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1948年10月,军委提出“渡江战役”。此时华北野战军的总体规划是,淮海战役先打黄百韬后再打两淮、高宝地区,随后回师打海州、连云港。然后再分东、西兵团作战,配合刘邓攻击中原、大别山、淮河流域的城市,而后1949年秋季主力渡江。
1948年12月,黄维兵团行将覆灭,杜聿明集团已是瓮中之鳖,此时,军委决定在1949年5—6月份渡江,并要淮海战役总前委开次会讨论这个问题。
陈毅元帅风趣地说:“我们是淮海战役总前委,第一次碰头开会讨论的却是渡江问题。”
碰头会后接着,刘伯承、陈毅带着总前委的渡江方案赶往西柏坡向中央汇报。
1948年底,1949年初,杜聿明集团在陈官庄被歼灭,江北的国民党军纷纷仓皇南逃,长江下游以北地区基本获得解放。淮海战役规模巨大,中野、华野连续的歼灭战打的伤亡很大,中央即命中野、华野分五期进行休整,并完成渡江的准备工作。中央认为,国民党在江南的抵抗可以有两种情况,一是沿江在京沪地带防御,这样的话再3月底完成休整后,中野、华野应在4月渡江,5、6月夺取宁、镇、锡、苏、杭、芜诸城;一是放弃长江防线,退到浙赣铁路布防,那野战军主力就提前一个月结束休整,渡江占领上述城市,同时东北野战军会在3月下旬开始行动,向南进发。
收到中央的电报后,邓小平、陈毅考虑了一下,决定在3月初由各军现地向南进军,于长江北岸备战。同时,向中央提出如果东野3月下旬行动,会给敌人把力量从武汉向上海转移的机会,不利于下一步的渡江作战,建议先抽出东野一部率先南下,包围武汉,牵制白崇禧集团,配合中野、华野两军进行渡江作战。
淮海战役中原野战军全歼黄维兵团,收到消息的蒋介石慌了。现在黄维兵团被歼灭,杜聿明指挥的3个兵团里头有1个孙元良兵团也没了,江北的精锐可能剩不了多少了。蒋介石即刻命令蚌埠的李延年、刘汝明兵团南撤,在淮阴地区的1绥靖区部队也撤回来,除留下必要部队守备淮南以外,其余的部队都拉到长江以南打造长江防线。
此时的蒋介石心情是相当不好的,但爱看蒋介石出丑的不止只有共产党人们,桂系的将领们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作为国民党内蒋介石最大的对手,桂系虽自北伐始便处于国民党核心权力的周围,但却始终不能坐上那铁王座。令白崇禧十分不爽的是,李宗仁当选副总统后,为了限制桂系的势力,蒋介石竟然找了个机会把白崇禧的国防部长一职转给了何应钦。这次蒋介石栽了个大跟头,桂系决定再给添上一把火。
白崇禧一面命人在舆论上策划一些风波,营造出蒋介石不下野不行的态势;另一方面又积极的拉拢美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和美国人眉来眼去的。白崇禧有自己的小算盘,趁着蒋介石的精锐打光了,想办法和共产党和谈,这样最好的结果就是保住半壁江山,毕竟自己还是有力量的。于是白崇禧就通电要求国共之间停止军事行动,建议邀请美、苏、英三国共同斡旋中国和平。
可是和谈的首要条件就是蒋介石下野,于是白崇禧就找来宋希濂,要他领衔发电建议蒋总统“先休息一段时间”,宋希濂当场就懵了,不是我好歹也是黄埔生,您跟我说这话合适吗。很快,蒋介石就收到了一封来自程潜、张轸两个省主席及五省的参议长的通电:“请总统暂时下野,稍事休息,由副总统代理总统职权,维持局势。”
美国人此时也对蒋介石失去了信心和耐心,美军顾问团撤走后,巴大维在呈给华盛顿的工作总结中可是一点面子没给蒋介石留。
1949年1月,杜聿明被全歼后,傅作义在北平起义。1月21日,蒋介石看似低下了头,在南京“因故不能视事”,回了奉化老家。在告别会上,蒋介石还在继续煽情,承诺“五年之内决不干预政治,但愿从旁协助”,在那种十分哀伤的气氛中,李宗仁想都没想就在文件上签了字。但后来,李宗仁又认真看了一遍文件,里面既没有“引退”,也没有“辞职”,自己只是“代行”而不是“继任”。这下李宗仁明白了,桂系一直想要看到的是蒋介石“辞职”或是“下野”,但心机深沉的蒋介石可不会如了桂系的愿,这篇文件的意思在别人看来,更像是蒋介石要去避避风头,李宗仁暂时顶一下,等风波过去了,总统还是他蒋介石的,李宗仁只是“代总统”。
1949年1月22日,李宗仁行驶代总统职权的第一天,就发文告表示政府以后的工作目标集中在实现和平,并愿意在毛泽东提出的八项条件(出自毛泽东《关于时局的声明》:一、惩办战争罪犯;二、废除伪宪法;三、废除伪法统;四、依据民主原则改编一切反动军队;五、没收官僚资本;六、改革土地制度;七、废除卖国条约;八、召开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接收南京国民党反动政府及其所属各级政府的一切权力。)为基础进行和谈。然后拼命的拉拢国民党中在世的左派人士,包括李济深、宋庆龄等人,还命令释放张学良、杨虎城等人。
1月23日,李宗仁迫不及待的派代表飞去北平求见中共中央领导人,表示愿意与中国共产党在八项条件下和谈,并要求中国共产党停止军事行动,尽早和谈。
当时党内跟国民党打过交道的人很多,叶剑英算是最熟悉国民党的了,于是,叶剑英和李宗仁的代表黄启汉、刘仲华等人谈了谈。
1月29日,黄启汉、刘仲华返回南京。1月31日,李宗仁就组建了1个“上海和平代表团”,这个代表团由4个70多岁的老人组成:章士钊、颜惠庆、江庸、邵力子。
2月22日,“上海和平代表团”在西柏坡得到了毛泽东的接见。2月27日,“上海和平代表团”带着秘密协定回到南京。同日,跑到广州的行政院院长孙科飞回南京召开会议,决定了和谈的原则。孙科这些人心里明白的很,就算是和谈成功了,他们这些人也无法善终,那不如硬一点,赢个嘴仗,从国民党的实力来看,他们所制定的三项原则十分荒谬:“一、和谈双方必须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共方不能以战胜者自居而迫我接受屈辱条件;二、有鉴于铁幕内各国之惨痛遭遇,政府断不应接受由中共作为执政党之联合政府。政府为此应向共方提议划江而治;三、中共所提八条要求,政府决不能全面接受,只能在两个政府共存的原则下,以其为谈判基础。”
无论是蒋介石还是李宗仁,他们当然不是想要真的所谓“和谈”,他们只是想要争取些时间来扩大一下自己的实力,好应对解放军以后的军事行动。 蒋介石做的很绝,他在奉化溪口老家摆了37部电台,继续遥控指挥特务系统,当然,此时蒋介石已经从总统职位上“引退”,但他只说暂时从总统职位上“引退”,可他依旧是国民党的总裁!李宗仁的命令几乎得不到执行。
在引退前,蒋介石曾召集陈立夫、谷正纲等人开会,决定先接受和谈,然后在江南再编50万军队准备作战。后来蒋介石引退,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掌握党政军大权。1月25日,蒋介石在溪口召集何应钦、顾祝同、汤恩伯等人,决定长江防线湖口以西段交由白崇禧指挥,湖口以东交由汤恩伯指挥。
李宗仁对于长江防线也是很上心,多次召开会议下令建立长江防线,当然也就白崇禧的部队能听他的,汤恩伯是直接听蒋介石的。因为防线过长,还要把新疆的那10万部队调到长江来,当然陶峙岳连蒋介石的话都不听,怎么可能听你李宗仁的。李宗仁对于战争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他说:“我们有海空军,共产党则没有,共军官兵都是北方人,他们不适合在江南地区长久作战,因此,我们要在上海守六个月到一年是不成问题的。”又说:“国际局势最迟到明年这时,在远东必有大变化。我们的作战不是单独进行的,我们的胜败与美国有直接关系,美国决不会站在一旁看着我们失败。”
为了扩充实力,1949年3月9日,国民党政府国防部兵役局宣布本年内征兵200万。为了配合征兵工作,又在闽、浙、赣、湘、粤、云、贵、川、陕等省区组建14个编练司令部,负责组训新兵,企图扩军至350万。
在国内形势突变,特别是国民党内部狗撕猫咬积极备战时,李凤鸣所在的部队也进行了调整,把起义部队三个军——吴化文的九十三军与我鲁中纵队和编为三十五军,何基丰七十七军与苏皖纵队和编为五十三军,李凤鸣又离开了正改造的五十三军,被调到三十三军九十七师政治部民运科工作。他的军马、警卫员都未变动。他第一次领略了江南的美的美和长江的宏伟。他刚到师部没来得及休息,军政治部主任就带着他和民运科的同志们南下到了长江边无为县、临江县、泥义县动员民船,为渡江作战做准备.......。
51
一九四九年三月,虽然以是初春,但一早一晚天仍然很凉。到了一个新的单位,接触了新的战友,李凤鸣重又带着一股崭新的精神面貌,投入到了战斗,带领民运队第一个到达泥义县。
这个泥义县地处长江中下游,靠近长江岸边,地势多为水汪地带,河流多,船只也多。这里的农民大多数以打鱼为生,有的全家吃住在船上。
李凤鸣一个从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抗战打鬼子也是在鲁中山区,乍来到这鱼米之乡,一时还很不习惯,鼻孔里充斥着鱼腥味,空气湿度特别大,饮食就更不习惯了,顿顿吃大米觉得吃不饱,吃饱了不到饭食头就又饿,就是老百姓说的不撑时候。吃的菜大部分是鱼虾,也是少油无盐,腥味大的吃了就想吐。
民运队的主要任务就是象渔民征集船只,到时大部队渡江时用。
向渔民征船只,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天他领着民运队的两名小同志,到长江边一户以船为家的渔民家中,准备动员征用他的船只。户籍登记上说这户人家四口人,船老大夫妻俩和他二十多岁的儿子,还有一位小姑娘。
他们的船停靠在一个港叉里,有两间屋那么大,上边还有一个棚子不是乌篷船,而是一只象画舫一样的大船只。但没有画舫那么漂亮,还有一只小船紧傍在大船旁。
三人快走到船边时,看见船老大正蹲在船帮洗手。船老大也看到他们三个穿军装的朝他走来,就站起来,摔着手上的水珠,笑呵呵的迎上来。
刚靠近窗边船老大就打招呼:“欢迎解放军同志到我家做客。”
李凤鸣也回答道:“打扰老乡了——”
船帮放着一条连接河岸的小木板,三人小心翼翼的走上船,大船稍微晃动了一下。船舱里很简陋,船头像是客厅,一张漆黑的小方桌上,摆着几个黑瓷大碗,一把大茶壶放在桌面上,船尾用布帘隔开了,想必是一家人睡觉的地方。
船老大媳妇是一位粗壮的家庭妇女,胖墩墩的很结实,一副圆脸让风吹日晒成了酱黑色,看见来了客人,就忙着泡茶。李凤鸣本来想客气的谦让一下,不让她泡茶了,但是着长江得水,不泡点什么去去腥,还真不好喝。
这个船老大是一个心直口快的汉子,看来解放军要征用船只渡江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刚坐下,他就问:“解放军什么时间过江?”
一听船老大主动提出这件事,李凤鸣觉得工作就好做了。就说“具体时间,还没有确定——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和你商量,到时用用你的船——”
船老大爽快地说:“消灭江南的刮民党,我支持,什么时间吱一声就行,到时我把这棚子卸了,能坐二三十人——”
李凤鸣犹豫地说:“我听说你们一家住在船上,到时——”
船老大咧嘴笑了,然后大咧咧地说:“俺一家都会撑船,到时候全家齐上阵。”
李凤鸣听了船老大的话,心里格外激动,心想如果江北的船老大,个个像这位一样,打过长江去简直易如反掌。
船老大见李凤鸣高兴,就又说:“这些刮民党太气人了,他们占据江南,根本不让我们下江打鱼,逼得我们没法活了,像我这样大的船,在河沟河叉里打转不开——”
原来,淮海战役以后,国民党的军队,看到了自己的末日,也得到消息解放军准备渡江作战,便封锁了长江,不让长江岸边以打渔为生的渔民,断了生活的来源。
李凤鸣问:“你们这一代大约能有多少船?”
船老大说:“连大船带小船,也得三五百只吧。”
“船家对解放军征用船只有什么看法?”
“毛主席说了,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多么鼓舞人心啊——大家都摩拳擦掌呢。”
一听这话,李凤鸣和带来的两名战士就更高兴了,但是李凤鸣的心里却仍放不下。征用渔民的船只,肯定会引起个别渔民的反感,但是大敌当前,特别是国民党封了长江口岸,无形中就增加了渔民对他们的愤慨。
一块来的一个小战士,看着停靠在大船边的小船,好奇地说,“我长到这么大,还没做过船呢?”
另一个也随声附和“我也是在平原长大,也没坐过船——”
船老大听了两位小同志的话,大嘴一咧:“这还不容易,要不,你们上去溜一遭——”
李凤鸣见这个船老大坦诚直率,征用船只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又让他们到船上体验体验感觉。说实在,李凤鸣嘴上没说,心里却在想,到了长江边,不体验体验坐船的感觉,确实遗憾。就笑着说“老乡要是功夫大,就陪我们这几个旱鸭子划一遭——”
刚才上大船的时候没有感觉,一跳到小船上,就像脚底下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李凤鸣也觉得肚子翻江倒海,他使劲拼住呼吸,生怕早晨吃的东西,都吐到船上。
船老大说了一声:“坐好了——开船了——”
这个小船就像离玄箭,嗖的一下就窜出了老远。这下李凤鸣再也憋不住了,趴在船帮上哇的一口吐了出来——那两位小战士也趴在了船帮上——
船老大看到这种情景,忙把船停下了,笑嘻嘻的扶着撸站在船头看他们,小船仍象一叶扁舟,左右摇晃——。
天上三架敌机从长江上游低空飞来,船老大顾得三人呕吐,又猛地摇撸往岸边靠去——
两人上了岸,浑身感到像是抽空了软绵绵,两位小战士蹲在地上。李凤鸣心里却一阵阵的打颤,他不是因为刚才晕船而心理反应,而是他想到了渡江战役要是打响,要是这样怎么能行。怪不得战士们在加紧训练坐船打仗的本领呢。
于是他就问船老大:“怎样坐船不晕船呢?”
船老大笑着说:“晕船大部分是心理作用 ,如果你坐上船心里空唠唠地不踏实,认为自己将会呕吐,那可能成为事实...,首先是心里想着别的事,就会减轻。再就是坐在中间部位,可能晕的轻一些——”
“好——我们想着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说完李凤鸣看见敌机飞走了,就说:“要再在上船试试——”
“这次就不用试了——现在你们心里还没平复下来一再试也不管用——”
“那就以后吧,我聘请你当我们民运队的教练——”
“好的”
经过近一个月的民船征用,李凤鸣带领着师民运队,共征集民船500余艘。为了防止敌机轰炸,他把征来的船只,都隐藏在河叉的树林里。闲暇时,他就组织民运队的战士,让船老大负责传授坐船的技巧,实际上就是锻炼适应,战士们一边适应,一边练习在船上打枪。
敌机每天都沿江巡航,看见江面有船只就轰炸。因为李凤鸣的民运队隐蔽的船只离长江有段距离,而且是藏在有林木遮掩的河叉里,所以,到了八月二十三日渡江时,他负责的泥义县渡口500多只船未遭敌机轰炸,各部队有序地分配掌握,一起从树林、河沟驶入长江,迅速送部队过江,使部队一批批顺利过江到达了南岸荻港。当解放军的炮轰一停,战士们就象一股大潮,迅速的扑向岸边参加战斗。
临江县的船只因为被敌机轰炸后,打乱了秩序,部队一时难以渡江,根据总指命令,该地部队大部分赶到泥义县,从泥义县李凤鸣指挥的渡口渡江。他在第二天,也与师一参谋处长接到命令,带一个营的战士乘船赶部队,将船只交给兵团管理,继续运部队过江。
当时,战火纷飞,人仰马翻。他带电台和两个民运队(民运队有一个军的女队四十多人),一个营的战士按军师指令连夜追赶部队,准备参加上海战役。过江后,在广饶县追赶上部队,到浙江省吴兴暂时与市政委接管军管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