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源饭店员工宿舍所在的小区离人民大学很近,距人民大学西门一站地都不到,小区隔马路相对的就是人大的学知楼。因为离得近,又因为小秋心里有大学情结,对大学怀有一种莫名的仰慕和崇拜,所以就在休息天不回十里河,而是一个人去人大校园里游玩和瞻仰。好在人民大学是开放的,并不阻止社会上的人进入游览。校园南北向的大道上,有三三两两的、来自外地的游客,也有的是横穿校园抄近道的路人,更多的是来来去去的学生。小秋一个人未免拘谨了些,她不敢在校园里到处逛,也不敢去校园深处,只是沿着校内的南北大道,装作抄近道的路人,边走边看。从北门到南门,匆匆浏览了一下,只觉得人大校园内的绿化很好,那校园大道两边挺立的银杏树很有气势。学生们也很悠然,有的坐在树荫下或草地上看书听歌,有的在操场上龙腾虎跃,没有那种紧绷绷的紧张感,也没有脱离百姓的贵族感觉,整个校园给人的感觉是环境很好,气场亲民。
那位通过博客结识的、网名叫海上龙王的朋友,工作生活的地点就在海淀。小秋发消息给他说,自己现在苏州街人大北门附近上班。那海上龙王就要求约会,会面的地点就定在人民大学的南门。会面的那天,小秋怀着又兴奋又紧张的心情穿过人大校园,从北门来到南门。四下一睃,但见一个身影正蹲在校门东边的栅栏边,不知是在故意装低调以免引人注目,还是周围衣冠楚楚的人才太多,反衬得他是那么地渺小而不起眼。但小秋的心情依然是紧张而又愉快的,于是就走过去和他打招呼,听他的建议,然后两人就去了紫竹院公园。
在公园门口,海上龙王买了两份煎饼果子,然后一人一份,吃着进了公园。那天是星期天,公园里的人很多,在一进公园大门的那片空地上,有很多人在那里跳舞。沿公园小道再往里走,有民间乐队在那里演奏,周围围了好多人。再往里走,还是有很多人,有的在山坡竹林间漫步,有的在亭阁上休息,有的湖边垂钓,也有人在湖上坐船游览。漫无目的转了一会后,那海上龙王就引着小秋往一座山坡上走去。那时是初秋,山坡上虽有凹凸的石块和泛黄的枝叶作屏障,但无论身处何处,身边总有人来来往往,此种境况海上龙王虽有想和小秋亲昵的念头,却无法施展,只好在一块山石后亲了一下嘴了事。小秋倒是很满意这种环境,既能和对方浪漫地并肩漫步,又不致于失身------失身这最后一关是不能轻易沦陷的,不到情比酒浓、不到有天长地久的许诺时,这一关就得守住。
然后又去假山顶上的亭子里闲坐,就在此时,海上龙王的手机响起,接听后对小秋说是他的学生找他有事,要先告辞,于是就匆匆走了。他走后小秋自个又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回去后还即兴写了一首小诗叫《与友晨游紫竹院公园》园》: 秋晨白露滴,日升和风吹。
携友赴公园,徜徉竹林内。
舞资隔水畔,乐声幽篁里。
阅尽秋苑景,携得春心归。
后来小秋又和这位海上龙王见过一次面,再后来,他就在手机短信里说,他女儿老看他手机,让小秋别再往他手机里发短信。后来,他又说他现在工作太忙,不联系了吧。然后就连网上消息也没了回复。小秋自是感到伤心和失落,她本打算把他作为唯一的异性知己的,她已对他动了情,但最后竟然是这种无可奈何的结局。
第二年的春天,小秋又来紫竹院公园里玩,看到满园的桃红柳绿,想到去年秋天的那场约会,自然情有所伤,心有所感,回去后又写了一首诗来表达自己的伤感和落寞,诗名就题为《再游紫竹院公园》:
暖风吹红桃花瓣,酥雨润绿旧时园。
堤上嫩柳千万条,亭榭时见双飞燕。
竹影深处情侣戏,曲径幽处友人唤。
踽踽独行过桥东,去岁心情无一半。
去岁春心共花发,种下相思剪不断。
当时笑迎东风里,人面堪比桃花美。
今年桃花还依旧,花边人比去年瘦。
年年花开总能见,再续前缘怕是幻。
去秋石畔曾相偎,今春已是音讯断。
林中遍是新生笋,泪眼看是伤心箭。
伤心人游伤心地,满园春色只惹泪。
人前流泪不相宜,悄出园门还归去。
恹恹归去深闭门,那人只有梦里寻。
梦又不成春又尽,杜宇声声不堪闻!
小秋本可以把这首诗,以消息的形式发往海上龙王,又觉没必要,人家都不理自己了,还发这一厢情愿的梦话干嘛!于是也就没发,只是存在了博客里。
在小秋在江河源上班的这段日子里,六生还是在宏锦阁上班,还是白天打理宿舍,夜里去店里睡觉、看店。只是在这期间宏锦阁的员工宿舍又搬了一次,男女宿舍再次合二为一,搬进了一个更小的院落。想来是原来那宿舍的房东要涨价,宏锦阁不乐意,于是就搬走了。每次小秋回十里河见到六生,六生就让小秋去店里和他一起守店。夫妻之间的那点事也只能在店里做,但睡觉的大厅里有摄像头,只好到无人的男工更衣室里去做,地上铺上纸板褥子,办完了事收起来,再去大厅里睡。小秋原来虽然很讨厌这些,但也日渐麻木,想当初,在被拆得只有四壁墙的破屋子里,都被六生硬逼着做过,在更衣室里做又算得了什么!
但这宏锦阁的生意,在奥运会举办完毕后就慢慢地不景气了,特别是店门前的停车场,又被围走修地铁,生意更是江河日下。修地铁的蓝色铁皮直围到店门前三尺处,简至就是变相封门,虽把西侧原来的员工通道改辟成客道,但生意依然难以好转。六生这管理宿舍、夜里看店的工作也岌岌可危了。
有几次小秋从苏州街回到十里河,六生就曾向她说起店里经营的惨况:店里的食客越来越少,每个月都是入不敷出,大厦的物业已再三地催邀房租。这房租是年付的,这整个三层楼一年的房租就得二百多万,虽然已转租出一小部分,但余下的房租依然是一个庞大的数目。因为修地铁影响了顾客上门,物业不但不减房租,竟然还要加租。宏锦阁的老板当然不干,就拖着一直不交房租。
有一次小秋回十里河后,去宏锦阁找六生,却见大门已封,后厨的不锈钢盆子在前厅堆了一大堆;收银台处也没了电脑,台面上一片凌乱。见到六生后,六生说店里已和物业打上了官司,店里已停业,物业已不让店里营业,而且不准向外带东西,如果店里不能如期、如数补交房租,则店里的一切物件都要被物业没收。六生也就这两天还能在店里看店。小秋就向六生说,老板肯定会关店,而不会再和物业合作,生意不好,房租又高,谁还会再做这赔本的买卖?!就是店里的东西全部被物业给没收,也值不了多少钱。那晚六生就和小秋商量,看店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带出去———就是不带出去也是白便宜了物业。小秋想要台电脑,但电脑主机被锁在一间小屋里了,打不开门,别的东西都没有要的价值,最后,小秋就挑了十多把不锈钢勺子带了出去。
下个星期天小秋再回十里河,宏锦阁里已不让进任何外人,完全被物业所控制。六生自也不再去店里值班。那时店里的员工都知道宏锦阁店要关门,都纷纷向彭经理要工资,准备要么跳槽,另谋去处;要么收拾行李回家。彭经理在等上面老板的吩咐,也没有立即给员工结清工资,于是员工们也只好耐着性子等耐。过了几天,员工们的工资慢慢清算完了,才给六生和小李子清工资,因为他俩平时和彭经理的关系较好,自不能像别的员工那样着急。
宏锦阁这一以蘑菇为主的火锅店,终于土崩瓦解、风流云散。宏锦阁的关门引起了小秋的唏嘘感叹,却导致了六生的失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