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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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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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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烟》连载

第七章

主动给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同学喂饭,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郝晓珍被郝月英一顿抢白,眼睛里冒出了泪花,看看被这场意外弄得几乎崩溃的母亲,硬生生把满眼转的泪水忍了回去。

郝月英给方项东喂饭,大半盆面条刚喂了不到一半,突听得外面惊天动地一声霹雳,刚才还被太阳照得明晃晃的病房顿时阴暗下来,一直聚精会神于方项东的众人,都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已是阴云密布,一场暴雨眼看是在所难免了。

郝月英“哎呀”一声叫道:“东东爹替东庄老彭家打橱柜的木板还晒在场院里,这下遭了。”看看儿子已经没什么事,她慌忙奔出了病房,赶着回家收拾。

在场这些人除了魏源成父子,包括杨素侠、方维庆,今天早晨都趁着好太阳,各自晒着今夏新收的小麦或隔年陈粮。尤其是刘改花,今年收的小麦,除掉已交公粮的那部分,都被她晒在门前的打麦场上了。再顾不及方项东怎么长怎么短,连女儿都未来得及招呼,脚步踉跄着往外赶,由于脚步太急,被病床边一个板凳绊了一下,如果不是魏源成手疾眼快扶了一把,非栽个大跟头不可。

魏源成劝说:“他婶子,事已至此,你身子又是这个样子,可不敢太着急了。”

“魏医师,俺家里的事瞒不过您,今年统共就收了那点麦子,要是让雨冲了,俺一家子还有活路吗。”

刘改花常年瘫痪在床的丈夫郝良志,自从得病的那天起,魏源成没少为他治病的事操心,对他家的事也是了然于胸。想想刘改花说的的确是实情,但以她这样的身体条件,等她赶回家,黄花菜都凉了。打眼望见院内跨上自行车就要飞驰而去的方维庆,叫住了他。

都火烧眉毛了,这个死老头子还把他叫住,不知招人烦吗。方维庆虽一万个不情愿,却不敢得罪他。谁家的人都免不了有个头痛脑热,保不齐将来还用得着他。

方维庆停下车子,双腿并没有从脚踏上放下来,扭回头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魏医师,您老是不是也要赶着回家收拾东西,我就是场院里的粮食全都过了水,也得先送您哪!”

“我的确要用你的自行车。”魏源成指着刘改花,“她腿脚不方便,又跟你一个村,方书记带她一程,不会不同意吧。”

眼看大雨将至,方维庆恨不得一下飞到家,心里暗骂一句,“这个老东西,真多事。”实在不敢得罪这位当地名医,苦笑回答:“好歹我跟改花乡里乡亲的,您老就是不说,我能丢下她不管?”

“好,方书记高风亮节,值得敬佩。”魏源成向刘改花使了一下眼色,“方书记主动提出带你了,你怎么还傻站着,别耽误时间了。”

要在往日,借她一个胆,刘改花也不敢劳驾本村这位最高长官,想到那些可怜的麦子,狠下心尽量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方维庆,跨上了自行车后座。郝晓珍也要跟着奔出去,魏源成横身拦住了她。郝晓珍急得差点哭出声,不解地望着这位好心的退休医生。

“你们都走了,病人谁来照顾。”魏源成目光扫向病床上的方项东。

“您不是说方项东无大碍吗,再说指望我妈一个人,那么多的粮食怎么抢得过来。”郝晓珍更不解了。

“傻丫头,要是大雨真的要来,别说你娘坐的自行车,即便坐的是四个轱辘的大汽车,都怕来不及。”魏源成指着外面告诉郝晓珍,“我敢保证,别看天象很凶,这场雨是不会来。”

这位闻名远近的医生,只知道他会看病,还懂得天气?

魏源成看出郝晓珍不是太信服,笑着打趣:“咱们打个赌,如果今天这场雨落不下来,你今天必须留在这儿照顾病人如何?”

由于过于贫苦的家境,郝晓珍见到任何成年人都拘谨得要命,更别说有身份地位的公家人,不知为何,今天面对方圆数十里赫赫有名的魏源成,竟感觉特别的亲切,被他的话唤发出一位花季少女应有的天真和好奇,娇嗔地问:“如果您输了,怎么办?”

“要是我输了,你这个学期的学费我全包了。”

以郝晓珍过人的思维,很容易听出魏源成话中暗含的深意,把脑袋低了下去。“我这个学期的学费石本荣石大叔已经替我交了。”

“你说是石傻子?!”魏源成长长出了口气,“一个心被伤过的人,还能做出这等事,我辈汗颜啊!”

石本荣花了大价钱找回的媳妇,又无声无息的跑了。郝晓珍当然清楚,想起早晨为了替她交学费,石本荣把他最好的一只羊让贺六捉了去,心里不免替他愤愤不平,那个欺骗了石大叔的女人,只怕不该好死。

魏源成愣怔良久,方才平静下来,跟郝晓珍继续打趣:“既然这个学期的学费被石本荣抢了先,那就下学期,如果我输了,下学期的学费我全包。”

魏源成说得郑重其事,郝晓珍急忙阻拦:“还是别打这个赌了,我中午回家做饭,我爸说了,等今年的棉花卖了钱,无论如何先把我下学期的学费预留下来。”

郝晓珍父亲方良志瘫痪在床多年,魏源成一直以没本事治好他的痼疾深以为恨,长叹一声说:“小丫头,你真以为我会输。”把郝晓珍带出病房,指着天空说:“你别看云层很厚,但运行的速度也快,在形成足以降落地上的雨云之前,早被风给拐跑了。”

“我不信。”郝晓珍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跟过去相比,像是完全变了个人。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信服了,只是有一点她想不明白,既然魏源成知道雨不会来,为何不阻止母亲她们。其实郝晓珍还是太单纯,在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那种情况下,魏源成不能也不敢阻止。

这才是一个女孩子应有的天真烂漫。魏源成看着郝晓珍的表情,暗自蹉叹,脸上仍是一副诙谐的表情:“不信,咱们走着瞧。到时输了别反悔哟!”

方项东的病并不是因为宛梅的橘子汁引起,杨素侠抱定事不关己的态度,早也带着外孙女离去。屋内只剩下的那位小魏医生,坐到病床前给方项东喂饭。

魏源成满意的看了儿子一眼,再次摸摸方项东的脊背。虚汗全都落尽,一颗心放了下来,告诉郝晓珍:“到底是农村孩子瓷实,要是换了大城市的孩子,虚脱成这样,没个把星期,别指望恢复元气。”

已经信实魏源成对天气判断的大郝晓珍,抑制住砰砰乱跳的心,问:“他是不是用不着在这儿住院了。”

“那哪成,虽然不需要住一个星期的院,两三天还是要得的。”魏源成煞有其事说,“珍珍,你是不是不愿在这儿照顾他?你的这位同学,是为了帮你干活,才虚脱成这样,咱可不能干过河拆桥的事哟!”

在这儿照顾方项东两三天,耽误上学还在其次,要是让那帮同学知道,足够讥笑他俩直到初三毕业。

郝晓珍害怕到了极点,脸也涨得紫茄子似的。

这是个心地善良又无比实诚的孩子。魏源成不忍心再继续打趣她,脸色庄重起来:“珍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的这位同学至多再需躺个把小时,到时候,他身上有了力气,云层也散了,你们就可以一起回家了。”

魏源成判断的果然没错,半个小时不到,外面云层已经散尽,明晃晃的太阳又露出狰狞的面容。魏源成让小魏医生去药房要来两支葡萄糖,亲自用手捏碎瓶口,给方项东喝了下去,告诉他:“如果心里不再感觉空落落的难受,就可以回家了,但路别走得太急,五里多路,保管太阳落山之前能够到家。”

随着宛梅的离开,方项东早不耐烦躺下去,听说可以回家,挺身跳下了床,不耐烦理会小魏医生,向魏源成弯腰鞠了一躬,转身就往门外奔去。魏源成摇了摇头,嘱咐郝晓珍:“虽然这孩子皮实,路上你还得多关照他一些。”

在郝晓珍纯真的内心世界里,急切盼望能与方项东走在一起,但又害怕与他单独一起回家,带着这种矛盾的心理追了出去。

在马庄至方家营的砂浆公路上,出现一副奇特的场景,两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男女一前一后,急急切切地往前赶着。郝晓珍一边追一边喊:“方项东,你别跑得太快,要是累着了可不是玩儿的。”这位单纯的女孩子之所以将矜持丢在了一边,完全是因为把魏源成的嘱托当成了金科玉律。

那片半月状的池塘已遥遥在目,大半盆鸡蛋面条和两支葡萄糖的能量几乎被方项东消耗殆尽,他终于放慢了脚步。郝晓珍追到近前,衣衫湿透跟水洗相仿,上气不接下气说:“方项东,你干吗这么没命的跑,要是再晕过去,可没人能救得了你。”

“你不追他,他能这样跑嘛。真是没皮没臊。”郝月英从路边一棵柳树后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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