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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开始来我公司办公，借调一个月。我跟李总谈好了，你作为合作项目的协调人。因为有一部分需求分析，我这边没人会用你们那个软件的分析工具，你过来我公司帮他们一下。”
一大早弦大哥便打电话给我，竟然要借调我去他公司工作，这比之前还要离奇了。
“我可以拒绝吗？”我实在是不能理解。
“你问你们公司李总，他拒绝就可以。”
“那我还是去吧。”
“啰里啰嗦！明天过来。”不等我多说，电话就挂断了。
这真是太离奇了，竟然要借调我去他公司上班。我实在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想起了弦大哥的离奇过去。
弦大哥大学毕业的时候，那一年国家还是包分配。按照学校的分配原则，他必须回到家乡河南省。他因为家里穷，没有钱出五千元的跨省赞助费，最后选择到了河南省洛阳市的一个国企，主要做计算机软件的开发和相关研究。仅仅工作一年后，他便辞职到了深圳的一个规模很大的通信公司打工，再一年后公司派他到香港工作了一年。然后又去了北京一家港资的IT公司做首席代表，负责公司在中国大陆的业务拓展。去年春节后才来到上海，代理了一款美国的企业管理软件，现在建立了七个大区的分公司和一个子业务公司。听冯校庆说过，去年的销售额已经超过了一个亿。他有多少钱我不知道，至少买了好几套房，开的是豪车，而我还在为房租发愁。
第二天，我跟着李总一起到了弦大哥的公司。项目会议也正式开始，弦大哥主持会议，简明扼要地先发言。
“今天我们开一个合作项目的预备会议，分两个阶段，为期一个月。第一个阶段双方公司就项目需求完成规划书；第二阶段是设备和软件的采购，以及资金和人员到位。具体细节由你们商议，我还有个会。”
然后，由我公司李总牵头进行讨论，会后我作为公司驻甲方的项目代表负责协调，同时帮助甲方做部分需求分析工作。等我刚送完李总回到办公室，弦大哥便打来了电话。
“来一下我办公室。”
“我现在要准备开会了，听说一会有新的合作伙伴参与，还要开一个小时。”
“我知道，接下来的会议就是在我办公室开。磨磨唧唧，总是不改老毛病。”
我一进弦大哥办公室，就发现张芸芸在坐着喝茶。我便假模假式地问，顺便朝张芸芸点个头。
“弦总，去哪里开会？”
弦大哥不接我的话茬，微笑着说道：“张芸芸的公司规模很大，实力也很强。此次项目的采购量大，需要有丰富经验的财务审计，你们沟通一下。我要回个邮件给美国朋友。”
我这才明白，合着这个新项目就是个“同学会”。我带张芸芸查看了一些资料，并介绍她认识了相关人员。看她对项目很是认真，我也不敢怠慢，一直陪同着她。送走张芸芸后，我立即到了弦大哥的办公室，正准备汇报一下所谈的详细情况。
“不用告诉我这些细节。这次的项目合作，你身兼两职，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别人所负责的事情，你听听即可。记住，你不专业的领域，不要随便发表言论，他们怎么说，你只需执行即可。”
“可是，如果他们说得不对呢？”我试图反驳一下。
“你怎么知道他们说得不对？”弦大哥严肃地说。“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只需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他们任何一个人说得不对，还是做得不好，我都会知道。明白吗？”
这个道理简单，但理解起来还是需要点拨。我想他说得对，自己不清楚的事情，贸然发表言论，无异于是胡说八道。
“明白了。”我正准备转身便走。
“你最近给弦晓丽打电话了吗？”弦大哥突然问我。
“我给她打电话干嘛？”
“你不是跟她讨论前途的事吗？”
“我最近工作忙，还没时间打电话。”我只能胡说八道了，其实是我压根就没想过打电话，我是觉得事情没那么快罢了。
“那可是正事，你自己说的。”
“我有空了就打。”
“别享受完了，就把人家给忘记了。”弦大哥突然改变刚刚严肃的态度，诡秘地笑一笑。这一笑让我本来很多话都不想再问了，我知道问了等于白问。
“我可是没忘，只是我也没有享受过。”
“我可是听说你都跟人家那样了。”
“别瞎说啊，我可是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还偷偷摸摸吗？”弦大哥一改严肃，直接跟我八卦起来，我想肯定是他跟弦晓丽聊天的时候说起了我。她就是口不遮拦，想说什么从来都是毫无顾忌。
“我也就是多看了她一眼。”
“就只是多一眼那么简单吗？”
“我可不想跟你说她了，她可是你的妹妹。”
“记得就好。”然后跟我摆摆手，我也知趣地离开了。
晚上我回到家，想起了今天的事情。这借调的第一天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而且又来了一顿调侃和八卦。我更是想不明白，就这么一个小项目，他干嘛让张芸芸也参与进来。想不通就不想了，这可是我的法宝。
稀里糊涂地在弦大哥的公司工作了几天，转眼到了上次生日聚会中提到的周末度假。我独自一个人坐郊区车去的，果园建有一个很大的别墅，我听弦大哥说过，他和校友们一起租的。我是最后一个才到，看到别墅的大厅满是人。我刚刚坐下来，弦大哥便先致欢迎词。
“今天很高兴，热烈欢迎各位老同学，还有我的老朋友李总及夫人。”弦大哥举起酒杯，朝四座看了一眼继续说道：“愿大家今晚在这美丽的乡村果园，既有一个美好的心情，也开启一个美好的梦想。”
他这一番话，我是完全听不懂，还梦想呢？我心想，此次弦大哥的邀请，之前只是说几个同学参加，现在竟然邀请我公司的李总及夫人。我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充满了疑惑，自然心情好不到哪里去。至于其他同学们，我估计也都是随遇而安吧，他们可根本就不认识李总啊。
唯有张芸芸，她今天特别高兴，穿了一身靓丽的吊带裙礼服，笑容灿烂地站在弦大哥的身边。我突然发现，李总的老婆今天也打扮得花枝招展。我心中暗暗气恼：“昨天她过生日，穿得那个土，白瞎了我送的五百元礼金。”
再一看，原来上官锋的老婆也在。更惊讶的是冯校庆，他依然吊儿郎当，还带赵倩来参加。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彻底懵了，合着就我和袁斌两个“电灯泡”啊。
“为我亲爱的校友弦总的盛情邀请干杯。”李总第二个发言，说完就自干了一杯，然后继续说道：“也为今天结识新的朋友干杯。”我想，这杯酒我可不用喝。我还很清醒，我是他的下属，这祝酒词说得很完美，但没我啥事。
“为李总漂亮的夫人再干一杯。”弦大哥兴致高昂，一杯接一杯地喝，张芸芸也一同应和着。她喝完一杯酒，转头朝我诡秘地笑笑，笑得我是浑身冷颤。
几杯酒下肚，立即胃里很是难受。但在这样的场合，该喝还得喝。我拉了一下袁斌，小声地问他要不咱俩为上官夫人干一杯。他却连连地跟我摆手，明显今天也不想多喝酒。我想，估计他是跟我一样迷糊吧。
上官锋的老婆算是本地的官二代，跟我们年纪一样大，说是略显富态、举止得体，还不如说长得那么胖。今天她也不怎么说话，看起来也并没有怎么喝酒。上官锋刚刚还是只顾喝酒，却不成想来个180度的大转弯，竟然针对我来了。
“各位，为我们的处男老幺干一杯。”
这一声吼，就没有一个人听不清楚的。然后，便传来一通乱七八糟的胡笑，尤其张芸芸的坏笑。我咧咧嘴，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角色，干脆鼓起勇气说：“为今天所有美丽的女士们干杯。”
“老幺有进步！”上官锋还不忘问我。“今天谁最美？”
他莫名其妙地来这一出，完全不管他老婆已经在扯他的衣服。这一问全场瞬间寂静，就等谁第一个接话了。
“果园最美！”袁斌无厘头地说了一句。他这一句话谁也没想到，我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看没人接话，继续说道：“这果园多美！那么多的果实，能结果的肯定有女士，不可能都是单身汉吧？”我的妈啊！这是没醉，可说的全都是醉话。
“说的好！”弦大哥还是棋高一筹，不会让酒会冷场，顺着袁斌的话继续说道：“现在我们都喝多了，大家都忘记了这满园的‘果园女士’。袁高工最清醒，得罚酒三杯。”
我想，袁斌这是找酒喝吧。袁斌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估计他一定是有啥心事。大家被这个小插曲搞得反倒热闹起来，然后继续相互敬酒。一番番觥筹交错；一阵阵欢声笑语。
“老同学，我敬你一杯酒。”张芸芸看到我一个人闷闷不乐，主动坐到我的旁边。
“你敬我酒，我可不敢喝。”
“你是怕喝不过我吧？”
“我怕谁都有可能，就是不怕你，要喝就连干三杯。”
“不喝的就是小狗。”
我站起来连干了三杯，头是一阵眩晕，差一点倒在了张芸芸的身上。她赶紧把我扶住，我坐了好一会才算回归正常。我想，以后喝白酒真不能这样了。看到他们喝得很开心，我只能默默地坐着，心中的疑团依然是解不开。
“今晚有什么感受？”弦大哥拉我一起去卫生间，故意调侃我一下。我想，他肯定早就看出来了，我今天心情不怎么样。我知道，我不明白的事情，他从不会跟我多解释。除非是我主动问，或者他认为有必要回答的除外。
“没看出来，也没有感受。”我回答得算是巧妙。
“就知道你的小心思。今天大家聚会，难得到我的郊区果园一次。我给他们一一打了电话，必须要带家属。你有女朋友吗？我告诉你等于没说一样。”这回我算是明白了。
“那袁斌女朋友呢？”我疑惑地问。“她怎么没来？”
“你去问他啊。”
弦大哥根本没想听我多说，说完就独自走了。我问得着吗？真闹心。不管怎么样，这个度假还是很不错。远离城市的喧嚣，享受乡村的恬静和优美。
弦大哥公司的两个司机送我们回去市里，一路上我都是迷糊的。张芸芸就坐在我的身旁，明显是为了照顾我一下。而我喝得实在是太难受了，大脑根本无法转动。我已经不记得是张芸芸送我到的家，她把我安顿好就自己回去了。第二天，我不单是难受，心情也很差。我正在公司忙着做项目的分析报告，袁斌突然打来了电话。
“斌哥，”我问，“我还在开会呢。怎么了？”
他问我今晚有没有时间，说话吞吞吐吐，也不说啥事，就是让我去他家。我说今天比较忙，只能晚点去。等到忙完分析报告，一看已经七点多了，赶紧打车去找袁斌。他住在一个比较老旧的小区，路灯也几乎不亮，我差一点撞破了膝盖。
“斌哥，到底咋回事啊？就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我疼得龇牙咧嘴，边说边摸着膝盖。他也没接我的话，走进了一个房间内，给一个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喂饭吃。
“这是我妹妹，现在糖尿病严重了，来上海做手术。”
“哥，你去招呼朋友，不用管我，我现在不饿了。”小姑娘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
“好。那你先好好睡一会，我跟朋友出去谈点事。”袁斌便拉我一起出门，来到了小区门口的一个小饭店。
“老幺，因为这事特别着急，才想着要跟你当面说。我妹妹的手术费还差一万，现在都不好意思再找你借钱。”
他之前因为给父母治病，已经找我借过一万，毕竟我以前也是入不敷出。现在又碰到了困难，我想他没有找不差钱的弦大哥，也没有找和他要好的上官锋。我知道，他是不想让弦大哥看不起他。以往喝酒，弦大哥从来都是奚落他，一会叫他袁工，一会又叫他袁高工。他也不想让上官锋和他的老婆为难，毕竟他们都是工薪阶层，不想让他们无端因借钱闹出矛盾。只有我是单身汉，又是老幺，所以有困难自然是能找我就找我。
“可是，”我也急切地说，“我卡里只有五千多，晚上回去可以先转你五千。还是之前的那个账号吧？”
“我就那一个卡，是我的工资卡。”
“另外的五千，我明天去公司找弦总借。我现在帮他做一个项目，我就说交了一个女朋友。”其实我知道，这理由无异于编瞎话到愚蠢透顶，我说借钱买酒喝都比这靠谱。但是，现在没有其它更好的方法，袁斌看来的确是急需用钱，便也只能默默地点点头。
我们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喝了几瓶啤酒。我突然想起去郊区果园的事情，弦大哥说的话让我至今无法理解。
“斌哥，前几天去郊区，嫂子怎么没去？”我还是耿耿于怀，疑惑不解地问一下。
“弦总打电话给我了，让我务必带你嫂子一起去。”袁斌赶紧说。“你都看到了，我妹妹现在的情况，家里需要有人照顾，所以你嫂子走不开。”他继续说道：“对了，你如果真有女朋友，弦总一定会替你高兴。咱们几个同学中，大家都知道他经常训你，其实就是最关心你，跟我们就是泛泛之交罢了。”
“为什么？”我想都没想，也就随口一问。
“这还用我说吗？如果当天你嫂子也有空，是不是当时就只有你一个单身汉？”
“所以说他是故意让我难堪，让我在同学面前丢丑。对了，还有我们公司的李总。”我没有多想他说的意思。
“老幺，你大错特错！事情都有两面性，他忍心让你难堪，是不是就是想用这个方法刺激你。你想想啊，你也快三十了吧，他既然关心你，就是希望你能尽快找个女朋友。”他看我还在疑惑，便继续说道：“毕竟你现在也不小了，就你一个人还单着，被人笑话‘处男’可不是什么好炫耀的。”
这句话让我彻底明白了。弦大哥对我是用心良苦，毕竟我都快三十岁了。虽然在上海这样的城市，三十岁没有结婚很正常，但一直都没有女朋友，那还是很少见。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弦大哥的办公室，我想是不是和他聊一下找女朋友的事情。但转念一想，不对啊，我还得找他借钱。那就打定主意，就说已经找了一个女朋友。
“交女朋友了？”弦大哥微微一笑，让我坐下慢慢说。竟然还泡起了茶，我可是从不喝茶的。弦大哥也许是故意的，根本不管我的感受。让我一边喝茶，一边开始了他半小时的八卦，这简直是破天荒。一个天天忙工作，事业蒸蒸日上的总经理，竟然花这么长时间陪我聊天，而且全部都是八卦。
问的问题也无外乎女朋友的长相、皮肤、身材；还有学历、工作、家庭；甚至细致地问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等等。等到我胡乱应付，敷衍了事之后。他依然不放过我，问我有没有“拿下”。我就只能尴尬地笑笑，不再接话了。我编瞎话的目的可是很简单，就是为了借到钱。其实，刚刚过了果园聚会的事情，我突然就说有女朋友。这个慌有点大，百分之万不可信。
“一定要是个能生双胞胎的啊，要不然有人会吃醋。”我知道他说的是弦晓丽。我想，也许在他的眼里，弦晓丽就是符合我说的那种能生双胞胎的标准。我自己何尝不知道呢，但我心里很清楚，我和弦晓丽是绝对不可能。但是转念一想，他最近怎么总是跟我扯她，他用果园聚会这个激将法，不会是他想让我找弦晓丽当女朋友吧？这顿时让我感到一阵心慌。
“能吃醋的人估计还没生出来。”还是开个玩笑得了。
“有进步！”他略微停顿一下，继续说道：“记得加油啊！”这最后一句，让我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弦晓丽上次对我说的这句话，怎么传得这么邪性，我得罪谁来着。看来他就是想让我找弦晓丽当女朋友，而且很急切。
“我还要写报告了。”我只能岔开话题。
“忙去吧。”弦大哥笑眯眯地看看我。
当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收到弦大哥转账一万五千元。附带了一个转账备注信息：“你的借调劳务报酬，先预支给你。”反正问题是解决了，管他呢。我赶紧把钱转给了袁斌，并发了一个短信给他。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是忙于做项目的需求分析。工作还算是顺利，不到两周就写好了项目的需求分析报告。期间李总过来公司几次，也没有跟我多说话，每次都是去弦大哥的办公室单独聊天。
现在到了项目的第二阶段，开始了相关的设备和软件的采购，张芸芸便多次来到公司，也没有来跟我多说话，每次也都是去弦大哥的办公室单独聊天。
我想起了弦大哥说过的话，我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最后一周是项目的资金和人员到位。我想着，再忙完这一周，就开始项目的具体实施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老幺，谢谢你的帮助，我妹妹已经做完了手术，再恢复一段时间，她就回去老家了。”看到袁斌的短信，我这才知道时间过得很快。
“斌哥，跟我就不要客气了。”我回了袁斌的短信，心中无限感慨。我们几个高中同学，袁斌本来可以过得很好，但他为了自己的女朋友和她的工作，一直在单位没有任何变动，也没有势利到换一个女朋友。他为了父母和妹妹，自己从来都是省吃俭用。他是很厚道的，人品没有一点瑕疵。我能帮到他一点点，我也感到一点点欣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