆答应下来,在第二天给王巧巧砍一天柴火,天一黑再到石头山长沟也不迟。
王巧巧就在茅草房堂屋一角,用一个旧门板搭了一个简易的床铺。在王巧巧关上自己一间睡房门叶并插上门闩时,对曹山说道:“你母亲离开人世那几天,我都在你们家帮忙呢。”曹山在脱下衣裤上床盖上带补丁的被褥时,立刻想到王巧巧为什么对他说这种话呢?
深夜了鸡在叫头遍的时候,曹山似乎在睡梦中只觉得,一张床上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跟他睡在一起。曹山醒了过来,赤裸裸地在被窝里抱住他的是王巧巧。此刻,曹山也懵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夹在曹山两腿之间摇摆不定的棒棒球,不听使唤地越来越强硬了。一会儿,曹山把夹在两腿之间的棒棒球,不知不觉像是一枚钢针猛然插进了王巧巧的阴道里,王巧巧哼哼不已,曹山也觉得一股强烈的暖流在全身流淌开了……
天亮了,王巧巧的两个孩子起床洗了脸过后,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一个孩子进了他母亲睡房,扬手一拍睡房的门页。
王巧巧答话了:“在给你曹山哥哥缝补裤子。”
孩子走了,曹山在晚上什么时间又到了王巧巧床上,就不得而知了。此时,曹山在王巧巧床边穿好了衣裤,但王巧巧还对站在身边,不好意思的曹山说道:“尝到了女人滋味了吧。有什么害羞的,我不给你这次机会,恐怕你一辈子,都沾不上女人的边!”
曹山和王巧巧睡了觉,曹山当然不好意思。当王巧巧给曹山端来一盆洗脸水,曹山一张脸斜在一边,才接过了洗脸水。
曹山在洗脸的时候,站在对面的王巧巧看着曹山说:“你有什么用,占了女人的便宜,应该高兴才是!”
曹山脸带微笑,把洗脸水一倒在院坝中,就对王巧巧要求道:“我早上到山砍柴火,一整天的饭菜你给我送到山上去,安全些!”
王巧巧高兴地答应了。之后,曹山拿上王巧巧递在手中的一把砍柴弯刀,带着王巧巧两个孩子,上山砍柴去了。
曹山在山上只管砍柴和捆柴的任务,到天黑只是背一捆柴火到王巧巧的家就行了。曹山在山上砍柴火的过程中,对于昨晚发生在床上的事情,他曹山在不敢多去想了。就是在王巧巧送来中午饭菜和下午饭菜的时候,他曹山也不敢正面看上王巧巧的一眼。反倒王巧巧没有什么感觉,和平常一样,叫两个身边的孩子,叫曹山“大哥哥”。
曹山在给王巧巧砍完一天柴火,曹山背着背篓内修理石磨工具,要向石头山长沟出发前,王巧巧还给曹山背篓里装了一个火烧馍,让曹山走在晚上路途中饿了吃上一口。曹山背着修理石磨的工具离开王巧巧的家,王巧巧和两个孩子还送了曹山一段路程。王巧巧在返回时,曹山不好意思回头转过身子看上王巧巧一眼,就消失在黑夜中。
﹝20﹞
曹山当晚摸黑到石头山长沟,就直接进了林骟匠家。林骟匠家的妻子黄德荣甚是惊讶,但坐在林骟匠家木头凳子上,还有四五个躲避壮丁的人。
一个壮丁起身在墙角拿上一把锄头,厉声呵斥道:“干什么的?”
曹山放开胆量答道:“修石磨的。”
壮丁放松了警惕,并且放下锄头一刹那,林骟匠的妻子黄德荣,赶忙说道:“我认识,他是修理石磨的,家离汉江边不远。”
在林骟匠家的四五个壮丁,一听黄德荣说曹山是修理石磨的,其中一个壮丁赶忙把挂在曹山身上的背篓,接在手中放在了地面,看到一个火烧馍和修理石磨的工具放在一起。
这个壮丁又摸了一把火烧馍还有一点余温,笑着并把火烧馍拿在手里说道:“可以吃吗?”
曹山借着桐油灯光的闪烁回答道:“能吃,大家吃吧。”
于是四五个壮丁把一个火烧馍分着就吃了。
林骟匠的妻子黄德荣耳聋,对坐在木头凳子上的曹山,问了三遍曹山修理石磨从那家走黑了,才到他们家准备过夜。曹山大声说道,他是带着修理石磨工具专门到石头山长沟躲壮丁来的。
曹山这样一说到长沟躲壮丁,对于在林骟匠家的那些壮丁,并不感到奇怪,甚至一个壮丁蹦出一句话对曹山说道:“你也怕拉壮丁。”
曹山答道:“当然怕。我不怕,还从县城接壮丁的手里跑了回来。”
壮丁们一样的命运,一样的苦难,一样的结局,他们都集中在一起了。所以在壮丁们之间,都没有过多的询问什么。但曹山从林骟匠家四五个壮丁们的言谈举止和气氛方面发现,似乎在石头山长沟这个地方,即将快要发生什么大的事情。因为在林骟匠家进进出出躲避壮丁的人数,一会儿在减少一会儿在增加,这些壮丁们杳无声息地在安排和计划着什么。就这样,曹山在林骟匠家准备住一晚上,似乎是要睁着一双眼睛等到天亮了。
曹山和一些壮丁们睁着一双眼睛,在林骟匠家天快亮的时候,突然间坎儿井镇铁匠铺郑三儿跟着七八个壮丁,到了林骟匠家,但林骟匠本人始终没有露过面,曹山看到林骟匠不在家,张开嘴巴几次准备问及壮丁们,为什么林骟匠不在家呢?铁匠郑三儿一脸的愁容,见了曹山的面也不打招呼。曹山向铁匠郑三儿打招呼,郑三儿小声哼了一声,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不一会儿工夫,铁匠郑三儿和另外几个壮丁们,很快离开了林骟匠的家。
曹山立刻在林骟匠家那些壮丁们的嘴中得知,铁匠郑三儿是因为不断地给壮丁们打造一些尖刀,壮丁们拿着尖刀来对抗拉壮丁的公差。坎儿井镇明知道这些尖刀是从铁匠郑三儿手里打磨出来的,一而再再而三他郑三儿不听坎儿井镇镇公所的招呼,继续给壮丁们打造尖刀。所以,坎儿井镇早就想把铁匠郑三儿抓起来坐大牢。后来,当坎儿井镇把郑三儿抓捕关在坎儿井镇镇公所一间房子内,准备第二天送交县城官府,但石头山长沟壮丁们得知此消息,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把铁匠郑三儿从坎儿井镇镇公所,连夜救回了石头山长沟。
第二天,石头山家家户户紧闭门锁,曹山莫名其妙地就跟着百十人的壮丁队伍,在一座山的背后树林里埋伏起来。曹山所跟随在壮丁队伍,他们手中的武器极为简陋,不到十支火枪,不到二十把大砍刀,其余的壮丁手里都拿着一根短木棒。曹山看到非常奇怪的是,在林骟匠家出发前,一个壮丁要让曹山把修理石磨的小铁锤,拿在手里当武器使用。
和壮丁们躲在树林里的曹山,不知道这些壮丁们要干什么,他曹山全然不知道。曹山不敢多问,但在这个时候的曹山,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把自己手中那把修理石磨的小铁锤,攥得更紧了。曹山想到,今天壮丁们这种架势,一定与拉壮丁的公差有关联。曹山一想到与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公差有关系,一股怒气突然间从心中升起。曹山立刻想到自己的母亲张桂芝的死,就是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公差逼死的,没有拉他曹山去当兵的话,他母亲不会轻而易举地上吊自杀......
早上的太阳升高了,整个石头山蔓延到长沟里里外外的山脉山峰,只有鸟儿的啼鸣,一切都变得那样寂静。但隐没在石头山树林之中的,有几处炊烟缭绕,冉冉飘荡在石头山的上空。
在炊烟不远处一个山包上,忽然响起了木制土炮的声音,接着土炮声火枪声,还有喊杀声此起彼伏。只见穿着县保安团军服的士兵,在节节败退着。不一会儿,在石头山另外一座半山腰上,又响起了土炮声,还混合着人的呐喊声。从石头山退却下来的保安团士兵,只有少数士兵受了轻伤,但大多数士兵在轰隆隆的炮声中似乎吓破了胆。在石头山退却下来的三路保安团队伍集中在一起,在经过曹山和壮丁们所隐蔽的树林时,领头的让壮丁们安静下来,不准有任何响动,放开一条路让退却下来的保安团队伍过去。这对于曹山来说,为什么要放保安团乖乖地走过去,曹山是不得其解......
就在当天,曹山得知石头山的炊烟是壮丁们聚集在石头山一个岩洞周围,是壮丁们选择了几处生火做饭的地方。而坎儿井镇镇公所,通过在石头山反复侦查,这些聚集在石头山长沟闹事壮丁们,多半都在这个岩洞周围临时答建窝棚居住。所以,事有凑巧就在铁匠郑三儿被抓捕的当天,县保安团一行二百人的队伍,分三路进攻石头山岩洞。但壮丁们也耍出了妙招,大部分壮丁撤出石头山岩洞,以正常冒出炊烟做饭为诱饵。
兵分三路的县保安团,一起向冒出炊烟的石头山地方围了上去。壮丁们同样也有三路壮丁队伍,但近四百人的壮丁队伍分布在石头山周围有利的地形上,已经形成了反包围县保安团队伍的战斗态势。不等保安团开枪,坚守在各个山头上壮丁们的土枪土炮首先却先法制人。连续一阵土炮向保安团的士兵轰来,火枪也响了,喊杀声也传来了,而且坐在民夫滑竿上指挥作战的县保安团团长,一声土炮轰来就从滑竿上,滚落在地上摔伤大腿骨。被一阵阵枪声吓得昏头转向的保安团团长,立刻下令撤退石头山。就这样,这位县保安团团长带着士兵败走石头山,成为后来民间传说的笑柄了。
﹝21﹞
县保安团兵败给坎儿井镇石头山的壮丁们,在全县传播得沸沸扬扬。远远近近东躲西藏的壮丁们也在大快人心,但聚集在石头山壮丁们,自从和县保安团武装力量交手之后,近四百人的壮丁队伍,他们一时分散隐蔽回到家里干起庄稼活,一时集中起来分布在石头山周围大小深山里随时与县保安团和坎儿井镇拉壮丁的公差相对抗。参入这次壮丁暴动的曹山,有家更不敢回了,只好平时借修理石磨的作掩护,活动在石头山周围给农户人家修理石磨来维持生计。
近半个月过去了,已是民国农历三十七年六月份。远在石头山周围修理石磨的曹山,想回到石头山长沟林骟匠家看看。曹山选择了一个夜晚的时间,用背篓背着修理石磨的工具,静悄悄地来到了林骟匠的家。
林骟匠的妻子黄德荣红肿着一双眼睛,茅草房屋内还坐着两个壮丁模样的陌生人,正在劝说耳聋的黄德荣。两个壮丁模样的人,也不认识摸黑进屋的曹山。在林骟匠的妻子黄德荣一只手的示意下,两个壮丁模样的人解除了戒备心理。在曹山和两个壮丁闲聊中,让曹山无法想象的是,林骟匠竟然是这次壮丁暴动的领头人,还有直接参入领导了,石头山壮丁暴动的坎儿井镇铁匠铺的郑三儿。
在近半个月中,据说坎儿井镇郎中何邦奎借故到石头山长沟给人看病的机会,具体掌握了林骟匠等壮丁们在石头山周围活动规律。在一天晚上,县保安团派出少许武装士兵和坎儿井镇挎长枪的公差,林骟匠和铁匠郑三儿,在长沟一家吃午饭时,当场被捕捉并五花大绑起来。在坎儿井镇第二天,很快处决了壮丁暴动的领头人林骟匠和铁匠郑三儿,并且把林骟匠和铁匠郑三儿两人的脑袋割了下来,挂在坎儿井镇码头不远处一棵柳树上。据说两人的尸首不准家属认领,被抛进了汉江。
官府的理由很简单,是这次石头山壮丁暴动的罪魁祸首,无头尸体理应丢进汉江喂王八和鱼类。这之后,更为奇怪的是,坎儿井镇郎中何邦奎在下乡给病人看完病,在一个太阳高照的上午,行走在汉江边一个山腰上,再也没有回家了。等到家人在山上峡沟里找到郎中何邦奎的尸首时,郎中何邦奎的身体上,已经爬满了蛆虫。
石头山长沟林骟匠和坎儿井镇铁匠郑三儿,遭到官府惨无人道的枪杀之后,使在石头山暴动的壮丁队伍暂时处在了低谷。时间一长一些带着消极思想的壮丁们,就开始慢慢离开了壮丁队伍。这支壮丁队伍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解体了。
在石头山暴动的这支壮丁队伍,或多或少对当时黑暗统治下的贫苦百姓,他们能够组织起来自觉地拿上最原始的武器敢于反抗暴政,对当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贫苦百姓来说,无疑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曹山当晚就从林骟匠家背着修理石磨的工具,摸黑回到了汉江边曹满堂的渡船上。在船舱里,曹山见到了失去联系的石匠师傅郭中海,坐在郭中海身边的还有一位是陌生青年人,长得非常秀气。石匠郭中海打破与曹山师徒之间的僵局,快人快语说了在身边的年轻人,是被坎儿井镇镇公所,当作地下共产党抓起来了。好在青年人说是赵大成在省城读书儿子的同学,被赵大成保了下来就释放了。
曹满堂在曹山上船的一瞬间,就快速把渡船摇在汉江河面中心段,也在慢慢朝上游飘去。
这时,曹满堂突然把渡船停靠在了汉江河面,钻进船舱对曹山说道:“你今晚赶快跟你石匠师傅郭中海坐船走,坎儿井镇已经知道你参加了石头山壮丁暴动,镇公所到处在打听你的下落。眼看你在坎儿井镇待不下去了。现在石匠郭中海师傅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石头山刘清云的妻子当你的后妈了,现在和孩子已经住在我们家。”
曹山在渡船上一切听从父亲曹满堂的安排计划,至于石头山已亡刘清云的妻子王巧巧,成为了自己的后妈,他曹山此刻复杂的心情,也没有理出什么头绪来。就这样,王巧巧的影子不断地忽悠着,竟然从曹山心底飘走了。
在这个时候,一只木船从坎儿井镇码头驶出,直接飘流到了曹满堂停靠在汉江河面上的渡船边。木船上摇桨的中年汉子,招手示意待在曹满堂渡船上的人赶快上船。石匠郭中海和那位陌生青年,从曹满堂船舱快步走出来,直接跳上了那只木船,并招呼曹山快速上船。
那只木船是一只小型货船,在船头船尾都装满了药材构皮棕榈旱烟叶菜油野兽皮毛等山货特产。曹山跳上那只木船,曹满堂站在自己的船头默默无闻地看着曹山。此刻的曹山不知道向自己父亲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这一去又在何时能够见到自己的父亲曹满堂。这个老实巴焦的曹山,只好流下了眼泪与自己的父亲告别。
但站在曹山身边等不急了的石匠郭中海,对站在船头上的曹满堂说道:“满堂哥,你就直给曹山说了,把他带向哪里?”
曹满堂慢慢吞吞对曹山就说道:“曹山你放心,你石匠师傅郭中海的确是地下共产党。共产党是为穷人打天下,我就信了。决定你跟着石匠师傅郭中海走,去参加共产党的队伍,为贫苦百姓打天下!”
石匠郭中海在一边又补了一句:“跟着共产党走,是没有错的!”
在夜色掩护下,停靠在汉江河面上的两只木船,慢慢拉开了距离。曹满堂摇着渡船趁夜色又回到了渡船口,那只小型木船在夜色掩护下满载货物,在船头上似乎也有曹山石匠郭中海,还有那位陌生青年他们的影子在飘动。随着影子的飘动,那只木船向坎儿井镇的下游方向驶去。
在此刻小木船的背后,迟来的月亮,终于爬上了山顶,露出了一张笑脸。笑脸带出了一片光辉,不仅洒向了源远流长的汉江水面,而且也照亮了坎儿井镇里里外外广阔的世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